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煙雲 大宅門

第7章 第四章 穎園入獄

大宅門 郭寶昌 13225 2023-02-05
  白宅上房院門口,深夜。   白文氏、白方氏和丫頭金花不明究竟,正好奇地向裏張望時,秉寬匆匆走了出來,白文氏攔住他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不知道,叫大爺呢!秉寬急急忙忙地出了門。   上房院西客廳。   白萌堂正在會見不速之客,燭光中,氣氛顯出幾分詭譎。   白萌堂:你看見穎園開的方子沒有?   魏鶴卿:沒有,方子和藥渣子都封起來了!明兒一早,太醫院的東堂官要驗方子驗藥。   白萌堂心緒煩亂地走到桌旁跌坐在椅子上:這下兒可是說不清楚了!   這時,白穎園匆匆走了進來:爸,出什麼事兒了?喲,魏大人!   白萌堂:老大,你還記得你白天在宮裏給嬪主子開的方子嗎?   白穎園:記得。

  白萌堂:快快快!快寫出來!   白穎園:到底出什麼事兒了?我的方子怎麼了?   白萌堂不耐煩地:你快寫吧!嬪主子死了!   白穎園走到桌前拿起筆,驚恐地看著魏鶴卿:總不會是我的藥把嬪主子毒死了吧?   白萌堂:正是你的藥把嬪主子毒死了!   白穎園瞪起了眼:開玩笑!   白萌堂大喝一聲:快寫!   白穎園拿筆的手在抖著,趕快在紙箋上寫起來。   上房院門口。   白殷氏、白文氏、白方氏、金花正交頭接耳地嘰咕著。   白文氏問金花:你聽見什麼了?   金花:我就聽見說宮裏死了人。   白殷氏:誰呀?   金花:沒聽清。   白殷氏:不會是宮裏那位詹王府的二格格吧,今兒白天我們大爺剛給她看過病。

  白文氏:不會,哪兒那麼巧呀!   上房院西客廳。   白穎園寫完方子,白萌堂慌忙拿起方子湊到燈下與魏鶴卿一起看。   白穎園擔心地望著。   白萌堂看完方子抬頭看著魏鶴卿,魏鶴卿也抬起頭詫異地望著白萌堂。   魏鶴卿:這方子純屬發散的藥,連一味虎狼之藥都沒用嘛!   這方子要能吃死人,除非這人是紙糊的!白萌堂說著扭頭問白穎園:沒記錯吧?   白穎園:決不會錯,後半晌兒的事兒還能忘!   白萌堂:是不是嬪主子有什麼絕症?   白穎園:沒有!身子骨甭提多好了!   白萌堂:這可是怪了。   白穎園:這屎盆子扣不到我腦袋上!查方子驗藥好了,我不怕!   白萌堂:你還不明白?這下子又犯到詹王爺的手上了,他能饒得了咱們?

  白穎園:那也不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魏鶴卿一直沉思著:但願明兒早上驗不出什麼事兒來,大家都平平安安!我得走了,我是偷著出來送信兒的。   白萌堂:魏大人,多謝了,明天宮裏的事兒還請多多周全。   走到門口,魏鶴卿又站住了:那是一定!不過,白爺,你也要有個準備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宮裏的事太複雜,大意不得!嬪主子當年是同治爺的寵妃,同治爺駕崩以後,西太后就一直容不下她哎呀!不說、不說了!亂得很,有備無患,多保重吧。   白萌堂和白穎園把魏鶴卿送到院裏,魏鶴卿返身攔住道:留步。   白萌堂連聲:請、請!堅持往出送客,一直走過了活屏。   白文氏等人,早在白萌堂他們出來時就散去了。

  白宅二房院北屋臥室。   白文氏憂心忡忡地坐到炕沿上:這下又犯到詹王爺的手裏了。   白穎軒趴在被窩兒裏:沒事兒,我大哥的醫術決不至於出錯。說著又點上了煙。   白文氏:可人死了,宮裏邊出了事,向來要找替罪羊,大夫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白穎軒:少說這不吉利的話。   白文氏:吉利不吉利不在我說不說,瞧著吧,可是要出大事兒了!   太醫院藥房。   太醫院東堂官和四位御醫在驗藥方和藥渣子。   魏鶴卿站在一旁頗為緊張地看著。   太醫院藥房外廊子上。   白穎園焦急地踱著步,抬頭見魏鶴卿匆匆走來,趕忙迎了上去。   不待白穎園張嘴,魏鶴卿急道:怎麼回事兒?我看了方子,跟你昨兒夜裏開的不一樣,多出了一味甘遂!

  白穎園急了:不、不!這決不會的,我去看看。   魏鶴卿攔住:你不能看!已經封存要送刑部備案了。   白穎園:沒這個道理,總得讓我過過目吧!   魏鶴卿:哪兒有你看的份兒,你多的這一味甘遂正好和甘草是十八反啊!   白穎園:魏大人,您想想,我再糊塗,能這麼開方子嗎?   魏鶴卿:可方子上明明是這麼開的,又是在你們百草廳抓的藥,無論如何你脫不了關係了。   白穎園真急了:魏大人,你叫我去和東堂官說。   魏鶴卿搖搖頭:他才不會跟你說呢!只有到刑部大堂去分辨了。   白穎園震驚,失口一聲:啊!   魏鶴卿:白大爺,趕快回家去商量商量,凶多吉少啊!別硬頂,能弄個是非不分,不予追究就是萬幸!

  白穎園憤怒地:這是栽贓陷害!栽贓陷害!   白宅敞廳。   爺兒幾個正在商量對策。   白萌堂躺在躺椅上閉目思考,白穎軒坐在一旁。   白穎宇心思活泛,早捺不住性子了:你說是栽贓陷害?可證據呢?是誰栽的贓?又為什麼要陷害?   白穎園:我說不清楚。   白穎宇:捉賊要贓、抓姦要雙!到了刑部大堂你得有人證物證,說不清楚還行?   白穎園看了一眼門外,忽然站起:來了、來了!   秉寬帶著兩個夥計匆匆走進敞廳。   白穎園忙道:不信問問他倆都抓的什麼藥。   夥計站立在門邊:老爺。   白萌堂:昨兒宮裏的藥是誰抓的?   夥計甲:我們倆,因為是宮裏的藥,所以不敢大意,我抓一味,他對一味,先後對了三遍,趙五爺又過了目,是不會錯的。

  白萌堂坐了起來:你們記不記得藥方上有沒有一味甘草,一昧甘遂?   夥計乙:有甘草、無甘遂!這兩味藥應了十八反,我們不會給抓的,除非坐堂的畢先生叫抓,才敢抓。   白穎園大聲道:怎麼樣?這不是證據麼?這就是人證!   白穎軒慢悠悠地:我看有多少證據也沒用,這是跟宮裏打官司,有理也講不清。   白萌堂:老二說得對!   白穎軒:這不是我說的,是我媳婦說的。   白萌堂驚訝地望了一眼白穎軒,白穎宇噗哧一聲樂了。   白萌堂:我看辦法只有一個,上下打點,求上邊兒把這事兒壓下來,魏大人說得對,能弄個是非不分,不予追究,就算萬幸!   詹王府正廳。   詹王爺在廳中來回走著,詹瑜在書案前寫著奏摺,安福、車老四站在門邊。

  詹王爺:他們想上下打點弄一個不予追究?休想!奏摺兒寫好了沒有?磨磨蹭蹭的!   詹瑜忙站起來送上摺子:寫好了。   詹王爺:我這回要不把白家的人置於死地,我誓不為人!車老四,備車!我要進宮!   是!車老四忙轉身向外跑去。   詹王爺走到安福前:老福晉從小最疼二格格,死得這麼不明不白,千萬不能叫老福晉知道。   安福:一直瞞著呢。   詹王爺唉了一聲,大步向門外走去。   白宅內賬房。   白萌堂和賬房總管大頭兒謀劃需要打點的用項。   白穎宇打聽到了一些風聲,忙著稟告:爸,詹天府也在上下打點,非置咱們於死地不可呀!   白萌堂: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法子?我已經跑了十幾家兒了。

  大頭兒拿出銀票:老爺,照這個花法兒,咱們內賬房可沒多少銀子了。   白萌堂長嘆一聲:唉!救人要緊哪!顧不了那麼多了,實在不行,先從外賬房支銀子。   白穎宇:咱們也得先把底弄明白了,這官司到底跟誰打呢?要不這銀子也都跟白扔一樣。   白萌堂:老三,你能不能找找宮裏的太監王喜光,跟你一塊兒唱戲的那個!   白穎宇:我知道,老佛爺跟前兒的紅人兒。   白萌堂:打聽打聽這位嬪主子是怎麼死的,請他幫咱們一把。   白穎宇:行,可我不能空著手去呀!   白萌堂:大頭兒,給他支銀子!   范記茶館單間。   白穎宇、太監王喜光對坐著,桌上放著一包銀子。   王喜光:三爺,說句實話吧,這官司你們打不贏。

  白穎宇:我大哥是冤枉的!   王喜光:這年頭有幾樁案子是不冤枉的?啊?你說!   白穎宇:那倒是!   所以了,宮裏的事瓜瓜葛葛粘粘連連王喜光說著壓低了聲音:嬪主子得罪了太后老佛爺,她還想活命嗎?   白穎宇喊冤:那也別把我大哥整進去啊!   王喜光:誰讓他趕上這寸勁兒了呢!不把他整進去,怎麼向詹王爺交代?你是明白人,怎麼犯起糊塗來了?   白穎宇義憤之至:這玩的是釜底抽薪,偷天換日!   王喜光:對嘍!別跟老佛爺較勁兒,沒你們的好兒!只要詹王爺不死乞白賴地咬你們,老佛爺樂得睜一眼兒閉一眼兒又推心置腹地:反正心腹之患已經除了,跟你們白家有什麼仇啊?   白穎宇:可我爸爸跟王府結了仇了,他能不咬我們嗎?   王喜光:那就看你們的道行了,說實在的話吧,你們是跟詹王府打官司呢起身準備走:宮裏的事兒有我呢,怎麼都好說。   白穎宇也站起身來:明白了、明白了。   王喜光:別滿世界胡唚去,我今兒可跟你什麼都沒說!   白穎宇:我今兒也什麼都沒聽見。   王喜光收起銀子包:行了,謝謝你的銀子!   白宅花房。   白萌堂坐在畫案前,衝著案子上擺著的一張空白的六尺夾宣發呆。   白穎宇站在白萌堂的後側勸說著:爸,向詹王爺低個頭就算完了。   白萌堂陰沉著臉:低頭?怎麼低頭?把車和馬給他送回去?跪地下求他?   白穎宇:那倒不一定,反正您得您得   白萌堂猛地回頭雙眼一瞪:我得怎麼著?   白穎宇嚇得退了一步:您瞧,您一瞪眼,我我什麼也甭說了。   白萌堂回頭衝著白紙狠狠地:爛、髒、臭!臭、爛、髒!   白穎宇委屈地:爸,您這罵得我太冤了,我是好意!   白萌堂沒好氣兒地:沒罵你!   白文氏一撩草簾子走了進來:爸,叫我?   白萌堂:嗨,老三,你去吧!   白穎宇向外走去。   白萌堂仍兩眼盯著白紙,瞥見白文氏已來到案前,便道:坐吧。   白文氏坐到一張小凳上。   白萌堂:你說過這官司有理也說不清,那你說該怎麼辦?   白文氏:找詹王府講和。   白萌堂猛抬頭望著白文氏,白文氏平靜地望著白萌堂。   白萌堂:這麼說你全對了,當初你勸我居家過日子以息事寧人為好   白文氏:我今兒還是這句話。   白萌堂又回頭望著白紙,忽然拿起筆在紙上寫起來。   白文氏注視著,候白萌堂收筆,紙上竟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忍字。   寫罷,白萌堂把筆一扔,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   白文氏點了點頭:老爺子,忍了吧!   白萌堂仍閉著眼說:向詹王府低這個頭,我死不瞑目。   白文氏:講和之事叫您去辦,當然不合適,我去!我們小輩兒的無所謂臉面不臉面!詹王爺是個大孝子,我去求求老福晉,也許還有緩。   白萌堂:他要是不依不饒呢?   白文氏:那也無所謂,還有關家!關老爺子和刑部的譚大人是同榜同年。   白萌堂傷心地搖了搖頭:咱們怎麼走到這麼一條絕路上來了,是我把這仇結得太深了!我料你一件也辦不成。   白文氏:一次辦不成,兩次!仇是結的,也就能解得開。   白萌堂:這哥兒倆是沒一個能辦事的,事到臨頭倒要你去拋頭露面,要不是為了老大,我寧可上刀山、下油鍋!   白萌堂突然拿起筆在紙上亂塗亂畫,忍字被塗得一塌糊塗。   白文氏充滿同情地望著白萌堂,卻說不出安慰的話來。   詹王府。   狗寶趕著詹王爺賠的那輛華麗馬車在門口停下,白文氏下了車。   白文氏走進門,安福一見大吃一驚:這不是白家二奶奶嗎?   白文氏:安總管,我要見老福晉。   安福警惕地望著白文氏:這可不行。   白文氏:安爺!揚手不打笑臉兒人,我是來給老福晉請安的,千萬別多心!   安福:哪裏、哪裏!不過,您找老福晉沒用,那事兒她老人家根本不知道。   誤會了不是?我不是為那事兒來的,一是請安,二是您看白文氏指了指門外停的馬車:我把你們的馬車,給王爺還回來了,哪兒有叫王爺賠車的道理。   安福忙向外看,只見馬車停在門外,大喜過望,滿臉堆笑:好好好!您跟我來。   安福轉身帶路,白文氏忙跟著走了進去。   詹王府老福晉房偏廳。   老福晉歪在臥榻上,白文氏站在榻前行了個蹲兒安。   老福晉:免了、免了!快坐下,好些日子不見你來了。   白文氏:可不是,一晃兒七八年了,還是在藥行會館唱堂戲的時候您去過一趟,我還給您捶腿呢。   老福晉:記得、記得!你來有什麼事兒吧?說!我給你辦。   安福仍有些不安地望著白文氏。   白文氏:喲,沒事就不許來看看您?想您啦!您氣色真好。   安福鬆了口氣退了下去。   老福晉十分高興:好好好,你坐近點兒,我好好看看你。   白文氏坐到臥榻旁。   老福晉:家裏人都好?   白文氏:好,都問您好呢!   老福晉:你們大爺好嗎?   白文氏:好,他還特意問您好哪。   老福晉:我就信得過你們大爺,醫術好,人也好!我的病經他一看,不出三天準好,他怎麼老不來了?   瞎忙,家裏、櫃上、宮裏的,瞎忙。白文氏從袖口裏拿出一長條錦緞盒子:老福晉您看,前兒個我得了一個好物件兒,自己不敢用,想來想去這個只有老福晉才配用。說著將盒子遞過去:還是孝敬了您吧。   老福晉接過盒子打開:瞧瞧是什麼稀罕物。   盒子裏一對簪子、一支翡翠、一支白玉。   老福晉:這可不敢當,太貴重了。   白文氏:您這貴重的人兒才配這貴重的物兒。   老福晉笑了:真會說話,收下了、收下了!今兒在我這兒吃飯;英子,快去把哈密瓜拿來,叫二奶奶嚐嚐。   英子忙往出走。   詹王府大門口。   詹王爺下了朝回來,下車走上台階,車老四忙迎出接過馬鞭子。   詹王爺忽然發現了停在門口一側的馬車,奇怪道:那不是咱們賠給白家的那輛車麼?   車老四:是白家二奶奶來了。   詹王爺把眼一瞪:她來幹什麼?   車老四:說是來給老福晉請安。   詹王爺:人呢?   車老四:在老福晉那兒聊天兒呢。   詹王爺突然掄圓了胳膊扇了車老四一個耳光,五大三粗的車老四一動沒敢動。   詹王爺大怒:混帳、混帳!你這個吃貨!吃得像豬!腦子也像豬!大步向屋裏走去。   車老四:不是我叫進去的   望著詹王爺的背影,車老四摸著臉:這一巴掌挨得真叫冤!   詹王府老福晉房偏廳。   白文氏正在吃哈密瓜。   老福晉:這是新疆給老佛爺進貢的,別人來了,我還捨不得叫他們吃!   白文氏:您也吃一塊。   老福晉:我吃得夠不夠的了,走的時候帶倆回去。   白文氏:哪兒有連吃帶拿的!   詹王爺大步走進屋,目光銳利地掃視了一下屋裏,發現了白文氏。   白文氏忙站起請了個蹲兒安:王爺吉祥。   詹王爺沒有理睬,叫了聲額娘,注意地看了一眼老福晉,奇怪地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老福晉:回來了?今兒我把二奶奶留下吃晚飯,你去吩咐一聲,叫新來的廚子做個手抓羊肉。   詹王爺沒有回答,卻疑惑地望著白文氏。   白文氏客氣地:別太麻煩了。   詹王爺:額娘,今兒不行了,白宅來了人,說有急事請二奶奶回去呢。   你瞧,這麼不巧。老福晉非常遺憾。   那我就回去了,改日再來吃您府上的手抓羊肉。白文氏心領神會地一笑,請了個安後往外走。   老福晉:那我就不留你了,帶上兩個哈密瓜。   屋門口,詹王爺往旁邊一讓,白文氏先出了門,詹王爺忙跟了出去。   他們走向垂花門,一個丫頭抱著倆哈密瓜緊跟著。   詹王爺回頭一見大怒,連聲喝道:去去去!丫頭嚇得忙抱著瓜跑了。   白文氏站住微笑地看著詹王爺。   你都跟老福晉說了些什麼?詹王爺問。   白文氏:給老福晉請安!   詹王爺:你知道不知道她年紀大了,不能叫她知道   白文氏打斷詹王爺的話:王爺!這點兒道理我能不懂麼?您去問問,我什麼都沒說。   詹王爺:你打的什麼主意?   白文氏:王爺,您心裏最清楚嬪主子歸天,跟我們家大爺沒關係。   詹王爺:那又怎麼樣?   白文氏:咱們兩家本無仇怨,老福晉至今還念著我們大爺的好處。   詹王爺:是你們白家不仁不義。   王爺,我把馬車給您送回來了,請您收下,您不要傷了老福晉的心!說完,白文氏轉身出了垂花門。   詹王爺不解地望著白文氏,跟著也追了出去。   詹王府大門口。   車老四與七八個兵丁圍在門口。   白文氏走了過來,車老四等讓了一條路,白文氏出了門口,剛要下台階,往前一望霎時驚住了。   送回來的車已被砸爛,馬也被殺了。   白文氏慢慢轉回頭看車老四,狗寶慌忙跑了過來,車老四等氣勢洶洶地望著。   詹王爺走來,人們靠邊站去,詹王爺看了看馬車,扭頭不滿地看著車老四,車老四一下子惶恐不安了。   白文氏慢慢走下台階,又轉回身看著詹王爺,詹王爺似乎有些慌亂了。   白文氏平靜地道:王爺,這馬車,您就算是收下了!   白文氏微微向詹王爺鞠了一躬,轉身而走,狗寶追了上去。   詹王爺心緒複雜地望著她的背影漸漸遠去。   大街上。   白文氏走得很快,狗寶緊跟在後面。   狗寶懇求道:二奶奶,您歇歇腿兒,我去給您要輛車。   白文氏沒有理睬,依然快步向前走去。   關府門口。   關少沂正在上馬車,白文氏走過去,狗寶遠遠地站住了。   白文氏誠懇地叫道:關大爺!   幹什麼?剛坐上馬車的關少沂,頗覺意外地望著白文氏。   白文氏:我們家老大的事兒想必你都知道了。   關少沂:知道了又怎麼樣?   白文氏:我特意來求你,令尊大人是翰林院的編修,與刑部的譚大人是同榜同年,能不能幫忙疏通一下?   笑話!你還有臉來求我爸爸?明人不做暗事,看見了嗎?關少沂冷笑著掏出來一個奏摺:這道摺子就是我爸爸寫的,告的就是你們白家!告訴你,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白文氏急了:關大爺,你不能是非不分、下井投石;孩子的事,誰心裏也不好受,過去這麼多年了,這事兒也跟大爺無關,為什麼要把大爺往死路上推呢?   關少沂狠狠道:我就是要他死!走!   趕車的一揚鞭,馬車突然啟動,白文氏忙閃到一邊,車子遠去了。   白文氏灰心喪氣地望著。   白宅花房。   白萌堂正與白景琦掰腕子,白景琦渾身扭來扭去地用力,白文氏站在一旁笑看著。   怎麼樣?碰釘子了吧?忍、忍!你忍他不忍!白萌堂邊對白文氏說著話,邊把白景琦摟在懷裏。   白景琦不服輸:接著掰!   白文氏:別鬧,大人說話呢!對白萌堂:這只能怪我無能。   白萌堂:不是你無能,世態炎涼,真出了事兒,雪中送炭的少,下井投石的可有的是!   白文氏:心誠感動神與佛,我還要去。   白萌堂:你不許再去了,他們這是欺負我朝中無人,我就不服這口氣,跟他們打,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麼把這黑的說成白的!   突然,胡加力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老爺,他們去查封百草廳老號了!   白萌堂一把推開白景琦站了起來:是哪兒的人?   胡加力:九門提督府的人,有榮大人的手諭!   白萌堂、白文氏相顧大驚。   百草廳門口。   門外,趙顯庭、二頭兒、畢大夫和夥計們站了一片,兵勇們在七手八腳地貼封條。   白萌堂、白穎軒、胡加力等趕過來,眼睜睜地望著。   白宅門口。   十二名兵勇挎著刀跑進大門。   白景琦好奇地跑了出來,一進門道被秉寬一把拉住,拖進了門房。   戈什哈朱順走進了大門。   秉寬、白景琦趴在門窗上向外張望著。   朱順從門道向敞廳走去,甬道中,兵勇站立兩旁。   朱順從活屏後繞過,白穎園忙迎上去拱手施禮:請問差官貴姓?   朱順:朱、朱順,你是白穎園?   白穎園:是!   朱順:你們家老爺子呢?   白穎園:百草廳查封了,老爺子去櫃上了。   朱順:派個人去叫一下。   白穎園:是!   這時,秉寬大叫道:老爺回來了!   白穎軒、白文氏;白穎宇、白方氏都開門出來看。   都回屋裏去,誰也不許出來!朱順吆喝。   驚慌的人們都各回各屋掩上了門。   白萌堂、胡加力轉過活屏走來。   白穎園迎上前道:這是兵馬司的朱大人。   朱順:不敢、不敢!朱順。   辛苦、辛苦!請到客廳。白萌堂說著示意胡加力引路,眾人跟上。   白宅上房院西客廳。   朱順和白萌堂對坐下,丫頭金花遞上了茶。   白萌堂:請問朱爺   朱順忙抬手止住了,回頭看了看站在一邊的白穎園、胡加力、丫頭等人,道:我有話要和白老爺私下談談。   你們都出去。白萌堂揮了揮手,見白穎園等退出,轉臉緊張地望著朱順。   朱順起身走到門口輕輕把門帶上,又靠近門窗向外張望,此時,院裏已無閒人,只有兩個兵勇把守住門口。   白萌堂疑惑地向前走了兩步:請問朱爺   朱順忽然轉過身跪倒在地,給白萌堂磕了一個頭。   白萌堂大驚,忙上前欲將他拉起,朱順跪在地上沒動。   白萌堂:這是怎麼話兒說的!快起來、起來!   朱順:白老爺   不行、不行!起來說話!白萌堂用力將朱順拉起。   朱順道:白老爺,您別跟我客氣,我不過是兵馬司一個小小的戈什哈,五年前貴府的大爺白穎園在大街上救過我媽一命。   白萌堂慌亂地:這種事情太多了,我一點兒也記不起來了。   朱順:您可以記不住,您一輩子不知救過多少人,我可是一輩子不能忘,我就一個媽!我媽在大街上背(閉氣)過去了,要不是大爺就死在街上了!   白萌堂:這事兒老大從來沒跟我說過。   朱順:大爺不但給治了病,抓了藥,分文未取,倒送了我媽不少銀子。   白萌堂:這是應當的,誰也不能見死不救。   朱順:怎麼就是應當的?這年頭只要你窮,親的熱的都躲你遠遠地的!見死不救那不是平常事兒麼?更何況素不相識的呢。   白萌堂:老大是大夫,治病救人是他的根本。   朱順:白老爺,常言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可大爺對我是湧泉之恩,我也只能滴水相報!我今天不能不把大爺帶走,可到了大獄裏我決不能叫大爺受委屈。   白萌堂:那就拜託了、拜託了。   朱順:白老爺,這個案子鬧大了,可事在人為,一定得想辦法把大爺救出來。   白萌堂:談何容易呀,這不正在到處托人嗎,有你照應,我就放心了。   朱順:那我把大爺帶走了。   白宅上房院門口。   朱順站在台階上大喊一聲:帶白穎園!   兵勇們大喝:啊!帶白穎園!   大房院中,站了一院子人:白穎園、白殷氏;白穎軒、白文氏;白穎宇、白方氏;胡加力、白雅萍,孩子們站在台階上。   兵勇們高叫:帶白穎園   白穎園垂下了頭跟著向外走。   忽然白殷氏大叫一聲:穎園要撲過去,眾人死死攔住。   白穎園沒有回頭,出了院門。   白殷氏在他後面發瘋似的要衝出眾人的攔阻。   白穎宇見狀道:拉屋裏去!眾人將白殷氏拉進北屋。   白穎宇走到門口向外望去,只見白穎園已被兵勇擁進敞廳。   被拉進屋裏的白殷氏昏厥過去,引起眾人紛亂的呼叫:大嫂大嫂!、大奶奶   白穎宇忙回頭看北屋,見白雅萍呆呆滯滯地走過來:出什麼事兒了啊?   白穎宇嘆了口氣:唉!說你也不明白。   水、水!快去拿藥去呀!屋裏又傳出呼叫,丫頭們匆匆跑進去。   白宅門口。   兵勇們押白穎園走來,白萌堂、朱順在後緊跟著。   白景琦突然從門房中跑出,抱住白穎園兩腿,白穎園不知所措地停住望著白景琦。   白景琦:大爺!大爺你上哪兒去呀?   景琦,快回去!白穎園揮著手,但白景琦死抱住他不放。   白萌堂大叫:秉寬!把景琦抱出去!   秉寬衝出門房把白景琦拎起往腋下一夾,跑出大門口。   這時兵勇押著白穎園出了門,後邊的朱順回頭道:白老爺留步!   白萌堂滿面悲傷地望著。   白宅外街道。   秉寬拉著白景琦的小手向胡同口走來。   他們把我大爺帶哪兒去呀?白景琦問。   你少問!走,咱倆逛廟會去,我背著你。秉寬站住蹲下身。   白景琦:不背!嘿嘍兒著。   秉寬:好好!嘿嘍兒著!   秉寬把白景琦從胸前高高舉起,一低頭,讓白景琦跨到了脖梗子上,向胡同口走去。   廟會。   秉寬馱著白景琦串來串去,白景琦居高臨下東張西望,看見個玩具攤兒,伸手一指:我要買刀。   秉寬:好,買刀。   白景琦又一指:我要吃扒糕!   秉寬:好好,吃扒糕。   走到扒糕攤兒前,秉寬將白景琦放到長條凳子上:掌櫃的,給我們小爺來碗扒糕,多放蒜,小爺愛吃辣!   賣扒糕的應道:好咧,扒糕一碗,多放蒜汁兒咧您哪!   秉寬:你吃!我去給你買把九連環大刀。向玩具攤走去。   賣扒糕的遞過扒糕,白景琦接過碗大口大口吃起來。   不遠處,一個風箏攤兒前,拐子正悄悄地窺視著他們。   白景琦在吃扒糕,秉寬在和賣玩具的攤主討價還價。   拐子悄悄溜到白景琦身邊,見賣扒糕的扭臉兒招呼別的客人,他上前一步,拍著白景琦的頭:想不想看摔跤的?   白景琦抬頭看著拐子:想!   拐子:跟我走,我帶你去看。   白景琦:你是誰呀?   拐子:我是你二大爺,走吧!   白景琦扔下扒糕,起身跟拐子走進了人群。   秉寬拿著木頭刀興沖沖走回來,只見白景琦扔下的沒吃完的扒糕碗,卻不見了白景琦,忙問:掌櫃的,那孩子呢?   賣扒糕的正忙:喲,沒留神,好像跟一個什麼人看摔跤去了。   秉寬一驚:跟誰呀?   那我哪兒認識啊!賣扒糕的說罷又補上一句:哦,好像那人說是他二大爺   秉寬顧不上再聽什麼,慌亂四顧,向前走去。   摔跤的圈子圍了不少人,秉寬在人叢中鑽來鑽去。   圈子中兩個穿褡褳的小夥子在摔跤,人們興奮地叫著好。   秉寬站住了,沒找到白景琦,急得滿頭大汗,神情越來越焦急慌亂。   人來人往,擠擠挨挨,就是不見白景琦的蹤影。   景琦景琦秉寬變了聲兒地喊著,他懵了。   百草廳藥場公事房。   白萌堂正在看去安國買藥的採購單子,大查櫃趙顯庭、採辦涂二爺和許先生、大頭兒、二頭兒坐了一圈兒。   涂二爺:您看要是行,我明兒就和許先生去安國了。   白萌堂:我看行,就這樣兒吧!   趙顯庭:老爺,還是再商量商量吧!百草廳櫃上已經查封了,還進這麼大宗的藥合適麼?   白萌堂:他能封我一輩子?他又能封我的藥場?萬一官司沒事兒了,一開張,藥接不上了,那不抓瞎了?   趙顯庭:話是這麼說,可外賬房能周轉的銀子已經不多了,為大爺的事又墊了好幾萬,這十幾萬兩一拿出去,可一時半會兒就拿不回來啦!   二頭兒:趙五爺說的是,這官司恐怕還要花大筆銀子,萬一有個急用,怕沒迴旋的餘地了。   白萌堂沉吟不語。   許先生:能不能少進點兒貨,要不然到了安國先賒賬,咱們是有信譽的。   白萌堂:不能賒賬,白家不幹這事兒,那就少進點兒,揀今年急用的進。   兩個聽差把飯送了進來。   白萌堂:吃飯、吃飯!我今兒也在這兒吃!哎,趙五爺的菜呢?   聽差打開一個小砂鍋:這兒呢,今兒是砂鍋魚頭。   趙顯庭感激地:謝謝白老爺,老惦記著我。   白萌堂:吃著不順口就說話,這菜是每頓專門給您加的菜,叫他們勤換著點兒花樣!來來,吃吧!   白宅敞廳,夜。   丫頭們點亮了廳裏的燈,全家圍坐著一起吃飯,大人一桌,孩子們坐一桌。   白周氏看了看孩子的一桌,問道:景琦呢?   白文氏:對了!景琦,怎麼一直沒見他?   胡加力站在一邊:好像跟秉寬出去玩兒去了。   白文氏有些生氣:什麼工夫了,還不回來?   白穎宇:我剛才在大門口看見秉寬了。   白文氏:叫景琦來!   聽差:就秉寬一人兒回來的,沒見景琦。   白文氏:怎麼回事?叫秉寬來我問問。   聽差:叫了,他在門口街上蹲著,就是不進來。   白文氏覺得不對了,忙站起:你們先吃。向院子走去。   白宅大門口。   白文氏走出大門,一眼看見了秉寬,叫道:秉寬!   秉寬蹲在街對面牆根下,懷裏抱著玩具木刀,兩手捂著頭,沒答應。   白文氏下了台階,快步走到秉寬跟前又叫:秉寬!   秉寬一動不動,白文氏彎腰用手扒拉他一下:怎麼了你?說話呀!   秉寬突然用拳頭狠狠打自己的腦袋,兩手輪流著打個不停。   白文氏忙拉住他:幹什麼?幹什麼?有話好說嘛,景琦呢?   秉寬哭哭咧咧地:我該死!我把景琦少爺丟了,我該死!邊說邊又打自己的頭。   白文氏使勁將他拉了起來:怎麼會把他丟了?   秉寬:我去給少爺買刀,少爺在那兒吃扒糕,一轉眼的工夫就沒影兒了。   白文氏疑惑地:還不是在集上轉,還能跑哪兒去?   秉寬:賣扒糕的說,看見他跟一個人看摔跤去了,我在集上找,一直到散了集一個人兒沒有了我才回來。   那是讓人拐跑了!家裏事兒夠糟心的了,這不添亂麼?先別告訴老爺子。白文氏說罷茫然地望著街道:看摔跤去了!這個人是誰呀?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