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訪】
壕溝現在成了最柔軟的土丘,水流過處草長及腰,放眼望去,整片沉睡的曠野中只有我一個人。我走在老壕溝新鋪的光亮木板上,旁邊有尼龍製的安全繩。泥地上插著紅色塑膠警示牌,上面寫著:堅忍壕溝。危險:小心未爆彈。
我躍過繩索,手腳並用爬上土丘,雙手抓著潮濕的草叢。無人地帶。我在最高的土堆與土堆間找到一個洞,躺在草上,讀筆記本上艾胥黎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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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戰鬥的對象是誰?我鮮少見到他們的臉,除非是死屍。
太陽從他們背後升起,在我們背後落下;東方是他們的,他們擁有東方。我們擁有黎明,破曉陽光在地平線上畫出他們的影子。他們擁有黃昏。我們穿卡其色,他們穿灰色。他們的鐵絲網比我們的強,比我們的厚;他們的背包很怪,是深色牛皮做的,毛都還在上面。
但他們終究是人,和我們並無不同,被刺會流血,也會想報仇。你們已將殘虐的手段教給我,我定會加倍奉還3。
3,此句出自莎士比亞的《威尼斯商人》。
一小時後,我離開壕溝,俯身穿過繩索下方,走向停車場。兩點鐘,米芮開車抵達,停好下車。
我問:海邊怎麼樣?
風好大,很難畫。可是光很美。我帶了素描本過來,說不定可以在這裡畫點東西。
我們走過一片平地,走進墓園。墓園裡有十排白色墓碑,整整齊齊。草坪修得很好,到處都有小樹。
這些人全都是死在這附近?
我想是吧。
米芮挾著素描本往遠處一座石碑走去,我留在這裡看墓碑,沒跟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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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819 二等兵 P .埃克爾斯
特勒姆輕步兵
一九一六年十一月五日,十九歲
他應召入伍
我走到墓園盡頭,找到紀念碑旁的米芮。一座高大的十字架旁圍了一圈白石。
崔斯坦,我覺得這也是墳墓
不可能。
米芮在其中一塊白石前面蹲下。
可是你看,它很像墓碑,只是沒有名字。
我走過去看,石頭最上方刻著大戰中的一名士兵皇家伯克郡步兵團,下面是個大大的白色十字架,裡面刻著為神所知(KNOWN ONTO GOD )。幾十個這種石塊繞著十字架圍成一圈。米芮伸手去摸石塊,皺起眉頭。
為什麼會這樣?他們為什麼跟別人不一樣,沒有自己的墳墓?
我四下看了看,除了小小入口處的歐庫爾墓園之外沒有別的說明。米芮望著墓碑,摀著臉。
崔斯坦,這下面是什麼?
我不知道。我在書上看過一種狀況,屍體太多的時候,會集中放進一個彈坑
我繞著外圍走,有些石塊前面放著花,有些放著紅色的紙罌粟。
但那也許是在別的地方,不在歐庫爾這裡。
米芮起身望向四周的曠野,拾起素描簿,向車子走去。我隨後跟上。
妳要不要畫這個墓園?
不要。她說: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