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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四

我們的歌 趙淑俠 7187 2023-02-05
  秋天的太陽,像慈母的手,輕輕的撫摸著大地。織雲和江嘯風輕快的走在溫柔的陽光裏。   下午我們去英國公園好不好?現在園子裏的楓樹紅極了,我們去看楓葉。我帶了書去看。江嘯風拍拍夾克的口袋。   我也帶了。織雲也拍拍她的小皮包。   相信以後何紹祥不會再去找你了。江嘯風笑著說。   我並沒希望他找我,不來最好。織雲不在意的道。   江嘯風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忽然又帶點嘲弄的笑了。   你笑甚麼?織雲不解的望著他。   我笑,何紹祥應該是你父母的理想女婿。   你怎麼回事?我不去了。織雲微慍的歛著眉,真的不往前走了。   別生氣,我跟你開玩笑的,我們還是快走吧!江嘯風挽起織雲,兩個人又高高興興的走了。

  今天祖國在呼喚組曲舉行預奏,江嘯風特別來接織雲去聽,再過兩個星期就要正式公開演奏了。   我並不在乎出名不出名,重要的是希望聽的人能覺察到裏面的中國氣氛,能領會到裏面的神韻。江嘯風說。   為甚麼呢?我不太懂。織雲不解的看看他。   因為我創作的是中國音樂。人有性格,音樂也有性格,中國音樂的性格就是中國氣氛、中國精神,如果連這個也表現不出來,就是失敗了。不過,洋人演奏中國音樂,就像中國人演奏西方音樂一樣,往往是只有技巧,缺乏神韻。這關係著傳統和背景的問題,沒辦法的。江嘯風搖頭嘆息,思索了一會又道:任何一種藝術,只有在它自己的國家才能生根,還是等我們回去好好幹吧!   回去兩個字,使織雲又變成了三緘其口的金人。她最怕聽江嘯風提回去的話。

  你為甚麼不在新音樂上下功夫呢?人家都說你在這方面有才氣,如果朝這個方向努力,前途不可限量。織雲裝做不經意的語氣。   我還是那句話,把自己家裏搞好再管別人的事吧!我不想為人作嫁,我就想創造中國自己的音樂。江嘯風毫不動搖的說。   織雲無言以對,只覺得心事重重。她越來越覺得江嘯風外表洒脫、隨和,而內裏頑固得一如磐石,誰也影響他不得。   大江,你真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她無可奈何的說。   不錯,我是的,這是我為自己驕傲的一點。江嘯風坦然的應著。   織雲真的沉默了。望著洒得一地的陽光,那麼多的彷徨、矛盾、迷惘向她湧來。   深秋時候,慕尼黑的天空上總罩著一層霧,灰濛濛的。太陽像似見不得人的偷兒,經常躲在雲層上不露面,空間裏浮著濕漉漉的水氣,彷彿隨時會變成雨滴下來。

  這天早上織雲起身,發現真的下起雨來了,又是那種像永遠不會止住的線雨。這使她很憂慮,就怕影響晚上江嘯風的作品演奏會。對於這場演奏會的後果,她非常關心。江嘯風總說不在乎名,她卻希望他能因此獲得大名。一個音樂家,連名都不求還求甚麼呢?看到天氣這麼壞,她躭心很多人會不來。   出乎織雲的意料之外,人到得很踴躍。織雲和江嘯風坐第一排,海爾教授在他們之間。祖國在呼喚的前面,有個鋼琴獨奏做陪襯。正式演奏前,海爾教授上臺做介紹:   這個年輕人來自遙遠的自由中國。諸位看這曲名祖國在呼喚就會知道,這是以中國為題材的音樂。換句話說,就是以西方技巧、東方感情、中國精神匯合而成的曲調。這個年輕人愛他的祖國,立志要回去創造他自己國家的音樂,祖國在呼喚,是他第一次用中西合璧的手法,做大膽的嘗試。在這以前,他曾經創作過好幾首純粹西方型式的新音樂,被認為是最有才氣的青年音樂家。我多說了也是無益,還是由各位自己評判吧!

  海爾教授在一片掌聲中走下來,悠揚的樂聲立刻響起,由兩個小提琴,一個中提琴,一個大提琴合奏。   四種樂器在一陣輕快明亮的節奏中開始,接著變成時輕時重、時高時低的弦聲,那種聲音,有南胡的幽怨,聽來就像有個力量在心上撥動,而陣陣鄉愁,便隨著樂聲,像一團濃雲般的瀰漫過來了。當眾人正聽得入神時,嘎然一聲,一曲完了,稍停一刻,又開始了第二個曲子。   祖國在呼喚共由八隻曲子組成,每首曲子都有它不同的特點,其中當然也有織雲在鋼琴室外聽到的那首。   從頭到尾,織雲一直沉醉在樂聲中,一會兒回到童年時的舊庭院,一會兒回到少年時代的歡樂歲月,一會兒跑到了農村,一會兒又鄉愁繚繞,再過一會,又彷彿聽到那樣渾厚慈愛的聲音在招喚,叫著遊子速歸。

  祖國在呼喚得到極好的反應,聽眾報以熱烈的掌聲,並大叫作者到台上跟大家見面。   穿著西裝打了領帶,額前仍然盪浪著一綹頭髮的江嘯風,在盛情難卻的情形下走到台上,向大家微笑點頭,並對演奏的四個人致謝,織雲聽到後面有人在說:這麼好看的中國人啊!她從來沒像此刻這麼驕傲過、得意過。她專注的看著台上的江嘯風,他正好也在微笑的看著她。兩顆心在那交會的一瞥中都感到難以形容的迷醉,一切太美好了。   大江,你真讓我驕傲。音樂會之後,織雲說。   織雲,我們不僅相愛,我們也是志同道合的知己。江嘯風無限動情的,說這句他常愛說的老話。   音樂會之後,一般對江嘯風的批評很好,認為他的音樂是以意境和節奏取勝,雖然屬於新音樂的範疇,卻有著古典音樂浪漫優美的氣氛。不像一般現代音樂,專門出奇制勝,連手槍、鐵鍋、汽球、木頭板子都可以用來當樂器。

  認識的人見了全向江嘯風道賀,稱讚他的才華,恭維他道:大江,了不起,離出頭之日不遠啦!   江嘯風的成功,使織雲的心情特別好,使她奇怪的是,江嘯風本人卻顯得沉沉悶悶的。   大江,你怎麼了?為甚麼不開心?   織雲,我失敗了,我心裏難過。江嘯風頹喪的垂著頭。   人人都知道你成功了,你自己怎麼會以為失敗?織雲如墮在霧中,迷惘的看著他。   你看到一般的批評嗎?他們只說這音樂好、動人、優美。我想表現的中國精神,一點也沒人注意,也沒聽出來,這不是失敗了麼?江嘯風兩手插在夾克裏,神色寥落。   織雲在心裏連連長嘆,沉默無語。此刻她才發現,愛一個藝術家是如此的難。甚麼是那中國精神呢?連她也弄不清。

  大江,別氣餒,再來嘛!她本想說他是活在虛幻的夢裏,卻不忍出口。   我不會氣餒,我會再來。織雲,我們要積極合作我們的歌。江嘯風垂著的頭又抬起來了,浮上點隱約的笑意。   織雲順從的點點頭,心中感到一股莫名的凄然。   江嘯風想去英國公園散步,織雲也不反對,兩人撐了把大雨傘,立在中國塔的下面。   若在晴朗的天氣,這下面盡是露天小吃館,像這樣的陰雨天,就甚麼都沒有,冷冷清清。   夜色很黑,只覺得那座塔像個龐然大物似的擋在眼前,卻捉摸不到它清晰的面目。塔角上的幾個鈴鐺,在風中輕輕搖曳,叮叮的響。江嘯風道:   小時候,我母親也在我們的屋角上裝了那樣一個,風一吹來就會響的鈴他仔細聽聽,又說:那聲音和這像極了。

  因為江嘯風從不談到他自己的身世,彷彿有甚麼難言之隱,織雲也就沒問過,只知道他的父親死在日本人手中,至於怎麼死的?為甚麼而死?他家裏還有甚麼人?她全不知道。   有時候她會想:如果媽媽爸爸知道我交個男朋友,連底細都不知道,不曉得會怎麼樣罵我荒唐!說也奇怪,對江嘯風這個人,她就是信任,總覺得就是只剩他一個人在世界上,他也不會做出不光明嘉落的事。不清楚他的身世,她也不覺得有甚麼可怕。但既然他自己提起,她也就順勢問了。   你也想家嗎?大江。   自然想啊!那個流落在外面的中國人不想家呢!   你家裏都有些甚麼人呢?   甚麼人也沒有了,我們姓江的就我一個人了。江嘯風悠悠的說。   唔織雲更迷惘了,家裏一個人也沒有,怎麼想家呢?想甚麼家呢?他家人都那裏去了呢?

  我父親和母親都是學音樂的,他們興趣一致,彼此相愛,兩個人都是熱情得像小孩子一樣的人。江嘯風娓娓說來,聲音很低,很平板,彷彿在說一個古老的故事。那時候正當抗日戰爭,我的父母都在淪陷區裏,他們看到日本人有計畫的弄些低級的音樂來麻醉中國人民,就提倡中國人唱自己的歌。我父親索性就加入了地下組織,反抗日本。後來他被抓去了,被日本人活活的用鐵條打死他說著停住了,沉吟了半晌,接著道:父親死了之後,母親就帶著我逃到後方,那時候我還小,甚麼都不記得了。據母親說,路上是很困難的。後來我是說打完仗之後,也回不去老家,母親就帶我去了臺灣,那時候我八歲,正唸小學三年級。我們舉目無親,母親就到處寫信求職,找到了在鄉下初中教音樂的職位。

  織雲一直屏住氣靜靜的聽,這時才插嘴道:   可是你母親怎麼也   我母親是生肺癌去世的,死的時候還不滿三十六歲。她是個堅強的女人,可是她抗不過那要命的病。那年我十四歲,眼看著母親在受苦,心裏不知道有多難過,可是我不敢哭,只求她說:媽,你不能死,要是你死了,丟下我可怎麼辦?   唔,大江織雲把江嘯風握著她的手,緊緊的反握著。她沒想到,這個外表剛強果斷,帶著三分霸道七分不馴的大男人,會有這麼坎坷的身世。   我母親說:孩子,如果媽媽丟你一個人在世上,你也要好好的活,好好的做人,繼續為你要創造的中國音樂努力。母親這麼一說,我就忍不住哭了。我說:媽,那多難啊!多可怕啊!叫我怎麼去努力呢?我還是個小孩子。母親就說:小孩子會長大,你不會永遠是小孩子。記住,永遠不要失去你的勇氣和信心。母親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抓著我的手突然鬆下來。我才知道,那就叫死,她已經死了。   江嘯風緩慢的說,雨水淅淅瀝瀝打在他們頭頂的雨傘上,間或夾著叮叮的風鈴聲,格外強調了一份秋夜的悽涼。   你母親去世後,你怎麼過下去的呢?   就那麼過嘛!一個人。我母親留給我一點錢,我就用來唸書。那個中學裏的教員,全很照顧我,一個老太太接我到她家去住,我就叫她乾媽   就是你常寄錢給她的那個老太太嗎?織雲打斷他的話。   是她。現在已經是七十幾歲的人了。我也有一群朋友,頂好的一個叫林信榮,是當地人,那時候我們就說要一起合力創造中國音樂。將來回去,我第一個就要找他。江嘯風已經從低沉的情緒中走出來,聲調也由陰鬱轉成明朗了。他真好,我們從小像兄弟一樣的在一起。   現在他在那裏?   還在老地方,我以前唸書的那個小學做音樂教員。   織雲又默然了,她奇怪江嘯風為甚麼有機會出名、往高處爬,他偏不感興趣,專喜歡結交些平常的小人物。她跟他要好了這麼久,在這些地方仍覺得無法瞭解他。   織雲和江嘯風回去都看到楊文彥和廖靜慧具名的請帖,說是星期六晚上在漢宮酒家敬備菲酌。兩個人都猜不出他們葫蘆裏賣的甚麼藥,到時候便一起去了,算是到得最晚的。警報老生、天才兒童、謝晉昌、青春偶像和蘇菲亞劉,已經早在那裏了。警報老生正在大著喉嚨向楊文彥叫嚷:   喂!肥羊,你到底在搞甚麼鬼?好好的請客幹甚麼?   楊文彥今天穿了一套西裝,平常怒髮衝冠式的頭髮不知用了甚麼力量硬叫它倒下來了,他似乎很不慣紮領帶,悶得臉通紅,每隔個三五分鐘就用手拉拉襯衫的領子。   這小子!楊文彥指著警報老生。這小子真活寶,不知好歹,好心好意請他客他還說我搞鬼。   這是不是喜酒啊?蘇菲亞劉嬌滴滴的說。她本來跟這一圈人並不接近,但據說自從青春偶像知道織雲和江嘯風好了以後,就轉移目標。靜慧形容說:青春偶像不費吹灰之力就追上了蘇菲亞劉。現在他們兩個也是公開的一對了,靜慧和楊文彥請蘇菲亞劉,顯然是因為青春偶像的關係。   等你們先請了喜酒我們才請呢!靜慧老吃老做的說。   蘇菲亞劉嬌羞的一笑,連忙挽住青春偶像的一隻膀子。青春偶像激動得臉也紅了,青春痘一顆顆格外清楚的顯出來。他大著喉嚨結結巴巴的道:   你們到底是要做甚麼?   天機不可洩露也。楊文彥篤定的說。   大家坐定了,開始上菜,楊文彥才從西裝口袋裏掏出張粉紅色的紙來,大家定睛一看,原來是張毛筆寫的訂婚證書。   啊!原來是要訂婚啦?天才兒童伸著細脖子叫。   誰寫的?這手毛筆字真帥。青春偶像讚嘆的問。   是老謝,這筆跡是他的,他的毛筆字漂亮極了。江嘯風說。   各位好朋友。你們都知道的,我和廖靜慧,也是兩三年的老搭檔了。楊文彥以演說家的姿態當眾宣佈。才說了一句,旁邊的靜慧就罵了一句十三點。惹得聽的人和說的人全笑了。楊文彥轉頭對靜慧道:你別打岔,讓我說話啊!他又轉對大家,繼續他的話:是啊!兩三年的老搭檔了,兩個人都離鄉背井的,本來我的意思是兩家合一家,結婚算了   大家又笑起來,靜慧急得直叫:你胡說甚麼?   是啊!為甚麼不結婚呢?警報老生跟著起哄。   她不肯嘛!非要後年她畢業了才肯結婚。所以,我們就來個退而求其次,訂婚。我們在這裏一個親人也沒有,就有你們這群朋友,在外國,朋友就是親兄弟親姊妹,所以,今天各位就是我們的家長、主婚人、證婚人等等、等等,一切一切。就請每個人都簽個名吧!   楊文彥一席胡謅八扯的話,倒把大家說得有點辛酸。每個人都簽了字,訂婚儀式也就算完成。從館子出來,織雲小聲對靜慧道:   你真差勁,要訂婚連我都不先告訴一聲。   還好意思說呢!我打了三次電話給你,你都不在,整天就跟江嘯風在一起,還記得我這個老朋友呀!靜慧說。   織雲不作聲了,自己也承認,如今她的生活裏只有一個江嘯風,連家信都寫得不那麼勤了。   家信寫得不勤,時間少固然是個原因,而最主要的,是一種扯謊的感覺壓迫著她,使她潛意識的逃避給家裏寫信。母親來信總問她有沒有比較接近的男友,一再提醒她要注意終身大事,選擇對象要注意各方面的基礎。這就使她更沒有勇氣把江嘯風的事向家裏攤牌。有時和江嘯風倦遊歸來,煩惱便像蛇樣的纏著她。江嘯風一心一意做回去的打算,而且認定她會同一起回去。事實上,對於回國的事,她越來越覺得不可能,撇開家裏的一關不談,她自己也不甘心回去。為甚麼別的留學生都可以留在國外,就單單她註定非回去不可呢?她欣賞江嘯風的熱情和狂氣,也覺得他的理想有價值。但把自己整個投在裏面,就像下不了那麼大的決心似的。她覺得江嘯風實在太天真、太富於幻想了,可是把幻想跟現實混在一起,是不是太傻呢?這些天,她的腦子裏已經有了一個成型的計畫。計畫的內容是:她要說服江嘯風留在國外。不過看江嘯風目前的情形,一定不會接受這個建議。她要等,要看機會。總之,她一定要明白的表示叫他留下來,她是決心不回去了。   十一月底,慕尼黑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氣溫冷到零度以下。瑪琳方場掛起了耶誕節的大星星,店舖的櫥窗裏張燈結彩,方場上擠滿了採辦禮物的人。一些露天音樂家,冒著嚴寒,又彈、又唱,面前的地上擺頂破帽子,等著過往路人丟錢進去。有天晚上,織雲和江嘯風去瑪琳方場閑蕩,遠遠聽到人潮中傳來悠揚的小提琴聲,拉的是布拉姆斯的催眠曲。   這小提琴拉得不壞呀!很抒情。江嘯風說。及至走近了,才看到在一家商店的屋簷下,站了個穿得一身破破爛爛的年輕人,正在全神貫注的拉琴。來往的行人不看他,他也不看來往的行人。織雲看看他那頂擺在地上的破帽子,裏面只有幾個零零星星的銀角子。   織雲打開皮包,找了一張十元馬克的鈔票丟在帽子裏。那個人立刻停止了拉琴,鄭重的問:   兩位想聽甚麼嗎?織雲正要說不想聽甚麼,卻聽江嘯風說道:   請拉一首史特勞斯的圓舞曲吧!   那個人立刻把琴往下巴上一頂,又全神貫注的拉起來。他拉了整整一首圓舞曲,聽眾一直就是織雲和江嘯風兩個。   好極了,謝謝你讓我們聽到這麼好的音樂。臨走的時候,江嘯風和那個路邊音樂家握著手說。   你真想聽圓舞曲?走開之後,織雲問。   江嘯風搖搖頭道:   你光給他錢,像打發叫花子。其實帽子裏沒錢他倒不頂在乎,對於一個音樂家來說,沒有知音比沒錢更痛苦。   你認為他是正式學音樂的出身嗎?織雲好奇的問。   一定的,而且學得還不錯呢!   我真不懂,一個正式學音樂的人,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其實很多地方需要拉提琴的,他怎麼會找不到職業呢?織雲不解的道。   甚麼地方會需要他呢?難道會有人請他去開獨奏會不成?江嘯風搖搖頭,不以為然的。   起碼那些舞場夜總會之類的地方總不能缺拉琴的。   這就是為不為的問題了。換了我,也是情願在街上賣藝,不去舞廳酒館的。一個人窮一點、苦一點,都沒關係。就是不能失格。江嘯風說。   不失格?就那麼在街上站一輩子!織雲用下巴向後指指。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要耐得住寂寞。江嘯風深沉的說。走了兩步,又加上一句:人哪!有時候是很寂寞的。   你認為回去推行我們的歌就不會寂寞嗎?織雲試探的。   當然可能很寂寞,一件事最難的是開始,就是那句話,要耐得住。可是我不會真的寂寞,織雲,有你跟我同心合力的做,我還會寂寞嗎?江嘯風轉過臉對織雲笑笑,把她的手握在掌中。   織雲心裏一動,有些慚愧,一句話也說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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