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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九章 重振基業

大宅門 郭寶昌 13553 2023-02-05
  關府門口。   關府大門緊閉。   白雅萍癡癡呆呆地站在馬路中間,過往行人都在看她。   一輛馬車駛來,急忙停住了,趕車的大叫:嘿!站在當門兒賣什麼呆你?不想活了?   白雅萍兩眼發直毫無反應。   又一輛馬車堵在了後面,趕車的也嚷嚷開了:嘿!說你呢!靠邊兒站站行不行?   白雅萍依然呆立。   狗寶趕車而至,車一停,白文氏忙跳下車來,狗寶也跟著跳下。   白文氏忙將白雅萍拉到路旁,吩咐道:狗寶!快扶她上去!   狗寶應聲跑來扶住白雅萍。   關家大門緊閉。   白文氏憤怒地走上台階狠狠敲門。   聽差開了門:找誰?   白文氏氣哼哼地:叫你們關大爺出來!   聽差不客氣地:關大爺不在家!

  什麼不在家?白文氏說著要往裏闖時,白雅萍的丫頭苦杏跑出來:二奶奶!   白文氏道:你們怎麼把大奶奶一人兒扔街上?   苦杏:大爺不叫她進門兒!   白文氏:你是她的丫頭,也不跟著點兒,叫車撞著怎麼辦?   不叫我跟著,您看把我打的!苦杏帶著哭聲,說著捋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條條青紫。   行了、行了!胡說什麼?聽差忙上來把苦杏推了回去,回身砰地把門關上了。   一群狼!白文氏大罵,轉身下台階上了馬車。   馬車調頭遠去。   車內。   白文氏還摟著癡呆的白雅萍,傷心地望著。   白宅上房院北屋臥室。   白文氏正勸白周氏:媽,這個家是非分不可了。   白周氏:分家?

  白文氏:是,老爺子生前確實說過不許分家,可不分不成了。   白周氏:不行!分家還行?   白文氏:媽,我也看出來了,老三是說到做到,我一天不分家,他就一天不叫我消停。   白周氏:老三?老三可是個孝順的孩子,看他給我買的吃的就是他老惦記著我。桌上、茶几上擺著各種點心、水果。   白文氏:我知道他孝順,是他要分家。   白周氏:叫他來,我說說他!   白文氏:沒用,我做主,跟您說一聲,分就分吧!   白宅內賬房。   白穎宇一本正經地查著賬,大頭兒在忙著寫字據,白文氏、白穎軒、白方氏坐在一邊。   白文氏:老三,真應了你那句話,老爺子若有在天之靈,一準兒要後悔!活著的時候就該把家分了。

  查賬的白穎宇忽然抬起頭:哎!我說二嫂,這賬不對吧?怎麼就剩這麼點兒銀子了?   白文氏:你指出哪筆不對!   白穎宇:我指不出!   白文氏:還是的!就這麼些!   白穎宇:這也太少了,您可別藏奸!   白文氏有些來氣:大頭兒!把當票給他看!   大頭兒聞聲拿出一把當票,白穎宇看了看不言聲兒了。   白文氏:坐吃山空!懂不懂?都按個手印兒吧!   白穎宇指著賬本:憑什麼你一個人兒獨拿三份兒,我才一份兒?   白文氏:大哥一份兒、老太太一份兒自然是我拿,要不老太太和大哥的孩子都歸你養,你拿三份兒!   白穎宇:饒了我吧!我自己的孩子還養不過來呢,媽這份兒給我,我養著。

  白文氏走到桌前:老三,你精啊!老太太一人一份兒,大哥四個孩子也是一份兒。   白穎宇:我孝順我媽是應該的。   白文氏:我知道你是大孝子。   白穎宇:那房子呢?   白文氏:這兒的房,只要老太太活一天,一天不能動,花房和二閘的花園子還算三個房頭兒共有。   白穎宇:金子、細料呢?   白文氏:退銀子不退物!等折了價把銀子給你。   白穎宇:行!按手印兒。   白文氏:老三,你可別後悔!   白穎宇:二嫂,我一輩子沒幹過後悔的事!   白宅大門口,清晨。   兩輛迎親的馬車停在門口。   白文氏、白穎軒、白穎宇、白方氏、白景怡、白景泗、白景陸、白景武、白景琦、胡加力、秉寬、狗寶、陳三兒正在亂哄哄地為白玉芬送行。

  兩個迎親的一男一女站在車旁和白文氏談著。   白玉芬抽抽噎噎地哭著,白景琦仰臉兒看著她挺難受,又不知說什麼好。   上車吧、上車吧!早點兒上路不打饑荒!白文氏走過來。   白玉芬向馬車走去,白景琦拉住她衣服死死不放,在後邊緊跟。   白穎宇、白方氏等叮囑著:到了濟南趕緊來封信。、到了人家家裏事事要聽人家的,不許任性!、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小心!道兒上別貪涼!   迎親的拱了拱手:都請回吧、請回吧!   白景琦仍死死拉著白玉芬,白玉芬上車,白文氏一把將白景琦拉開:別拉著啦!   白玉芬剛坐到車裏,車子便啟動了。   白景琦忽然鬆開白文氏的手,緊跑兩步跟著車走,車越走越快。

  白玉芬回頭挪包袱,忽然想起什麼,探身出來大叫:景琦!   白景琦撤腿追車,白玉芬半個身子在車外,手裏舉著一個蟈蟈籠子,裏面兩隻碧綠的蟈蟈響亮地叫著,仿佛在召喚白景琦。   白景琦緊跑幾步追上,從白玉芬手中接過蟈蟈籠,馬車加快駛去,白景琦站住了,眷戀地望著馬車遠去。   在蟈蟈叫聲中,白景琦呆呆望著白玉芬遠去的方向   盛夏如期又至。   街上賣西瓜的推車吆喝著走過,賣芭蘭花兒的沿街叫賣,那悠長的叫賣聲比唱歌兒還好聽,仿佛散發著花香飄過大街小巷。   白宅敞廳東偏房學館,午後。   戴著老花鏡的德先生昏昏欲睡,在教孩子們讀《論語》: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孩子們唸: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德先生已閉上了眼:在親民,在止於至善至善   孩子們唸:在親民   坐在前面的白景琦,兩眼驚奇地望著德先生,他怎麼也鬧不明白,何以德先生竟會唸著唸著就打起了瞌睡。   白景琦不眨眼地盯著德先生的頭一點點往下垂,悄悄站起走到德先生桌前,桌上擺著鼻煙壺和煙碟,白景琦悄悄用手指沾了一指頭鼻煙,往鼻孔上一抹深深一吸。   孩子們看著他,偷偷地笑。   白景琦忽然瞪起了眼睛,張大了嘴,忍不住打了個大噴嚏。   德先生一下子嚇醒了,白景琦也嚇了一跳,兩人驚愕對視,孩子們開心地哄堂大笑。   見白景琦鼻涕眼淚往下淌,鼻孔上一團黑,德先生再一看動了地方的鼻煙,明白了,氣呼呼地:好小子!偷聞我的鼻煙兒!回去!

  白景琦擦著鼻涕呵呵笑著跑回座位。   德先生摘下老花鏡站起:不像話!自己看書,我去方便一下。說著走出了屋。   孩子們開心地亂哄哄地議論著,白景琦忽然起身向外跑去。   白宅廚房院。   白景琦跑進廚房院,直進廚房。   他正在櫃櫥亂翻,被路過的秉寬發現:幹什麼呢?   白景琦嚇了一跳,忙掩飾:沒幹什麼。   秉寬:你一人兒跑廚房來幹什麼?   白景琦隨口答道:餓了!   秉寬斥道:剛什麼時候你又餓了?唸書去!   白景琦擠出門跑了。   敞廳東偏房學館。   白景琦跑進屋,來到德先生桌前,將一小盅臭豆腐湯往煙碟裏倒。   孩子們圍了上來。   白景武:什麼?

  白景琦指指煙碟:聞聞!   白景武湊近聞:哎呀!臭豆腐!   白景怡坐在一旁喊道:老師來了!   孩子們忙跑回自己座位。   德先生進了屋,坐回椅子上,看了看下面。   孩子們十分緊張地望著,白景琦更為關注地望著。   德先生伸手沾了一下煙碟往鼻孔上一抹,深深地一嗅,又伸手拿老花鏡,忽覺味道不對,又輕輕吸了幾下鼻子:嗯,什麼味兒?   孩子們哄堂大笑。   德先生拿起煙碟一聞,大驚:這是什麼?   白景武大叫:臭豆腐湯!   孩子們笑得更厲害了。   有人叫道:景琦倒的!   德先生掏出手絹擦了擦鼻子,又擦了擦手:太臭了,太不像話!憤憤出屋。   孩子們拍著桌子大笑大叫。

  白景琦笑得渾身亂顫。   白宅敞廳。   德先生正舉著煙碟兒叫胡加力和秉寬聞:你們二位聞聞。   胡加力一聞:這麼臭,怎麼了?   德先生:你們琦少爺倒的臭豆腐湯!   秉寬:我說他剛才去廚房瞎轉悠什麼呢!   胡加力:孩子淘氣,您教訓他嘛!   德先生:我教訓得了他?他教訓我吧!   胡加力:別別別!我去回二奶奶一聲   德先生:不必了,請二奶奶另請高明吧,告辭!   白宅二房院門口。   白文氏、胡加力、秉寬站在門口講事。   白文氏的肚子突起,顯然已懷了孕。   胡加力:教館的先生又走了。   白文氏:為什麼?   胡加力:嗨!琦少爺在德先生的煙碟裏倒了臭豆腐湯!   白文氏頓時一臉苦相:哎呀這叫什麼鬧法兒,太出格兒了!這是走的第幾位先生了?   秉寬:第三位了!   白文氏:去叫他來。剛一回身又改了主意:算了,還是我去吧!邊走邊對胡加力和秉寬說:你們就不能找個厲害點兒的先生!   敞廳東偏房學館。   白文氏一轉過活屏,便聽見孩子們整齊的喊聲:劈得兒劈得兒劈!啪得兒啪得兒啪!穿著那皮褲皮襖還嫌冷,河裏的王八怎麼過冬   白文氏驚訝地來到學館窗外往裏看,只見白景琦等六個孩子脫得一絲不掛,排成一隊,兩手有節奏地拍著屁股繞著桌子行進,一起高聲有節奏地喊著:劈得兒劈得兒劈!啪得兒啪得兒啪!穿著那皮褲皮襖還嫌冷,河裏的王八怎麼過冬!劈得兒劈得兒劈   白文氏離開窗戶走到門口,陰沉著臉往裏看,帶隊鬧騰的白景琦轉過彎來發現了白文氏,忙停了下來,看到白文氏正怒目而視,白景琦不好意思地呵呵笑了,忙抓起褲子慌亂穿著,孩子們也亂搶著褲子穿。   白文氏奔上將白景琦按到桌上,扒下褲子狠狠打屁股。   孩子們嚇得往後躲,白文氏用力打著,白景琦一聲不吭地趴著。   直到孩子們逃散,白文氏終於抽手,把自己的手都打痛了,邊甩邊用嘴吹,白景琦依然一動不動地趴著。   白文氏奇怪地低歪著頭要看個究竟時,白景琦竟扭過頭來:媽!您的手打痛了吧?   白文氏氣得不知如何是好:啊呸!悻悻地扭頭就往外走,邊走邊嘟嘟嚷嚷埋怨自己:打也沒用!我就知道,整個兒一瞎掰,打他幹什麼,還不如臊著他。   白景琦起身邊提褲子邊大叫:媽!我把褲子穿上了啊!   朱順家門口。   白文氏把一包銀子交給朱順。   朱順:你別再來了,大爺不在北京。   白文氏:上哪兒了?   朱順:送到口外去了,刑部前些日子又查下來了,嚴爺把差事也丟了。   白文氏:查出什麼來了?   朱順:沒有,捕風捉影,詹王府搗的亂,可京城是不敢呆了。   白文氏:那怎麼找他?   朱順:不好找了,連我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白文氏:那以後   朱順:總有人照應,餓不著,您以後也別上我這兒來了,快走吧,讓人看見就麻煩了。   白文氏扭頭便走:好、好,我走。   朱順:銀子、銀子!朱順將銀包送回。   白文氏:你留著吧!   朱順:不行,我不能要。   白文氏:給嚴爺吧!他丟了差事怎麼過?   快走、快走!朱順說罷砰地把門關上了,白文氏只好離去。   胡同口。   白文氏走出胡同來到馬車前,狗寶拉車過來:還上哪兒?   回家。白文氏坐上車。   狗寶故意地問:不去看看南記?   白文氏:什麼南記?   狗寶:百草廳對面兒新開了一間南記白家老號,您不知道?   白文氏:誰開的?   狗寶:您猜?   白文氏:老三?   狗寶:您真有兩下子!   白文氏笑了:去看看。   狗寶揚鞭趕車遠去。   百草廳門口前街。   狗寶趕車駛來,遠遠地靠邊的地方停住了。   白文氏沒有立即下車,撩開車簾遠處觀察,只見街對面新開的中藥舖,當中頂上掛著匾額:南記白家老號。   白文氏喃喃自語:哼,他黑了公中那麼多銀子,自己開業了。   狗寶:要不他怎麼鬧著要分家呢!   白文氏看著放下車簾,又撩開另一邊車簾兒,觀察對街另一面,忽見白穎宇、董大興和貴武正送常公公走出百草廳。   常公公指手畫腳生氣地申斥著什麼,白穎宇等則躬身哈腰低三下四,直到常公公上車離去,董大興才和白穎宇直起腰進入南記。   白文氏沉思,久久注視著百草廳白家老號的牌匾,暗想,再不能讓他們糟蹋白家老號的聲名了。   白宅上房院西客廳。   胡加力驚訝地:摘匾?   白文氏:對!摘匾!我想了不是一天兩天了。   胡加力:這行麼?   白文氏:怎麼不行?這塊匾姓白,是祖傳的!賣舖子沒賣祖宗!怎麼不能摘?   胡加力:摘了又怎麼樣?   白文氏:他就不敢叫咱們摘!他的生意全靠咱們這塊牌子撐著呢!我就拿這牌子入一大股!   胡加力:他要不願給這一股,就叫你摘了怎麼辦?   白文氏長出一口氣:那當然就麻煩多了,我就得動用宮裏的內人兒了!   胡加力:常公公?   白文氏:對,我要擠兌得董大興山窮水盡,到他撐不住了,我這牌子就不是一大股了?我再拿出牌子把百草廳盤上一半地!   胡加力笑了:如意算盤打得不錯,也許人家根本不當回事兒!   白文氏:董大興是明白人,他決捨不得叫我摘走,胡爺,您明兒一早把匯豐、隆盛的掌櫃都請來,告訴他們,百草廳不姓白,咱們白家不擔這名號,虧了銀子倒了賬一概與白家無關,董大興的日子不好過了。   白宅二房院北屋臥室,夜裏。   白穎軒趴在炕上抽煙,白景琦拿著紙煤子站在一邊,白文氏在換睡衣。   白穎軒磕打著煙鍋子道:摘匾!這事兒三思而後行吧!萬一鬧起來,你個婦道人家還挺個大肚子,拋頭露面的成何體統?景琦!裝煙!   白文氏:這怕什麼?景琦,你還不去睡覺!   白景琦:給爸爸裝煙呢!   白文氏:用不著你,你今天又把德先生氣走了,嘿!他往人家鼻煙兒裏抹臭豆腐。   白穎軒嘿嘿地笑了起來,白景琦也涎著臉笑著。   白穎軒:怎麼想出來的?   白文氏:你還笑!景琦,明兒跟我一塊兒摘匾去!   白穎軒:叫他去幹什麼?   白文氏:叫他從小就見見世面,要知道世道的艱難,人情的險惡,創業守業有多麼不易!   白宅門口,清晨。   白文氏、白景琦上了馬車,狗寶趕車,秉寬扛著一把太師椅,胡加力、陳三兒及兩個僕人一道出發了。   百草廳門口。   在百草廳白家老號匾下,狗寶將馬車停住。   白文氏拉白景琦下了車,秉寬將太師椅放到門口斜對面,白文氏坐下,白景琦站在一邊,胡加力、陳三兒和兩個僕人站在了一旁。   白文氏問道:景琦,認識匾上的字嗎?   白景琦:認得!   白文氏:唸!   白景琦:百草廳白家老號!   白文氏:唸!   白景琦:百草廳白家老號!   白文氏:再唸,大聲點兒!   白景琦大叫:百草廳白家老號!   白文氏點了點頭:記住,這是祖上傳下來的一塊寶!到什麼時候它也是白家的,人在匾在,永遠不能落到別人手上,記住啦?   記住了!白景琦吭著嗓子大叫。   這時已經有人圍觀。   白文氏大聲命令:摘匾!   秉寬和陳三兒剛要上前,白景琦大叫道:我摘!   秉寬道:你哪兒夠得著?   景琦道:嘿嘍兒著我!   秉寬一把將白景琦舉起,讓他騎到自己脖梗子上。   百草廳裏的夥計見外頭有人圍觀看熱鬧,也出來看,見不過是大人馱小孩子,剛要回去,卻見他們竟是要摘匾的,趕忙上前攔:哎哎,幹什麼?幹什麼?   白景琦大叫:摘匾,我們家的!   夥計:你們是哪家的?   白文氏不緊不慢地:怎麼了?不認識我了?白家的人摘匾來了!   圍觀的人更多了。   夥計回頭,見白文氏走來,忙迎上道:跟我們掌櫃的說了沒有?   白文氏:拿我自己家的東西,憑什麼要跟你們掌櫃的說?   夥計:得了,我是個小夥計,您慢點摘,等我去回稟一聲行不行?   白文氏:你去吧,我等著。   百草廳配藥房。   董大興和配藥的曹師傅及大查櫃看著桌上一包包的草藥正在發愁。   董大興:你再想想。   曹師傅:甭想,沒用!這個配方上就缺一味藥,每回都是白家老東家鎖著門兒自己配這最後一味,沒第二個人知道。   大查櫃:那宮裏點名要這個怎麼辦?   曹師傅:請宮裏下個令,叫白家把秘方交出來!   董大興:瞎拚吧你!他說扔了、燒了、找不著了!他只要不想給你,是一點兒轍都沒有!   夥計跑到門口:董掌櫃,那位二奶奶又來了,摘匾哪,快瞧瞧去吧!   董大興一驚,忙扔下藥方往外跑。   百草廳門口。   董大興走到白文氏前:二奶奶,今兒這麼興師動眾的幹什麼?   白文氏:摘匾!   董大興:這老舖我們盤下來了。   白文氏:這匾是祖傳的私產,摘!   董大興:等等,三爺是不是你們白家的人?   白文氏:是!   他也姓白,這舖子有他的股,這匾也有他一份兒,你就不能摘!說到這兒,董大興扭頭叫道:葉頭兒,去請三爺來。   白文氏:你說有他的股,拿出證據來。   董大興:那天給你看過紅頭賬本兒了。。   白文氏:沒看清楚!   董大興氣得回身就走。   白穎宇從人群中擠了進來:怎麼著?二嫂?   白文氏:老三,董大興說有你的股兒在百草廳,你不會這麼吃裏扒外吧?   白穎宇一驚,連忙改口:他胡說八道!   白文氏:既是胡說,我可要摘匾了,你說,咱們家沒把這匾盤給他吧!   白穎宇一臉嚴肅:當然沒有!   白文氏又問:你說怎麼辦?   白穎宇理直氣壯地:摘!   董大興拿著賬本跑回來:等等,白紙黑字能假得了麼?三爺   白穎宇:什麼?   董大興:這費明舉不是你的股?   白穎宇急了:你怎麼血口噴人哪!我叫白穎宇,怎麼成了費明舉了?   董大興目瞪口呆。   白文氏:行了,那天我早看清楚了,別往我們三爺臉上抹黑,摘!   董大興真急了:等等!你這是砸明火來了!你動動這塊匾試試!   董大興一回頭,十幾個夥計圍了上來。   白文氏暗暗吃驚,她迅速望了一眼圍觀的人,突然站起身衝著圍觀的人喊道:街坊鄰居們!父老鄉親們!我們白家老號查封了,盤給了他們,可這塊匾是我們祖宗的名號,難道說我們連祖宗也給他們了嗎?你們看哪,他們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仗著他們人多,就要動手打我們,求求大夥兒主持個公道吧   圍觀群眾憤然大叫:不許欺負人!、是人家的東西還給人家!、一群大老爺們欺負個女人,不要臉!   有幾個小伙子衝了上來。   董大興嚇得直往後退:幹什麼?幹什麼?管得著嗎?是她欺負我們!   白文氏霍地從椅子上站起:姓董的,今兒這匾我摘定了!二奶奶我自己摘,看你們敢動我一個手指頭!大伙兒都看清楚了,是誰欺負誰?說著向前走去。   董大興忙上前攔住,態度變軟:二奶奶,好商量,請裏邊說!   白文氏:這兒說好,有這麼多見證人呢!   董大興:你要多少銀子吧?   白文氏:一兩都不要,只要匾!   董大興憤恨地:我要不給呢?   白文氏爽快地:也行,用這塊匾入股,我年年要分紅!三爺,這合規矩吧?   白穎宇:沒錯兒!合規矩!   董大興大怒,指著白穎宇:我說你倒是算哪頭兒的?   白穎宇一臉不客氣:你說我算哪頭兒的?   董大興咽下一口氣,回頭對白文氏:二奶奶,你也得容我們商量商量,您先請回,明兒一準給您回話。   白文氏:你們現在就商量去吧,我在這兒坐等了。   董大興:我這是買賣,您往這兒一坐   白文氏安坐太師椅,兩眼四處亂看,不再理董掌櫃。   嘿!白家門兒裏怎麼出了你這麼個人?董大興氣急敗壞轉身走了。   白文氏臉上隱隱露出一絲微笑。   百草廳議事房。   董大興、貴武、詹瑜和四位股東全都站著,急赤白臉地爭論著。   股東甲:說穿了她就是訛錢!   股東乙:她想入股!   貴武:讓她摘走!缺了雞蛋還做不了槽子糕了!   詹瑜:摘不得、摘不得!   股東丙:我敢說,牌子一倒,藥舖立馬兒玩兒完!   股東丁:再去好好說說,別叫她摘!   董大興:你去說,我不去丟那個人!   股東甲:一個老娘兒們都不怕丟人,你怕什麼?   董大興:那你去說!   股東甲:我見了女人說不出話!   股東乙:照我說給她一股得了!   貴武:姥姥!沒那麼便宜!   七個人越爭越厲害,吵得一塌糊塗,誰也聽不進誰的。   董大興氣急大叫:別吵吵了,這像商量事兒麼?到底聽誰的?   大家全都不說話了,出奇地靜。   詹瑜看了看董大興:聽你的,董掌櫃!   董大興咬了咬牙:叫她摘!   百草廳門口。   百草廳的牌匾被白景琦摘下。   秉寬馱著白景琦,胡加力、陳三兒忙接過匾,白穎宇忙前忙後,白文氏回頭望著門口,圍觀的人叫著好。   門口分。   董大興等七個股東個個臉色鐵青,默默地看著。   白文氏道:從今往後,不許再用白家的名兒,叫我逮著了,咱們公堂上見!   白文氏回頭招呼:走!打道回府!眾人離去。   白文氏一行人剛走,蘭掌櫃和米掌櫃走到董大興跟前。   米掌櫃:董掌櫃,咱們欠的銀子該說道說道了吧?   蘭掌櫃:賒藥的賬今兒可一定得結了!   董大興:二位祖宗,別趁火打劫行不行?   米掌櫃:你們這兒不是白家老號了!   董大興看了看仍在圍觀的人:走、走!裏邊兒說!   百草廳公事房。   董大興走進,白穎宇正等著他。   白穎宇急了:董大興,你是人麼?   董大興也急了:你是人麼?   白穎宇:說好了,我是暗股,你把我賣了!   董大興:這麼要緊的時候,你還不該挑明嘍?   白穎宇:不就一塊破匾麼?   董大興:破匾?這匾裏有一百多年的信譽,虧你長這麼大個子!   白穎宇:那匾明明是人家的!   董大興: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呀!   白穎宇:怎麼往外?那是我們家的!哎?我這胳膊肘白穎宇抬起胳膊肘歪著腦袋看:也真是,我這是往哪兒拐呢?   董大興生氣地:行了、行了!坐下說件正經事兒,跟你說了多少回了   白穎宇:又是秘方!   董大興:秘方!   白宅祖先堂。   老匾供在案前。   白文氏向祖先磕了頭,站在一邊的胡加力忙將她扶起。   胡加力:我說什麼來著?他就讓你摘了!你底下怎麼辦?   白文氏:我也沒想到,他真讓摘了,我看咱們得把那位常公公抬出來了。   常公公外宅北屋。   白文氏仍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打量著自己出錢給常公公置的這所宅子。   常玉、常環站在一旁。   白文氏:常公公今兒準來麼?   常玉:準來!   白文氏:這些日子,他沒什麼不高興的事兒吧?   常環:沒有,老唸叨您,問為什麼老也不來?   白文氏:這兒還有別的什麼人來過?   常玉:沒有,一個都沒有,常公公不願別人上他這兒來。   忽然傳來街門響聲。   常玉說了聲來了,便和常環跑了出屋。   白文氏看看門外,忙掏出手絹,在茶碗裏浸了茶水捂在眼上。   門外傳來常公公的喊聲:是二奶奶來了麼?你可真行,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   門一開,常玉、常環扶著常公公進來。   白文氏忙迎了上去:常老爺!   常公公:你可別這麼叫!我得罪你了?不露面兒了你!   白文氏:認罰!您說想吃哪兒?我請客!   常公公注意看著白文氏:怎麼了?哭了?誰欺負你了?   白文氏忙掩飾地擦眼:誰哭了?快坐吧!   常公公坐下:為什麼老沒來?   白文氏故意抽了兩下鼻子:這不來了麼,看看這倆丫頭行不行,不行給您換換。   常公公:挺好,可知道疼人兒了二奶奶,你有事兒瞞著我!   白文氏裝作很委屈的樣子:有什麼事兒瞞著您?   常公公:不對!你哭過,還瞞得了我?常玉,什麼回事?   常玉:剛才二奶奶   白文氏裝作很急的樣子:別說、別說!   常公公一臉生氣樣兒對常玉道:說!不說我打你!   常玉:二奶奶叫人欺負了!   常公公細聲一叫:他長了幾個腦袋,敢欺負二奶奶?   白文氏:其實也沒什麼,百草廳有塊老匾,是我們祖上的名號,我應該摘回來吧?   常公公點頭:那是、那是!   白文氏:前兒我去摘哎呀!不說了,沒意思。   常玉接道:二奶奶叫人家給打了!   常公公大驚:這、這無法無天了!是不是董大興那猴崽子?   白文氏:您別問了,已經沒事了。   常公公:不行!這小子一天到晚弄假藥糊弄我,我正要治治他呢!好!他倒找上門兒來了。   白文氏:算了,忍了!我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的,惹不起他們。   常公公:我惹得起!   白文氏:人家是宮廷供奉,有宮裏做主,您趁早別惹他!   常公公:什麼宮廷供奉?我一句話就把他免了!二奶奶,還叫你們家接手!   白文氏忙不迭地插手:不行、不行!這可使不得,白家是老佛爺查封的,您可別去惹這個禍!   常公公:二奶奶,你太小瞧我了!你這個人哪,心眼兒太好,太老實了!老佛爺哪兒都有我哪!董大興是什麼東西?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白文氏:行了,不說這事兒了行不行?再把您氣著;快!常玉給老爺燒個泡兒,我今兒給您帶了一批上好的煙膏,您嚐嚐!   常公公樂了:你瞧,又讓你花錢!這是怎麼話兒說的?嚐嚐、嚐嚐!   白文氏忙扶常公公站起。   白宅上房院北屋。   白穎宇正在拉抽屜、看帽筒、翻匣子找東西。   丫頭金花端一小碗蓮子羹走了進來,見白穎宇翻動東西也沒敢問,管自走進了裏屋。   白穎宇繼續翻著   裏屋的白周氏聽見響動,接過金花送過的蓮子羹問道:誰在外頭呢?   金花答道:三爺!   老三!白周氏叫道。   哎,媽!白穎宇走進裏屋。   白周氏:找什麼呢?   白穎宇:這兩天有點上火,找兩丸清心。   白周氏:別瞎找,我這兒有!說著拉開小抽屜。   白穎宇:媽,六味地黃的方子,有一味藥怎麼也想不起來了,您收哪兒了?   白周氏:這我可不知道,以往都是你爸爸收著,誰知他收哪兒去了。   白穎宇:以前他收到哪兒了?   白周氏:我壓根兒不管他這些事!   白周氏轉身去找清心丸,扭臉兒卻見白穎宇已然出了門,忙叫道:哎,拿著藥,你不要了?   白穎宇從上房院走出,路過二房院見門沒關,便輕輕推了一下,門開了。   白穎宇走進院看看沒人,便輕輕試探地叫了一聲:二嫂!   見沒人應,白穎宇輕輕向北屋走去。   北屋無人,他進去匆忙亂翻一陣,四下看看,又進了裏屋   正當他蹬上了炕沿兒,打開頂櫃仔細翻找時,白景琦一撩門簾走了進來:三叔,您幹嗎呢?   白穎宇頭都沒回:找點兒東西!   白景琦:都分了家了,您上我們家找什麼東西?   白穎宇:嘿!小免崽子,哪兒就輪得著你問我了?   您是賊!白景琦大聲一喊。   白穎宇:啊!你敢管你三叔?   白景琦突然衝過去,抱住白穎宇的腿拼命一拽。   白穎宇站立不住,從炕上倒下,把白景琦也壓倒了。   白穎宇翻身揮手打白景琦。   白景琦掙扎爬起抬手擋著,忽然從炕蓆下抽出一把裁紙刀,衝白穎宇一揮:我捅死你!   白穎宇一把抓住白景琦拿刀的手腕子,使勁一擰,一把奪過刀,將白景琦扭翻按到地下,又打又踢。   這時,白文氏、胡加力和丫頭銀花衝進屋來。   白穎宇回頭一看忙住了手。   白景琦趴在地上沒動。   白文氏驚訝地:這是怎麼了?   白穎宇一指白景琦:你問他!   白文氏上前拉住白景琦:起來!   哎喲,別拉我!白景琦起不來了。   白穎宇舉著刀:瞧見沒有?他要拿刀子捅我!還得了?再犯到我手裏,我劈了他!說罷將刀一扔,慌忙溜了。   胡加力已將白景琦扶起,坐到炕上。   白文氏關切地:傷著哪兒了?   白景琦:擰了胳膊了,沒事哎呀,沒事兒!   三房院北屋廳。   白穎宇正在脫衣服,只剩了條大褲衩。   白方氏端了一盤水進門放在凳上:洗吧!順手拿起衣服看了看:幹什麼去了,衣裳弄得這麼髒?   倒楣透了!白穎宇開始擦洗。   老三!突然外面傳來白文氏的聲音。   白穎宇一驚回頭悄聲道:快出去,別叫她進來!   白方氏忙去外面應付。   白穎宇端起木盆忙躲進了裏屋。   白文氏剛要推門,白方氏先出來關上門,把白文氏堵到外面:喲,二嫂,他洗澡呢!   白文氏:穿上衣裳,叫他出來!   白方氏:什麼事兒呀?   老三!你出來不出來?白文氏冷不防把白方氏推開,撞門而進。   只聽得白方氏大叫:她進去了!   別進來、別進來!躲在裏屋的白穎宇驚慌叫著。   白文氏撩開門簾闖了進來:你想躲著我?沒門兒!   白穎宇嚇得急忙抽了條床單子將全身裹住:白文氏!你當嫂子的往小叔屋裏闖?你想幹什麼?   白文氏:是你這個當小叔子的先往嫂子屋裏闖!   嫂子,這也太不像話了!白方氏進來幫著丈夫。   白文氏:誰不像話?你問問他跑我們家偷什麼去了?   白穎宇:偷?誰偷了?我這兩天不舒服,想找點兒藥!快出去!成何體統!   白文氏:找藥?你新開的藥舖,什麼藥沒有?你是找藥方兒吧?   白穎宇一愣:什麼藥方?   白文氏:秘方!老三!我今兒明打明的告訴你!一百七十張秘方全在我手裏藏著呢!你一張也休想拿走!   白穎宇:那是白姓全家的,不是你的私產,你交出來!   白文氏:對!是全家的!可你忘了,老爺子臨去世前把你們全支出去了,只留了我一個人,為什麼?   白穎宇喃喃地:秘方?   白文氏:對了!就是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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