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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4

聖母峰上的情書 賈斯丁.吳 6962 2023-02-05
  一九一六年十一月五日   女皇堡   法國,索姆省   ﹡   碎片來自一顆七十七毫米的砲彈,是弗里奇.克魯伯公司(Friedrich Krupp AG)在埃森的兵工廠製造。砲彈從德國戰線後方四公里處一具Feldkanone 96n.A.野戰砲射出,操作的是Neumarkisches第五十四野戰砲兵團一支五人小組,他們從裡到外全身濕透,皮膚又濕又黏。這些男人帽子下的頭髮剃掉,他們留著小鬍子,泥土、雨水、汗水弄髒了上唇的毛髮。   葛菲特.奧圖.貝克拉動野戰砲的拉火繩,在砲身回彈並將砲彈射向西方時退開找掩護。貝克蹲伏在泥地上,心想補給兵什麼時候才會帶午餐來。從天剛亮到現在,他只吃了一塊黑麵包跟腌鯡魚,而且鯡魚讓他口渴得要命。

  六點八公斤重的砲彈以超音速飛行四公里越過德國戰線,劃破空氣時那陣微弱的鳴響比砲口的爆破聲更早出現。砲彈在無人地帶離地三公尺高處爆炸,慢速噴射出三百顆十一克重的鉛彈。艾胥黎.沃辛漢剛好面對爆炸的砲彈,當時他正拿出手槍,大步走向堅忍壕溝。他沒聽見砲彈聲。   其中一顆爆破後的小鉛彈,刺穿了艾胥黎右側鎖骨上方兩吋的頸部,經過他的氣管跟食道,造成大量出血。同時,艾胥黎的右大腿也被四顆小球穿透,雖然這些傷口不深,可是他褲子上半截開始滲出鮮紅色的血,把卡其色布料浸得越來越濕。他癱倒在地,口中流出血來。血的顏色在艾胥黎眼裡看來亮得可怕。他幾乎立刻便失去意識。   二等兵梅修就在艾胥黎身後幾碼處,砲彈爆炸時,他的頭正好低下。有顆鉛彈從梅修的鋼盔邊緣砰一聲彈開,幸好沒打中他的臉。梅修的右臂和肩膀被幾顆鉛彈打中。他一手放到肩膀,雖然手指摸到血,不過似乎只是皮外傷。不太會痛。

  梅修跪在艾胥黎身旁。艾胥黎的半張臉被爛泥弄黑,血也沿著下巴流淌。梅修將艾胥黎擡在背上,把他的一手一腿各扛在兩邊肩上。他蹣跚走了五十碼,前往一個勉強可算彈坑的地方,因為重心不穩而搖搖晃晃。他能聞到艾胥黎褲子上有尿味,脖子也感覺濕濕的。到了彈坑後,梅修就把艾胥黎放到地上。他看看四周。彈坑就像個很淺的大鍋,裡面是炸散的泥土,不到三呎深,在一連串轟炸之下,外緣也變得越來越模糊。高爆彈從頭頂呼嘯而過,擊中附近某處,機槍掃過地平線,不知位置是遠還是近。   梅修跪在艾胥黎身前,在艾胥黎的上衣內摸索。戰場急救包就縫在裡面。梅修用隨身小刀割開縫線,劃破急救包的土黃色包裝。裡頭有兩塊消毒棉片、兩捲繃帶及一小瓶碘酒。梅修割開艾胥黎的褲子,然後弄破小瓶的頂端,把液體灑在艾胥黎頸部和腿上的傷口,幾滴金色液體滴入一片紅色海洋。他用棉片分別壓住兩個傷口止血,艾胥黎因為疼痛動了一下,可是沒有醒來。血立刻浸濕了敷料。

  梅修擡起艾胥黎的頭,熟練的用繃帶纏繞他的喉嚨,然後再以反方向繞回,讓棉片受力均勻。他切斷繃帶,用安全別針固定末端。他用同樣方式處理了艾胥黎的大腿,然後趴在地上,花了點時間思考。另一顆砲彈在附近爆炸,有些碎片噴到他的背部。他一條腿覺得熱熱的,可能是一道輕微割傷。他的耳朵嗚嗚作響。   從此處到英國戰線還有一些距離,所以他們應該在這裡等到黃昏。梅修覺得他也該處理自己的傷口。鮮血把他的前臂弄得濕滑,已經從袖口流到手腕了。      黃昏過後兩個鐘頭,二等兵梅修在一位杜倫軍團的士兵幫忙下,帶著艾胥黎抵達軍團的醫務站。他們兩個扛著全身垂軟毫無生氣的艾胥黎,舉步維艱地前進,不時還得停下來讓其他士兵跟擔架手進入交通壕。

  兩人到了醫務站,把艾胥黎放下靠著一個沙包。他像個布偶垂倒,下巴有變硬的深色血塊。幫忙的士兵離開去找自己的軍團。軍醫看了艾胥黎一眼,然後搖搖頭。   我已經沒有擔架手。他們都出去了,天知道在哪裡。他的脈搏穩定嗎?   我不知道,長官。   他叫什麼名字?是那個有趣的   沃辛漢先生。   沒錯。   軍醫蹲到艾胥黎身旁,觸摸他頸部的脈搏。   這些傷口是誰處理的?   是我,長官。   軍醫回頭看著梅修。他叫了一位皇家陸軍軍醫總隊的護理員來照料艾胥黎,然後繼續處理下一個傷患,那是一位幾乎被高爆彈炸掉整張臉的上尉。上尉竟然還活著。他曾在一個叫安布洛克的村莊當律師,不過現在他的臉已經消失,有個人還用一塊橡膠布蓋住他。軍醫拉起橡膠布往底下看,接著又放回去。

  梅修看著護理員照料艾胥黎。他解開艾胥黎上衣的釦子,拉出他的兵籍識別牌,那是一塊紅色圓盤,材質是硬化處理的石棉纖維,一條線穿過中間的孔洞,繞過艾胥黎的脖子。護理員在一張標籤寫下艾胥黎的姓名、所屬軍團以及傷勢。他把標籤綁在艾胥黎的手臂上,然後看著梅修。   有什麼事嗎?   梅修沒有回答。某人給了他一個水瓶,他馬上喝光,再把水瓶遞回。他朝泥地吐了口水,把步槍掛回肩上,就這樣走了。      午夜之前一個鐘頭,部隊的上校帶著助手來巡視醫務站。艾胥黎被攤放在沙包旁的一個髒擔架上,雙手雙腳都曲著。失去臉的上尉就躺在他旁邊,那塊布還是蓋著頭。上校慢慢走向上尉,拉起那塊布。白色牙齒和眼球閃著微光,其他部位都是粉紅色。上校把布蓋回。兩位軍官轉向艾胥黎,他的胸口因為呼吸吃力而明顯起伏。皇家陸軍軍醫總隊的護理員正在一位下士的腿上打針,以避免因敗血症而中毒。

  上校把護理員叫來。   為什麼沃辛漢先生會躺在這裡?沒有人搬送他嗎?   下士正專心於注射的地方,所以沒望向兩位軍官。他還以為他們問的是那個沒有臉的上尉。   人手嚴重不足,長官。下士說:霍爾醫官說他活不過今晚的。我們替他打了很多嗎啡   他還有呼吸啊。   或許是這樣,長官,不過霍爾醫官替他打了很多   很好。   助理從口袋拿出小筆記本跟鉛筆。他把沃辛漢寫進名單裡。      凌晨三點鐘,艾胥黎終於被帶離軍團醫務站。他沒醒來,所以沒看見那四個扛著他走的男人。他沒醒來,所以沒看見那位失去臉的上尉已經沒呼吸了。   艾胥黎整個晚上只清醒過一次。他醒來時,他們正在後備路線一條堵塞的交通壕裡尋找方向。一輛木頭推車跟一具野戰砲被泥漿吞沒,擋住了去路。擔架手爭論著要往左或往右。在後方扛擔架的其中一人是德國戰俘,也捲進爭執之中。這個德國人是位資深軍士,他覺得英國士兵很蠢。

  Links ,德國人說:Links!   他在說什麼?   弗里茲要我們往左。   操他的。   艾胥黎就是在這時驚醒,他的喉嚨跟肺部縮得越來越緊,就像穿著束腹被拉緊而無法呼吸。他快窒息了。   艾胥黎眼睛睜開。他一度完全不能呼吸。因為沒有空氣,他用力抽搐一下便無法動彈。他的上方雲層很多,連顆星星都看不見,甚至也沒有爆炸的砲彈或照明彈,只有廣大陰鬱的黑暗。黑暗似乎無邊無際,幾乎是一片虛無。艾胥黎拚命想呼吸到空氣,嘴裡出現鮮血形成的泡沫。他發出咯咯聲,但音量小到沒人聽見。   擔架手往右走。他們駝著背緩緩行進,膝蓋以下深陷進泥地中,落腳之處都在下沉。擔架不停晃動。他們已經盡量讓擔架維持在泥地上方。艾胥黎很勉強的吸了另一口氣。擔架跳動著,前面兩個擔架手低聲咕噥。

  他有尿臭味吧?難聞死了。   這裡的味道更糟。一點點尿味就可以對壕溝產生神奇的效果,比皮爾斯香皂更有洗淨力哩。我把這叫作索姆古龍水。   尿臭味。      五天後,一九一六年十一月十日上午,茵茉珍.索姆斯︱安德森在卡文迪什廣場的家中,兩步併作一步走下鋪著地毯的階梯。她正要去查令十字路拿一本法國詩人勒弗格(Jules Laforgue)的詩集,是她一個月前在一家法國書店訂的。她本來忘了這本書,今早才突然想起,而且覺得很高興,認為書一定已經在店裡等著她了。雖然茵茉珍和一位朋友約好十點鐘要見面,不過她認為去拿書以後還是能準時赴約。   女僕拿著一封信,在門廳攔住她。   這封信來自律師唐寧與胡珀先生。茵茉珍倉促撕開,以為是跟父親有關的業務。

  □□□   親愛的小姐,   很遺憾通知您,A.E.沃辛漢少尉於十一月五日在法國的戰事中傷重身亡,這項消息是由皇家伯克郡步兵團第一營人事參謀W.托斯上尉的信件確認。謹向您獻上最深沉的哀悼。或許這能讓您稍感安慰,托斯上尉說沃辛漢少尉是位非常英勇的士兵,也是我們最優秀的軍官。   我是沃辛漢先生的遺產執行人,受指示要在他過世時通知您。能麻煩您前來我們在貝德福街的辦公室一趟嗎?關於遺產有些特別事項,我想與您當面討論。   若有任何需要幫忙之處,請隨時告知。   P.L.唐寧敬上      茵茉珍幾乎沒有出聲。她站在門廳,把信讀了兩次,然後上樓回到房間,把信紙撕碎。她將碎片丟進壁爐,紙片燃燒起來,閃爍著直至燃盡。

  茵茉珍上了床,然後又爬下來,把枕頭、床單、羽絨被全都丟到地上,悶住自己的哭喊,因為根本沒人知道她有多傻,也不知道他有多傻。她走進廁所,用水沖了沖臉,恍神地在走廊上踱步,女僕則是在樓下階梯的轉角看著茵茉珍用袖子擦臉,邊哭邊輕聲自言自語,對著自己根本不相信的力量說著奇怪的話討價還價。這很可能只是搞錯了。是律師的伎倆。可能只是一個名字很像的士兵,是戰爭部某個近視的辦事員   十分鐘後,茵茉珍的母親進了房間,發現女兒蜷縮在地面的一堆寢具上。   天哪。發生了什麼事?   她抓住茵茉珍的肩膀,就這樣問了一次又一次。可是茵茉珍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同一天,艾胥黎躺在一張鐵架床上,這裡是亞伯特的第十七號常備醫院。他已經在醫院待了四天。這段時間艾胥黎很少醒來,就算有也是頭暈目眩。一陣劇痛在他的氣管上下竄動,彷彿喉嚨的肌腱不住被扯斷。他不能吞嚥,可是又感覺想要吞嚥,於是喉嚨裡的東西好像越來越大,就快讓他窒息。不過當他的喉嚨肌肉緊縮,就要吞下去時,又痛到不得不停住。於是艾胥黎靜靜躺著。   醫院原本是本鎮邊緣的一棟大屋,是棟鄉村風格樓房,在六月時,也就是索姆進攻行動不久之前改為醫院。艾胥黎的病房在長廊上,是屋內最大的房間。室內有高聳的天花板,牆面木頭飾板非常華麗;在一面大鏡子下方有座大理石壁爐。病床整齊排列,每位傷患都包在白色床單與床罩裡。鋼製床頭櫃上擺著插了花的花瓶。每個傷患頭頂上的牆面都夾著醫療表格。艾胥黎看不見自己的表格。   有位紅髮護士注意到他的眼睛睜開。她的白色尖帽在他的視野中出現又消失。護士看起來非常年輕,但語氣很穩重,她傾身靠向他說:   我知道你沒辦法講話,她說:而且你也不該講話。你要是需要什麼,就寫在這裡吧。   女孩把一枝鉛筆跟一小疊紙放到他手中。艾胥黎發現她不是護士,而是個VAD,也就是來義務幫忙的護士助手。女孩穿著有紙製衣領的硬挺白色圍裙,圍裙底下是件幾乎長到腳踝的深色連身裙。她的圍裙上方中央有個亮紅色十字。在艾胥黎看來,她就像高更畫作裡有如聖徒的不列塔尼農婦。他握住鉛筆,在紙張緩緩顫抖著寫下幾個大字。   明信片      當天傍晚,他又醒來一次。紫色光線從窗口斜照進病房。護士的粗跟鞋敲擊著不規則花紋的大理石地面。艾胥黎在床單下一舉起手臂,陣痛就隨著脈動傳遍全身。他靜止不動讓疼痛消失,一邊打量自己睡衣的藍色法蘭絨袖子。他輕輕透過床單摸著腿部傷口。右大腿上有一道明顯凸起的連續痂痕,又硬又乾。傷口幾乎就快癒合了。   艾胥黎猜自己絕對不能移動頸部,因此將手伸向旁邊的床頭櫃時,刻意讓肩膀保持不動。床頭櫃上擺著他放在上衣口袋裡的兩封信。旁邊有張戰時用的褐色明信片,以及一枝用剩的紅色鉛筆。艾胥黎小心而費力的拿起明信片和鉛筆。他劃掉一些句子,留下想傳達的訊息。   □□□   我很好。   我被送進醫院了。   生病  恢復得很好。   受傷  希望很快能夠出院,   我被送去基地,   信件日期   我收到了你的  電報   包裹   一有機會就寫信。   最近   很久  沒收到你的信。   僅簽名。   日期      艾胥黎仔細思考了一下日期,才填入空白處。紅髮助手看見他在寫字,於是來到他床邊。她拿起明信片。   寄到那些信件上的地址嗎?   她指著床頭櫃上的信。艾胥黎拿起紙張,緩慢的寫著:   地址一樣。請打嗎啡。   助手搖搖頭。   我得問醫生。      三天後,十一月十三日,女僕拿著那張褐色明信片走進卡文迪什廣場的索姆斯︱安德森家前廳。結果客廳沒人。女僕轉身上樓,走到一半,伊莉諾正好從前門進來,她抱著一疊買來要給茵茉珍看的雜誌。   哈囉,莉西。我剛才遇到郵差先生。那是今天第二份郵件嗎?   女僕拿著卡片,一副不確定的樣子。伊莉諾上了階梯走向她。   那是什麼?妳很清楚自己不該讀老爹的信。即使那只是張明信片   伊莉諾搶走卡片,在半空中揮了揮。   要是妳不講,伊莉諾逗著她說:我就要看妳的。   這時伊莉諾認出上面的戳章,以及戰場明信片這幾個字。她讀了卡片,然後走上樓到客房的一扇窗邊,看著郵差穿越街道,繞過鍛鐵圍籬。伊莉諾考慮片刻,一隻手指在卡片上敲著。這房間以前曾是她的,除了粉紅色窗簾之外,他們什麼都沒動過。但感覺似乎還是不太一樣。   伊莉諾進入走廊,經過茵茉珍的房間,關著的門底下透出一條光線,她妹妹可能睡了。伊莉諾進入母親的臥室,關上門。她母親正在桌前寫信。伊莉諾把明信片放在她面前。   我的天哪!茵茉珍看過了嗎?   沒有。剛剛才收到的。   那我們去告訴她吧。   伊莉諾搖搖頭,然後跪到母親旁邊。   但是妳看這地址。我認得他的字跡,以前看過不少。這是別人寫的字。這有可能是死前寄出的   不過這是後來的日期啊。   伊莉諾握住母親的手。   我希望這是真的。伊莉諾說:我很希望是真的。但妳想想,如果我們說他還活著,結果卻不是,這會對她造成什麼影響。一切都會再次上演,只是情況更糟。她現在已經是最脆弱的時候。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她崩潰的。   可是要瞞著她   只要等到我們確定了就行。   她嘆了氣,把卡片還給伊莉諾。   那妳要不要打電話找他的同伴,或是寫信去軍隊問?   我兩樣都會做。      十一月十七日晚上,索姆斯︱安德森家的兩個女兒坐在客廳等待晚餐。最後一絲日光透過蕾絲窗簾投射進來,照亮窗邊一盆生長過度的蕨類。伊莉諾斜躺在一張長沙發上看過期的《伯林頓雜誌》。茵茉珍在彈鋼琴。雖然樂譜擺在面前,不過她是憑記憶演奏,曲調緩慢而哀愁,音符起伏不定。   伊莉諾的目光從雜誌上移開,然後蓋過琴聲說:   真是的。妳會讓我們全都崩潰的。   茵茉珍沒有回答。在姊姊翻閱雜誌時,茵茉珍繼續彈奏,眼神看著一隻像是要從牆面木架撲身而下的野雞布偶。伊莉諾丟開雜誌,走向鋼琴椅,一手放到妹妹肩上。茵茉珍的演奏停止,但手指還放在象牙琴鍵上。   醫生說,茵茉珍低語,我應該要彈琴。   不是彈這種東西。聽起來太憂鬱了。   我不覺得很憂鬱。   妳當然不覺得。可是妳現在一定要努力啊。   茵茉珍繼續彈。伊莉諾把雙手舉向空中。   茵茉珍,如果妳不想要我在這裡,那麼我很樂意回家。我想幫忙,但我不覺得連聽兩個鐘頭哀傷的音樂可以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姊妹轉頭看見女僕跨過門檻。她剛才在擦窗戶,而且戴著羚羊皮工作手套。她拿著一個信封。   有電報   伊莉諾從女僕手中搶走。   是給茵茉珍小姐的。女僕把話說完。   伊莉諾不知所措緊抓著信封,茵茉珍從她手裡搶過去撕開,然後遠離姊姊,自己讀著內容。茵茉珍望向伊莉諾,又低頭再看電報。接著她衝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伊莉諾則是邊追邊叫她。茵茉珍鎖上門。她一屁股坐到門邊的椅子上,目光完全沒離開電報。伊莉諾正在敲門,喊著茵茉珍的名字。茵茉珍又讀了一遍。   □□□   一九一六年十一月十七日   茵茉珍.索姆斯︱安德森   卡文迪什廣場18號,倫敦W   亞伯特十七號醫院,受傷但恢復中   不必理會後來任何結果相反的信件   對妳真心堅不可摧的艾胥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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