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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四十九章 生死攸關

大宅門 郭寶昌 13106 2023-02-05
  歐美同學會。   女更衣室裏,田玉蘭正在發脾氣,把一束鮮花狠狠地甩到桌上,把頭上的婚紗也甩到桌上。   田玉蘭:我不!我不   美智子:這太不像話了!   田木青一:沒有辦法,白敬業簡直是流氓!可他說得對,現在不辦婚事,上邊饒不了我們!   田玉蘭:我不!   田木青一幾乎是哀求田玉蘭:占元、占安不都一樣嗎?這是他弟弟,也很不錯的!   田玉蘭哭了:不我不   美智子:這真是不行!這怎麼能一樣呢?   田木青一大叫:我也知道不一樣!可你們都要想想後果!聽到敲門聲:誰?進來。   衛兵用日語:宮本少將問婚禮為什麼還不開始!   田木青一慌了:馬上開始!轉過頭大吼:沒什麼可商量的!玉蘭,你要顧全大局!

  終於,洋鼓敲響,洋號齊鳴。   哭喪著臉的田玉蘭和十分嚴肅的白占安走上了廊子,人們向他們拋撒著鮮花和彩色紙屑。   日本軍政要員起立鼓掌,宮本少將也站起來矜持地拍著手。   此時,白美和童越都在電閘房裏。   幾個同學喊:拉閘,快!   童越把電閘拉掉了。   歐美同學會的院子裏頓時一片漆黑。   宮本少將等人四下張望。   院子裏的人開始慌亂:怎麼停電了?、快給供電局打電話!   混亂之中,童越等人在人群中高喊:空襲警報、要轟炸啦、美國的飛機來啦、快跑!再不跑就跑不出去啦!、扔炸彈啦!   全場頓時大亂,人們擁擠著向外跑去,桌子被撞翻,碗碟掉下去摔得粉碎,洋鼓在地上滾動,鮮花被踐踏得七零八落。

  宮本少將等人在衛兵的保護下匆匆離去。   人都跑光了,地上一片狼藉。   田木青一呆呆地在院子中央站著。   一侍者:沒事了!沒有空襲警報,不知道誰把閘給拉了。   白敬業垂頭喪氣:瞧這事兒鬧的,罕眉耷眼兒的拉什麼閘呀?   田木青一怒吼起來:這是陰謀!這是你策劃已久的陰謀!   白敬業:你別這麼說,什麼陰謀?我還想查查是誰弄的陰謀呢!   田玉蘭伏案大哭,楊九紅趕忙勸解。   田木青一:敬業,這不是兒戲!弄不好我的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海淀花園子門口。   白景琦、李香秀走出門口,上了牛黃和鄭老屁的黃包車,鄭老屁把大包小包兒放在李香秀腳下。   鄭老屁:這下可熱鬧了,歐美同學會毀了個稀巴爛,日本人也跑了!

  李香秀:這是誰搗的亂?   牛黃:聽說我可是聽說啊!是占元那個大學同學童越搗的亂!   白景琦:好小子!行!沒咱們什麼事兒,打道回府!   朱伏家臥室裏。   李香秀抱著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顯得特別高興。   段大蘭在一邊拿著撥浪鼓逗孩子。   朱伏:這孩子保險,已經轉過兩道手,都鬧不清是誰的孩子了。   李香秀:你怎麼找到保定去了?   朱伏:嘿!表妹聖旨一下,就是馬來西亞、菲律賓我也得去呀!   李香秀指著電燈逗孩子:說,燈!燈!   孩子笑著:燈!   李香秀喜不自禁。   朱伏:你瞧,神了吧!不認生!這孩子是那家都養不了,光哭,哭得人家都煩了!瞧見你愣不哭了!

  李香秀:這孩子是褔相!   段大蘭:那可不是?能進你們這大宅門兒,可不是他的福氣?   朱伏將契約遞給李香秀:手續全在呢!   李香秀:辛苦!辛苦了表哥,我再給你一百。   朱伏:用不著,一共才花了二百。   李香秀:那一百五是你的跑腿錢!抱著孩子往外走。   朱伏:錢不錢的小事兒!只要你瞧著合適,我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   李香秀回頭:往後不會有人來找麻煩吧?   朱伏:不會!沒告訴你,都鬧不清是誰家的孩子嘛!   朱伏、段大蘭把李香秀送了出去。   李香秀上了鄭老屁的洋車,段大蘭忙活著給孩子圍小棉被。   段大蘭:包嚴實了,別著了風,天兒太冷!   李香秀:回去吧!

  李香秀抱著孩子,坐著洋車遠去。   朱伏、段大蘭回到屋裏,兩口子喜形於色。   朱伏:看見沒有,乾賺三百塊!在保定連贖這個孩子攏共花了十五塊。   這時,門一響,段二蘭走了進來。   朱伏臉色立時沉下來:你幹什麼來了?   段二蘭:聽說你從保定回來了,孩子贖回來沒有?   朱伏:贖什麼贖?你那破孩子就會哭,人家又轉手賣了,我整個兒白跑一趟!   段二蘭:唉!命裏注定,由他去吧!我那十塊錢呢?   朱伏急了:嘿!你瞧,嘿!我這去一趟,打火車票、住店、送禮,還賠了兩塊進去,沒找你要就是好的了!   段二蘭也急了:你叫我們怎麼活呀?   李香秀抱著包得嚴嚴實實的孩子又走了回來。

  段二蘭見有陌生人,忙向旁邊靠了靠。   李香秀:表哥   朱伏、段大蘭一見李香秀又回來了,頓時驚慌失措。   李香秀:忘了一件事兒,這孩子的生辰八字!   朱伏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哎呀!看我這記性!   李香秀感到朱伏神色不對,扭頭看段二蘭。   段二蘭也正疑惑地看著李香秀和孩子。   段二蘭:您是?   不等李香秀回答,朱伏、段大蘭忙上前往出推段二蘭。   段大蘭厲聲:行了!快走吧!沒事兒就來要錢,誰受得了?   段二蘭掙扎著:你們在我家裏怎麼說的   朱伏凶狠地推段二蘭:走不走?再不走我不客氣了!   段大蘭推著妹妹出了屋。   李香秀充滿疑惑地望著。

  朱伏把寫著生辰八字的那張紙往李香秀手裏遞,李香秀沒有接。   朱伏:這孩子八字兒好!也巧了,四月二十八,跟藥王的生日是一天,你說是不是緣份?仍不能掩蓋慌亂。   李香秀默默地盯著朱伏,也不說話。   朱伏心虛:怎麼了?   李香秀:剛才那女人是誰?   朱伏:老家來的,要飯的!哎呀!接長補短有人來,好像這北平   李香秀:表哥!   朱伏:啊?   李香秀:我可把醜話說頭裏,別跟我耍心眼兒,我花了錢了,沒虧了你吧?   朱伏:那是、那是!   李香秀:這孩子不能再牽涉一點兒雜七雜八的關係!   朱伏:沒有、沒有!   李香秀:永遠不許露出他的身世!   朱伏:當然、當然!

  李香秀盯著朱伏:今後有人找上門來跟我糾纏不清,我可翻臉不認人!說罷一把奪過朱伏手中的八字兒紙,轉身向門外走去。   朱伏忙跟著往出送:表妹,放心,慢走,留神,這兒有冰,別滑著   馬立秋家堂屋。   白景琦、李香秀聚在馬立秋家,請了算命的姚瞎子為孩子算命。   姚瞎子:所以我說這孩子福大、命大、造化大!七老爺放心!   白景琦:行!我贊成,姚瞎子這麼一說是命中注定!生的養的都無所謂,將來好有個頂門立戶的人。   李香秀:你們白家不是不許從外姓過繼嗎?   白景琦:有這規矩,得慢慢兒破!你還是先當侄子養在這兒吧,一切費用我全包了!   馬立秋:謝謝老爺子了!   白景琦笑了:丈母娘您別跟我客氣!我說姚瞎子,再瞎說兩句。

  姚瞎子:這孩子雖說大富大貴之命,可命獨,剋父母、兄妹,得改三回名兒才好養活!   李香秀:你看這孩子賣了兩回,這可不是第三回改名兒了?多巧!   姚瞎子:七老爺起個名兒吧!   白景琦:我看就叫李天意!   李香秀:李天意?   白景琦:你想想,跟藥王一個生日,三次改名兒,見了你就不哭了,這不是天意是什麼?   李香秀高興地把孩子從奶媽懷裏接過來,往高舉著。   李香秀:天意!天意!   孩子格格地笑了。   新宅上房院頭廳院裏。   十幾個日本憲兵持槍站著,北廊上還站著一個日軍少佐。   關佑年背著手在院子裏來回走著,不時地看手錶。   新宅上房院北屋廳裏   白景琦和田木青一坐著,胡玉銘站在門旁,李香秀遠遠地坐在東偏廳。

  胡玉銘:關佑年說給七老爺留點面子,也是最後一次機會,只要把秘方和占元交出來,他們立刻就撤。   田木青一:七老爺,我用人格擔保,決無他意,把秘方交出來吧!我作為朋友勸你,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白景琦:那是我們白家害了你?   田木青一:不!是日本害了中國!相信我!不會再和中國人作對了。   白景琦一震:我信你的話,你總算是個有良心的日本人!   田木青一:中國有句俗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白景琦憤怒:我不燒柴禾行不行了?我寧可叫他們把我這山給平了!   田木青一:我不是危言聳聽,婚事沒辦成,軍政兩方面都下了死命令,交出占元和秘方,要不然的話   白景琦:怎麼樣?我早就想好了,你這就去叫他們進來抓我!   李香秀驚訝地站了起來。   田木青一:你這是何苦啊!   白景琦:我三叔說得好,中國人的事兒,你們且鬧不明白呢!   院中傳來了日本兵的皮靴聲,二人回過頭看。   日本兵進了院子,沿路站了崗。   關佑年神氣活現地走進了屋。   關佑年:七老爺!   白景琦沒答話。   關佑年一眼看到了田木青一。   關佑年:田木!你還敢上這兒來?知道你什麼罪嗎?   田木青一:不知道!   關佑年:你玩忽職守、欺騙皇軍、破壞帝國聲譽,你給日本人丟盡了臉!   田木青一:你給中國人丟盡了臉!   望著田木青一,白景琦心中油然生出敬意。   關佑年大怒:你還敢跟我這麼說話!滾回去!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田木青一站起身對白景琦:七老爺,好自為之,多保重!告辭了!   田木青一深深鞠躬,白景琦忙站了起來。   田木青一走出了屋。   關佑年:兩件事兒,交出秘方、交出占元!   白景琦:好說呀!香秀!   李香秀忙上前,白景琦卻向東裏間走去。   白景琦:貴客來了,給我更衣。   李香秀不知道白景琦要做什麼,忙追去東裏間。   東裏間。   李香秀幫白景琦穿上一件簇新的皮袍,戴上水獺帽,繫上大圍巾。   白景琦:就是我死到大獄,也不許交出秘方!萬一占元回來了,叫他千萬別管我,遠走高飛離開北平!   李香秀:知道了!這事兒我也頂不了你,我一定想法子救你!   白景琦:能救則救,救不了也甭瞎忙活,沒用!萬一我出了事兒,這個家就交給你了!   李香秀大驚:我怎麼行?   白景琦:我給你講過好些我媽的事兒,那就是你的樣子!走了!   白景琦一轉身,李香秀一把拉住忍不住地要哭。   白景琦:不許哭!不許喊!別叫鬼子漢奸看著咱們都跟慫包蛋似的!   白景琦走出東裏間後,目不旁視地一直走過關佑年。   關佑年:站住!你上那兒去?   白景琦回過頭:怎麼問我?你不就是叫我跟你走嗎?去吧小子!我前邊兒走,你後邊兒跟著我吧!   白景琦向外走去。   關佑年急忙跟上。   楊九紅叫著白景琦的名字跑了出來,李香秀忙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廊子上站著白敬業、唐幼瓊、高月玲、白美、白慧、黃立、鄭老屁、白占安、白占平、白占光和丫頭們。   白景琦走上屏門的時候拍了拍白美,白美傷心地哭著。   白景琦:美子,等爺爺回來,請你們吃羊頭肉!嗨!吃什麼羊頭肉,鬼子一來連羊都沒有了!   李香秀抱著淚流滿臉的楊九紅站在北屋門口,眼看著白景琦大步走出了屏門。   田木青一診所。   田木青一把門診室的門插死,回頭去看牆上的日本軍刀。   呆呆地看了一會兒,田木青一走上前去,把軍刀摘下,拿著刀慢慢走進了病房。   田木青一把軍刀放在病床上,把外衣一件件脫掉,赤著上身盤腿坐在床上,握住刀柄,把刀尖對準了自己的腹部。   田木青一閉著眼低著頭,似乎是在禱告,突然抬起頭來,兩手握刀往自己的腹部刺去。   血濺在白色床單上。   新宅上房院北屋廳。   白敬業、白敬功、楊九紅、白佳莉、唐幼瓊、高月玲正群起圍攻李香秀。   白敬業:甭囉嗦,你把秘方交出來!   李香秀:幹什麼?   白敬業:我要救我爸爸!   李香秀:你爸爸說了,死了也不能交出去!   白敬業:是他死!不是你死!說得輕巧,我還想叫我爸爸多活幾年呢!   楊九紅等人一齊勸:交出來吧!、人要死了留著方子有什麼用?、七老爺一條命還抵不上那些方子嗎?、救人要緊哪!、老爺可以那麼說,可咱們不能見死不救吧!、這件事不能聽我爸爸的!   李香秀:交出秘方跟要了老爺的命一樣!   白敬功:不交出來不是也沒命嗎?   李香秀:還是的,所以交不交都沒用!   白敬業:你怎麼知道沒用?日本人要的就是秘方!   李香秀:日本人還要占元呢!敬業!占元要在這兒,你是不是也把占元交出去?   大家都不說話了。   楊九紅:先把秘方交出去,能緩就緩一步!   李香秀:一步也緩不了,要救老爺想別的辦法!   白敬業躥到李香秀面前:你有什麼辦法啊?你是不是盼著我爸爸早點兒死了,你好掌家獨吞家產啊?李香秀!   李香秀:喲!你又不叫媽了!   白敬業:你是誰的媽呀?抱狗的丫頭!少跟我這兒充大個兒!我憋了不是一兩天了   眾人忙上前連拉帶扯地勸著。   李香秀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冷冷地看著白敬業。   白敬業大喊大叫:李香秀!你今兒要不把秘方交出來,我就把你趕出這個家!替白家爺兒們出出這口惡氣!你交不交?   大家往後推白敬業。   李香秀拍案而起:不交!   白敬業大叫:來人!來人   站在門口的胡玉銘、蓮心、紅花和老媽子們嚇得直往後退。   白敬業:去!把她的東西都給我扔出去!叫她滾!什麼太太?白家門兒沒這樣的太太!抱狗的丫頭!滾!   僕人們都不敢動。   李香秀壓住滿腔的怒火,狠狠地望著白敬業。   白敬業忽然回身從案子上抄起了白景琦的那口刀,一下子把刀抽了出來,嚇得推他拉他的人一下子躲到了一邊。   白敬業舉刀狠狠地向桌上砍去。   僕人們嚇呆了。   李香秀掃視著屋裏的人在想對策。   白敬功抱住白敬業:大哥!你幹什麼?放下刀、放下刀!   眾人又上來攔。   白敬業大叫:你們都聽著!我爸爸不在就是我當家,把她趕出去!叫她滾!把她的東西都扔出去!   僕人們膽怯地望著李香秀。   李香秀不動聲色。   白敬業:誰要不聽我的,就照我這口刀說話!   僕人們嚇得剛要動,李香秀說話了,僕人們忙停住了。   李香秀:你扯著脖子喊什麼?你學你爸爸還差點兒!你想當家?那好啊!七老爺的事兒就交給你了,我看就是你盼著你爸爸早點死!白敬業!我看你的本事啦!大步向門外走去。   僕人們忙閃開一條道兒。   楊九紅急了,大叫:香秀!跑上前一把拉住李香秀:香秀!別聽他的,你不能走!   李香秀甩開楊九紅走出了屋。   楊九紅回頭大叫:敬業!不能叫她走!她走了,秘方找誰要去?   白敬業:叫她走!我自己會找!   楊九紅無奈,忙跑出屋追去。   一直到二廳院垂花門,楊九紅才追上李香秀。   楊九紅:香秀!你不能走,香秀!這不是耍脾氣的時候,救老爺要緊哪!   李香秀:是敬業在那兒耍脾氣!七老爺死到臨頭了,你看他在那兒扯什麼?把他爸爸的事兒放心上嗎?   楊九紅:我看出來了,一隻狼啊!他就沒想救他爸爸,巴不得他爸爸早死!   李香秀:九紅!我傷透心了,我一定得走!   楊九紅:我也傷透心了啊!他們連你都不放在眼裏,萬一七老爺沒了,還有我的活路嗎?   李香秀:所以,一定得把老爺救出來!   楊九紅一把拉住李香秀:那你就交出秘方吧!太太!我叫你一聲七太太!你是大、我是小!我求求你啦   楊九紅要跪下,急得李香秀死死地把楊九紅抱住。   李香秀:別、別!這可不行!九紅十分感動:我叫你一聲姐姐!我知道只有你是真疼老爺子,可是秘方不能交!真交出去,老爺子回來饒不了我,也饒不了你,不能做對不起老爺子的事!不把老爺子救回來,咱倆都沒活路兒!   楊九紅急哭了:那可怎麼辦?怎麼辦哪?   李香秀:咱倆一塊兒使勁兒!托人、找門子、花錢,捨著臉去求!姐姐!有什麼事兒我會來找你。轉身而去。   楊九紅淚眼汪汪望著李香秀離去。   馬立秋家。   李香秀在查存單,奶媽正給三歲的李天意餵吃的。   李香秀:媽!匯豐的那張存單那裏去了?   馬立秋滿面愁容地做著飯:不是取出來給了朱伏二百,剩下的在我那兒呢!   李香秀發愁:這點兒錢,可是不夠。   馬立秋:你打算求誰呢?   李香秀:關佑年,總算能說得上話兒,他就認錢!   院裏傳來喊聲:七太太在家嗎?   李香秀:誰呀?進來吧!   皮雲良推門走進:七太太!   李香秀疑惑地望著。   皮雲良:不認識我?   李香秀:你是櫃上的二查櫃皮頭兒吧?   皮雲良:沒錯兒!還認出我來了。   李香秀忙拿壺要沏茶。   皮雲良:你別張羅,我坐不住!七太太,有點兒事得跟您單說!   李香秀懷疑地望了皮雲良一眼轉頭對馬立秋:你們都出去會兒。   馬立秋和奶媽走了出去。   皮雲良:忙什麼呢?   李香秀:看看還有多少錢,得打點七老爺的事兒!   皮雲良:這會兒錢可救不了他!你看看這個將幾張單子交給李香秀:這就是百草廳把成藥賣給八路軍的鐵證!   李香秀大驚,一下子站了起來:你想要幹什麼?   皮雲良笑了:別害怕呀!再看看印!   李香秀忙看單子:這這不是關佑年的章子嗎?   皮雲良:沒錯兒!他黑了大批的贓款,開路條把大批藥運出了北平給八路軍!   李香秀大感意外:真是運給八路的?   皮雲良:您甭問,您就拿這個給關佑年看,他就得千方百計救七老爺出獄!   李香秀懷疑:行嗎?   皮雲良:放心!關佑年是警察署長,日本人還用得著他,他說話還管用!   李香秀:皮頭兒,我謝謝您!您要多少錢?   皮雲良笑了:七太太!為了錢我就不來了,我不是那種人!   李香秀:那您是   皮雲良:您別問,我也不會說,日本鬼子蹦躂不了幾天了!蘇聯軍隊打到了柏林、盟軍在諾曼第登陸,軸心國垮了,這些漢奸都在給自己找後路呢!您記住,漢奸都是沒骨頭的!有一條,別把我說出去!   李香秀:那當然!可我還得問,您是什麼人?   皮雲良:跟您一樣,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七太太,救七老爺不是您一個人的事兒,不少人在活動呢!光靠咱們倆不行。   李香秀大為驚訝:還有誰?   皮雲良起身:總有一天您會知道!您找關佑年在政界活動,我在軍界有關係,咱們雙管齊下,宜速不宜遲!   新宅上房院北屋東裏間。   屋裏天翻地覆、亂七八糟。   白敬業站在凳子上把頂櫃裏的東西掏出來一件件往下扔。   楊九紅走了進來,被屋裏的情形嚇了一跳,低頭看見地上有一個箱子,裏面裝滿了古玩。   楊九紅:你幹什麼呢?   白敬業頭都不回:啊?找秘方呢!   楊九紅:你裝了這一箱子的古玩,也是找秘方?   白敬業:少廢話啊!你當家還是我當家?   楊九紅:你就不想想法子去救你爸爸?   白敬業:怎麼救?日本人認識我是誰呀?   楊九紅:去找關佑年!   白敬業:那小子!下了凳子:哎喲!我這條腿!那小子,多少錢也填不滿他,我犯不著便宜他!   白敬業把一個鼻煙壺裝進箱子裏。   楊九紅:為你爸爸花錢,你不應該嗎?   白敬業:該死就得死,誰也救不了!   楊九紅大怒:敬業,你爸爸回來饒不了你!   白敬業:回來?回不來嘍!進了日本憲兵隊裏沒一個整著出來的!   楊九紅:你是狼!畜牲!   白敬業一瘸一拐地走到楊九紅面前:哎!我說姨奶奶,你去救啊!誰攔著你了?你不是狼你怎不掏錢?你少在這兒充大輩兒,看見李香秀了嗎?你再胡說,我把你也攆出去!你信不信?   楊九紅憤憤地向外走:好!白敬業,等把老爺子救出來再說!   白敬業:對嘍!快去救吧,老爺子都等急了九紅怎麼還不來救我呀?我可就指望她啦!   關佑年家客廳。   楊九紅來向關佑年求情。   關佑年一口回絕:姨奶奶,您給我多少錢也沒用!是!我這人挺貪的,見錢眼開,可這回不行!   楊九紅:你是不是嫌少啊?   關佑年:沒這意思,我真是無能為力,日本人正火冒三丈的時候,占元是憲兵隊掛了號多年的共產分子,跑了!誰敢去說情?   楊九紅:占元不是共產黨!   關佑年:跟我說沒用!這話我要跟日本人去說,連我也成共產黨了!   楊九紅:關署長,你要多少錢?開個口   關佑年起身推楊九紅:行了!姨奶奶,別費唾沫了,回去吧!啊   一僕人站在門口:白宅的七太太求見。   關佑年:怎麼了你們這是?走馬兒燈似的,不見、不見!   李香秀站在院中:關署長,對不住,沒想到你不見我,自己就進來了。   關佑年神情漠然地站了起來。   楊九紅走到李香秀面前:太太來了,我這兒正跟關署長掰扯不清呢!關署長一點兒面子都不給,多少錢都不行!   李香秀:姐姐回去吧,我跟署長敘敘舊!   楊九紅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了。   李香秀要上台階,關佑年堵在門口沒有動。   關佑年:算了吧,七太太,別瞎耽誤工夫了!   李香秀:錢能通神,通不了你這署長?   關佑年:拿了錢,又能做順水人情救了人,我何樂而不為?沒用啊!誰不知道錢是好東西!   李香秀:錢都沒用,那你看看這個有沒有用?把皮雲良給的路條往關佑年手中一拍。   關佑年接過看了一眼,立即臉色大變。   關佑年:你這是從那兒得來的?   李香秀不理睬,把關佑年一推,逕自走進了屋。   李香秀往椅子上一坐:是八路給我的!   關佑年大驚:你是共產黨?   李香秀大笑:哈真逗!我成了共產黨了,真好玩兒!   關佑年走到李香秀面前:那是誰給你的?   李香秀:我們櫃上的事兒,我能不知道嗎?這可是大筆的生意,關署長你財源茂盛!   關佑年:我放走這批藥是為了錢,我並沒有通共!   李香秀:日本人恐怕不會信你這話吧?   關佑年慌了:日本人?你要幹什麼?   李香秀:請關署長救七老爺出獄!   關佑年低下頭坐到椅子上,看著手中的路條,忽然冷笑著把路條揉成一團放到嘴裏。   關佑年:沒用!這是廢紙一張,沒用!   李香秀假作吃驚狀:喲!關署長,怎麼吃了?我要知道關署長愛吃這個,我把那幾張全拿來,夠關署長吃一頓的!   關佑年抻著脖子嚇得差點兒沒噎著,直瞪瞪地看著李香秀。   李香秀起身往外走:你再好好想想,我等你的回話!   關佑年立即躥了起來攔住門口,兩人對峙著。   關佑年:你想就這麼走了?沒那麼容易吧?   李香秀:你想害死我殺人滅口是不是?我早料到了!   關佑年陰森森地望著李香秀:把那幾張拿出來!   李香秀:瞧你嚇得這樣兒!放心,那幾張放在個保險人的手裏,只要我和七老爺一死,一定拉你做個墊背的!   關佑年徹底崩潰了:行了、行了!我都明白了,坐坐坐!咱們重新談!   兩人向回走,坐到椅子上。   李香秀:日本鬼子蹦躂不了幾天了,蘇聯軍隊打到了柏林,盟軍在諾曼第登陸,軸心國垮了!漢奸們都在給自己找後路!關署長不給自己找個退身步兒?   關佑年目瞪口呆,驚訝萬狀地聽著。   關佑年:慢著,慢著!這都不像你們大宅門兒裏女人說的話呀!你這都從那兒學來的?怎麼聽著那麼彆扭!   李香秀:我說的對不對吧?   關佑年:對、對!你知道我雖說是署長,可副署長是日本人,我得聽他的!   李香秀:日本人現在還用得著你,你說話還管用,七老爺這個藥行商會會長又是你保舉的,追查下去,你脫得了關係?   關佑年:好傢伙!你比我還門兒清!你說怎麼辦吧?   李香秀:你在政界使勁,我在軍界還有關係,咱們雙管齊下,宜速不宜遲!   關佑年:我只能盡力而為!   李香秀:光靠咱們倆不行,救七老爺也不是我一人兒的事,好些人都在活動呢!   關佑年:還有誰?你這都是什麼路子?   李香秀:你別問,我也不會說,都是有良心的中國人!   關佑年:怎麼聽你這話茬兒真跟共產黨似的!   李香秀起身將幾張銀票交給關佑年,關佑年忙站起來。   李香秀:這是一萬大洋,你自己要也好,拿去上下打點也好,我都不管!只要七老爺救出來,我再奉送你十根兒金條!我走了。   李香秀向外走,關佑年忙起身送,被李香秀攔住了。   李香秀:你別送,叫人看見了不好,還以為咱倆這兒搞什麼陰謀呢!   李香秀走了出去。   關佑年驚愕地望著李香秀的背影:這是個什麼女人呀這是?   日本憲兵隊門口。   白景琦從監獄裏被放出來了。   李香秀來接白景琦,兩個人在日本憲兵隊監獄門口上了鄭老屁和牛黃的黃包車。   兩輛車在街道上飛跑。   李香秀:老屁、老屁!站住、站住!   鄭老屁急忙把車停下,牛黃的車趕上來和鄭老屁的車並在了一起。   衣服破爛、臉上有傷痕的白景琦從車裏伸出頭來。   李香秀:老爺子,我不回家。   白景琦:你上那兒?   李香秀:我回娘家!我叫人家趕出來了。   白景琦:什麼話!我回來了!瞧他們誰敢奓毛兒!   李香秀:要叫我回去也行,除非敬業親自來求我!老屁、咱們走!   鄭老屁拉起車走了。   白景琦看李香秀走了,頗感惆悵:反了、反了!牛黃,回家!   知道白景琦從監獄裏出來,一家人都跑到上房院來看望白景琦。   一看見白敬業,白景琦就把他盯住了。   白景琦:敬業,我求你個事兒!   白敬業:爸,您別這麼說,有怎麼事兒你吩咐!   白景琦:你現在是當家的,我不是得求你嗎?   白敬業惶恐:您不在,我管了幾天,也是沒法子,全聽爸爸的。   白景琦:你把人家轟出去了,怎麼辦哪這事兒?   白敬業:不是我轟他,爸爸在獄裏九死一生,可是秘方她就是不交出來!您問問大夥兒,那麼多人一塊兒求他都不行!她就沒把您的生死放在眼裏   楊九紅憤憤地聽著。   白敬業:我一急一氣才迫不得已說了她幾句,結果她一賭氣,自己走了。   白景琦把煙袋在銅盂上磕得噹噹響,大家立時緊張了。   白敬業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楊九紅緊張興奮地望著。   白景琦和顏悅色:可人家說了,你不去接,人家就不回來!看在我的分兒上,你饒了她這一回,委屈你去接一趟,我求你了!   白敬業:別、別!您求我幹什麼?我這就去、這就去!   白景琦起身拍著白敬業的頭,白敬業嚇得直縮脖子。   白景琦:好兒子、好兒子!聽話就是好兒子!你當家就是不一樣!   楊九紅無比失望地望著白景琦。   白敬功:爸,您在獄裏吃苦了,我們也使不上什麼勁兒!   白景琦淡淡地:還好!要緊的時候看人心哪   沒人敢再說話。   馬立秋家堂屋。   李香秀抱著三歲的李天意,讓馬立秋為孩子試新鞋。   李香秀:我給天意找了位教書的先生,他得學功課認字了!   馬立秋:嗨!他才多大?哪兒就到了唸書的時候了?   李香秀:早唸書早成人!天意,媽就盼著你快長大,你得給媽爭氣呀!   院內傳來喊聲:媽!在家嗎?我是敬業!   馬立秋:在家哪!   李香秀:媽!不許理他!   白敬業推門進屋:喲!在家!看見了李天意,忙上前拉李天意的手:我知道,這是天意吧!哎呀!小弟弟,來來,大哥哥給你錢買糖吃啊!   白敬業忙掏兜兒拿錢,李香秀把李天意推給馬立秋。   李香秀:不許要!去!出去玩兒!   馬立秋拉著李天意走了。   白敬業恭敬地:媽!我這兒來請您起駕回宮哪!   李香秀:喲!什麼時候又改叫媽了?抱狗的丫頭!   白敬業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打你這臭嘴!喝了猴兒尿了你滿嘴的胡扯!媽!您宰相肚裏可撐船,大人不記小人過!   李香秀:我早看出來了,老爺子再出點什麼事兒,你照樣翻臉不認人!   白敬業: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請不回去您,我爸還不把我劈了!   李香秀:噢!你是怕你爸爸才來請我?   白敬業:不是!我從心眼兒裏服了,愣把我爸爸從憲兵隊裏給弄出來了,這得多大本事?反正我不行!   李香秀:你是認定了你爸爸準死在裏頭,你才敢這麼張狂!   白敬業:別再說了!我這種慫人,您還跟我一般見識嗎?   李香秀:我不回去!   白敬業:媽!給個面子吧!我也快五十的人了,您消消氣兒,聽我給您唱段兒《打龍袍》裏的報花燈,您聽像不像蕭長華!聽著啊!嗒嗒衣嗒衣嗒,在上聽,聽我那燈官兒報花燈,一團和氣燈、和合二仙燈、三羊開泰燈、四季平安燈   李香秀撇嘴笑著。   白敬業:五子奪魁燈、六圖封相燈、七子八婿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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