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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七集 第九章 絲綢之路

極品家丁 禹岩 25883 2023-02-05
  轉身瞄去,眼前站著的是一個美麗的女將。腳蹬步雲小靴,身著銀白戰袍,身段便似拂風的楊柳,凹凸玲瓏。她柳眉微微蹙起,盈盈秋水脈脈流轉,白玉似的臉頰上還帶著些奔波勞累的紅暈,正淡淡望住林晚榮,也不知是笑還是惱。   咦,這不是徐小姐麼,林將軍臉上聚起一個笑容,急忙揮揮手:弟兄們,快叫徐軍師!   徐軍師!他手下的兒郎果真是訓練有素,林將軍一聲令下,幾千人高舉刀槍一起吶喊,聲音直透雲霄。   這便像是山大王擺場子,徐小姐微一皺眉,瞥他幾眼:林將軍,我聽杜修元說,你傷勢未癒,尚在營中休養,連那合議之事,都由他人代領她頓了頓,眼光往他腿上瞟過,臉色已有幾分惱火:林將軍,你這傷勢,倒的確重的很哪!

  她語中的諷刺之意,就連高酋都聽得出來,何況林大人這樣的聰明人。   咦,是嗎,林大人驚奇的望著自己的腿,臉上神色喜不自禁:不是徐小姐你指出,我還真沒注意到呢。原來我都已經可以自由行動了,看來這些天連續行軍,上上下下的運動還是有好處的,傷勢應該差不多了,唉,這幾天忙的連傷癒這麼重要的事情都忘記了。徐小姐來的正好,今日我請客,就在軍中燒兩個小菜,大家慶祝一番。   看他嘻嘻哈哈的樣子,徐芷晴便忍不住的氣惱,她怒哼聲道:大軍前方便到興慶府(今銀川)。已近大華與胡人的接壤地帶,戰事一觸即發,林將軍竟還有如此好心情?何況軍中戒賭戒酒,你莫非是沒有學過軍規?!   何止戒賭戒酒。還戒色呢,林晚榮笑道:徐小姐誤會了,我對酒色一向是深惡痛絕的。與兄弟們慶祝一番,喝些茶水,這些應該不違規吧。

  這人的詭辯之術,徐芷晴早已領教過,她咬咬牙哼了聲:雖未犯戒,卻有詐傷之過,待回營我便稟告元帥   徐軍師這話就有些不通情理了。林晚榮截斷她的話:何謂詐傷?入軍伍之前,我的腿傷成什麼樣子,相信徐軍師也是清楚的。老話講的好,傷筋動骨一百天,我短短的十天能恢復成這樣子,那已經是上蒼保佑了,其中我的家人還有高大哥他們,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怎麼到了你口裡,卻變成詐傷了?我真搞不明白。   他臉色不好看,當著眾人的面便駁斥起來。高酋和杜修元二人面面相覷。早知林將軍和徐軍師之間有梁子,卻沒想到他們見了面才說上兩句話,便又開始了爭執。   胡不歸甚是機靈,看徐小姐隱有怒色,便急忙朝林晚榮打了個眼色,笑著道:徐軍師,您來一趟不易,要不這樣吧,我右路軍馬正在操練,林將軍新發明了一個練兵的辦法,還請軍師觀摩指正。

  綁沙袋麼?我方纔已經看過了。徐芷晴輕輕嘆了聲:此辦法雖有新意,只是這時候才實施。恐怕晚了些。   她這話就是說給某些人聽的,胡不歸看了林晚榮一眼,不敢說話。   怎麼又與這丫頭吵上了,林晚榮也覺有些好笑,每次與徐小姐相遇,都未安生過。   不能這樣想,他搖了搖頭,目光盯住了徐芷晴,大方笑道:有好的方法,什麼時候都不算晚。我與高酋推算過了,這樣練下去,一個月之內就會出成果。目光要放的長遠些,與胡人打仗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就算現在這批兵士練的晚了些,但還有後來者呢?以後從新兵就開始人人縛沙袋練習,我就不信,我們大華鐵血兒郎,會趕不上那突厥雄師?!   胡不歸一拍巴掌,茅塞頓開: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從新兵練起呢?林將軍,你真是一語點醒我夢中人哪。胡人的鐵腿也不是娘肚子裡帶出來的,那是騎馬練出來的。我們大華有的是精銳兒郎,只要我們堅持練下去,一年不行就練三年,三年不成就練五年,我們沒有理由輸給突厥人。

  林大人拚殺戰場的本事其實稀鬆的很,但是他的眼光與智慧,卻是獨步天下,敢想人所不敢想,敢為人所不敢為,謀略眼光皆是超人一等,又有精於戰事的胡不歸杜修元等人輔佐,他這一支右路軍的戰力,還真是不容小覷。   徐渭李泰最看重他的便是這一點,徐芷晴自也不例外,雖與他吵著架,但叫他三言兩語點撥開來,卻有一種撥開烏雲見日月的感覺。   胡不歸的興奮情緒感染了眾人,連徐小姐也忍不住的微笑起來,方纔的緊張氣氛一掃而空。   演兵場上熱鬧之極,望著那綁縛著沙袋,一次次在演練中摔倒,又一次次爬起的士兵,想起方才在遠處聆聽的他那番聲嘶力竭的講演,徐芷晴搖頭輕嘆,說起蠱惑人心,沒有人比林三更在行了。若人人都有這般鬥志,何愁胡人不滅,大華不興?

  她凝神半晌,腳步止不住的輕移,也不知踩到了哪裡,心思正恍惚間,卻覺有人輕輕拉扯自己衣衫,抬眼一看,原是方才吵過架的林三。   你,你做什麼?!羊脂白玉似的臉頰飛快的染上一抹霞紅,她忙壓低了聲音,惱火道:這裡可是軍營!   林晚榮笑道:知道這是軍營,不是軍營我還不拉你了呢。大軍都操演完了,馬上就要開飯了,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   徐芷晴放眼望去,原來她這一走神,場上兵士們早已散去,火頭軍的大鍋已經搬了上來,熱騰騰的飯菜飄過陣陣清香。   她臉頰發赧,卻不甘示弱的哼了聲:我正在觀察此處地形,以便標記在地圖上。你又待在這裡作甚?   不是我要留在這裡。林晚榮苦惱道:軍師,我只想提醒一下你你踩著我的腳了,我可是殘疾人唉!

  徐芷晴低頭一瞄,原來自己方才觀看演兵出了神,邁步間正踩在他的新靴子上,印上半個小巧的腳印。   胡不歸高酋等人見此一幕,正捂著嘴偷笑,徐小姐面頰微熱,惱怒的哼了聲:這也怪不得我,誰讓你腳掌生得跟個蒲扇似的,踩著跟那大地也差不多。   腳大是我的錯,那胸大就是你的錯了,林晚榮哼哼了聲,飛快的在她豐滿酥胸上瞟了眼,想起在濟寧凝兒房間那香豔的一幕,一時心裡酥酥。   徐芷晴自衣裳裡取出封書信,面無表情的遞給他:皇上八百里加急傳達的通函,方才送到軍中的,你看看。   林晚榮拆開信箋,大略掃了幾眼,面色不斷變化,良久才長長一嘆,將那信箋遞回徐芷晴手中,喟然無語。   誠王於發配川北的途中,感念皇上寬厚仁愛,自覺無顏面對世人,竟騙過看守,於夜半懸梁,自縊而亡,臨終留下萬言遺書,自稱愧對先皇,愧對皇上,唯有以死謝罪。那遺書經顧順章先生鑒別,確為誠王筆跡。皇上聞訊,於金殿之上失聲痛哭,雙目紅腫,三日三夜未曾進食。舉國縞素,皇上親自扶靈。力排眾議,葬誠王於先皇陵旁。

  徐芷晴將這通詔念完,高酋呸了聲道:總算他還知道羞恥,畏罪自盡!將這亂臣賊子葬於帝陵。皇上實在是宅心仁厚,待這賊子仁至義盡了。   林晚榮苦笑著拍拍他肩膀:高大哥,不要太過於苛求。人都死了,葬在哪裡又有什麼分別呢?話說回來,連奸臣賊子都能有個埋骨之所,也不知我們這些出征塞外的人,會被哪裡的黃沙掩蓋了?   胡說什麼,徐芷晴甚是惱怒的瞪他一眼:大戰在即,不可動搖軍心。你這幾日也不去合議,只怕連我們走到哪裡都不知道了。   全軍中最不信任我的,只怕就是這徐軍師了。林晚榮苦笑著道:徐小姐,我是靠腦瓜子吃飯的。幾萬將士的性命都在我手中,我有那麼遜嗎?   他尋出張白紙,又自懷裡取出鉛筆,寥寥幾筆便勾勒出個輪廓:我們出了京城,便沿著長城以南。自西往東而行,跨過雁門關,經馬邑,朔方。眼下駐紮在鹽川北麓,離著靈武、興慶、賀蘭山就只有幾百里的路程了。嚴格來說,我們走的這一趟線路,翻過長城,就能看到胡人的蹤影了。

  他筆法簡練,又有繪畫的功底,勾勒出的雖是一個草圖,方位卻是標注的絲毫不差,行軍路線也極為清晰。在重點關口還加粗了線條特別警示。光就這一手本事,除了徐芷晴外,無人能及他。   林兄弟,我算是服你了,高酋拍著腦袋道:我每日和你在一起,就只見你吃飯睡覺、嬉鬧玩耍,從沒見你讀過兵書陣圖,原來這些早被你爛熟於胸了。   林晚榮嘻嘻笑道:高大哥過獎過獎,我也沒什麼特長,只是把你睡覺的時間拿來讀書、把你讀書的時間拿來睡覺而已。   早知這人面上嘻嘻哈哈,心裡卻透亮的跟窗戶紙似的,徐芷晴終於放下心來,嗔道:莫要以為光會畫些地圖就有用處,要把心思落到實處才是。   她接過林晚榮手中的鉛筆,順著他圖上標明的方向勾勒了幾下,輕道:看這裡,興慶和賀蘭山的重要地位就不用我說了,這便是一道天然屏障,阻隔了大漠塵沙,也阻斷了胡人鐵騎。這興慶便是我們的中心。

  自興慶往北二百里地的五原,遠出塞外,與長城以北的榆林、定襄互為倚角之勢。這三地孤懸塞外,終年風沙,條件艱難,卻是我大華與胡人相對的第一條戰線。十年風沙八年塵,二年胡禍人斷魂,這便是我戍關軍中流傳的歌謠。數十年來,我們與胡人在此交戰不下百餘次,至今那五原還落在胡人手裡,我大華數萬將士英靈,便長眠於此了。   她嘆了口氣,鉛筆輕輕敲打著圖紙,心情有些沉重。   林晚榮早已看過這地圖,對這幾處地形,除了感慨之外,也沒多少辦法。孤懸塞外,氣候惡劣,給養困難,易攻難守,連強悍的突厥人也不敢多在此多加停留。而徐小姐所謂的第一道線,大部已在胡人手中,對大華來說,這道防線早已經不存在了。   而第二條線,徐芷晴在圖上又畫了幾筆:自馬邑、雁門關,中有興慶,西至祁連山脈,延伸至崑崙山以北、敦煌一境,這便是我大華賴以生存的生命線。

  她在興慶西北方向,重重的畫了個圈:眼下,突厥人在祁連山與五原一脈,聚集二十萬精銳騎兵,便要直取興慶與榆林。若此關遭破,則胡人一馬平川,我大華便是滅頂之禍。   徐芷晴說了半天,最後兩句才是重點,突厥人的精兵早已大軍壓境,大華就只剩最後一道天險可守了。   更為要命的是,胡人二十萬騎兵機動靈活,進可攻入長城腳下,退可固守草原深處。而大華的防守戰線,自西向東,綿延千里,稍一不慎,便可因一處而潰,自此淪為萬劫不復之境。   形勢遠比想像的要複雜的多,這個仗怎麼打?林晚榮嘆了口氣,眼睛發直。      林將軍幾日未到軍中合議,徐芷晴的這番講解明裡是說給所有人聽的,暗地裡卻是專門為他解析形勢,以免他這逍遙將軍夢裡不知歲月,過的稀里糊塗。眼下這番形勢,聽得幾人直皺眉頭,連那不擅長軍事的高酋,也本能的覺得大事不妙了。   又看了一眼徐芷晴勾勒出的地圖,東起五原,西至伊吾,昆倉山以外,往北那廣袤無垠的土地,都是突厥人的勢力範圍。大華號稱天朝上國、地大物博,與突厥比起來,單就地理面積根本就占不了優勢。只不過突厥領地大部是草原與大漠,與大華的魚米之鄉乃是天壤之隔。   徐小姐,我一直有個問題沒有弄明白。林晚榮想了想,認真道:突厥人的土地這麼大,幾乎與我大華平齊,那他們到底有多少子民呢?   徐芷晴微微嘆氣,伸出四根晶瑩如玉的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林晚榮看的呆了呆:四十萬子民,這麼多?那這仗恐怕得打好幾年了!   徐芷晴又好氣又好笑,嗔道:你有沒有點腦子?若那突厥子民只有四十萬,他便有再大的膽子,敢侵入大華腹地?   好像有點道理,林晚榮訕訕笑了笑,胡不歸怕他二人又吵起來,急忙道:徐小姐的意思是,突厥正值盛年的壯丁,便有四十萬之眾,那普通民眾怕有好幾百萬,這還是前幾年的數目。近些年來,他們又大敗鐵勒、龜茲等,稱霸草原大漠,勢力增長迅猛,現在也不知增加了多少人口。   四十萬壯丁?林大人吐了吐舌頭,這與他前世瞭解的突厥,當真是迥然不同了,分明就是一個幾乎可以與大華分庭抗禮的泱泱大國了。   高大哥,我再問一句,他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道:突厥有這麼多人,那我大華在邊關共駐紮有多少兵馬呢?依小弟淺見,怎麼著也得個六七十萬吧?   高酋微微搖頭,臉色尷尬,徐芷晴哼了聲道:你以為這是捏泥巴人麼,想要多少就來多少?我大華南有倭人騷擾,東南至少十萬駐軍。而在長城北麓。三營將士合計三十餘萬,再加上本次隨大帥北上的另三十萬精銳,共計六十萬大軍。我大華已傾盡全力,壯丁盡出,誓與胡人決一死戰。   六十萬大華精銳相比四十萬突厥鐵騎,根本就占不了優勢,虧老爺子還信誓旦旦說要剷除胡虜,林晚榮搖頭苦笑。   望著他無奈的臉色,徐芷晴幽幽道:若是單以人數計,我大華占了上風,兼之我們採取守勢,胡人想要與我們決戰,也不是容易的事。但於我們不利的是,我軍戰線延伸過長,突厥騎兵機動靈活,又無後顧之憂,只需突破一點,我們的防線便徹底失去了效用,此是我最擔心之事。   她微嘆了口氣,晶瑩的臉頰在垂垂暮色裡閃爍著柔和的光輝,眼中隱隱的憂色,深深的感染了每個人。這千鈞重擔都壓在一個弱女子肩頭,也著實為難了她。   機動靈活?!徐小姐的話似乎提醒了林晚榮,他心中一動,目光盯在徐芷晴嬌俏的面頰上,一時呆住了。   兄弟,怎的了?咦,你流口水了看林大人眼睛睜得大大,嘴巴張得圓圓,彷彿是沒有進化好的黑猩猩,也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眼光直直的盯在徐軍師身上,高酋急忙拉了拉他衣袖,小聲提醒著。   哦,是嗎,林晚榮清醒過來,急急拿袖子往嘴角一抹,笑道:高大哥就愛開玩笑,這分明就是夜晚才降下的露珠,與口水何干?一般情況下,我只有看到美女才會流口水,高大哥你莫要弄錯了。   高酋胡不歸等人放聲大笑,徐芷晴微微低下頭去,卻不忘瞪他一眼,粉頸間隱隱浮起一抹嫣紅,映襯著她晶瑩如玉的臉頰嬌俏動人。   待到眾人笑夠了,林晚榮才正了神色道:徐軍師,我有一事不解。那突厥騎兵機動靈活則還罷了,你為何說他們後顧無憂呢?!   難道不是嗎?!徐芷晴看了他幾眼,輕聲道:我大華將士固守城池,為保國土完整,輕易不敢挪動半分,處處被動挨打。反觀突厥人,他們深入大漠草原深處,根本就不劃分國境,更不存在守土之責,數十萬騎兵,不需保家衛國,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攻的放心,退的安心,將主動權牢牢掌握在手中。還有什麼值得他們憂慮的?!   突厥乃是遊牧民族,徐小姐說他們來去自由也不無道理。林晚榮點點頭,不緊不慢道:軍師說的不錯,胡人的國境線是流動的,的確沒有保土的必要。不過說他們完全後顧無憂,我卻是不大贊成。   看他眼神直閃,以徐芷晴對他的瞭解,便知這人定然有了什麼鬼主意。她心中泛起點點期冀,神色卻是平靜如水,淡淡點頭道:願聞其詳。   林晚榮嘆道:徐小姐方纔所言,胡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出入我大華國境如若無人之境,可是這是為什麼呢?!   大概是因為他們實力強勁吧。胡不歸小聲道。   林晚榮搖搖頭:再強悍的實力,也不至於拿我大華當軟柿子捏。依我所見,胡人之所以會來去自由,是我們自己保守的決策造成的,一味的採取守勢,他不欺負你欺負誰?說難聽點,這就是我們放縱他們的結果,是我們咎由自取。   果然很難聽,可別徐小姐和林將軍再吵起來了,杜修元小心翼翼的看看林將軍,再看看徐芷晴,心裡七上八下的。   高酋疑惑道:林兄弟,你說這話我就聽不懂了,突厥進犯我邊疆,難道我們不守城麼?他們勢力強大,我們避其鋒芒,穩守城池應該也不錯啊。胡不歸等人的眼神都盯在林晚榮身上,心理的想法應該也和高酋差不多。   林晚榮點點頭:高大哥說的很對,突厥來犯,我們守城,這是沒有錯的。可錯就錯在只看到了個守字,沒有攻字。他們實力強,我們實力弱,所以我們就不能進攻?這是什麼道理?突厥人為什麼犯我國境可以長驅直入,來去自由,想玩什麼就玩什麼?說白了,就是我們太過於保守,完全放棄了進攻,根本就沒有對他們施加足夠的壓力,他們當然玩的開心了。   林將軍的話,理論上是不錯的。杜修元想了想,認真道:胡人沒有國境線,即便我們想進攻,也找不著對手。何況,放棄我們擅長的守城術,與凶悍的胡人在大漠上血拚,說句喪氣的話,這正是胡人求之不得的。   不錯,胡人的確是沒有國境可守。騎馬走天下,看起來很瀟灑。林晚榮微微一笑:可是,他們難道就真的沒有要保衛的東西?!我看未必吧!找準他們的死穴,一擊而致命,看他幾十萬騎兵還如何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胡人要保衛的東西?高酋喃喃自語著,猛的神色一喜:對啊,我們可以去燒他們的糧草,搶他們的女人,這些他總要保衛吧?!幹他奶奶的   林晚榮眨巴眨巴了眼睛,胡不歸和杜修元卻早已哈哈大笑了起來。徐芷晴臉色嫣紅,怒瞪了林晚榮幾眼。   徐小姐,這可不干我的事,不是我教他的,林大人嘻嘻笑道:高大哥這話雖粗魯,倒也的確有些英雄膽色,小弟佩服。   幾人笑了一氣,徐芷晴搖頭道:胡人不似我大華,他們的戰馬糧草都是隨軍帶走,搶糧食之事沒有用處,反而可能陷入狼窩。至於搶女人,胡人女子都是高鼻梁、藍眼眸,比夜叉也強不了幾分。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胡人女子也是馬背上長大的,那騎射本事,比我大華的普通男丁都要強上許多,誰若是打她們的主意,怕不是那麼容易得逞的。   徐小姐神色淡淡,有意無意的瞥了林晚榮一眼。倒像是特意說給他聽的。   林大人惱火的摸摸臉頰,我長得很像色狼嗎?幹嘛都盯著我啊!我可是出了名的,美女不能淫的人!   倒是可以偷襲小股的突厥騎兵和部落,杜修元謹慎說道:只要打擊了其中一支。消息傳了出去,突厥人便有了後顧之憂,不敢再如此肆無忌憚的踐踏我邊關了。   這話倒是老成持重的,也具有可操作性。為難的是,突厥部落都是全民皆兵,除非是數倍的兵力圍攻,否則,一旦打起來。誰偷襲誰還真不好說呢。   胡不歸馬上就想到了這其中的問題,搖搖頭道:胡人一個宗族部落至少有二三千人,我們至少要五千的精銳騎兵偷襲,才有必勝的把握。而且極有可能戰事膠著,處置不當,反而叫我軍陷入被動,風險太大。   兩個建議都被否決了,林晚榮這提出倡議的始作俑者卻還未發話。看他微笑的樣子,便知他早有了計較。徐芷晴盯住林晚榮,有些著惱的道:林將軍,不要再打些啞謎了。你有什麼提議,便快些說吧。   林晚榮攤開手笑道:我哪有什麼好提議,徐小姐笑話我了。   見他擁兵自重的樣子,徐芷晴恨得牙癢癢,把人的胃口吊上來了,卻又敝帚自珍,什麼都不肯說,最恨的就是這樣的人。她悠悠的哼了聲,盯住他臉頰,惱火道:林將軍過謙了。你仁德仗義、聰明智慧,普天之下有口皆碑,我相信你一定有很好的建議。   徐小姐過獎了,林大人長嘆道:其實你說的這些缺點,就和我長得太帥一樣,都是我一直努力想要改正的,不過如今看來,我徹底失敗了。   高酋呵呵笑出聲來,拍著林晚榮肩膀,嘆口氣道:慚愧慚愧,林兄弟,不說我還不知道,你的缺點咋和我的優點一模一樣呢?我老高除了這些,還真就沒什麼了!   林大人吼了聲,胸中鬱鬱。這老高無恥的樣子,頗有我當年的風範了。以後誰再說我臉皮厚,我他媽就跟誰急我比的過老高嗎?   你到底說還是不說了?見他與高酋擠眉弄眼,笑得跟個小賊似的,徐小姐臉色漲紅,恨不得飛起小腳,照他屁股來一腳。   林晚榮無奈的長吁口氣:既然徐小姐要我說,那我就只好獻醜了。其實,胡人和我們一樣,有些東西,是他們必須要保護的。杜大哥剛才說的偷襲胡人部落,是一個不錯的提議,缺點就風險大了些,而收穫小了些,即使成功了,影響也不太大。   他頓了頓,聲音忽的嚴肅起來:要想有大收穫,就要歷經大風險,這是百顛不破的真理。打蛇就要打在七寸上,要有絕大的影響,叫胡人不寒而慄請諸位想想,哪裡才是他們的死穴、可以一擊致命的?!   又吊人胃口,徐小姐急了,手中鉛筆在他盔甲上狠狠戳了下:你這人,要惱死我了,快些說!   林晚榮嘻嘻一笑,自她手裡取過鉛筆,在那地圖上有意無意的畫著,引導著眾人的目光:大家看圖跟著我來,目光往北去,遠些,再遠些,看到胡人都不警醒的地方對,就是這裡了!!   他重重一嘆,筆落在地圖上一處,用力的圈了個圈,又使出吃奶的勁,在那圈中狠狠一叉,力透紙背!   眾人看清那地方,呼吸都摒住了,瞳孔不斷的放大,臉上白裡透著紅,紅裡又透著白,汗珠滾滾而下。   好有力的圈圈叉叉!!高酋的驚呼聲響起:林兄弟,這是哪裡?!      徐芷晴沉默半晌,才開口道:這裡叫克孜爾,地處興慶西北方八百里以外,緊鄰著劍水和薩彥嶺,乃是突厥牙帳和王庭所在,簡單的說,克孜爾就是突厥的都城。   高酋倒吸了口冷氣,眼睛都不敢眨了:林兄弟,你不是開玩笑吧?千里迢迢去攻擊突厥王庭?那可是胡人的老巢啊,你是不是在說夢話,我老高連想都不敢想啊。   林晚榮笑著點頭:兵者,詭道,出其不意才能一擊制勝。高大哥,試想想,連你這樣英明神武的人物都不敢想的事情,那胡人會想的到嗎?!   這倒也是,高酋自言自語的點點頭,嘿嘿道:那好,打到克孜爾,搶他們的寶馬,搶他們的女人!   這老小子,時時刻刻不忘搶女人啊!林晚榮哈哈笑了幾聲。   出兵偷襲突厥王庭!!林晚榮這想法大膽之極,也可以說是狂妄之極,帶著些英雄的冒險主義,還隱隱有那麼些浪漫主義,也體現了他高人一籌的戰略眼光和勇氣。胡不歸和杜修元聽得一聲都不敢吭,眼中卻有些狂放的神采流露出來,大華也讓胡人欺負的夠多了,為什麼就不能讓胡人驚心動魄一回呢。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驚顫中帶著濃濃的期冀,顯然林晚榮這一番驚天言論,已經深深的打動了他們。   此法不可取。徐軍師輕輕搖頭,直接將所有人的期望都否決了:大批兵馬長途奔襲,恐怕還沒進入草原,就被突厥人全殲了,還談什麼攻取胡人王庭?   徐軍師的見解可謂一針見血,杜修元和高酋頓時有些喪氣,直到看見林將軍鎮定的眼神,這才又聚集起了些希望。   不可這樣看。林晚榮不緊不慢道:何謂偷襲?!那便是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下,完成對突厥人的致命一擊。偷襲胡人牙帳,兵不在多,而在於精。八千或者一萬的精銳騎兵,足以成事!   一萬人馬也敢去攻取胡人牙帳?高酋嚇傻了,喃喃道:兄弟,人數是不是太少了點,起碼也要十萬精銳啊!   他的疑問,也是胡杜二人想知道的,林晚榮朗聲笑道:要是十萬兵馬,恐怕還沒走出興慶城,就被突厥人發現了。我早說過了,胡人想不到的,才是我們要做的,兵要精,但是人數絕對不能多,否則只能適得其反。   怕他什麼,被林晚榮三言兩語撩撥的豪興大發,胡不歸虎吼一聲,雙眼興奮的直放光芒:給我老胡一萬精銳騎兵,我就敢深入草原,把那突厥牙帳挑了,活捉那什麼狗屁的毗迦可汗,叫這些胡崽子知道,我大華兒郎,也都是熱血鑄成的漢子!   胡不歸征戰多年,與胡人交手無數次,卻數這次最為激情澎湃,有一種熱血燃燒的豪邁感覺。   徐芷晴身為三軍軍師,卻不能這樣意氣用事,她搖搖頭道:胡將軍,遇事切不可衝動。方才杜將軍已經說過了,偷襲突厥單個部落尚且難以成行,何況是胡人牙帳,   打的就是胡人牙帳,林晚榮微笑著,截斷徐芷晴的話語:剛才說過了,若是付出與所得不成正比,那就不值得打。而當收穫遠超付出時,就算撞破了腦袋也要打。突襲突厥王庭這樣的大事件,不能把它當作一次普通戰役來簡單對待,恰恰相反,應該把它提升到戰役全局的高度來看。   戰役全局?徐芷晴愣了愣,潔白的玉齒輕咬著鮮豔的紅唇,眼神專注,沉思起來。   林晚榮朗聲道:攻取胡人牙帳,也是有策略的,可虛可實。不聲不響靠近克孜爾,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將牙帳一舉滅了,這是最好的結果,此為實。   那何為虛呢?!徐芷晴不自覺的開口問道。   即便是沒有到達克孜爾,可是,我們每靠近突厥王庭一步,那都是偉大的勝利。徐小姐可以想想,漫無邊際的大草原上,突然從天而降一支神秘的大華騎兵,離著王庭便只有幾步之遙,這對突厥人會造成什麼樣的心理打擊?對我大華將士,又是一種什麼樣的鼓舞?   林晚榮用力的揮揮手,心裡也是沸騰起來。他長長的吁了口氣,看了胡不歸一眼道:胡大哥,你與突厥人打了這麼多年仗,若真有我說的這麼一天,你會是個什麼感覺?   胡不歸雙眼赤紅著道:奶奶的,我們大華被突厥人壓著打了百餘年,若真能在胡人老窩裡痛痛快快幹上那麼一回,叫我老胡死上一百遍都心甘情願。我那千千萬萬戰死的老兄弟們,打了一輩子胡人,卻連突厥牙帳什麼樣都沒見過,他們死的冤啊!老杜,你摸摸,我這血都是燙的啊!   言為心聲,胡不歸所言,正代表了千千萬萬抗胡將士的心願。大華被胡人欺負的夠久了,若真有大華騎兵千里深入,哪怕只是向突厥牙帳揚蹄怒吼一聲,也足以讓無數的將士們揚眉吐氣、熱血沸騰,一掃大華累積多年的嬴弱之勢,這其中的鼓舞力量,絕不可低估。這也就是林晚榮所說的虛了!   高酋仔細想了想,駭然道:林兄弟,要按照你這個套路去打,這萬餘將士孤軍深入,不管是實是虛,都會陷入突厥人的重圍之中,只怕會九死一生。   錯了,林晚榮搖搖頭,咬著牙一字一頓:是十死無生!這就是一條不歸路!可有些事情,必須有人去做的,不是你,就是我喂,你們幹嘛都這麼看著我?!你們想到哪裡去了   見胡不歸等人睜大眼睛悲壯的望著自己,臉上的神情又是敬佩又是惋惜,林大人猛的想到了什麼,嚇得臉都白了,渾身冷汗簌簌而下,急忙擺手火道:我事先聲明啊,我只是提出建議,其他的事情與我無干。你們不要指望我啊,打死我也不會去幹的,我家裡還有一堆的老婆等著我回去賺錢養活看什麼看?!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了,通通不許看!胡不歸,開飯開飯,大家吃飯!   他像被踩著了尾巴的兔子,拍拍屁股跑的飛快,那腿倒是真的好的利索了。走幾步便又忍不住鬼鬼祟祟的回頭張望兩眼,深怕徐小姐被說動了,委任林大人做那孤軍深入的總指揮,那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懊惱的直搖頭,心裡滿是悔意。   膽小鬼!見他悻悻而逃的背影,徐小姐忍不住罵了聲,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她取出林晚榮留下的鉛筆,在那地圖上畫了幾下,哼了聲道:杜將軍,胡將軍,請你二人轉告林先鋒官,叫他以後多多研習下地圖,他說的這偷襲突厥人王庭的法子,不管是十萬大軍,還是一萬精騎,根本就行不通。   還請軍師直言。杜修元神色審慎道。   徐小姐幽幽嘆了口氣,纖纖玉指指向那簡陋的地圖:你們看,這裡是興慶府,現今離著我們二三百里的路程。而要想攻取克孜爾,必須深入草原深處。可是,我們自何處進入草原呢?!諸位請看,自興慶以東至定裹,雁門關,綿延八百里,胡人都陳以重兵,一旦我們貿然深入,便正中他們的狼爪,此處不可行。再看另一面,興慶以西的祁連山脈,乃是胡人騎兵的聚集地,我們無法穿越。自祁連山再往西,便是敦煌窟與那死亡沙漠羅布泊。若真要攻取克孜爾,此處便是唯一通路。可是這茫茫大漠,人跡罕至,飛鳥走獸蹤跡已絕,自古便無人能夠走出去。不要說是一萬,就是百萬大軍走進去,也一樣的困死大漠,徒留一堆白骨而已。   她無奈搖搖頭,苦笑道:即使穿過羅布泊又怎樣?前面還要跨過天山、阿爾泰山,才能接近烏步蘇諾爾湖,遙望劍水、克孜爾。這條線路,自古便是只去不回的鬼門關,穿大漠,過雪山,中間有多少的關隘?!胡人敢於將牙帳安置在克孜爾,不是沒有道理的,如此的天然屏障,除了神仙,又有誰能逾越?!   徐芷晴果然學問淵博,不僅對大華邊境瞭若指掌,就連對那突厥境內的地名也是信手拈來,這般本事,縱觀大華,無一人能及。   經她連比帶劃這一番講解,杜修元幾人的臉色便止不住的發白,確實徐小姐所說,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襲胡人,這幾乎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林將軍到底還是實戰經驗太少,雖眼光高遠,提出的構想也極其偉大,但是可行性基本為零。   末將明白了,這就去稟告林將軍。胡不歸神色掩不住的失望,夢想中揚眉吐氣的一刻終於化為泡影。   等等,徐芷晴猶豫了一下,臉上現出抹輕紅,她自衣袖裡取出個小瓶遞給胡不歸:你將這個遞於林將軍,他腿上的傷雖已大好,但那藥粉卻仍不能間斷。   她頓了頓,又輕聲言道:叫他莫要誤會了,這個是上將軍給他的,與我無干。上將軍是擔心他胡亂行事,到時候舊傷復發,那於我軍而言,便是一個大大的損失。   高酋長哦幾聲,笑著點頭。林將軍卻也不知道鑽到哪裡去了,那漫山遍野的軍士中,根本尋不見他的影子。   血紅的夕陽照在林間田野,徐芷晴臉頰如玉,默立良久,嬌俏的影子拖成一條長長的直線,她神色安靜,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淚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林將軍,林大哥,你躲在這裡幹什麼?嘻嘻笑聲在林晚榮背後響起。一個年輕的兵士在他背上拍了下,卻將林晚榮嚇了一跳。   林將軍急急轉過頭來,朝那小子吼道:好你個李武陵,竟敢背後偷襲長官。你自己綁上個百斤的沙袋跑上十里路,本將軍就饒了你。   李武陵朝他目光所視方向看了一眼,正見徐芷晴躍上馬背,縱馬飛奔的身影,忍不住長長的哦了聲,哈哈笑道:我道你為何要罰我,原來是你躲在這裡偷看我徐姑姑,叫我抓個正著。我這就背著沙袋跑十里地,然後告訴徐姑姑,有人偷看她不放   你懂個屁啊,我哪是偷看她,林大人懊惱道:我怕她聽從了別人的建議,派我去幹一件蠢事。   李武陵不屑一笑:你自放心吧,我徐姑姑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派人去幹蠢事?不過那提建議的人,也太愚蠢了些。   還好這小子不知道我就是那提建議的人,林晚榮嘿嘿兩聲,沒有說話,那邊胡不歸竄過來道:林將軍,原來你在這裡啊,叫我一頓好找。   想找我還不容易麼,哪裡人多熱鬧,哪裡就有我。林晚榮笑著說道。   胡不歸訕訕一笑:林將軍,你方才提的那建議,徐軍師說完全行不通。   李武陵睜大了眼睛,眼看便要發笑,林晚榮老臉一紅,急忙拿手打他:去去,吃完了就快去訓練,我們高級軍官談話,低等嘍囉速速迴避。   明白,李武陵嘻嘻笑道:等到你與徐姑姑談話時,連我爺爺那樣的高級軍官也要迴避的,哈哈   待到這小子跑的不見蹤影了,林晚榮才回過神來,打了個哈哈道:這小子倒也有趣啊胡大哥,你剛才說什麼?   胡不歸取出地圖,將徐芷晴方纔所言,細細與林晚榮講了一遍,臉上的懊惱一覽無餘。   這徐小姐的地理知識倒也豐富,林晚榮微微一笑,拍拍老胡肩膀:胡大哥,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絕對的事情。只要肯用功,辦法總比問題多。等過幾天有空了,我給你講講絲綢之路的故事。   絲綢之路?什麼絲綢之路?胡不歸也糊塗了。林大人卻是及時的閉上了嘴,不肯多透露一個字,以免一不小心被徐小姐抓了壯丁,派去做那送死之事。      自鹽川而北,眼望朔方,大軍日夜行軍,急急往興慶開去。   越往北走,氣候便越是乾旱,風沙越多,有時走上一天,便要遇到四五回大風沙,人停馬歇,所有人就地蹲下。待到起身時,渾身上下,頭髮、眼睛、鼻子、耳朵,處處都沾滿了風沙,個個都是灰人。   邊塞艱苦果然非同凡響,這是春天,還沒出塞呢,就已經體會到了大漠風沙的威力,三十萬戍邊將士,也不知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最讓人難以忍受的,卻是那晝夜無常的溫差。白天行路大汗淋漓,就像被水泡了,到了晚間三更,溫度低的卻又能把人凍成冰棍。   林晚榮倒像是個天生強悍的種,一路行來,氣候變化萬端,就連高酋也忍不住的打了幾個噴嚏,唯獨他就像是沒事人似的,每天裹著幾件袍子吹風沙,還不忘哼上幾首信天游。   興慶府是大華西北的第一重鎮,毗鄰賀蘭山,號稱朔方保障,沙漠之咽喉。其土地肥沃,溝渠縱橫,灌溉便利,曾有塞上江南的美譽,城高牆厚,雄壯威武,昔日的繁華可見一斑。只是這些年的華胡征戰,興慶府飽受戰火洗刷,人口銳減、百姓流失,萬頃良田漸漸地荒蕪,被漫漫的黃沙掩蓋了,叫林晚榮看的好不感慨。   這麼大的河來,這麼高的山,興慶府呀,賀蘭山,一眼望不盡荒草灘。   這麼大的河來,這麼高的山,興慶府呀,賀蘭山,百姓年年沒吃穿!   也不知是哪裡傳來樵夫的歌聲,悱惻悠長,緩緩飄入耳膜,與那一眼望不到邊的塵沙混雜在一起,說不清的淒慘荒涼。   眼瞅這就要進入興慶府了,到底是西北要塞,官道兩旁的人煙已漸漸地多了起來。   林大人東瞅瞅,西看看,正走的悠閒,卻聽遠處蹄聲陣陣,忽然傳來陣陣淒厲的喧嘩:快跑啊,胡人,胡人來了!!!      隨著那喧嘩,傳來陣陣清脆的蹄聲,隱隱伴隨著悅耳的鈴鐺輕響。放眼望去,遠遠行來的卻是個商隊,數匹高頭大馬奮蹄疾行,背上駝著大大的竹筐與木箱,裝著布匹、茶葉、鹽巴等物,駿馬的脊背都被壓的彎了下去。   馬隊裡,有黑眼睛黃皮膚的大華人,中間卻還夾雜著幾個體形比一般大華人高、鼻梁挺翹、淡藍眼眸的異族。   果然是胡人,高酋興奮道:這些胡賊好大的膽子,眼見著我大華百萬雄師開進興慶府,他們卻還敢大搖大擺自我們面前經過,太不給面子了!林兄弟,我這就去把他們拿下,也算咱們首戰告捷,嘿嘿。   這商隊從大軍面前經過,神色如常,不見慌張,委實有些詭異。   胡不歸笑道:高兄弟,切莫要魯莽,這些都是來往大漠的平民商隊,不可攻擊。我邊關子民以絲綢茶葉與突厥以物易物,博取胡人的駿馬和草原特產,此類的經商往來,在興慶府已有百年歷史,開國聖祖便已恩准了的。即便是戰火最猛烈的時候,兩地百姓的私下交易也從未停止過。   有需求就有貿易,就算是戰火也不能阻隔這種最原始的需要,林晚榮點點頭道:胡大哥說的有道理。打仗是因為國家利益,而貿易交換則是民生需求,兩者並不矛盾。我們與突厥接壤,文化經貿的相互交流、相互融合,這是難免的。   胡不歸豎起大拇指,嘆了聲:胡人與我們交戰多年,擄走的大華女子不計其數,亦有胡女仰慕大華文化,嫁了華家郎君。兩地民間通商通婚,早已歷經多年,繁衍生息,誕下的混血孩童為數不少,在這興慶府與賀蘭山一帶,也是常見。   凡是民族雜居的地方就會有融合,這是百顛不破的真理,林晚榮微微點頭,正色道:通婚通貿乃是民生需求,無可厚非。只是在這兩國大戰將啟的時候,如何才能有效防止胡人刺探情報,這個才是最要緊的。就像這商隊來來往往的。誰也保不準裡面的哪個就是胡人的探子。   諸人之中,除了胡不歸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到邊關,對其中的許多規矩都還不明白。胡不歸笑著道:排除探子自是必要的了,凡是有胡人到我大華經商,必須有大華士紳代為擔保,所有的商隊經過邊關,都必須一一開箱檢查,取得關文方可通行。其實不光我們擔心,胡人比我們更擔心呢。途經突厥往各處經商的華人,遠比到大華經商的突厥人要多上十倍百倍,那胡人比我們更加頭疼。要真抓起探子來,胡人抓到的探子,說不定比他們的騎兵還多。   一句話說的幾人哈哈大笑,胡不歸這話雖然誇張了點,但大華人的經營頭腦卻是天下聞名的,胡人定然不敢小覷。   兩地的通商之事,我們與胡人之間曾有談判,非到萬不得已,雙方都不得攻擊商隊。還曾立下文書,白紙黑字的。我大華素來是一言九鼎,說到做到,這幾十年來,我們從沒有盜搶過對方商隊。只是那突厥人卻是喝羊奶撒騷尿的,說話就像放屁,十次中頂多能做到一半,其他的時候還是照搶不誤,奶奶的胡不歸憤憤哼了聲,對胡人的言而無信,惱怒之極。   幾人說話間,那商隊已走的近了,隊伍裡的大華商人大聲的與兵士們攀談著,時不時有老鄉相遇的欣喜大笑傳過。那幾個胡人卻是小心翼翼走路,深怕腳步重了些,驚怒了大華兵士,惹來殺身之禍。   叮噹,叮噹,清脆的鈴聲飄過耳邊,商隊的幾輛馬車從眼前緩緩經過,車簾子搖搖晃晃,裡面的情形看不真切。   眼前的胡人不能捉,高酋只有拿眼光惡狠狠的盯住他們,一個一個的都不肯放過。待商隊的馬車經過身邊時,他探出頭去瞥了幾眼,忽的驚叫起來:女人!突厥女人!   他這聲音不大不小,恰巧讓周圍所有人都能聽到。   突厥女人!這一聲就像驚雷般炸過眾人耳膜。數萬將士行軍千里,女人本就極為少見,更何況還是突厥女人!   林晚榮也被高酋這一聲嚇了大跳,急忙放眼四周掃瞄,瞅來瞅去,別說是突厥女人,就連大華產的母蒼蠅都沒見著一隻。   這老小子想女人想瘋了吧,他無奈拍拍老高肩膀,笑道:高大哥,怎麼猴急成這樣了?也罷,待會兒進了城,我放你半天假,你自己找個地方解決吧,省得見著個猴屁股也當成了女人的臉!   是真的,高酋眼神直直的盯住前方,喃喃道:車簾子裡快看,突厥女人奶奶的,還有沒有天理了,突厥怎麼能長出這樣的美人?!   林晚榮順著高酋眼光望去,只見那中間的一輛馬車上,簾子微微掀起,隱隱露出個女子的身形。   那女子看著年紀不大,約莫十八九歲模樣,身著藍底粉邊的薄紗裙,長長的裙襬如雲般飄在四周,頭上戴著一頂金絲小氈,臉上罩著透明的淡色輕紗,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臉頰的輪廓。鼻梁微微挺起,玉齒半露,紅唇略略上翹,勾出個微笑著的俏麗弧線,便似是天邊升起的一抹月牙兒。   她如雲的秀髮似奔湧的黑色瀑布般灑下,肌膚晶瑩如天池美玉,美麗的瞳眸微微流轉,正在四處打量。那眼眸仿如秋波,漆黑水潤中還隱隱帶著一抹幾乎看不見的淡淡的藍色,幽邃而清澈,彷彿是草原深處的納木錯湖,晶瑩潔淨。   林晚榮家裡的夫人們,個個都是國色天香,他對於美色,本已有著極高的免疫力,可是望見這個彷彿是賀蘭山的清風般飄然而止、帶著濃濃異域風情的突厥女孩,即便她的臉龐也未完全看的清晰,仍讓他湧起股難以形容的驚豔感覺。不是因為她的容顏,而是因為她那雙幽邃如秋水、漆黑中又暗藏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淡藍的雙眸,似遠山含黛般深邃,讓人激起無限的幻想。   不僅是林晚榮,就連胡不歸杜修元這些久經沙場的老將,面對這突然出現的突厥女子,竟也呆了。   那突厥少女美目四顧,忽的嫣然輕笑,清澈的眼神波光流轉,細細的眉毛微微彎下,便像天邊的一抹淡淡的彎月。   月牙兒!林晚榮輕嘆了聲,也不知怎的,心裡就念了出來,彷彿這便是那突厥少女的名字。   車簾子垂下,馬車漸漸行的遠了,這少女就像一陣清風般,來的快,去的也快。直到那清脆的鈴聲漸行漸遠,小的幾乎聽不到了,眾人這才如大夢初醒。胡不歸不可置信的搖頭道:我老胡在大漠草原,與胡人拚殺了一輩子,卻沒見過這般水靈的突厥女子,那突厥何處有這樣的青山綠水,能養育出如此美貌的女子?   高酋長長吁口氣,嘿嘿道:美人嘛,不管是突厥的還是大華的,脫了衣服熄了燈,還不都一樣?只是,這位小美人的眼神,太他奶奶的勾魂了,就算要了我的命也值!唉,我老高今天算是長了見識了。   塞外大漠,能遇上這麼個突厥美人,雖只是驚鴻一瞥,卻也是道可人的風景。林晚榮哈哈大笑。拍拍高酋的肩膀道:美女可遇不可求,能看上一眼也算是福分了,哪還能奢望太多?   高酋嘿嘿了幾聲,忽然想起了什麼。眼珠轉了轉,拉住胡不歸道:胡兄弟,你方才說,我大華信守承諾,十餘年來未曾攻擊過胡人商隊,而那突厥卻言而無信,多次劫掠我大華商隊,可有此事?!   胡不歸點點頭:確有此事。那胡人是興致來了,就想起這條約,興致去了,便大肆掠奪我商隊,實在可恨。   的確可恨。高酋嘿嘿一笑,忽的轉向林晚榮,滿臉淫笑道:林兄弟,方纔那突厥美女,你感覺怎樣?!   不錯!林晚榮點點頭,忽的看見高酋那猥瑣的眼神,頓時一驚:高大哥,你要幹什麼?!   既然林兄弟覺得這突厥美女還不錯,那就好辦了。老高陰笑道:胡人做了小人,我們又何必做君子!我這就去叫些兄弟。蒙上臉去把那商隊劫了,再把這突厥女人搶回來,給林兄弟你暖床。她要是敢不從,我這裡的好藥可是多著呢,林兄弟你也知道的嘿嘿,這就叫做,搶突厥女人,為大華爭光!   好一個搶突厥女人,為大華爭光。老高你個牲口,把我當山大王了?!林晚榮大汗淋漓,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杜修元和胡不歸更是面面相覷。   見他不說話,高酋更興奮了:哎呀,這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不就是個突厥女人麼,用完了再扔就是了!到時候這消息一傳出去,我軍定然軍心大振,所向披靡啊   這消息還能傳出去?凝兒她們可是給我下了緊箍咒的!林將軍大駭,急忙擦了冷汗,拉住高酋道:高大哥,你也知道,我一向心性高遠,對美色不是那麼感興趣,家裡的夫人也才十位不到。強搶突厥民女,實在有損我大華風範,我們還是要以德服人,以德服人!   杜修元也道:高大哥,萬不可魯莽。搶劫商隊之事要是傳到大帥和徐軍師耳中,我們是要挨軍法的。   幾人好生相勸,才將高酋給安慰了下來。老高一嘆道:林兄弟,我也知道這搶劫民女之事不光彩。可我大華嬴弱已久,若你能藉此機會征服這突厥美女,對於提升我軍士氣可是大有裨益的!再說,這也是你的長處啊!   什麼長處,你當我是種馬啊!老子是來打仗的,不是來泡妞的。林大人惱火的哼了聲,卻不自覺的想起了那月牙兒。   等到大軍全部入城,已是華燈初上時分。這興慶府固守長城西段,緊鄰賀蘭山,俯瞰關外的榆林、五原兩郡,乃是連接關內關外的咽喉要道,其戰略位置不言而喻。這裡也將是抗胡大軍的中心所在,李泰的大營便會駐紮在這裡。   多年的戰亂,興慶府已是百姓流離,才是夜幕初降,街上行人極少,為數不多的店舖也已關門歇業,昔日的塞上江南,早已繁華不再。   站在三關口長城,眺望興慶府黑沉沉的夜色,處處殘敗的院落,李泰花白的頭髮在大漠的狂沙中迎風飛舞,他長聲一嘆,惋惜道:昔日的塞上江南,今日的殘垣斷壁!諸位將軍,你們有何感觸?!   上將軍身後站著的,便是各路大軍的指揮將領,所有人臉上都沾滿了塵沙,卻無一人去擦拭。   方才入了城,連口水都還沒喝上,就被李泰召集上了三關口觀夜景,林晚榮懶洋洋的靠在長城垛口,塵土呼嘯著,在他耳邊呼呼作響。塞外那漠漠的風沙,捲起漫天的烏雲,彷彿一隻張開了嘴的巨獠,洶湧著向城牆撲來。   昏昏沉沉的夜色中,兵士的鐵槍閃著冷冷清輝,古老的城牆下,月色映照著大漠流光。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林晚榮喃喃嘆了句,面對這雄關大漠、冷月風沙,就算再偉大的人,也變得如同沙塵一樣微不足道。面對此情此景,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他此時的心境蒼涼!無比的蒼涼!      突厥狼子野心,欺辱我大華多年,致此塞外江南百姓流失、荒無人煙,實在可惡可恨。率先說話的,卻是那左路軍的副先鋒、年輕氣盛的于宗才。他抖抖腰間掛著的戰刀,咬牙切齒道:末將不才,願為大軍先鋒,深入草原,與那胡人決一死戰。   他相貌不俗,言談間大義凜然,也頗有些氣勢。李泰欣慰一笑:宗才莫慌,我們與胡人廝殺了這麼多年,仗還有的打,現在就說決一死戰,為時過早了些。但你這決心,本帥是極為讚賞的。   于宗才欣喜的應了聲是,又偷偷望望身邊的徐軍師,仰慕的眼神一覽無餘。   林晚榮看在眼裡,笑在心裡,這位于將軍論年紀、論相貌,倒的確是與徐小姐相配,只是似徐芷晴這樣的強勢女子,眼界高遠,她要找的老公應該能夠從心理和生理上折服她才行,也不知于宗才有沒有這個本事。   左大哥,那是什麼?!林晚榮四處瞭望,卻見遙遠的東邊,一簇濃濃的熊煙直沖天際,彷彿連那黝黑的天幕都要捅個窟窿,他忙拉住身邊的左路軍先鋒左丘,小聲問道。   左丘看了看那熊煙,神色肅穆的點頭:兄弟是第一次來邊關吧?!那便是長城的烽火,當外敵入侵時,用以傳報警信之用。   林晚榮恍然大悟,這就是那最古老的烽火傳訊法,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他心裡暗叫慚愧:左大哥,現在這烽火燃起,那便是前方有警訊了嗎?是不是那邊關口告急了?!   左丘笑道:告急倒未必。大漠天氣乾燥。有時天雷亦可引發火焰,這烽火的燃法不同,報的消息也不同。長城邊除烽火臺外,另一側還有墩臺。除非兩臺同時點燃火焰。那才是邊關告急。似這樣只有一簇煙火升起的,那是意喻前面關口發現敵蹤,囑其他關口小心防守。這是徐軍師想出的辨別辦法,管用的很。   這就是最初級的密碼通信方法,的確很實用,徐芷晴確實花了很多心思,林晚榮讚賞的點點頭。   他說話聲音雖小,卻落入旁邊人的耳中,于宗才聽他連這些基本常識都不知道,忍不住輕輕搖頭,臉上現出幾分輕蔑。   李泰聽見二人話聲,抬眼看了過來,正色道:左丘。你左路可有斥候回報?   左丘急忙抱拳而出,大聲道:回稟大帥,我左先鋒營派出關外的三路斥候日落時分方才返回。據察,突厥二十萬精騎已經在賀蘭山北麓集結完畢,正向五原突進。預計四日內,其先頭部隊便可到達五原。此次突厥南下的二十萬精銳,集中了突厥半數以上的戰馬與騎士,由突厥左王巴德魯統帥,突厥國師祿東贊為軍師,氣勢兇猛,直奔我邊關而來。   聽到祿東贊的名字,林晚榮心裡動了下,終於要在戰場上遭遇這聰明的突厥國師了。如果皇上老爺子得知這邊情形,不知會不會為當日縱虎歸山的行為而後悔。   李泰點點頭,嘆道:左王巴德魯與右王圖索佐,合稱大漠雙鷹。乃是突厥最富盛名的勇士,為突厥毗迦可汗的左膀右臂,再加上那機智多變的國師祿東贊,突厥此次是勢在必得啊。   什麼巴德魯、圖索佐、突厥雙鷹、毗迦可汗,這些胡人的名字又拗口又難記,哪有我林三的匪號來的響亮,林大人聽得嘿嘿直撓頭。   元帥,胡人精銳盡出,來勢兇猛,我們須得早些提防才是。說話的是徐芷晴,幾日不見,她的顏色憔悴了些,身著一身淡白色盔甲,將個美妙的身段,盡數掩在了其中。大漠的風沙,並未消磨去她的冰肌玉膚,她的臉頰一如既往般的光潔潤滑,眉間的英氣卻又添了幾分。   上將軍微微點頭:左丘,你與突厥人交手,也有十餘年了,依你之見,此次胡人傾巢而出,我們該當如何應付?   稟元帥,左丘抱拳道:胡人此次調集半數以上的兵馬,其來勢洶洶,堪稱歷年來攻勢最為強大的一次。但末將以為,不管胡人有多少,他們的稟性沒有改變。我朝大軍抗胡多年,擁有豐富的作戰經驗,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從本質上說,此次抗胡與前幾次並無不同,我軍亦無需大變,借鑒之前經驗,以不變應萬變,雖不會有大勝,但也絕不會大敗。   這一番話是老成持重之言,連林晚榮也聽得暗自點頭,左丘為人穩重,李泰委託他為左路先鋒,確實沒有選錯人。   李泰沉思一陣,微微點頭:以不變應萬變,足可立於不敗之地,左丘之言,甚有道理。林三,你意下如何?!   林晚榮笑道:元帥,我是第一次和胡人打仗,到目前為止,還沒下過大漠,哪能提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還是穩重點,先打打再看吧。   先打打再看?眾人聽得哈哈大笑,這林三果然如傳說中般的狡猾,這建議幾乎就是最安全和保守的了。   李泰神色鄭重的點頭:你說的也不錯,此次我大華傾舉國之力與胡人決戰,非生即死,再無他途。我等身上重逾千鈞,先求穩,再求勝,便是最穩重的道理。芷兒,你意下如何?!   徐芷晴輕輕頷首:元帥所言極是。首戰求穩,方可把握主動。   既如此,本帥便要決斷了。李泰神色一整,大聲道:眾將官聽令!   眾人忙挺起了胸脯,只聽上將軍接道:今明兩日,大軍在興慶府整休。後日辰時,左中右路三軍齊頭並進,務必於次日辰時之前到達五原外圍,安營結寨。三路大軍由徐軍師統一調度,所有斥候全部派出,半個時辰一報,聞報胡人騎兵露頭,便給與其迎頭痛擊。三軍將士中,勇往直前者,重賞!懦弱退後者,立斬!大軍首戰,只許勝,不許敗,爾等可聽得明白?   明白!眾將齊齊猛喝,震天的殺聲傳出去老遠。   等到軍務安排完畢,早已是月上半空,李泰遣散眾人,卻獨獨留下了林晚榮與徐芷晴二人。   塵沙帶著呼嘯從耳邊吹過,大漠夜色如水,靜謐之極。花白的頭髮在風中飛舞,李泰凝望著林晚榮的面頰,一言不發。   林大人被他看的毛骨悚然,急急開口道:上將軍,元帥,你找我有事嗎?   李泰笑了兩聲:若是無事,找你做什麼?!本帥聽芷兒所言,前些時日你曾提出了一個很特別的想法   沒有,沒有,看李泰的笑容頗有些陰險模樣,林晚榮大汗淋漓,急急搖手:元帥,那是我胡說的,你千萬不能當真了。   我沒有當真,李泰拍拍他肩膀,神色鄭重:我與芷兒仔細計議過了,你這想法雖極為大膽誘人,可是,那道路卻是不通的。   林晚榮急忙點頭:行不通就好,行不通就好   李泰忽地長聲一嘆,嶙峋的大手遙指那高峻的賀蘭山,臉上的神情冷峻的嚇人:林三,你可知道,對面集中了多少胡人精騎嗎?   上將軍不是糊塗了吧,剛才斥候還報過的,二十萬突厥騎兵啊!林晚榮笑著道:元帥,你是在考察我的記性嗎?全軍將士誰不知道。對面有二十萬的突厥人哪!   二十萬?!李泰緩緩搖頭,苦笑著沉沉嘆息:若真是二十萬,那就好了!   什麼意思?林晚榮臉色大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元,元帥,上將軍,怎麼說,難道不是二十萬?!   徐芷晴紅唇輕咬,臉色凝重:二十萬是我們為鼓舞將士們的士氣而報,實際上,對面足有三十萬精騎不止。   三,三十萬?林大人傻了,徐芷晴率領的三路將士,後天一早就要開赴五原。而那總人數,也就三十萬不到。在一望無際的大漠草原上,胡人的騎兵戰力本就有著巨大的優勢,眼下大華連最後的人數優勢都失去了,這仗還怎麼打?   徐小姐,你不是拿我開涮吧?!怎麼胡人憑空就多出來了十萬?!林晚榮抹了抹腦門子上的冷汗,小心翼翼道。   徐芷晴白他一眼:這都什麼時候了,我哪有心思與你開玩笑。突厥人這些年在草原大漠收服了鐵勒等族,疆土擴大一倍有餘,實力早已突飛猛進。集中三十萬精銳,對他們來說,絕不是什麼難事。我們前幾天便已得知了消息,雖是憂心如焚,只是為了不打擊將士們的士氣,也唯有把這消息隱瞞下了。眼下軍中,除了上將軍,也只有你、我、左丘三人知道而已。   奶奶的,老子差點被人賣了,林晚榮倒抽了口涼氣,不滿的哼道:元帥。徐軍師,這事你們告訴我幹什麼?等我後天上前線去,稀里糊塗的死了不就得了!也省得你們今天還要做解釋工作。   什麼死了,胡說八道!徐芷晴呸了聲,也知他是在賭氣,唯有輕嘆著道:誰願意拿將士們的生命去冒險?!可五原之戰,乃是大軍首役,胡人千里而進,若是我們不打就退,如何對將士們交待?對於將士們的士氣,又是何等的打擊?這一仗打不打,不是你我所能決定的。若是要罵,你就罵我好了,是我向大帥提議,將此事隱瞞的。   徐小姐說著,眼圈都紅了,聲音也大了些,她倔強的偏過頭去,輕咬著紅唇,淚珠在眼眶裡打轉轉。   眼淚攻勢又來了不是?!看著徐芷晴那倔強而孤獨的樣子,他就算想罵也開不了口。   李泰拍著他肩膀沉聲道:林三,芷兒的這一番心意,你應該瞭解的!一切都是為了將士,為了大華著想,她沒有任何的私心,你莫要錯怪了她。   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那仗是必須打的了,林晚榮唯有苦嘆:既然都決定了,那還來問什麼。我雖然貪生怕死,但也絕不做逃兵就是。只是希望徐小姐以後不要再做這些傻事,那擔子不該你一個人扛,我們人人都有份的。   徐芷晴緊咬銀牙,淚珠終是忍不住的落了下來,顆顆露滴在月色下晶瑩璀璨,惹人愛憐。   林晚榮望著她的臉龐,忽地想起許多的往事,破廟初逢,湖畔二度相見,山東尋銀的旖旎時分,聖坊下的堅強一吻,探望時的怒火那一切的一切,就彷彿這大漠邊關的冷月一樣清晰可見。   憐香惜玉、天生多情,天哪,我怎麼會染上這種絕症呢?!林大人長嘆了聲,將身上珍藏的凝兒繡的個鴛鴦手娟塞到徐芷晴手裡:不要哭了吧,這麼多的淚珠沙漠裡的水源可是很珍貴的,浪費了就太可恥了。   你才可恥呢!看見他嬉皮笑臉的樣子,徐小姐便忍不住想罵,又一把將他大手打回去:別人送給你的手絹,你給我幹什麼!我才不要別人的東西!   這丫頭眼力倒好,月色下都能看出是別人的東西,林晚榮將那絲巾收回懷裡,哈哈笑道:不要也好,凝兒囑咐我每天早上都拿這絲娟洗臉,寶貴著呢!   徐芷晴惱怒瞪他一眼,卻再也不哭了。   望著眼前的這兩個年輕人,上將軍欣然笑道:莖連著瓜,樹纏著籐,你們這一路行來,走的路程都不止千里了,世上幾人能有這樣相伴千里的緣分?還有什麼彆扭解不開呢?!   咳,咳,你這老頭說的太直白了,我害羞啊!林晚榮騷騷笑了兩聲。   徐芷晴俏臉如同染了胭脂,方要開口辯解,李泰擺擺手,嘆道:你們小兒女的事情,自己鬧去吧,我也管不過來,只是莫要耽誤了抗胡大計。林三,芷兒,不瞞你們說,我與胡人打了這麼多年仗,唯有此次,壓力最大。胡人輸了,還可以退回草原捲土重來,可我大華已是精銳盡出,再無一點保留了,若是此次敗了,那便是天大的災難我們輸不起啊!   的確是輸不起,萬一大華敗了,戰火燃遍大江南北,不僅百姓流離失所,就連青璿巧巧她們,也唯有過上流亡的生活了。敗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林晚榮心裡生出種迫切的感覺:元帥,恕我直言,我們與胡人交手多年,許多戰法的確很實用,但那戰法不等於戰略。我們用老的辦法與胡人抗衡,從來就是負多勝少,此次胡人傾巢而出,擺明了要直取大華腹地,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不嘗試,在戰略上變一變呢?!從現在的一味防守,改為有限的攻出去,從後方牽制胡人,也叫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嘗嘗那束手束腳的滋味。   這便是你上次說過的那方法麼,直搗胡人王庭?!李泰眼神一閃,虎目中放出亮光。   林晚榮微微點頭:這方法最大的好處就是出其不意,既然連我們自己都想不到,那胡人就更加的無以防範了。   李泰和徐芷晴都是軍事行家,一聽他話自然就明白了。徐小姐輕輕點頭,眉頭緊鎖:可是你方纔已經說過了,這路子根本就行不通啊   咳。咳,林晚榮尷尬一笑:那個,徐小姐,從理論上來講。我是基本不撒謊的。傳說中有一條神奇的絲綢之路,可以橫貫東西,穿過大漠雪山   絲綢之路,橫貫東西?!徐芷晴大喜之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你說的都是真的?!可以到達克孜爾?哎呀,你為什麼不早說?!   這丫頭的手真暖和啊,好久沒碰過了,夜色寒冷,我需要汲取點力量。他不動聲色的在徐芷晴手上緩緩撫摸著,正色嘆道:能不能到達克孜爾我也不知道。反正橫貫東西就是了。徐小姐,我是個誠實的人,這種沒有驗證過的事情。我怎麼能瞎說呢?!   徐芷晴臉色嫣紅,小手掙了掙,卻被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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