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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八集 第七章 金刀可汗

極品家丁 禹岩 63091 2023-02-05
  微藍的天空如同水洗般的晴朗透徹,朵朵白雲彷彿飄浮的棉絮,隨意散落在蒼宇。金色的陽光,利箭般射破萬里雲空,照射在碧綠的草原。尚未散去的露珠在草葉上留戀徘徊,折射出點點耀眼的光彩。   青草,白雲,藍天,阿拉善草原彷彿一個清純的女子,對所有人敞開她美麗的胸懷。   草原上萬馬齊喑、人聲沸騰,白色的氈房,彷彿盛開的小花,一一展現眼前。數不清的各色旗幟,在暮春的清風中獵獵飛揚。成千上萬的突厥駿馬,在草原上縱情馳騁,迎風招展的鬃毛,黑色、黃色、白色,就彷彿是草原上連綿起伏的活動山巒。馬上的騎士們,身穿嶄新的胡袍,在駿馬上隨心所欲,蹬立側跳,各種高難的動作層出不窮,引來周圍圍觀族人熱烈的掌聲。

  最受歡迎的自然是那些頭上戴著黑色面罩的勇士們了,這些才是參加叼羊大會的精英。他們的身材最為魁梧、體格最為健壯、駿馬最為快捷,即便是看不清面容,卻處處都能感受到他們心中濃濃的自信和渴望一展身手的豪情。   突厥人盡情歡呼著,毫無保留的將他們最熱烈的讚美和掌聲,送給這些神秘的勇士們。   各族送來參加選親的突厥美少女,身穿最美麗的節日盛裝,由族中長者帶領,漸漸地向草原的中央會合。那裡用巨大的粗木,搭起了一個碩大的長棚,高約兩丈,綿延數里之長。   長棚前面,豎起了數十座的高臺。每一座高臺,都自頂上垂下一根長長的繩索,下面掛著一個巨大的鐵鉤。這些都是用來懸羊用的。等那繩索斬斷,羊身落地,叼羊大會就要正式開始了。

  選親的突厥少女越來越多。她們聚集在草原中央,脫離了各自的部落,統一換乘高大的白馬,盡情馳騁。   美女與白馬的組合,立即成了草原上最大的亮點。正在奔行中的各族勇士,不管是參加叼羊還是沒有參加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此處。   彷彿一片靚麗的白雲、在草原當中緩緩移動。姑娘們清脆的歌聲,飄盪在晴朗的天空,引來無數的口哨和歡呼。   早有耐不住寂寞的突厥勇士,騎了駿馬衝上前去。還未靠近,便被嘩啦嘩啦的清水潑上了身,這是胡人對越界者的警告。   望著那些渾身濕透、呆若木雞的勇士們,四周尖叫呼哨響起,少女們的嬌笑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   參加這叼羊大會,最大的好處就是,只要你蒙上面罩,無人知道你是誰。採取這種方式,突厥人是為了彰顯公平競爭的精神。不管部落是強大還是弱小,也不管你是王公富貴還是普通牧民,只要你有本事,就可以盡情發揮,而且,不用擔心事後遭到報復。在這種情形下,叼羊大會更加激烈精采,也更能選拔出真正的勇士。

  而各個部落之間的區別,以旗幟作為標誌。如那天看到的百靈旗、鷹旗、虎旗等等,實際上就象徵著不同的部落。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足有上百個,各種各樣奇怪的旗幟都有,就好像在辦萬國展覽。   在草原最邊上的角落裡,零零散散的聚集著數十個身影。他們頭上帶著黑色面罩,唯留兩個眼睛露在外面,象徵著這些都是參加叼羊大賽的勇士。他們的旗幟上,繡的是一隻張牙舞爪、神態凶狠、正在噴火的猛獸。   老胡。你給咱們選的這旗幟,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我怎麼半天都沒認出來?其中一個戴著面罩的壯漢,鬼鬼祟祟的四周張望了幾眼,見無人注意到這裡,才開口小聲問道。   在所有來參賽的部落中,這一隊大概是最小的,寥寥十餘人而已。而他們選的位置也是最偏僻的,離那草原中央好幾里地,一看就知是沒有實力的小部落。

  旁邊的老胡解釋道:這個東西,突厥人叫做土犀。是生長在草原南半部與沙漠接壤處的一種猛獸,專門吞食野馬和駱駝,連獅子和豹子都有些懼怕它們。林將軍說,這玩意兒和我們大華的火麒麟很像,而我們現在所扮的,乃是九姓鐵勒中一個被滅族的小部落,叫做月氏。這個月氏所居住的位置,正好和土犀相近,所以就選了它做我們的旗幟了。   這樣一說,老高就明白了。他回頭朝身後望去。只見那隊伍中間的駿馬上,一個人凝眉沉思,安靜異常。   現在身處草原上,胡人遍地都是,根本就沒有人會注意到這樣一個弱小的部落,對於這種情形,林晚榮是比較滿意的。草原上的部落雖多,情景也很繁雜,但那駐守在城外的萬餘名騎兵和守城的胡人,幾乎就沒有動靜,這一點很是讓人頭疼。如果他們不動,這仗怎麼打?

  沉思中,草原中心的高臺上漸漸地熱鬧了起來,可是想見的人卻一個都沒看到,沒有右王圖索佐,更別說突厥可汗了。   林晚榮指了指那高臺,皺眉道:胡大哥,突厥的王公貴族就這麼幾個麼?還不夠老高一刀子下去的。   胡不歸笑著搖頭:哪裡,這還沒開始呢。每年的叼羊大會,都是突厥最熱鬧的盛事,不僅各王公貴族鐵定到場,就連突厥大汗也經常光臨。看今年這陣勢,就算突厥大汗不來,但圖索佐必定會到場。   正說著話,遠遠傳來隆隆蹄聲,數千彪騎踏草而來,正是守在城外的突厥精騎。   右王來了!臨近的胡人發出興奮的歡呼,勇士們催馬相迎,突厥少女也止不住的朝遠處望去,眼中閃爍著崇拜與迷戀。   圖索佐打頭,身後跟著二三十名衣著華貴的胡人。看那裝束和氣勢,應該就是留在克孜爾的王公大臣了。再往後,便是精絕的突厥騎兵。看那陣勢,足有兩千人之多,想來是保護右王和諸位大臣而來。

  圖索佐腰挎彎刀、戎裝在身,微笑朝眾人招手,草原上頓時響起熱烈的歡呼聲。人群嘩啦的迎上前,各部落的首領向右王與諸位大臣行禮問好,並奉上大碗美酒。圖索佐與諸位王公一路走來,喝酒就像喝水似的,更引起陣陣歡叫。   胡大哥。你看今日的叼羊大賽,圖索佐會不會參加?!林晚榮注視了良久,忽然問身邊的胡不歸道。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突厥可汗沒有到來,這只能說明叼羊大會的魅力還不夠,缺少重量級人物的登場。而這重量級人物,自然就是突厥右王了。   若圖索佐只是以一個看客的身分作壁上觀,那城外的突厥騎兵就不會有調動的機會。只有右王親自下了場,突厥人才會加強對叼羊現場的保衛。在他們防守的變動中,大華騎兵才能尋找機會。

  老胡遲疑了一會兒:這個,我也說不準。看他的樣子,戎裝在身,似乎是不準備下場了。不過,這也不一定。關鍵看這些選親的女子中,會不會有他心動的人物。   林晚榮嗯了聲,臉色平靜如水,沒有說話。   讓圖索佐心動的人物是誰,大家心知肚明。事實上,從玉伽突然消失的那一刻起,這就是所有人心中的疑問了。但林將軍對此隻字不提,也無人敢去追問。   圖索佐與突厥王公們,在人群的簇擁下,緩緩騎行。一路來到了長棚下,望見這年輕英俊的右王到來,就站在自己面前,突厥少女們頓時發出一陣興奮的尖叫。   圖索佐登上長棚,雙眸如電,目光不斷在人群中巡弋著,少女們越發瘋狂起來。聲聲呼喊著他的名字,齊齊向長棚擠來。沒有找到目標,圖索佐神色有些失望。他微微舉手朝人群示意,臉上泛起自信的笑容。

  一個突厥祭司,緩緩的站上高臺,手中執著一塊絹帛,大聲誦讀起來。林晚榮對突厥語幾乎就是一竅不通,好在老胡水準足夠,便聽他翻譯了。   突厥祭司在胡人王庭的地位,就好比禮部尚書,凡是重大的活動,例如祭祀、出征,突厥人都會有祭天儀式,這點和大華並無兩樣。   那年長的祭司喋喋念叨著什麼,大概是在向天祈福。所有胡人都面色肅穆,聽他訓導。長棚前的高臺上,早已掛滿了被水浸泡過的肥羊,在太陽下泛著點點油光。   吼林晚榮聽得昏昏欲睡,胡人們的歡呼驚醒了他。抬頭望去,原來那祭司早已宣讀完畢,各部落漸漸散開,叼羊大會即將開始。   圖索佐緩緩登上其中一座高臺,正在向族人揮手致意,看來斬斷第一條繩索的就是他了。

  如此重大的活動,如果放在大華,皇帝一定會親自出席的。那突厥可汗卻是別具一格,竟沒有親到現場,實在讓人費解。   林兄弟,這一場我們要參加嗎?!見那叼羊大會即將開始,高酋摩拳擦掌興奮道。要進入克孜爾,必須在叼羊大會中取勝至少三場,這一點大家都清楚。   林晚榮搖了搖頭:先等一等吧,看看形勢再說。   胡人的叼羊大賽,初始階段為三個部落同時叼羊,先到目的地者為勝。每個部落隨時都可以參加。但只要落敗一次,便失去了繼續參賽的資格。   叼羊大會即將開始,三個部落的勇士們呈三角形站好了位置,距離草原中心的距離完全相等。選親的突厥少女們眼睛一眨不眨,深怕錯過了挑選最厲害的勇士的機會。   嗚短促的號角響起,圖索佐手中銀刀一揮,浸水的羊身重重摔落在草地上。

  人群中爆發出驚天的歡呼吼叫,三個部落的蒙面勇士發瘋般催促胯下快馬,齊齊向落羊處奔去,草原上頓時升起一陣濛濛煙霧。   只有數百丈的距離,眨眼就到,那衝在最前面的突厥人,自奔行的快馬上俯身下去,雙手撈起血淋淋的羊身,嘩啦朝天一舉。他的族人還沒來得及歡呼。便聽一聲悶響。那撈羊的勇士頭上重重挨了一刀,側翻著摔滾了下去。鮮血四濺。   吼見到血光,草原上的突厥人瞬間瘋狂了起來。他們嗷嗷怒吼,又蹦又跳,雙眼閃過興奮的光芒。極力揮舞著手臂,口中喊著奇怪的號子。   流血的羊身早已落在另一部落手中,他們留下五六人拚命的揮舞著彎刀。阻擋敵人追趕的步伐。剩下十餘人策馬疾奔,往目的地馳去。   落後的二族瞬間殺紅了眼。二十餘騎瘋狂而上,眨眼就把對手砍下馬來,毫不猶豫的從他們身上踩踏過去,奮力急追。   血光順著青草一路奔灑,卻無人顧及這些。少女的尖叫、男人的歡呼,現場的氣氛熱烈的幾乎要將天翻過來。   在這無休無止的瘋狂中,三個部落的勇士們糾纏在一起。馬匹已經無法前進,什麼拉拽、阻擋、轉移,事先定好的策略全然無用。只有踩踏著對手的身體,他們才能繼續前進。   血淋淋的羊身已經不知道幾易其手。勇士們爆發出全身的力氣,血紅著雙眼相互砍殺,不斷的血肉飛舞,不斷的人仰馬翻。聲聲的慘叫中,觀戰的突厥人瘋狂的吶喊助威,聲嘶力竭,全然不顧倒下的都是自己的同胞。胡人少女興奮的手舞足蹈,對著那衝在前面的蒙面勇士拚命的招手,在草原上容貌是次要的,實力決定一切。   鈍刀也是刀,胡人下手之狠,全然不亞於生死決戰。斷腿殘腰,那些落馬的突厥人,只怕一輩子都爬不上馬背了。此時此刻,就算對手換成他們自己的親人,這些勇士一樣會動手的。胡人的血性就是這樣練就出來的。林晚榮搖頭不語,高酋暗自撇嘴。   圖索佐面對這殘酷的叼羊大賽,早已司空見慣。他臉色平靜,甚至偶爾還會微笑,對勇士們施以鼓勵。   這一場結束,四十餘名勇士中,依然騎在馬上的只剩三人。他們將搶來的羊高舉過頂,興奮的衝過終點。胡人向他們蜂擁而去。一名突厥少女勇敢的衝上前,將自己親手編織的花籃掛在其中一名勇士的脖子上,羞澀的轉身離去。   人群中發出陣陣歡呼,這意味著,已經有一位少女找到了意中人,雖然她連他的容貌都沒見過突厥人對武力的崇尚可見一斑。   那些戴著頭罩的勇士們歡天喜地的離開。按照規矩,他們的部落,有資格再打一場。如果能連贏三場,他們就可以進城拜謁可汗,這對整個部落都是一種莫大的榮耀。   觀戰下來,對這叼羊大會已經有了些認識。林晚榮點點頭:趁著圖索佐還沒參賽,胡大哥,下一場,我們上!   不管胡人的城防如何變化,都必須有人混入突厥王庭策應。而在叼羊大賽上打贏三場,無疑是最佳途徑。可是如果碰到了圖索佐,那仗就難打了。所以他選擇了先動手。   對啊。上,上!老高眉開眼笑道:只要蒙上臉,我們砍胡人。胡人卻還要為我們歡呼,這樣的機會,千年難得一見,大家可別客氣啊。   諸人哈哈大笑。大華人和突厥人雖在外貌上不同,但只要把臉蒙上了,就誰也分不清對方是誰了。而且胡人在明,他們在暗,這一仗是占了個大大的便宜。   胡不歸大搖大擺的去取了個籤號過來,胡人的製作的籤號極為簡單,就是在羊皮上畫了個動物圖形。高酋看了幾眼:咦,這好像是隻野鴨,我在烏蘇布諾爾湖邊見過。   胡不歸笑著點頭:高兄弟好記性。你說的沒錯,咱們被分到了鴨組。   噗。正取過水囊咕嘟咕嘟直灌的林晚榮,一口水直噴出來,驚得差點岔了氣。什麼雞組鴨組,突厥人的編號,怎麼如此的沒學問。   老胡倒是可以理解,突厥語裡沒有一二三四子丑寅卯,用動物圖形簡單易記,也符合他們的性格。   參加叼羊的二十餘名兄弟,都是老胡精心挑選的,不僅要功夫好,還要會幾句突厥語。所以,嚴格來說,現在這支隊伍裡,突厥語最遜的就非林晚榮莫屬了,連老高都比他強。   鴨組的三支隊伍裡,除了一支豹旗,竟然也看到了百靈鳥的身影。那日的一句玩笑話,不曾想竟真的靈驗了。老高樂的大笑。   檢查過了刀未開鋒之後,便沒人管他們了。而那叼羊的起始點,距離草原中心約莫兩百丈,長棚上的圖索佐,正在四處打量,明顯的心不在焉,當然更不會注意到這個來自大漠邊緣的小小的月氏部落了。   嗚號角吹響,林晚榮刷的一聲縱馬奔了出去。這一下狀態極好,彷彿身隨雲飄,竟連老胡都有些跟不上他。人群中頓時一陣歡呼,為他騎術叫好。只是突厥人做夢也想不到,在這黝黑的面罩下面,竟是一張黃色的臉孔。   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伴隨著觀戰的胡人瘋狂的嚎叫,隱隱能見對手湛藍的雙眸。克孜爾近在眼前,林晚榮卻是心靜如水,除了馬蹄聲,似乎什麼都聽不到了。   百靈鳥部落的輕盈果然名不虛傳。那衝在最前面的,正是那天見過的馬術通玄的胡人。他奔行如飛,身體略微一側,便將那濕漉漉的羊身抄在了手中。百靈鳥的族人,頓時響起驚天的歡呼。   豹族胡人卻也不是吃乾飯的。不等百靈鳥部落反應過來,他們身後便並轡衝出五匹駿馬,將那搶羊的胡人圍在了中間。手中彎刀揮舞著,直接衝了上去。   百靈鳥顯然早有準備。他大喝一聲,雙手拎住羊身,奮力往前扔去。   湖由(好)幾聲興奮大叫同時響起。奔行在前的百靈鳥族人奮力接住羊身,縱馬如飛,朝終點奔了出去。   圍攻的五名豹旗胡人還沒弄清狀況,那騎術精湛的突厥人突然轉過身來,一把厚重的彎刀,瞬間就將兩人掀於馬下。   這千載難逢的良機老高怎會放過。他順勢而上,馬蹄重重踏在兩名胡人的肚子上,隨手兩刀下去,那胡人再沒了聲息。   湖由(好)看見如此精湛的刀法,圍觀的突厥人發出瘋狂的驚叫,歡呼出聲,望著高酋的眼神滿是崇拜與敬仰。老高大樂:湖由。你們也湖由。哈哈!   胡不歸兩刀砍過,那剩餘的三個胡人便歪著倒了下去,百靈鳥驚得轉身就跑。這胡人的騎術果然精湛,老胡攆在他身後,竟然追不著。   羊在百靈鳥手中,兩族的胡人早已混戰成一團。馬群交錯,下手絕不留情,比上了戰場還要狠。大華騎士看似追不上他們,卻是故意撿著現成的。瞅準那落馬的,腳踏刀砍,忙的不亦樂乎。   上!見對方消耗的差不多,林晚榮低喝一聲,身後的兄弟便嘩啦一聲湧了上去,揮刀疾砍。他們養精蓄銳已久,頓如狼如羊群,在胡人的歡呼中砍胡人,這種感覺說不出的刺激!   有老高帶頭。雖是鈍刀,殺得也盡興。眼見已沒有幾名突厥人了,胡不歸打了個眼色。頓有幾名大華將士慘叫著,摔了下來。圍觀的胡人熱血沸騰,轟然叫好,尖叫此起彼伏。   那還在苦苦支撐的百靈鳥壓力一減,頓時大喜,嘩的一聲,將羊身奮力扔了出去。   前面那馬術神奇的胡人早已候著,抄手將羊身抓起,正要飛奔而去。忽覺面前疾風吹過,他忙一縮頭,身子緊伏在馬背上,腳蹬雙踏。一躍而出。   狡猾的小子!林晚榮怒哼了聲,已搶先他一個身位,縱馬卡住了他路線。同時揮刀一橫,往他腰上砍去。   那胡人抓住羊身,根本無還手之力,匆忙之下,上好的騎術發揮了作用,他抱住馬肚子,呼啦旋轉著,只等刀鋒一來,他便又鑽入馬下。   如此並轡幾步,那胡人像個猴子似的上上下下,林晚榮看的眼都花了。一不做,二不休,他嘿的一聲,豎起大刀,狠狠劈在馬背上。   突厥大馬軟軟倒了下去,百靈鳥失去依附,驚駭的奪路而逃,卻被趕上來的胡不歸一刀砍翻了。   吼老高舉著羊身,興奮的衝過了終點,四周的胡人湧了上來,歡呼雀躍。   林晚榮故意落在最後,抬頭向遠處望去,突厥王公們興奮的交頭接耳,卻已看不見圖索佐的身影了。   將軍,怎麼了?!胡不歸與他離的最近,見他東張西望,急忙湊了上來問道。   林晚榮搖搖頭,凝重道:圖索佐不見了!   胡不歸吃了一驚,急忙掃了幾眼,果然,那長棚的位置上空空如也,突厥右王不知何時消失了。   會不會是上茅房去了?!老胡小聲道。   我能回答你這個問題嗎?!林晚榮無奈的翻了翻白眼,老胡哈哈笑著,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奶奶的,怎麼沒人來給我送花?突厥女人瞎了眼!!!老高憤憤不平走過來,手中彎刀用力揮舞了幾下。   對啊,怎麼沒人獻花?老高這一句倒是點醒了林晚榮,以高酋今天的表現,落在那些只認功夫不認人的突厥少女眼中,沒人賞識那是不正常的。他急忙回過頭去,這一瞥,便瞧出問題來了。   原本興高采烈欣賞叼羊大會的突厥少女們,此刻卻全部翹首南邊,睜大了眼睛在尋找著什麼。對這邊得勝的老高,根本就沒看過一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南方瞅去,方纔還熱火朝天的阿拉善草原,瞬間變得比湖水還安靜。   圖索佐不見了,少女不喊了,草原變得如此靜謐,到底出了什麼事?老高二人相互望了一眼,心中的疑惑,不知找誰解答。   遠遠的,草原上現出一個小小的黑點,嘀嗒,嘀嗒,清脆的蹄聲,擊打在每個人的心房。身形漸漸映入眼簾,那竟是一匹青蔥小馬,搖頭晃腦,神駿非凡。   馬上坐著一個年輕的女子,如雲的秀髮似奔湧的黑色瀑布般灑下,肌膚晶瑩如天池美玉,她臉上罩著透明的淡色輕紗,美麗的瞳眸微微流轉,眼眸仿如秋波,漆黑水潤中還隱隱帶著一抹幾乎看不見的淡淡的藍色,幽邃而清澈,如草原深處的納木錯湖,晶瑩潔淨。微風拂起點點面紗,她紅潤的唇角微微上翹,勾出個微笑著的俏麗弧線,便似是天邊升起的月牙兒。   恍如初見!心裡忽然生出的這個詞,讓林晚榮無聲一嘆。   是玉伽!!!胡不歸與老高驚得嘴都合不攏了。突厥少女們尖叫著,騎上白馬,瘋狂的向玉伽站立的地方衝去。   嗚   嗚   嗚   三聲長長的號角,在草原中沉沉響起,大地漸漸震顫,如雷的蹄聲洶湧而來,克孜爾城下,煙塵滾滾,似有千軍萬馬衝了過來。無數金黃色的狼旗,迎風招展。   高酋撫眉眺望,驚道:突厥人的騎兵,還有克孜爾的守衛,他們全朝這邊來了,怎麼回事?!   塵土漸漸散去,數萬突厥精銳,呈一字排開,緩緩行進過來。遠遠的克孜爾城中,守城衛隊魚貫而出,為他們殿後。這些都是突厥最精銳的騎兵,軍容嚴整,神情彪悍,尚未靠近,便有一股凜冽殺氣撲面而來。   兩股大軍中間,十六匹通體赤紅的汗血寶馬,拉動一架巨大馬車,徐徐前進。馬車上豎起一座高高的黃色攆帳,四周繡著金色的狼頭。風吹紗幔,那馬車悄無聲息,也不知裡面坐的是誰。   突厥騎兵緩緩的將玉伽和那些少女圍在了中間,他們慢慢轉過身來,隊形像是一個擴散的大圓,緩緩向四周推進,將所有人都排斥在外。金黃色的紗幔在清風中微微拂動,月牙兒的身影漸漸模糊,終於消失在人堆裡,慢慢地,連那些突厥少女都看不見了。   突厥可汗來了!胡不歸壓低了聲音,興奮說道。      黃色攆帳,繡金狼頭,十六匹純種汗血寶馬作為座駕,縱觀茫茫草原,能有這排場的,除了突厥人的可汗,還有誰來?!   數萬突厥精兵在草原中間停住了,止步不前,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四周滿是沉寂,只能聽見胡人粗狂的呼吸和戰馬不斷的噴嚏。所有突厥人的目光,都緊盯在那高高的攆駕上,一刻也不敢錯過,眼中滿是崇敬之色。   胡大哥,我們大華,真的沒有人見過突厥可汗麼?林晚榮沉聲問道。   胡不歸嗯了聲,輕輕點頭:大華與突厥交兵多年,期間曾有數位胡使出使大華,他們傲慢無禮,胡作非為,竟妄圖藉著兵力優勢,向我朝勒索土地與錢糧,可謂舉朝共憤,數度被我們趕了回去。而他們的毗迦可汗登基二十年來,此種情形愈演愈烈,兩國邊境戰爭不斷,也勒索不斷。皇上震怒之下,怎會向突厥派使臣去看他們的大汗?而胡人的都城克孜爾,深入草原腹地,相距大華幾千里,除了偶爾有一兩個大膽些的華商冒著生命危險去做些買賣,其他從未有人到過。就算有華商到來,憑兩國的關係,他們也只能是偷偷摸摸掙點銀子,又有誰能見著毗迦可汗一面?!   這倒的確是實情,以大華皇室愛面子的心理,有誰會在受盡百般侮辱之後,再去拜訪一個蠻夷的可汗。   林晚榮想了想,正色道:這樣說來,那毗迦可汗,至少也有四五十歲年紀了?!   確實如此。我初次上戰場的時候,曾趕上過他率兵親征,聽說那時他也才三十多歲年紀。只可惜那一仗我們一敗塗地,連這胡人可汗的面都沒見著,就已經潰敗千里。胡不歸慚愧的搖搖頭。   老胡參軍也有二十來年了,而突厥人的壽命不算長,如此算來,那個毗迦可汗現在已是垂垂老朽了。林晚榮眼中冷芒一閃,忽然道:胡大哥,你能確定,現在在位的,還依然是毗迦可汗嗎?   應該是。除非他已經死胡不歸說著,忽然大驚:將軍,你莫非懷疑突厥可汗已經換人了?   林晚榮微微搖頭:我也不清楚。但我一直在想,為何趙康寧來克孜爾這麼長時間了,卻沒有見過突厥可汗?以毗迦可汗對大華的野心,他不會無端放棄這麼好的一顆棋子的。這裡面有些古怪。   的確有些奇怪。胡不歸緊皺著眉頭道:據末將所知,去年春天突厥大舉進犯時,毗迦可汗還曾嘉獎過胡人各部落的勇士。到了秋天,戰事正激烈時,他們占著明顯的上風,卻突然退了回去,據說是糧草儲備不足。李元帥也頗為驚奇,還特意派斥候去偵察過。只是自草原起,胡人便層層戒備,斥候在草原邊上轉了一圈,尋不著突破之處,又不得不退了回來。   問題就在這裡了。說起這段往事,林晚榮可謂記憶猶新。他和肖青璿玄武湖畔初見,談起的就是這件事。   胡人和我們打仗多少年了?可以說,他們時時刻刻都在準備進取中原,又怎麼會犯糧草儲備不足這種低級錯誤?在占盡優勢的情況下,他們憑什麼無緣無故的退回去?   胡不歸眼睛一亮,大喜道:難道真如將軍所想,是毗迦可汗去年冬天出了變故,胡人不得不退兵?!為了防止我們趁機反攻,他們刻意對外隱瞞了這個消息?!老天,若真是如此,我大華豈不是錯過了一個千年不遇的大好機會?!   是與不是,馬上就要揭曉了。林晚榮微微一嘆,目光落在遠處飄揚的金色狼旗上。那裡,金色的攆帳輕輕拂起,突厥騎兵緩緩移動著,載有突厥可汗的馬車徐徐而來,漸漸地接近了。   直到此時才看清,行在最前,帶領突厥騎兵的,就是方才突然消失的突厥右王圖索佐。他跨著汗血寶馬,滿身戎甲,眉間一掃先前失望,神采飛揚,睥睨四方。   拜見大汗!   可汗與草原之神同在!   數不清的突厥人擠上前去,隔著遠遠的,便虔誠的趴伏在地上,大聲恭誦著。可汗的馬隊向前推動,所到之處,人人跪伏在地,無人敢去仰視,他們不斷轉動著身體,從不同方向,對著可汗虔誠膜拜。   突厥汗國建立之後,整合部落、修建都城,已經逐漸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禮儀官職體系,初具了帝國的規模。就這樣的排場,比起大華皇帝,也弱不了多少了。   突厥可汗的到來,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祿東贊留下的鐵騎連同克孜爾的守軍,盡數出動,全力護衛他的安全。   在那龐大的隊伍裡,任你如何尋找,都已經看不到玉伽的身影,連選親的少女們,也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馬隊在草原中心緩緩停下,木頭搭起的長棚全部拂上金黃的紗幔,金色的狼旗插遍四方,成千上萬的突厥騎兵,身體面向草原東方,將十六匹神駿的汗血寶馬緊緊護在中間。   英武的圖索佐縱馬奔入人群正中,忽然一牽馬首,那神駿嘶的長鳴,前蹄騰空,迴旋著轉過了身來,直面可汗車隊,相距約莫五十餘丈。   右王翻身下馬,左手扶刀,右手放在左胸,單膝著地,威武雄壯的聲音剎那響遍草原:右王圖索佐叩見大汗。願草原之神,與可汗同在!   願草原之神與可汗同在!四周的突厥民眾,早已恭敬的匍伏於地,跟隨在圖索佐身後,向大汗行禮。   這些話當然是胡不歸翻譯的,林晚榮對突厥語完全是一頭霧水。   右王和所有的突厥人都跪倒在地,草原寂靜如水,連落針的聲音都可清晰聽見。   下面該是突厥可汗發話了吧,月牙兒呢,她又在哪裡?林晚榮心裡忽然噗通噗通的跳了起來,竟有一股難以言道的緊張。回頭再看,老高老胡二人臉色繃的比他還緊,想來此刻,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樣的吧。   右王、諸位王公、諸位突厥子民,快請起來吧。沉默中,一個稚嫩的童音恍如天降。清脆悅耳,劃破草原的寧靜,迴盪在每個人耳旁。   這是突厥可汗?!林晚榮驚駭的睜大了雙眼,高酋與胡不歸更是嚇的嘴都合不攏了。聽這聲音,分明就是個五六歲的稚童,哪裡是什麼毗迦可汗。   將軍,你說的沒錯,突厥一定出了變故,從日期上推算,應該就在去冬今初。奶奶的。毗迦可汗一定死了,這些胡人一直封鎖著消息,隱瞞我們。胡不歸拉住他的衣袖,激動的嘴唇都在哆嗦了。   林晚榮無語沉默。克孜爾與大華都城相距遙遠,來回至少要兩三個月。再加上胡人刻意封鎖消息,普通的突厥子民都難以得知真相,大華被蒙在鼓中幾個月倒也不意外。   叫他意外的,是胡人深沉的心機。   如果不出所料,去年秋天,毗迦可汗就應該已經重病在身了。最終導致突厥人在占盡大好形勢的情況下,無奈撤兵。或許毗迦可汗的重病是突發事件,可是後面的一切,都是突厥人精心佈置好的了。   從編好撤兵理由,處處防範大華的進攻與刺探,到幾個月前,祿東贊煞有其事的到大華為毗迦可汗求親,這都是精心策劃的。   明知求親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祿東贊卻樂此不疲。他所來,無外乎有兩個目的,一是用毗迦可汗求親,試探大華是否已經得知突厥出了變故,二是刺探大華軍情,為今春的出兵做準備。   而突厥人之所以敢在半年之後再度大規模殺入賀蘭山,這只能說明一點,突厥內部已經理順了各種關係,又或者,是毗迦可汗的臨終遺命。不管如何,大華確實錯過了一次最好的機會,而現在的突厥人,已經從混亂中走了出來,即便大華知道毗迦可汗出了變故,也於事無補了。   胡人可謂是步步為營,每一著都是計算好了的,而在他們背後,一定有個聰穎智慧的軍師。這個軍師,到底是誰呢?!   眼前無聲無息的浮起月牙兒微笑的臉龐。美麗飄渺,不可觸摸。   在我們突厥,我並不是最聰明的人。祿東贊的話言猶在耳,直到現在,他才瞭解了這句話中的深刻含義。上天是公平的,他不會專美任何人,每一個民族都有許多智慧傑出的人物,大華如此,突厥亦是如此。   突厥的新可汗,竟是一個小小的稚童!!!我們竟然是在和一個小孩子打仗?!這簡直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深入草原這段時間,所有的事情加起來,也沒有今天這樣緊張刺激。老高舔了舔嘴唇,嗓子陣陣發乾,急忙握緊了手中的彎刀:林兄弟,現在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林晚榮不緊不慢笑道:靜觀其變就是了。   可是月牙兒回來了,憑她的聰明,她一定知道我們隱藏在這   高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林晚榮淡淡的揮手,打斷了。他沉默半晌,微微一嘆:放心吧,現在的玉伽,不認識你,也不認識我。她只是一個和我們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高大哥,你會害怕一個陌生人嗎?!   陌生人?!胡不歸二人驚駭的無以復加。今日的怪事何其多,先是突厥可汗變成了一個小孩子,接著又是月牙兒淪為陌生人。他們一輩子遇到的事情,也沒有今天來的離奇。   將軍,這,這是怎麼回事?!胡不歸撓著頭,小聲問道。   林晚榮輕輕搖頭,眼神落在那黃色的攆幡上,默默無語。老高使勁瞪了胡不歸一眼,狠狠齜齜牙,用口型比劃了兩個字:笨蛋!   可汗開口之後,圖索佐從地上站了起來,周圍的突厥人也迅速起身,恭敬的站在一旁。   圖索佐單掌抱胸道:可汗,今日叼羊大會已賽四場,計有四個英勇的部落取得勝利,這些都是您忠實的子民兒郎們何在?!快向可汗報喜!   吼,吼在已進行的比賽中取勝的勇士們。興奮的揮手,朝可汗和所有人致意。老胡等人迫不得已,也無奈的揮舞了兩下。   好!那稚嫩的聲音傳來:各賞羊五十匹。   謝可汗,圖索佐恭敬欠腰:請可汗登臺。   金黃的紗幔微微拂動,似有幾個身影登上了中間的長棚,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右王面含微笑,脈脈注視著,心情與方纔已經完全不同了。   一直是這小可汗說話,卻沒有聽見玉伽的聲音,不知道她在哪裡,更不知道她和這小可汗是什麼關係。母子?開玩笑,玉伽要是小可汗他媽,那我就是他爹了。童養媳?突厥人應該不興這一套吧。猜來猜去,總覺不著邊際,索性懶得管了,靜觀其變。   突厥可汗已經登臺,只是為安全計,四周都用黃幔遮擋了,看不清裡面的人物。   嘻嘻的輕笑聲傳來,方才圍著玉伽的那些突厥少女們,從幕後轉了出來。個個神采飛揚,有幾個臉上還著了淡妝,平添許多美麗。   圖索佐眼睛瞪大,一個一個打量著,瞅了半天,卻沒有自己想看見的身影。他臉上略略有幾分失望,往那幔後看了幾眼,大聲道:圖索佐大膽請問可汗,今天是否還有其他女子要參加選親?!   這一聲問下,全場都靜謐了。胡人們爭先恐後的往前打量,眼中閃爍著關切的神情。   紗幔後沉寂,久久無人應答。   圖索佐大膽請問可汗,今天是否還有其他女子要參加選親?!突厥右王疾進了兩步靠近那長棚,昂首挺胸,再次大聲問道。   原來突厥人中,並非鐵板一塊,也難怪趙康寧會藉機挑撥呢!林晚榮冷笑不語。這圖索佐已經很明顯的在逼宮了,雖然不知道玉伽與小可汗到底是什麼關係,也不知道玉伽為什麼不出來選親。但要他在玉伽和圖索佐中間做個選擇的話,傻子都知道選哪個了。   四周的突厥人張大了嘴巴,眼巴巴的望著那黃色紗幔背後,顯然也在等待一個結果。   圖索佐連問兩聲之後,不見有人回話,正要再踏步上前,卻聞嘩啦一聲,那黃色的紗幔已拉開一半,清脆的童聲傳來:右王,你是在對本汗問話嗎?!   終於看見了這突厥小可汗的真實面容。這是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粗眉大眼,雙目炯炯有神,身著一身金黃色的胡袍,腰間掛著一柄彎刀,他正皺了眉朝右王問話。   這小子,虎頭虎腦的,倒頗有些我當年的風範。老高自言自語道。   突厥人爭先恐後的跪伏在地,朝可汗行禮,圖索佐卻了無懼色。他搖頭大聲道:小可汗,圖索佐大膽請問,今天是否還有其他女子參加選親?   這圖索佐膽子還真大,竟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呼那小傢伙為小可汗,這不是欺負人家年少又是什麼?典型的奸臣!林晚榮哼了聲。   再看那小可汗,雖是面容鎮定,說話也滴水不漏,但終是年紀太小,在圖索佐的逼問下,不自覺往後坐了坐,眼神中流露出幾分膽怯。   一隻小手從身後高處伸了過來,拉住了小可汗。潔白的手腕處,微微露出一抹金黃色的袖角,那衣裳的顏色,竟比小可汗的還要鮮亮幾分。   圖索佐,你是在對誰說話?!一個清脆的聲音,不疾不徐的飄了過來,那聲音分明不大,卻清晰的灌入到草原上每個人耳中。   是玉伽!!!老高驚得差點跳了起來,旋即急急摀住了嘴,偷偷打量了林兄弟一眼。林晚榮眼神淡淡,面色平靜,彷彿沒聽到他的話般。   人群中爆發出驚天的歡呼,雖還沒看見玉伽的面容,卻已有無數人虔誠的跪了下去,比方才膜拜小可汗還要熱烈許多。   圖索佐跪伏在地,急急行禮,比方才恭敬百倍。他面色平靜,再不復方纔的傲慢,隱隱有著濃濃的驚喜。   難道玉伽的地位,比小可汗還要高?!林晚榮心裡的驚詫無法用言語形容,恍然想起二人相伴時,那時而深沉時而歡快的容顏,他心裡模模糊糊的,總有些難以置信的感覺。   想起安碧如的那一針,心裡也不由得感嘆,安姐姐的眼光,確實狠辣無比。   快看,玉伽要出來了!高酋指著前方,吃驚的喊道。   紗幔緩緩拉開,那高臺便徹底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正中處鋪著一塊巨大的紅色地毯,地毯中間,安放著高大寬廣的突厥王座。王座上鋪著幾張金色的虎皮,寬大無比,金碧輝煌。最奇怪的是,那王座卻是分為兩層,上面那層,比下面這層要高上一個腳踝的位置。   小可汗坐在下面,那上層的王座,卻是端坐著一個美麗的女子。   她此時已去除了面紗,天山雪蓮般晶瑩的肌膚,柔美的面部稜角,讓她的側面有一種淡淡的溫柔。   正面看去,如雲的秀髮高高盤起,頭上緊戴著一頂金色的鏤空氈絲,兩縷流蘇輕輕飄擺,典雅高貴,儀態萬方。鼻梁嬌俏高挺,紅唇微微上翹,有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就彷彿她倔強與不屈的性格。雙眸幽邃如秋水,漆黑中又暗藏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淡藍,隱隱有冷光閃過。   她的臉上撲了一層薄薄的金粉,妖冶而又奇特,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淡淡的雙眉於眼角處突然塗濃,用力向上彎起,如同出鞘的彎刀,有著不容置疑的冷冽與尊嚴。   一襲金色的胡裙直達到王座兩邊,如雲般飄灑,比陽光更耀眼。   胡不歸喃喃嘆道:是玉伽,真的是玉伽!!!她坐的比小可汗還高!   玉伽臉帶微笑,右手中握著金刀,左手拉著小可汗的手,兩人緩緩的站了起來。   呼周圍的突厥人像是發瘋一般的湧上前去,拚命的叫喊著,跪在這二人腳下的青草地上頂禮膜拜。四周都是瘋狂的人群,瘋狂的叫嚷,草原整個就是一鍋煮沸的水。   瘋了,都瘋了。老高不解的搖頭。   胡不歸神色癡呆,眼睛睜得比雞蛋都大,大嘴一張一合,吶吶說著什麼。   四周都是呼喊聲,吵的人耳朵都要被震聾了。那胡人的口號,林晚榮一句也聽不懂,便使勁在老胡身上拍了一下,大聲道:胡大哥,他們喊玉伽什麼?!   胡不歸臉色煞白,極力搖頭,喃喃道:不可思議,不可思議。他們叫她大可汗!      大可汗?!   這一聲出口,不僅高酋驚悚的張大了嘴巴,就連林晚榮也是目瞪口呆。玉伽竟然是突厥人的大可汗?!這不是開玩笑吧!   關於玉伽的身分,他曾經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公主、王妃甚至是草原上最神秘的女巫師,所有的可能都想過了,唯獨沒有把她和可汗關聯起來。在崇尚武力、男權至上的阿拉善草原,美麗的月牙兒竟然成為了突厥人的大可汗,這簡直就是上帝與他開的一個天大的玩笑。   老胡,你沒有聽錯吧?高酋兀自不信,拉住胡不歸又問了聲。   胡不歸搖頭苦笑,朝前面疾指:我能聽錯?你看看這些胡人對她的膜拜吧,若不是大可汗,誰能有她這樣的榮耀?   身前密密麻麻一片,所有的突厥人都恭敬的長跪在地,口中唸唸有詞,向著玉伽叩首。   你今夜也許是無意的善舉,將會換來回報。玉伽以草原之神的名義發誓,我突厥攻陷你大華城池之後,將只會驅逐,不再屠殺大華的婦孺幼童,這是給你的回報。   攻陷達蘭扎部落時,玉伽傲然說過的話語,依稀響起在耳邊。   精美的金刀,神秘的狼紋,祿東贊似明非明的暗語,一幕一幕的往事,彷彿放電影一般,在眼前一一浮現。把這一切連串起來,玉伽的身分早已經昭然若揭,只是他卻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固定思維害死人哪!林晚榮無語嘆了聲。   老高偏執的搖頭:我還是不相信。草原上這麼多勇士,圖索佐、巴德魯、祿東贊,哪一個也不是省油的燈,怎麼會讓玉伽做了大可汗?!   這一點,老胡就沒法解釋了。林晚榮沉吟半晌,忽然笑道:高大哥,眼光不要只落在玉伽身上。你別忘了,她身邊還有個小可汗。   高酋撇撇嘴:小可汗,小可汗怎麼了?!他還不是得聽大可汗的!一大一小。胡人的規矩可真夠混亂的。   林晚榮笑著搖頭:我倒是和你看法相反。他們設置這一大一小兩個可汗,極有可能正是為了防止混亂的。   防止混亂?胡不歸和高酋都是一頭霧水。   林晚榮點了點頭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這個所謂的小可汗,應該就是剛剛去世的毗迦可汗的子嗣了。子承父業,王位傳承,本來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誰也沒資格說三道四。可是看看小可汗的年紀,問題就出來了。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執掌一個強盛的汗國,還要與大華開戰,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玩笑。   確實有問題。胡不歸情不自禁的點頭:老臣幼帝,歷朝歷代都曾有過。那最重要的,當然是要選好臨終託孤的輔政大臣。毗迦可汗身為武力強盛的一代大帝,在傳位之前不會不考慮這些的。   所謂臨終託孤的輔政大臣,其實咱們閉著眼睛也能數的出來。林晚榮扳著手指,一個個點道:巴德魯、圖索佐、祿東贊,一左一右一國師。這幾人在突厥的權勢最為強大,沒了他們,誰輔政都不行。   這三個人,占據突厥的半壁江山還多,毗迦可汗不可能置之不理。高酋身在宮中多年,對這些事最為瞭解。急忙點頭道:林兄弟說的不錯。這三人必定是平起平坐的首席輔政大臣。誰也不能讓誰,如此才能平衡各方勢力。   可是問題又出來了。林晚榮攤手笑道:左王很強大,右王很強大,國師很強大。這裡面最弱小的,偏偏就成了年幼無知、毫無實權的小可汗。身為一代天驕的毗迦可汗,怎麼會讓自己的兒子環飼在虎狼的懷抱中?!   老高喜道:我明白了,所以就有了玉伽大可汗。   不錯。林晚榮沉聲道:大可汗應該就是各方勢力平衡的產物。這人不僅要在突厥有極高的聲望和地位,更要有莫大的智慧和勇氣。而且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毗迦可汗一定會挑選與小可汗最為親近的人,並賦予她最大的權力,這樣她才有能力護衛小可汗。而在小可汗成年之後,她也必須卸任,歸權於原主人。   所以,毗迦可汗就挑選了月牙兒。月牙兒不僅聰明智慧,更因為她是個女子,對所有人都構不成威脅,令大家都放心。如此一來,在這種微妙的平衡中,最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就成了最好的選擇。妙啊,實在是妙。胡不歸興奮的拍手:這樣說來。玉伽與毗迦可汗還有小可汗之間,必然有著最親密的聯繫。   金刀,金狼。大可汗。林晚榮讚許的看了老胡一眼,點了點頭,無聲一嘆:其實,無論從智慧、容貌還是勇氣,月牙兒在突厥都是最拔尖的。若讓她做突厥可汗,本來也沒什麼奇怪的唯一可惜的是,她卻生作了女兒身。我猜想,毗迦可汗臨終前,最遺憾的,也許就是這件事了。   口中雖惋惜,心中卻有些莫名的慶幸,如果月牙兒真的是個男子,那大華與突厥的戰爭,將會變得更加殘酷和激烈。只可惜,上天永遠不會有如果!   做個攝政王也不錯啊,老高嬉笑道:以月牙兒的手段,給她數十年的時間,不管什麼左王右王突厥國師,有誰能是她的對手?到時候,把小可汗踢掉,攝政王扶正,由她自己做一個一代天驕的女可汗,又有什麼不可能的?!   說起玉伽的手段,林晚榮從不懷疑,只是,她真的會那樣做嗎?   遠遠望去,暮春的陽光裡,大可汗金色的臉頰,妖冶高貴,熠熠生輝。想著她無所不用的手段,林晚榮忍不住的迷惑。   糟糕!胡不歸突然驚了一聲,滿面懊惱道:擒到手的突厥大可汗我們卻把她給放了,這可怎生是   高酋瞪他一眼,老胡這才意識到走口,偷偷瞥瞥林將軍,啊啊了兩聲不敢再言。   想起安姐姐的那一針,突厥大可汗的生命也只剩幾個月而已,捉與放又有什麼區別?林晚榮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高酋眼珠一轉,嘿嘿笑道:其實,我倒有個化干戈為玉帛的方法,可叫我們大華兵不血刃的就收拾了突厥人。   還有這樣的好事?胡不歸忙道:什麼方法,高兄弟快說。   高酋得意道:月牙兒不是突厥大可汗兼攝政王麼?這一路上。她對林兄弟的情形,想必大家也看到了吧。只要林兄弟略施小計,擒獲了她的芳心,以月牙兒的聰明才智,收拾左右王就跟玩似的,那小可汗就更不值一提了。到時候,合林兄弟與月牙兒的奸詐,哦,不,是計謀,讓月牙兒做突厥獨一無二的天可汗,一統草原,那簡直就是手到擒來、容易之極。接下來麼,嘿嘿。由林兄弟賜這美麗的天可汗幾個大胖小子,純粹大華的種子娘的,什麼突厥人胡人,全部由大華人統治,我們可不就一統草原了嗎?!   老高這個淫貨,太他娘的有才了!這可不是開玩笑,此事具有極高的可操作性,只要林將軍點頭,成功率至少有六七成!胡不歸瞪大了眼睛,口水滴答滴答,直想給老高幾個熊抱。   我兒子當突厥可汗?高酋的話,把林晚榮也嚇了大跳。那話雖淫,理卻不淫,只是過於下作了些。   還是醒醒吧,他一腳踢在老高屁股上,笑道:你們忘了嗎,現在的玉伽,和咱們可是陌路人。而且,攝政王就是那麼好幹的嗎?你們看看,那逼宮的可不就找上門了   圖索佐,你是在對誰說話?!玉伽聲音不輕不重,不疾不徐,字字落在草原上人們的耳中,她金色的臉頰倏然冷冽,莊嚴立現。突厥人跪伏在地,莫敢相望。   月牙兒被譽為草原上最高貴的木棉花,她的美麗、莊嚴、勇氣和智慧,即便是在號稱武力至上的突厥,也為無數人所景仰。兼之其出身高貴,手中的金刀更是至高無上的王權象徵,驕傲的圖索佐也不敢掠其鋒芒。   他急忙深深一拜:請大可汗息怒,圖索佐別無他意,只是為了興盛汗國,才不得不問。   話裡雖是仍帶刺芒,那鋒勁卻已不自覺的弱了許多。他比玉伽大上十來歲,算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也是功高蓋世的右王,但要從突厥右王變成玉伽的汗王,雖只有一字之差,卻是難如登天。   右王辛苦了!月牙兒微微點了點頭,卻是不置可否。她一手高舉金刀,一手牽起身旁的小可汗,自長棚上緩緩而下,沿草原前進,對著所有突厥人揮手。   膜拜與歡呼震動天闕,突厥人瘋狂的向前湧去,這一刻,玉伽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執掌金刀的突厥大可汗,是草原之神的象徵。   月牙兒與小可汗一路走來,時不時的停下來,與身邊的子民交談,親切撫摸他們的戰馬,微笑致意。無數人呼喊著大小可汗的名字,草原上熱烈沸騰的氣氛,頓時升到了頂峰。   真是個聰明的女子!!!林晚榮深深一嘆,你可以罵她作秀,但這走下高臺的短短幾步,對突厥人鼓舞的力量,確實是難以形容的巨大。突厥大可汗她很明白自己的弱點,但是,她更清楚自己的優點,也同時將這優點發揮到了淋漓盡致。   只是可惜,她的生命卻只剩短短百來日了。林晚榮默默搖頭,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快看,玉伽朝我們這邊來了!高酋小聲輕喚,急忙低下了頭。   那邊,月牙兒與小可汗推開了保護他們的突厥騎兵,款款而行,微笑著揮手,向這邊角落裡的胡人致意。圖索佐跟在二人身後,警惕的眼神四處打量,顯然在防範敵人對可汗的偷襲。   來了!老胡向所有人低喝一聲,示意他們噤聲。這十來號人裡,精通突厥語的寥寥可數。要是誰碰上玉伽或者小可汗問話。就說他是啞巴,由老胡統一作答。   十丈,八丈,五丈玉伽的輪廓漸漸清晰,此時的月牙兒再不是那個清純美麗的突厥少女,她的妝容高貴,臉上雖是含著微笑,眼神卻有說不出的冷冽與智慧。   在周圍振聾發聵的歡呼聲中,林晚榮低下了頭去,將面罩用力往下拉扯,身子往後退了退。這種時候,沒有誰的精神不緊張。但是在這種緊張中。他的感覺卻前所未有的清晰,能清楚的聽見玉伽的每一聲輕笑,能辨別出她每一次微小的步伐,甚至能聽見她每一次平靜的心跳。   熟悉的、淡淡的芬芳飄過,獨一無二的蕭家香水,清脆的童音在耳邊響起。那稚嫩的小可汗指著胡不歸抱在手中的旗幟,眨眼道:姐姐,這個是什麼旗?!   這次不需胡不歸的翻譯,只看小可汗的動作就就知道他在問什麼。   溫柔的聲音笑著道:這個叫土犀,是生長在大漠南部的一種猛獸,與月氏部落相鄰。你們是月氏的族人麼?!   後面的一句話,卻是問胡不歸的。老胡急忙單手撫在胸前:月氏族人,向大可汗、小可汗致敬。草原之神與我們同在。   離得近了,才看清月牙兒美麗的臉龐。寬大的金色胡袍,將她玲瓏的身段包裹的緊緊。微藍的眼神平靜而清澈,鮮紅的口唇嬌豔如滴水的櫻桃。她的神色略有些憔悴,臉上卻掛著和藹的笑容。   你們月氏部落,現在還有多少人?牛羊足夠嗎?聽說你們方才叼羊已經贏了一陣,不簡單!玉伽點了點頭。親切問道。   老胡冷汗直冒,幸虧林將軍有先見之明、叫他早做準備,要不然,還真得出岔子。他驕傲而又恭敬道:草原之神保佑,月氏現有族人九百八十人,牛羊上千匹。   小可汗聽了,卻是奇怪道:姐姐,月氏族人為什麼如此之少?!   玉伽微微嗯了聲:月氏原來是九姓鐵勒的部族。後來因戰亂,導致人數銳減。薩爾木,我們突厥是由許多部族組成的。很多的族人,是來自九姓鐵勒。他們眼睛的顏色和雖然我們略有不同,但是他們都是我們的子民。你要好好的保護他們,讓他們富裕安康。   小可汗薩爾木點了點頭,又道:那大華人呢?他們人很多,我們正在和他們打仗,將來破取了賀蘭山,我要怎麼對待他們?!   月牙兒微笑道:打仗的時候,一定要狠,不能心慈手軟,要讓敵人懼怕。但是,一旦他們成為你的子民,你就要好好對待他們,讓他們和我們的族人一樣,有肉吃,有衣穿,這樣,他們才不會造反   圖索佐聽得搖頭,大聲道:大可汗,圖索佐不贊成你的看法。我們突厥是馬上打出來的地盤,入了關,就要狠狠打壓大華人,讓他們永遠抬不起頭來。那趙康寧你也看到了,大華人都是奴性十足,只有刀和血,才是對他們最好的統治。   放你媽的屁!胡不歸聽得咬牙切齒。   正因為有你這種想法,所以,大華人才會拚命的反抗我們,直到今天,我們也沒打下賀蘭山。玉伽懶懶說了句,便不再與他辯駁,摸著小可汗的頭道:薩爾木,你懂得思考這些,姐姐很高興!你將來一定會是草原最英明的可汗。   她對小可汗點點頭,又微笑著朝月氏的旗幟呶呶嘴。小可汗果然機靈,立即大聲道:月氏部族不足千人,竟能在叼羊大賽中取勝一場,實在不易,加賞肥羊五十頭!如果再贏,本汗再賞!其他部落也照此辦理。   謝大可汗,謝小可汗。胡不歸感激涕零,周圍的胡人興奮大呼。   林晚榮冷眼旁觀這一切,雖然聽不懂突厥語,但看周圍胡人興奮的臉色與炙熱眼神,便能猜出幾分。就這一陣,不管是左王、右王還是祿東贊,誰也比不上月牙兒。為人上者,果然非同凡響。   說了幾句話,玉伽便偏過頭來,輕輕走動,微笑著向周圍胡人致意。   林晚榮站在人群中,玉伽緩緩挪動,那立身停下的地方,卻正巧就在他面前。他大吃了一驚,急忙往人群中鑽了鑽,只是怎麼也擠不動了。   二人前後隔著三四個人,自人縫中面面相對,他甚至能看清月牙兒紅潤的雙唇、修長的睫毛。距離不遠,便在咫尺之間!      明知月牙兒不可能認出自己,他仍是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大可汗輕輕點頭,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掃過,不曾有絲毫的滯留。她微笑著向面前的子民們招手,突厥人歡呼雀躍,頂禮膜拜,行為近乎瘋狂。   挨的很近,林晚榮甚至能感覺到月牙兒平緩自然的心跳,如草原深處的湖水,沒有絲毫的波動。   咫尺之間,卻是天涯!這感覺,難以形容。   直到大可汗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遠處的人群中,他才如釋重負的長出了口氣。高酋搖著頭,不解道:奇了怪了,月牙兒真的把我們給忘了?邪門了!   什麼邪門?忘了不好嗎?林晚榮笑著道:難不成你還想叫她帶兵來抓我們?!   玉伽帶著小可汗一路緩行,遇到部族便會駐留片刻,與他們說上幾句話,叼羊大會雖停滯下來,熱烈的氣氛卻是有增無減。圖索佐跟在二人身後,一路護衛,倒也盡職盡責。   直到玉伽攜著小可汗重新登上長棚,草原上熱烈的氣氛才稍稍平靜了下來。突厥人興奮的交頭接耳,議論的焦點,無非就是這和藹可親的大小可汗了。有了民眾的支持,這一陣,玉伽幾乎是毫不費力,就化解了右王的逼宮。   望著那些因受到可汗接見而興奮不已的突厥民眾,玉伽姐弟在突厥人心中的地位可見一斑。屢遭挫折之後,圖索佐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沉默了良久,終於再度而出,邁上草原中央。單手撫在胸前,大聲道:啟稟大汗,叼羊大會現在是否可以繼續舉行?!   他聲如洪鐘。傳入草原每個人耳中。突厥人便又秉住了呼吸,聽可汗說話。   胡不歸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圖索佐這小子被玉伽擺了一道。現在老實了,再也不敢逼她參加選親了。   未必!林晚榮沉聲搖頭:似圖索佐這種人,當他狂吠的時候。反而是安全的。真正等到他沉默了,那便意味著危險來臨。我想,玉伽不會不覺察。   金黃的紗幔後沉默一片。也不知過了多久,正當所有人都等的不耐煩的時候,忽然傳來小可汗清脆稚嫩的聲音:右王稍等。   稍等?等什麼?這不僅是圖索佐的不解。也是所有人的困惑。   長棚下,突然湧出無數盛裝的突厥少女。她們合力抬著一塊巨大的紅色地毯。緩緩向前移動,地毯上用金黃的緞面覆蓋。誰也不知下面藏著什麼。   林晚榮正看的不解時。突厥少女們卻已停了下來。   嗚短促的號角響過。黃緞的中間處忽然微微頂起。接著便聽咚的一聲。羊皮鼓的震動如春雷般敲擊在每個人心頭,草原正中,緩緩的升起一個巨大的木質架臺。那架臺的正中。端放著一柄彎刀,精美華貴,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金輝。   是玉伽的金刀!高酋吃了一驚。   話聲未落,便見正中的黃緞緩緩拉開。最先露出來的,是一隻高高舉起的藕合玉臂。纖纖玉指或併或立,不斷變換,便像一隻仰天起舞的驕傲孔雀,金色的指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鼓聲驟疾,黃緞刷的拉開。遍地的火紅金黃,一個女子疾躍而起,動人的軀體在空中劃出一個美妙的大字,就彷彿是飛天的嫦娥。那優美的身姿柔軟婀娜,騰躍挪轉,舞動中時而化成驕傲的孔雀,時而綻做盛開的木棉,將草原女兒的嫵媚與多情,淋漓盡顯。無數的突厥少女,圍住她翩翩起舞,放聲歌唱,嘹亮的情歌瞬間傳遍草原。   所有人都看呆了。不管是突厥人,還是大華人。老高的口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第一次看玉伽跳舞,卻是在這樣的場合,老天還真是會開玩笑!林晚榮無語搖頭。   如雷的鼓聲中,月牙兒突然停住了美妙的身姿,她靚麗的雙眸冷芒一閃,握住木架上的金刀略一用力,那巨大的架臺緩緩上升,金色的彎刀,頓時高高懸起,成為全場矚目的焦點。   呼如夢初醒的突厥人爆出如雷的歡呼,他們高高揮舞著馬刀,興奮的臉頰通紅,就連沉默的突厥右王,也是欣喜的振臂高呼,怒吼個不停,臉上的戾氣早已一掃而空。   突厥大可汗要叼羊選婿了!   草原當心處高高懸掛的金刀,已經證明了一切。   林晚榮長嘆口氣,心中卻有著無限的讚賞。這是一個真正聰明、具有大智慧的女子。今天她在突厥人面前的表演,可以說將她兩面的手段展現的淋漓盡致。   在右王面前強硬和不屑,在民眾面前高貴而又溫柔,相信見過此情此景的突厥人,沒有一個會忘記她。所謂的左王右王,這一刻全部被比了下去。   最讓人意外的,卻是她奇兵突出,臨到末了高懸金刀、叼羊選婿。   這一著,只怕倍受打擊的圖索佐自己都沒有料到。顯然,突厥大可汗對自己身邊的形勢很清楚,在不能得罪圖索佐的時候,她的一記大棒,加一顆甜棗,不僅在族人面前爭得了巨大的聲譽,更瞬間就將右王的怨恨消弭於無形。   金刀都拿出來了,玉伽要叼羊選婿了!!!老胡沉默了半天,小心翼翼的看了林將軍幾眼,壓低了聲音說道。   老高更是失望的搖頭:玉伽怎麼搞的,還是敵不住圖索佐的威逼啊!這下可好,便宜了那突厥小白臉。   林晚榮拍拍老高肩膀,笑道:我雖然不知道玉伽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我可以肯定,圖索佐絕不可能輕易得手。論起聰明,他和月牙兒,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高酋正色道:其實我一直覺得。月牙兒和林兄弟才是最般配的。不僅身分地位、聰明才智,連演戲的手段、說話的神態看,看,你瞪我的樣子,和玉伽瞪你的樣子,如出一轍啊!要不,林兄弟考慮一下我的建議。用你的魅力播種,和平統一草原吧!   去你丫的。月牙兒看我,和我看你,那能是同一種眼神嗎?這廝倒時時刻刻惦記著那下作的主意。林晚榮臉露笑容,忍俊不禁的搖頭。   胡不歸掃深有感嘆道:老高的手段雖然齷齪了些,但是,將軍。恕末將直言。這兩日來。都沒見你這般笑過了!   是嗎?!林晚榮睜大了眼睛。點頭道:那可能是前些日子笑的過多。臉皮抽筋了,恢復兩天就好了。   老高偷偷呸了聲。就算長城倒了,你臉皮也不會抽筋!   那邊的圖索佐見玉伽祭出金刀,擺明了是要參加選親,頓時欣喜無比。急忙單膝著地,從懷裡取出銀刀,高懸於頭頂,呈現在大可汗面前。   這是突厥人的規矩,呈上銀刀,表明銀刀右王參加叼羊選婿,就是為了金刀大可汗而來,其他選親的少女就算看中了右王,也請繞道而行。表達了圖索佐的忠誠。   玉伽微笑著點了點頭,示意接受右王成為自己的追求者。已有突厥少女接過圖索佐的銀刀。右王地位雖高,但在金刀面前卻是差了大截。   那銀刀便放置在旁邊的木桌上了。   有了圖索佐的示範,另外幾個勇敢的大部落也蜂擁而來,表達他們對大可汗的崇慕之心,立志成為她的追求者。大可汗一一接受了。   右王對自己實力大有信心,昂了頭旁觀微笑,也不言語。   老高睜大眼睛道:果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況還是這樣美麗的女可汗。老胡,我們要不要也去表表心意?!   這個用不著吧,胡不歸看了林晚榮一眼,笑道:去獻了慇勤就表示,除了金刀大可汗,其他部落都不能與他們聯姻了。但是,他們也依然要和咱們一起比賽。何況,大可汗也不一定會喜歡這幾個大部落的勇士,沒準這次奪魁的,還就是小部落呢。   林晚榮沉聲道:胡大哥,高大哥。你們記住我的話,目標是進城,不是奪魁!!排位越高,盯住我們的人越多,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我們只要打贏三場,有進城的資格就夠了。多一場也不打!   好!二人同時應了聲。   說話的時候,圖索佐早已退下去換衣裳了。突厥人蒙面叼羊,就是為了講究公平,右王把面罩蒙上,就和常人無異,誰也不知道他躲在哪裡了。   這次卻是臨到林晚榮擔心了,滿地的面罩,誰知道圖索佐在哪?又有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出現?只有到了叼羊的戰場上,才能辨出他的身影。可真要等到認出他的時候,也許就晚了,這可是混戰加淘汰賽,輸一場就前功盡棄。   沉思良久,他忽然一咬牙:胡大哥,你去抽籤,我們再打一場,立即,馬上!   老胡一驚:將軍,為何不等到圖索佐出場之後再上?那樣可以避開他!   林晚榮鄭重搖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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