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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眾說紛紜

多多鳥之歌上 大衛.逵曼 4748 2023-02-05
  方舟做為避難載具上的不足,只是聖經正統教義派人士恐懼的理由之一。另一個讓他們寢食難安的原因,是方舟停泊在一處山峰的峰頂。雖然聖經上並沒有註明那座山峰的地圖座標,但傳統上認為就是東土耳其的阿勒山(Mount Ararat)。諾亞的動物們在阿勒山上岸,引發了為何與世界動物區系分佈不相合的問題。如果說所有在大洪水之後倖存的動物都在阿勒山登陸,那麼這些為數眾多的物種如何到達牠們該去的住所?   以最簡單的層面來看,這是散佈的問題。   不會飛的美洲鴕,如何從土耳其遠渡重洋到達南美洲?用走的嗎?北極熊要回到北極,沿途的環境如何提供適合北極熊的低溫、冰洋和美味的海豹?對北極熊而言,想要越過高加索山脈,真是一條漫長、炎熱、饑餓的歸鄉路啊!還有,煩人的袋鼠又如何回到澳洲?這些該死的傢伙到底能不能一路跳那麼遠?

  進一步來看,還包含動物分佈模式不連續的問題。   假設袋鼠能從阿勒山一路跳回澳洲,為什麼牠們不會在亞洲徘徊或停留?倘若葵花鸚鵡一出諾亞方舟後,便向東南方飛,為何會一路飛抵龍目島?為何牠們對途經之地嗤之以鼻?其中最令人困惑不解的是峇里島,種種條件都與龍目島極為相近,為什麼就不能雀屏中選? 林奈與阿勒山傳說   第一個看穿阿勒山和方舟傳說與生物事實間相衝突的是林奈。他懷疑即使諾亞再怎麼調整肘呎的大小,就這麼一條船,真能夠讓船上的每對動物都能各得其所和各適其所?林奈也對獲救的動物在一座山上登陸的說法,抱持懷疑的態度。   不同於前述拘泥於字義的學者,林奈改由抽象的意涵來說明阿勒山傳說。他認為阿勒山所指的是那座孕育萬物、而萬物由之向四方分佈的太初之島:如果回溯到地球初始時,我們有證據相信當時陸地的分佈,不像今日的廣闊而支離。那時候,只有一個小島在海平面之上。

  依林奈之意,這座島就是上帝創造萬物的殿堂伊甸園,是生命的博物館,長滿在今日世界活躍著的各式各樣動物和植物。這是一座山型島。島上因海拔不同而分出不同的氣候區:山底是熱帶氣候區,山腰是溫帶氣候區,山頂周邊屬於寒帶氣候。島上每一種動物在一定的海拔,有牠們賴以生存的適當土壤和適當氣候。   當太古時代的海水退去,露出海平面的陸地與日俱增,散佈在地球各處的不同氣候之土地面積增加,適合那些氣候區的動物也隨之擴大生活版圖。氣候條件決定那些動物在該氣候區的土地上生活;而那些膺選的動物,其生理狀況對所處的氣候條件也能適應良好。因此,不同氣候區內各有其特殊的動物區系,這是恆久不變的。   林奈的見解引致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其一部份有助於真理之浮現他所提的適當土壤和適當氣候的口吻,乍聽起來與生態學上之物種適應於其區位,這個在一段時日之後方才發展的觀念相類似;另一部份則是治絲益棼林奈所云,動物和其棲息地間的適當(proper)關係是永遠不變的,這段話把一些十八世紀的研究者,誘入量身打造(special creation)的錯誤陷阱中。

  量身打造這個觀念,意指上帝參與了物種源起的各項細節。如此一來便能掃清那些為圓方舟傳說之字義解釋而產生的謬論(如小肘呎對大肘呎),讓諾亞的大洪水故事,以非字義的寓言型式再度為人所接受。   按照量身打造的觀念,沒有被寫成寓言故事的,就是上帝在創造萬物上的直接角色,這點還是堅守著字義和歷史的窠臼,只是此一觀念下的上帝恐怕要比以前忙多了。   在量身打造的觀念下,上帝所扮演的不只是全能的創造者,也兼顧引領動物的工作。祂會視地方的特性,打造出適合在那兒生長的動物,並護送牠們到達目的地。以這樣的方式,上帝創造出適合在北極生存的北極熊,而北極就是這些熊的家;祂雕塑出袋鼠,正確地放在屬於牠們的澳洲;祂讓水豚能適應南美沼澤地的生活。祂把注意力分散在幾個不同的地理區,而每個地理區就是一個創造生命的大本營。

  因此,祂所創造的所有植物區系、動物區系和整個群落裏的每一個成員,都能與當地的地文背景相契合,現下成熟的生態系就此應運而生。上帝說讓那兒成為新熱帶雨林,瞧!雨林就出現在那裏了;祂要那兒有硬葉植物灌木叢,果真就長出來了;祂說那兒要有針葉林,林中滿是成群的有角有蹄類哺乳動物徜徉著,還有耐寒的捕食者在找尋獵物。當盛夏來臨,野花匆匆地綻放,小型哺乳動物便如戲劇般快速繁衍,而蚊子的數目更是不可勝數等等。   這位十八世紀的人所想像的上帝,是一位事必躬親不懂得授權的傢伙。量身打造徹頭徹尾以實體論來解析動物源起,以及散播成現在的動物分佈模示。這個觀念看似解決所有問題,事實上是什麼問題都沒解決。然而,這種源於誤解而非欺騙的觀念成為新的基督教義,主宰社會思維相當長的時間,直到達爾文和華萊士挺身挑戰它。

學子們遊歷星球   同時林奈也展現了他的另一個影響力他在烏普薩拉(Uppsala)任教,培育、影響了不少英才.所教導的學生中有許多日後都成了科學探險家,依循他們老師睿智的計畫,一步步遊歷這個星球的各角落,研究當地的各種生物。   林奈之門生中,歐思貝(Osbeck )遠揚到中國;索藍德(Solander)隨庫克船長和邦克斯雲遊四海;蓋林(Gmelin)的足跡則達西伯利亞;山博(Carl Ppeter Thunberg)深入日本帝國,隨後刊行《日本植物誌》(Flora Japanica)一書。   這本《日本植物誌》可算是一本島嶼生物地理學的書。當時這些生物學者之所以能與其前輩,如彼格菲塔、康堤、哥倫布等有所不同而自成一派,在於山博和其同儕們是為了企圖提出說明而進行這些探險,他們在過程中用心觀察、蒐集相關的生物地理事實,不同於前輩們只是在探險時無意中發現。

  《日本植物誌》只是他們這個派別豐碩的遊歷成果之一。在這之前,林奈的朋友格諾維厄(J.F. Gronovius),就已經將他在維吉尼亞田野工作的成果,寫成《維吉尼亞植物誌》(Flora Virginia);林奈本人則以其年輕時在拉普蘭(Lapland)地區從事探險旅遊所觀察的結果彙整成《拉普蘭植物誌》(Flora Lapponica)一書;蓋林也因其亞洲植物之旅,方有《西伯利亞植物誌》(Flora Sibirica)和《東方植物誌》(Flora Orientalis)兩本書先後付梓。   不知是林奈首開先例(以其烏普薩拉市植物學權威身份),或者還有其他理由,大部份十八世紀的生物學者,都把心力貫注在植物物種鑑定與分佈圖上,動物方面的研究工作則乏人問津。在十八世紀的植物研究澎湃浪潮下,成就了大量的植物學文獻。其中有亞奎(Von Jacquin )的《奧地利植物誌》(Flora Austriacae)、萊福(Lightfoot)的《蘇格蘭植物誌》(Flora Scotica)、歐德(Oder)的《丹麥植物誌》(Flora Damicae)以及特立獨行的魏士頓(Richard Weston),不隨波附和所謂的科學拉丁文,於一七七五年以英文寫成《英國植物誌》(English Flora)。

  《英國植物誌》出刊的四年前,也就是一七七一年,一個引人注目的傢伙佛斯特(Johann Reinhold Foster)突破了人所未見的北美蠻荒,寫成《北美植物誌》(Flora Americae Septentrionalis)。八年後,當華萊士幽居在沙撈越等待雨季結束,沉思那些從未有人正確利用的大量資料時,上面所列的一些書,就是他腦海中的一部份。   佛斯特所撰的《北美植物誌》與當時類似的著作相較,可算是相當經得起時間考驗、歷久彌新的好書。生於普魯士的佛斯特,為繼承父親的衣缽而受過牧師訓練,但他本人志不在此,反而熱中研究自然的歷史。有幾年時間,他在但澤市(Danzig)附近擔任牧師,但小池子終究留不住騰雲的蛟龍。

  一七六五年,他到俄羅斯一遊,開了眼界。翌年,他為了讓自己成為一位學者而移民英國。佛斯特與華萊士一樣,都屬於那種有縫就鑽、能及時掌握機會的爬藤型人物。在一七七〇年,他所著的《大英昆蟲索引》(Catalogue of British Insects)便已問世。有一段時間,他在蘭開夏郡(Lancashire)著名的新教徒學院裏教語文和自然史。 佛斯特遊南半球   佛斯特還因編譯坎姆(Kalm)、歐思貝和其他旅行家及自己的著作而名噪一時,一七七二年他獲選為皇家學會(Royal Society)的成員,稍後又蒙幸運之神的眷顧,取代了邦克斯,成為庫克船長第二次出航探險的隨船博物學家。   這趟航程一走就是三年。在這段時間裏,佛斯特遊歷了南半球,見識了許多壯觀的生物地區。只是,佛斯特畢竟兼有普魯士人和分類學家認真又乏味的個性,少了邦克斯那種隨和、愛好玩樂的相處魅力,他不僅難與水手們打成一片,連庫克船長最後也對他頗為感冒。因此,就他個人而言,這是一趟不快的旅程。

  一位歷史學者以一個既惹人厭、又找麻煩的正經八百學究,來形容佛斯特;另一位更是有欠公允地訕笑佛斯特的科學撰述過於紛雜。   在那幾週沿著南極冰棚邊緣航行的險惡探險,與返回大溪地休養喘息兼補充必需品的交替航程,對一個循規蹈矩的人,日子想必是極難熬的。當船停泊在大溪地,庫克船長的手下,竟以紅鸚鵡的羽毛就和當地女子們發生性交易,佛斯特實在看不過去,便把觀感說了出來。然而,他的道德觀卻引來以下的回報。   對這位令人不快的伙伴,庫克船長心中早已深感不悅,於是回到英國後,便力請英國海軍總部禁止佛斯特出版著作,而他自己則獨家發表此行見聞。   佛斯特之子不甘示弱,於是挺身遊走於禁令邊緣,以代言人的身份,出版了佛斯特在這趟環球之旅的發現。最後,佛斯特本人也顧不得禁令,著成《環球航海觀察論地理、自然史和道德哲學》(Observations Made During a Voyage Round the World, on Physical Geography, Natural History, and Ethic Philosophy)一書付梓。先不管佛斯特的道德哲學有何意指︱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大溪地的那檔事並未收錄其中。

物種與區域間的祕密   在那個時代,如果沒有一些特定島嶼做為中繼站,以補充生活上的必需品,是不可能完成環球壯舉的。在那些中繼站裏,庫克船長對紐西蘭和大溪地特別青睞。   而同樣基於後勤補給的理由,亞速爾群島(Azore)、馬德拉群島(Madeira)、加那利群島(Canarie )、馬斯克林群島(Mascarene)等島群,也漸漸為歐洲水手所熟知(因此也為歐洲科學界所熟知),這些島群各在某些航道的必經之地。另外,塔斯馬尼亞島、克圭倫島和夏威夷群島上的動物區系,也逐漸受到人們的注意。   航海的探險家和隨行的博物學家,能夠接觸到那些偏遠島嶼的獨特物種,因此與陸地上的旱鴨子相較,有較多機會目睹生物學上的奇蹟,即使是遊遍歐亞的早鴨子也不例外。而佛斯特算是那個時代有航海經驗的博物學家中,獨具慧眼的一位他注意到一個似乎是顯而易見、極具重要性,卻為人所忽略的事實。佛斯特寫道:   島嶼上物種數目的多寡,與島嶼之幅員大小成正相關。   與小島相較,大島有較大的多樣性。就這樣,佛斯特碰觸到物種與面積間的關係。以此為出發點,歷經兩階段的邏輯推演和兩百年的時光,人們方才洞悉生態系衰減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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