你一定要來一趟,有東西給你看。
電話中傳來亨利興奮的聲音。我下了車,注意到街上停的車比往常多,還有好幾個人從側門走進走出,都是生面孔。有人穿黑衣,有人穿白衣。衣著都比一般來這兒的人體面。
我走上木板步道,亨利看見我,露出好大一個微笑,雙臂大張彷彿要飛起來。
我一定要對你表示一點愛。他道。
我覺得他粗壯而光溜溜的手臂夾緊我。然後我突然想到。他只穿了一件T恤。
暖氣恢復了。
這兒就像邁阿密海灘!他喊道。
顯然是因為受到報紙專欄的關注,瓦斯公司覺得不好意思,恢復了供氣,而且談成了一項協議,准許教堂以更漸進的方式償還債務。進進出出的新面孔,都是被亨利這所教堂的故事打動,前來幫忙做三餐和分配食物的人。我注意到飯桌周圍坐了一大群遊民,男女都有,很多人都脫掉了外套。少了暖風扇的噪音,可以聽見愉快的交談聲。
很棒,是不是?亨利道:上帝是至善的。
我走下樓到健身房去。我看到我報導過的那個少了腳趾頭的人。報導中,我提到他的妻子和女兒八年前離他而去,造成他一蹶不振。顯然有人看到他的照片,代為聯繫。
我馬上就要見到她們了。他說。
誰?你的妻子?
還有我的小女兒。
馬上?
是啊。已經八年了,老哥。
他吸吸鼻子。我看得出他有話要說。
謝謝你。他終於低聲道。
然後他就走了。
我不記得曾經聽誰說謝謝你能像這次這樣讓我感動。
我正要離開時,看見扶著枴杖的卡斯。
米奇先生。他唱歌似的打招呼。
現在溫暖一點了哦?我說。
是。他道:樓下的人也都很高興。
我再張望一眼,看見一群男女在排隊。起先我以為他們在領食物,也許是第二份;但接著我看見一張桌子,幾名志工在分發衣服。
一個大塊頭男人套上一件冬季夾克,然後對亨利喊道:喂,牧師,你們沒有三個XL的超級特大號嗎?
亨利笑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我問。
衣服。亨利道:人家捐的。
我數一數,有七大堆衣服。
東西可真不少,我說。
亨利看一眼卡斯。他還沒看到嗎?
接下來,我只知道我跟在壯碩的牧師和獨腿的長老後面,不明白自己為何總是被虔誠的教徒帶著走。
卡斯找出一把鑰匙。亨利把門拉開。
看一眼。他說。
那裡面,教堂裡面,堆了一袋一袋又一袋的東西衣服、外套、鞋子、大衣、玩具,從第一排堆到最後一排,每一條長椅上都堆滿了。
我嚥了嚥口水。亨利說得對。那一刻,你用什麼名稱稱呼他都不重要。神是至善的。
◇◇◇
大法師二〇〇〇年的一段講道
親愛的朋友們。我快要死了。
不要難過,我從一九一七年七月六日開始就步向死亡。我在那一天出生,正如我們的《詩篇》作者說的:人生在世,有生即有死。
接下來,我要講一個與這件事有關的笑話。有位牧師拜訪一座鄉下教堂,他開始講道時,提出一個令人害怕的警告:
本教區的每一個人都會死!
牧師掃視全場。他看到一個坐前排的男人,興高采烈咧開大嘴。
你為什麼這麼高興?他問。
我不是本教區的人。那人道:我只是趁週末來拜訪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