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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七集 第六章 帝王之師

極品家丁 禹岩 23317 2023-02-05
  什,什麼心願?林大人嚇得心肝都噗通噗通跳。   秦仙兒微笑著正要說話,忽覺大地一陣震顫,離著大營不遠處那鬱鬱蔥蔥的樹林,猛的暴起幾團濃郁的火光,瞬間便燃燒了起來。大火借著風勢,從官道兩邊直往大營撲來。   聯想到先前的佈置,許震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沒有林將軍的一句話點醒,今日不知要傷亡多少兄弟了。   火勢猛烈,大營靠邊上的幾個帳篷,片刻間便燃燒了起來,百餘名兵士續上水龍,急急撲了上去。   許震道:將軍,現在怎麼辦?   等林晚榮咬咬牙:越是危險的時候,就越是關鍵的時候。他們搞出這麼多動作,我敢斷言,此處定是誠王外逃的必經之地。許震,叫兄弟們排好陣形,遇有敵人迅即撲殺。另外,發響箭通知徐先生,南邊有敵情。

  遠處神機營的火炮咆哮著,無數的利弩齊齊發射,將那來犯的二千餘黑衣人阻截在外。官道兩邊的大火越燒越猛,濃濃煙霧沖天而起,將林晚榮的大營籠罩其中。火光中,大營裡的軍士,滅火的滅火,救人的救人,不見絲毫慌亂。   將軍,快看許震叫了起來。   一聲嘹亮的號角響起,熊熊烈火中,自官道一側,突的竄出百餘名黑衣人,皆以黑巾蒙頭,雙手持刀豎立於身側,手中彎刀銀光閃亮,似是一匹匹矯健的野狼,直往大營衝來。   林晚榮哼了一聲,面無表情的揮揮手,無數的箭矢帶著激烈呼嘯。直往黑衣人群射去。淒厲慘叫聲中,數十人倒的翻滾,後來者便踩踏著他們屍體前進。兩軍距離漸漸地接近,黑衣人留下一堆屍體後,人群中忽的發出一聲厲嘯,自他們背後竄出數十人的弓箭手,看也不看方向,手中燃燒的火箭對著前方就是一通大射。

  相公小心!秦仙兒嬌叱一聲,小手疾揮,順勢打開一枝飛來的流矢。護在了林晚榮身前。   不要緊,他們離我遠著呢。林晚榮笑了笑,對許震點點頭。   許震怒喝一聲:火箭手隨著他叫喊。前面的強弩便退下,後排的火箭手早已準備多時,無數的火箭齊射出去,將對方那寥寥數支火箭壓下。百餘名黑衣人或被箭矢射中,或被大火燃著了衣衫。轟隆隆的爆炸聲此起彼伏,淒厲慘叫不絕於耳。   這些黑衣人甚是強悍,身中數箭,依然自顧點燃身上捆綁的火藥,喊著口號往前衝,行不了幾步便引線燃盡,血肉橫飛,爆炸聲浪將將士們的臉孔都烤的熾熱,秦仙兒雖然號稱是殺人無數的魔女,看了眼前的情形也大為心驚,搖頭嘆道:如此多的死士,他是怎麼訓練出來的?!

  林晚榮攤攤手苦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很怕死的。   秦小姐笑著白他一眼,欽佩道:相公,幸虧你想出了引蛇出洞這麼一著,若任這些死士潛伏城中,一旦動起手來,不知會造成多大的禍患。   這些死士前仆後繼、絡繹不絕,眨眼便發動了三波衝鋒,留下百餘具屍體,卻還沒有停止下來的跡象。望著那密密麻麻的人頭,許震納悶道:他們這是做什麼?明知送死也要衝上來?   林晚榮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外圍兩千餘人馬,內裡還有幾百死士,就像潮水一樣往前衝,不像是官軍在剿匪,反倒似是土匪在圍剿官軍。   不管了。見對手疲態盡顯,士氣有所鬆動,林晚榮大手一揮:許震,衝鋒   得令!許震翻身上馬,手中長刀揮舞:兄弟們,擒賊立功的時候到了。跟我殺啊

  殺蹄聲嘀嗒,蓄勢已待的數千大軍,像是洩開閘門的洪水,奔湧而出,爭先恐後的往敵群衝去。許震一馬當先,長刀揮舞,眨眼便有兩名黑衣人身首異處。原本埋伏在四周的官軍,見許震發出了號令,即刻衝殺而出,漫山遍野的官軍,如風捲狂沙般,將剩餘的黑衣人包圍的水洩不通。   許震發動號令的同時,官軍也對外圍的二時發動了總攻,沙場上喊殺震天,處處都是官兵的身影。   相公,怎麼還不見那正主出現?戰場形勢雜亂,處處都是硝煙,秦仙兒等的有些焦急,嬌聲問道。   林晚榮不答她話,目光如電,不斷在對面營中打量著。只可惜這些死士皆是黑紗蒙面,看不清相貌。不過以誠王的身分,絕不可能與這些死士為伍的。他拚命的引大軍圍殺,到底是為什麼?

  官道上的官軍似是潮水洶湧,越聚越多,剩餘的黑衣人早已潰不成軍,再有片刻功夫便可將他們徹底消滅。許震殺的正痛快,卻聽林大人一聲大吼:鳴金!   鳴金?再有盞茶功夫就結束戰鬥了,怎能在這個時候收兵?秦仙兒不解的看他一眼:相公,為什麼不打了?!   林晚榮嘿嘿道:現在不打,待會兒可以接著打嘛!仙兒,你見過抓魚沒有?相公給你抓條大的!許震聽令   末將在!許震早已策馬趕回,聞聽林將軍吩咐,急急雙手抱拳。   林晚榮神色嚴肅:著所有官軍人馬即刻停止攻擊,所有人馬停留遠處,誰也不准擅動,違者處斬!   是!許震急急將林大人命令傳了下去。所有參加攻擊的官軍,甭管是站著的、躺著的、跑著的,立即收縮隊形,停留在遠處不敢亂動。烈火硝煙,劈里啪啦的燃燒聲聲不絕於耳,雙方卻再無一人敢擅動,刀槍拿在手中,戰馬不見嘶鳴,喧囂的戰場,轉眼間便似靜止了一般。諸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林大人要幹什麼。

  叫過許震,壓低了聲音道:小許,你手下的將領,你都認識麼?   許震急忙點頭:那是自然。將軍有何吩咐。   林晚榮臉色嚴肅:傳令下去,著所有將領立即清點軍中人數,並留意各部周邊情形,一旦遇有陌生面孔和隊伍,火速報上。   許震遲疑了一會兒,忽的驚道:將軍,你是懷疑有人混進了咱們軍中趁火打劫?   趁火打劫?我估摸他沒這膽量。林大人哼了一聲:小許,你剛才問的很好,這些死士,明明知道打不過,為何要拚命來送死呢?   許震搖了搖頭,林晚榮嘿嘿道:很簡單,他們要吸引我們的注意力,給他們的主子製造可乘之機。你想想,這麼多官兵一起出動,若有人穿上官軍的衣服,趁兵荒馬亂中偷偷溜了出去,你能察覺麼?

  有道理,許震聽得眼中亮光連閃:林將軍,你的意思是,那大魚,現在就隱身我們軍中?   應該如此了。林晚榮淡淡道:要不然,他手下的這些精英,不就白白犧牲了嗎?   許震欣喜的大叫一聲:好,末將這就去辦。他叫過幾個傳令兵,密密囑咐了幾句,傳令兵分頭而去,動作迅捷。   場中的大軍滯留在原處,這樣不攻也不撤的,誰也不知道林大人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許震手下幾個將領得了消息,早已暗中清查起本隊人馬,同時又留意身旁左右。隊伍裡稍有些喧嘩,過不了一會兒,卻都安靜下來了。   林晚榮等了一會兒,傳令兵一個個折返,直到最後一人回來,稟報的消息仍是不見異常。   奇怪,莫非是我猜錯了?!林晚榮坐在輪椅上默默沉思,秦仙兒和許震皆不敢打擾他。

  許震,你確認所有隊伍都查過了?林晚榮忽的抬起頭,神色堅定的問道。   許震正要點頭,猛的想起什麼,臉色一變:糟糕,我們這大營還沒查過   大營?那不就是我在的這地方,林大人汗毛都豎了起來,急喝一聲:快些清查!快   話音未落,便聽遠處傳來一聲震天的大笑:好一個林三,好一式以靜制動!果真是妙計無窮,孤王算是落進了你的圈套啊!   誠王?諸人大駭,急忙朝遠處望去。只見大營入口處當前立著一人,那人頭戴金盔,身著白色甲袍,腳蹬步雲戰靴,修長眉毛,臉型方正,神色雍容,不是誠王還有誰來?他身後足有二三百人馬,皆都改著了官兵服飾,正緊緊擁在誠王身後。   數不清的官軍一擁而上,將這二百餘人連同誠王,團團圍在了其中,只待將軍一聲令下,便要將他拿住。

  望見趙明誠從容不迫的樣子,林晚榮也是滿心感慨,不管誠王多麼奸猾,但論起謀略來,他的確稱得上詭計多端、變化萬千,要不是林某人多留了個心眼,今天定要被他趁亂衝了出去。   王爺的膽量也叫小弟好生的欽佩。林晚榮抱抱拳,這一聲佩服卻是發自真心:若不是小弟剛才尿尿時發現這一點,今天王爺就可以心想事成了。   誠王哈哈大笑起來,豎起大拇指道:林三,你還是這麼風趣,孤王喜歡你這樣的聰明人。只可惜,上天注定我們做不成朋友,孤心裡甚是遺憾。   誠王的確當的上是一方梟雄,他見渾水摸魚之計被林三識穿、自己深陷重圍當中,索性大方亮明身分,這份氣勢,沒有幾人能夠及上。   林晚榮點頭一笑:王爺,既然大家都是聰明人,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小弟不敢為難你,只想請你回宮一趟,將所有的事情對皇上解釋清楚了,那就萬事大吉。到時候王爺要吃肉,要喝酒,小弟請客!

  回宮?!誠王微笑起來:這世界上,最難進的就是皇宮,偏有無數的人嚮往著那裡。孤要跟你回去,我身後的這些兄弟能答應麼?   誓與王爺共生死!誠王背後的三百餘人同時大喝起來,齊齊拉開衣甲,神情悲壯。這些人腰間綁的火藥,纏繞了一層又一層,只要些微的燭火便能燃爆,那是怎樣一種場面不難想像。而能在這個時候還留在誠王身邊的,都是死士中的死士,其意志絕不用懷疑。   林晚榮神色漸漸凝重起來,無奈嘆道:王爺,何必要走到這一步呢,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你和皇上是親兄弟,只要坐下來談談,有什麼解不開的疙瘩呢?   他說話的同時,許震早已指揮手下眾人,偷偷接上水龍瞄準誠王,準備隨時應付突如其來的變化。   誠王颯爽一笑:皇家事,外人怎知?!林三,如果有一天你走到我這個地步,你會明白我的心境的。   呸,呸。秦仙兒急忙嗔了幾口,哼道:我家相公,怎能與你這亂臣賊子相提並論?他傷成這樣,還不是拜你所賜?   誠王看了她一眼,嘆道:皇上果然好心思,親身女兒隱藏白蓮教中,他都可以隱忍不發。父皇昔年對我說過,為人上者,須絕情慾,只可惜我領會的晚了些,未能學你父皇那般,終致有今日之局,可悲,可嘆!   他神情無比的落寞,長嘆中有著許多的感慨。林晚榮笑道:王爺,這些話兒,你應該和皇上探討去,你和我們來說,沒有什麼用處。那個誰,許震,還不快快扶王爺上轎   得令!許震一使眼色,他身後的兵馬便要擁上,誠王身後的數百死士,個個高舉火把,齊齊火目而喝:誰敢動我家王爺?!   火把在他們手上,隨時都可以將引線點燃,這麼多肉彈的威力可是非同小可。   林晚榮長嘆了一聲,無奈道:王爺這是何苦呢?這麼些火藥一起爆炸,很疼的!!換做小弟,肯定受不了!你還是三思吧!   誠王雙眼微閉,淡淡道:這是弟兄們的心思,孤阻止不得!   那就沒辦法了。林晚榮雙手一攤,滿臉的遺憾:該勸的我都勸了,該做的我也都做了,王爺執意要一意孤行,我還能做些什麼?許震,叫弟兄們後撤,給王爺留點私人空間。   官軍們緩緩後撤,兩方之間,留出一幅巨大的緩衝地帶。誠王及身後的三百勇士,就彷彿大海中的孤島般被隔離起來。   見官軍後撤,沒有一點要捉活的意思,誠王神色黯然,臉上陰晴不定。   許震湊在林晚榮身邊,雙眼緊緊注視著誠王,壓低了聲音道:將軍,怎的沒看見趙康寧?   林晚榮早已發現此事,點頭嘆道:雞蛋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裡,誠王老謀深算,我終究還是小看了他,那趙康寧,怕是往北邊去了。   你的意思是,他們二人兵分兩路?糟糕許震猛的拍手,懊惱道:萬一趙康寧也換上官軍的衣裳,混在在人群中,徐大人猝不及防之下,還不叫他逃了出去?我這就通知徐大人   晚了!林晚榮無語苦笑:趙康寧早已跑了!   秦仙兒也急了:相公,你怎能確定?   林晚榮點點頭: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這就是誠王的厲害之處。仙兒你想想,北邊的兄弟們打了半天,最後卻得知要找的人出現在南邊,換做是你,你會怎樣?   會有懈怠。秦仙兒無奈道。   這種心理上的懈怠,就連徐先生也無法控制。那趙康寧與誠王不一樣,他年輕體健,不需要隨從,只需一匹健馬,就可以混在人群中衝出去,誰能察覺?   叫他這一分析,秦仙兒頓時啞口無言,良久才輕嘆出聲:可惜了,叫他跑了!這誠王當真是用心良苦。   讓趙康寧逃了,林晚榮也有些惋惜,不過能將誠王拿住,這已經是個了不起的成績了,他笑著拍拍仙兒香肩: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不用擔心,這個趙康寧比起他老子,可差的太遠了,想拿他也不是什麼難事。   有了相公寬慰。秦仙兒甜甜一笑,不再言語。   一輪彎月緩緩爬上夜空,幽幽的月光照耀著官道、樹林、大營。樹木仍在熊熊燃燒,冷冷的月光與火光交相輝映,瑰麗無比。幾顆黯淡的小星在天際若隱若現,將這戰場映照的越發清冷。   在這圖窮匕現的時刻,雙方的拚殺早已停歇,充滿硝煙的戰場上,剎時有一種詭異的寧靜。面對這奇特的一幕,每個將士心中,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震撼。對面便是大華朝的皇家貴胄,曾經顯赫一時的誠王,如今卻被大軍重重包圍、要落得個舉火自爆的地步,放在昔日,有誰能想到這種結局?偏偏他就真真切切的發生了。   誠王沉默著,久久不發一語。他身後的一位武將目中蘊淚,臉色掙得通紅。大聲道:王爺,您下令吧,卑職趙武,誓死效忠王爺!   誠王鬍鬚微顫,無語凝噎,良久方才點點頭:孤今日雖陷入絕境,卻能得諸位兄弟如此厚待,孤王死而無憾。只是他眼中神光一閃,往對面官軍看了幾眼:從林三今日的言行來看,我這貿然一死,怕是正遂了皇帝心願,叫他落個痛快!   幾人聽了,也覺有些道理,皇帝布下這麼一個大局,便是要落到這個效果。在這當口,活著,反而要比死去需要更大的勇氣。   誠王哼了一聲:他昔日曾在父皇面前發過毒誓,絕不對我手足相殘,我這一死,正合了他心意。   王爺所言極是。一個師爺模樣的謀士躬身道:屬下齊躍以為,既是皇帝發了毒誓,他要想辦王爺,便要冒著天譴人怨的罪責,絕非易事。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軍馬上要北上,那北邊的胡人和南邊的倭人蓄謀已久,鹿死誰手還未嘗可知。若是皇帝潰敗,即使王爺仍身困囚籠,也只需登高一呼,便可應者雲集,叫我大華再換新天,何況又有小王爺在外接應。依卑職淺見,在此關鍵時刻,王爺絕不可因一時意氣,衝動而為。何不暫時委屈幾日,只要我身不死,自有東山再起之時。   誠王閉目沉思,兩邊的軍士連咳嗽都不敢出聲,現場安靜的可怕。   無邊的等待讓人心焦,雙方對峙中,連許震也有些不耐煩了:將軍,你說他真的會選擇死路嗎?那可好,減少了我們許多的麻煩。   的確會減少許多的麻煩,從老爺子的角度來看,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了。只是事後,我這替罪羊,難免又要遭到幾百個御史參奏了。林晚榮長長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他會怎麼做。梟雄之所以為梟雄,便是因為他的心思,絕非常人所能猜度,我們就慢慢等吧。   與誠王雖是鬥智鬥勇,那卻是大華的內部消耗,沒有什麼值得驕傲的。縱是將誠王拿了又如何,難道胡人便會退卻,倭人便能收回魔爪?只能叫他們看了笑話!林晚榮搖搖頭,苦笑不已。   秦仙兒便在他身邊,直覺相公心思沉重,急忙拉緊他的手:相公莫怕,仙兒在你身邊。   我不怕。緊緊拉住了妻子的小手,林晚榮微微嘆道:打完這一仗,就該北上了。那會是怎樣一段血與火的歲月?人生又有多少這樣的時刻?仙兒,我怎麼感覺就像做夢似的。   他深沉的感嘆叫秦仙兒無言以對。還記得上次泛舟微山湖,便是他這樣的一番感觸,叫自己徹底淪陷,秦小姐依偎在他身邊,柔柔的叫了聲相公,便雙眼濕潤,再也說不出話來。   諸位弟兄,誠王終於開口了:爾等與孤同生共死二十餘載,逢此患難之際,卻能不離不棄,孤感激不盡。   他環著袖子,朝四周鞠躬,眼神冷寂的可怕:孤思慮再三,諸位兄弟皆是有家有口,不可因我一人而致諸位宗族盡沒。眼下忍得一時之氣,來日才有希望   王爺緊隨在誠王身後的趙武帶頭大哭起來。   誠王苦笑道:你們若真心為我著想,便莫要啼哭。須知孤王此時活著,卻比死去,需要更多的勇氣。他淡淡的揮了揮手:散了,都散了吧   王爺他身後的眾人齊齊跪倒在地,大哭出聲。   那邊的許震看的大喜:林將軍,你看,他們降了,他們降了。   誠王孤身立在最前,面無絲毫血色,他身後的家將們躬身跪倒在地,哀嚎一片,緩緩解去了身上捆綁的火藥,扔在一邊。   凡是大奸,必有大智。見誠王選擇了一條最艱難的路,林晚榮心裡也生出些佩服,同時也為岳父大人擔心起來。現在皮球又踢回到了老爺子那裡,以他昔年發過的誓言,這誠王殺不得,卻更留不得,一個處理不好,便要留個兄弟相弒的千古罵名,為難哪!   誠王身後的諸位武將,哭泣著丟下兵刃,連那火藥統統解下,相互抱成一團,失聲痛哭。誠王老懷感嘆,眸中泛淚,臉色卻是堅強。   去吧!林晚榮揮揮手,許震手下官兵一擁而上,爭先恐後去拿誠王。   關鍵時候,異變突起,跟在誠王身後的家將趙武突的躍起,緊緊抱住了誠王。手中的火把,正挨在身上的火藥引線,悲聲大嚎:王爺,不可啊。士可殺,不可辱,以您高貴的血統,怎可卑膝投降?趙武不才,願陪您同赴大難!   誠王身後眾將嘩然而起,怒目相向,那衝在最前的便是先前的謀士齊躍:趙武,你做什麼?快快放開王爺!   都不要過來。趙武神情無比的悲憤,手中火藥引線隨時都可能點燃,他指著眾人鼻子罵道:你們這些狗東西,平時裡個個聲稱要為王爺赴湯蹈火。怎的今日大難之時,卻要鼓動他降敵?齊躍,你這雜碎,為何要陷王爺於不義?王爺,眾人皆可降,唯獨您降不得啊!   這邊異變突起,不僅許震發呆,就連林晚榮也愣住了。誠王竟然被自己的家將給挾持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許震退到他身邊,小聲道:將軍,怎麼辦?   恐怕還有好戲看。叫兄弟們先歇一會兒。林晚榮神色淡淡。   誠王怒道:趙武,你瘋了?快些放開孤王!孤王做事,怎能輪的上你插嘴?!   趙武仰天長嘯,悲淒道:王爺,你不可受他人蒙蔽啊!你這一降,便再無翻身之日受盡千載罵名,請您三思啊。他說著話,手中火把抓的緊緊,隨時準備引爆身上火藥。   誠王停住掙扎,深深看了趙武幾眼,忽的仰天長笑起來,老淚如雨點般落下: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趙武,你好深的心計   異變叢生,無人知道誠王話裡含義,唯獨林晚榮是個例外。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忍不住往皇宮方向看了一眼,只覺脊背颼颼發冷。   趙武神色慌亂,急急避開誠王眼神:王爺,你說什麼?趙武對你忠心耿耿,蒼天可鑒。   好一個忠心耿耿、蒼天可鑒!二十年啊!原來二十年前我就入了圈套。皇上,我不如你,我不如你啊!誠王又笑又哭,神色癲狂:趙武,你個賣主求   王爺,是你逼我的!趙武高喝一聲截斷誠王話語,雙眼通紅間,點燃身上引線,雙臂如箍桶般,緊緊抱住了他。   賊子敢爾!那謀士齊躍真個忠心,千鈞一髮之際,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飛速將趙武撲倒。三人齊齊倒地,轟的巨響聲中,趙武與齊躍血肉橫飛,誠王被齊躍用身體護住,身上血跡斑斑,卻免了一死。   殺啊!逢此千載良機,許震怎會錯過,揮手間,眾官兵如狼似虎的衝殺上前。乍逢劇變,誠王家將懵懵懂懂中,哪還有反抗的力氣,有兩個膽子大些的,剛要拔刀,便被官軍戳成了窟窿。   從來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一步,在眼前上演的這一幕無間道,叫林晚榮瞠目結舌。何謂死士,何謂義氣,叫趙武與齊躍二人演繹殆盡。   誰才是最狠的人?誠王太不夠格了!林晚榮深深感嘆著,直到現在他才發覺,自己賴以為生的小聰明、小伎倆,在老爺子面前竟是不值一提。   將軍,你看許震叫了一聲。順著他目光望去,只見誠王爺躺倒在草叢裡,渾身血跡,雙腿自膝蓋以下早已炸得飛了,他雙眸圓睜,眼中射出刻骨的仇恨,額頭冷汗滾滾,卻是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   我是假瘸子,他卻是真殘廢了,林晚榮心裡生出些憐憫,強迫著自己不去看他。   先為他醫傷林晚榮揮揮手,心力憔悴:再把他交給皇上!   誠王成了個廢人,這也許就是老爺子想要的結果吧,所有的難題,在他面前,原來都不是難題!   見林大人臉色蒼白,秦仙兒急道:相公,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望著秦小姐嬌媚的臉頰,林晚榮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喃喃道:仙兒,你將來會不會變得和你父皇一樣?   父皇怎麼了?聽他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秦小姐如何弄得明白。   沒什麼!我有些累了。仙兒,你能不能抱抱我   秦仙兒忙將他摟入懷裡,再低頭望時,只見林晚榮呼吸悠悠,竟是真的睡了過去。      兵敗如山倒。眼見誠王被擒,外圍負偶頑抗的二千人馬軍心頓失,調頭回撤。神機營一通火炮齊射,便將他們陣形打了個稀巴爛,官軍士氣大漲,一鼓作氣猛追十里地,將這二千餘人衝的七零八落,大部被殲滅。   將軍,誠王已經押往宮裡了。林晚榮坐在輪椅上,立上一處高崗,望著遠處的硝煙發呆。許震看出他心情不佳,匯報的聲音頓時壓低了許多。   押往宮裡,那裡又會有一番唇槍舌劍吧,林晚榮嗯了聲,神色間的疲憊,連許震都看的心驚。   餘黨都殲滅了嗎?他輕嘆口氣問道。   許震小心翼翼道:六成被殲,另有四成活捉了。在殲滅的六成裡面,有倭人二百,大軍遭遇的最頑強抵抗,也正是這些倭人所為。   有倭人參與,本就不出林晚榮所料,誠王訓練的死士,多少都看出些倭人的影子,他也不見驚奇,只淡淡點了點頭。   戰事已畢,城南沒有什麼緊要的了,囑咐許震仔細清掃戰場,林晚榮便坐了轎子回城。   相公,你怎麼了?小轎悠悠往前,林晚榮一路不說話,手掌有些冰涼,秦仙兒直覺他有些不對勁。自拿住了誠王,相公的臉色就沒好看過,言語也少了許多,這不是平日裡他開朗的風格。   林晚榮悠悠嘆了口氣,神態無比的肅穆:仙兒,若是有一天,我與你父皇之間,你只能選擇一個,你會選擇誰?   他怎的問出這種話來了,秦仙兒大驚失色,淚珠簌簌落下:相公,你怎麼問出這種話,我的心意,難道你還不知曉?是不是父皇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我去找他   她是個急性子,起身就要往轎外竄去,林晚榮心生感動,忙拉住了她,笑道:傻丫頭,你對我的好,我自然知道!只是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太複雜,很多時候,不能簡單的用對與錯來衡量。   他笑著說話,眼角的疲憊與蕭索卻是清晰可見。相比起上次微山湖上受傷時的蕭條,竟有過之而無不及。   相公。秦仙兒喃喃流淚道: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可是仙兒喜歡聽你說。   對了。林晚榮擦去她眼角淚珠,忽的爽朗一笑:還記得我們在杭州的時候麼?你帶我去你娘親故居,我答應過你的,以後我們在西湖畔修建一座大宅子,每天都讓你聽風鈴,你記得吧?!   秦仙兒欣喜點頭:相公。你還記得這些?   當然了,那也是我的夢想。林晚榮點頭微笑:等我從北方回來,我就帶著你們回微山湖、回金陵,在西湖邊修房子,我們划船游水、唱歌跳舞,做個快樂神仙,讓這什麼陰謀詭計、殺戮砍伐見他媽的鬼去吧!   秦仙兒驚喜的嗯了一聲,淚珠落滿臉頰:相公,我知道,你是想離開京城。你累了,是不是?那我們就回金陵、回西湖,仙兒生生世世都陪著你。   林晚榮哈哈大笑。秦小姐緊緊拉住了他的手,溫柔偎進他懷裡。   轎子行到誠王府的時候,高酋早已喜滋滋的在那裡等著了,旁邊站著的,還有臉色蒼白的陳御史。   恭喜林大人,賀喜林大人,聽說那反賊已經落網,餘黨徹底剿清,大人可是為我大華立了一件奇功啊。高酋擠眉弄眼笑道。   高酋是個粗人,心思簡單,只想著立功授獎,哪能理解林大人此時的心境。可是簡單未必不是福分,林晚榮倒是有些羨慕老高的粗線條。他笑了笑,朝陳必清看了一眼:陳大人,你這是怎麼了哪!   林大人陳必清深深一躬。嘴唇囁嚅幾下,有話說不出來。   林晚榮看了看高酋,老高得意笑道:兄弟,你今天立了大功。我老高受你的恩惠,也立了些蠅頭小功。你跟我來,我帶你去看看!   看高酋眉飛色舞的樣子,林晚榮不忍心壞他興致,隨他穿過前院堂弄,到了王府後院。眼前的情形叫人大吃一驚,那湖邊上早已炸的塌陷了下去,露出一個漆黑的窟窿,離的足有五六丈來高,無數的兵士手拿鐵鎬鐵掀,正在挖掘泥土。   小心翼翼的將林晚榮搬到坑中,高酋舉著火把站在他身前,興奮一揚手:兄弟,你看   眼前是一塊塌陷的土方,泥土挖開之後,便見一條金磚鋪就的通道,在燈火中閃爍著金色的光輝。林晚榮嘆了一聲:原來真是一處地下龍宮!   林兄弟,你真是算無遺策。高酋佩服的豎起大拇指,推著他,順那金磚道往前行去。越往前走越是心驚,這地下迷宮竟是縱橫交錯,深不可測,金磚鋪地,碧玉當牆,隔著三步便安放一處翡翠琉璃盞,五步便呈放一顆光芒璀璨的東珠,其奢華令人瞠目。   這是乾清宮,這是文殊閣,這是頤年殿,這是御書房,哦,還有慈寧宮高酋順著方位,為他一一道來,這地下城堡,便是一座縮小了的皇宮。   這是金殿,你看高酋停住了腳步。輕聲道。   一座寬約丈餘的龍椅正擺在當中,足金打造,光芒萬丈。椅上雕刻著無數神態各異、活靈活現的金龍,吞雲吐霧,體形俊偉。龍椅之後,是一盞精雕細琢的翡翠屏風,中間鑲嵌著無數的金珠,雍容華貴。龍椅而下,便是三步金梯,兩側是群臣叩首處。殿中共安置十八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萬丈光華,映照著仙兒嬌俏的臉頰。   看來我那栽贓之法,還真是沒冤枉了誠王。林晚榮苦笑幾聲,眼前這座金碧輝煌的地下宮殿,也不知耗費了多少銀子,大華與胡人打十年的仗,軍費也就這麼多了。   這是何苦喲!每日在這金殿中睡覺,難道就能多長肉?誠王那血淋淋的雙腿在眼前浮現,林晚榮感慨良多。   高酋雖已進來過幾趟了,望著眼前的情形,仍是不由自主的感嘆:兄弟,我老高活了一輩子,今日終於開了眼界。他牛眼一瞪,朝跟在身後的陳必清道:陳御史,陳大人,這情景你也看見了,我們林大人可有冤枉過誠王?   陳必清臉色煞白,早已沒了御史的架子,偷偷望了林三幾眼,低頭不敢說話。   林晚榮長長嘆了聲:千古風流事,總被雨打風吹去!人與歷史比起來,便如長河裡的一粒塵沙,終要叫浪濤吞沒。王爺還是看不開啊!   高酋雖是粗人,多少也能體會到林兄弟話裡的意思,急忙點了點頭,深表贊成。   這地下迷宮雖大,林晚榮卻不想看下去了,幾個人退了出來,那邊廂有人打著燈籠走了過來。   林大人,高平一身紅衣,臉色肅穆:皇上請您進宮。   我走到哪裡,皇上都能這麼快找到。林晚榮苦笑無語。秦仙兒急急擋在相公身前,哼了聲道:那人也抓到了,父皇就不能讓相公歇一歇?天色這麼晚了,高公公,你去回稟父皇,就說相公歇下了,明日再去見他!   敢這樣和皇上說話的,也就霓裳公主你了,高平苦笑道:公主,您不是要老奴的命麼?這欺君的大罪,我怎擔當的起!朝中出了如此大事,諸位王公大臣連夜進宮,眼下都在文華殿等著議事呢!皇上特地命老奴來請林大人!   林晚榮點點頭:皇上見過誠王了嗎?   還沒呢。高酋壓低了聲音:那消息傳的飛快,人才押入天牢,後面討罪的求情的折子就上了一堆,連顧老先生都親來了。   誠王早就變成了個廢人,這時候來求情有個屁用。林晚榮嘆了口氣,再次為老皇帝的心思和手段折服。   仙兒,林晚榮握住了妻子的手:有高大哥陪我進宮就可以了。你回去報個平安。叫青璿他們都放下心,等議完事我就回來。讓巧巧給我準備些夜宵。我餓了!   秦仙兒知他是在寬慰自己,便輕輕嗯了聲,走了幾步,忽又回轉頭緊緊拉住他的手,淚眼婆娑道:相公,你進了宮,莫與父皇爭執。待到你北上回來,那便一切都好了!   夫妻二人的話外音,無人能聽懂,林晚榮捏了捏她柔荑,欣然一笑。   京中夜色平靜如昔,大街上星火點點,小巷深處偶爾傳來幾聲犬吠。讓這夜色更顯寧靜,尋常人家已都進入了夢鄉,他們哪裡會想到,就在他們十數里外。曾有一番天翻地覆的變化?   林晚榮有傷在身,又連續奔波操勞兩日,從心理到生理,早已疲憊的很,只是此時,他卻倒下不得。歇上明日一天,大軍就要出發了,邊關的烽火、塞外的駝鈴,戎馬倥傯,血火相容,再到哪裡去尋找這樣安寧的夜色?   他放下轎簾子,剛打了個盹。就聽高酋在外面小聲叫道:林兄弟,到了。   文華殿也不知來過幾次了,可每次來,好像都沒幹過什麼好事。高酋將他輪椅推下,望著那金碧輝煌的三個大字,林晚榮搖搖頭,感覺很搞笑。   稟皇上,吏部副侍郎兼大華忠勇軍統帥林三林大人,在殿外候旨。高酋吼了一嗓子,頓時壓下了朝中的喧鬧。   宣他進來吧。皇帝咳嗽了幾聲,聲音淡淡。   高酋將他輪椅推入金殿,原本還在交頭接耳的眾臣,目光齊刷刷的向他瞟來。今次上朝,與前幾次被人彈劾大為不同,殿中眾人看著這個坐在輪椅上的假瘸子,再無一人敢輕視,眼光多是仰慕、敬佩,甚至還有一些些畏懼。即便他林三是個身分不入流、來歷不清楚的黑戶,但能將顯赫一時的誠王扳倒乃至生擒的人,誰能不懼?他這名聲,可是貨真價實打回來的。   見過皇上!林晚榮抱抱拳,看了皇帝一眼。老皇帝端坐龍椅正中,臉帶隱憂,神色肅穆,不見一絲的笑容。   免了吧。老爺子揮了揮手,朝下首一指道:林三,快來見過顧先生。   那龍椅左首之下,特地安放了一張雕花大椅,椅上坐著個七旬年紀、鬚髮皆白的老儒生,身著一襲洗的發白的灰色長衫,模樣甚是簡樸。   這就是皇上的老師顧順章了?林晚榮偷偷瞥了眼,這老頭長鬚細眉,神色柔和,雙眼瞇在褶子中,不言不笑,卻有一股淡然飄逸的感覺,比他兒子顧秉言強上千倍萬倍,帝王之師果然非同凡響。   林晚榮急忙躬身行禮:小子林三,見過顧老先生。   你就是林三?!顧順章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他,眼中光芒時亮時暗,叫人摸不著頭腦。   這老頭怎麼就像看女婿似的?被顧老先生盯住打量,林晚榮渾身的不自在,難不成你要為你兒子報仇?   林三,你可去過高麗?!顧順章說話了,提的問題卻與庭議之事,完全搭不上邊。   去啊,不,沒去過。林晚榮也納悶了,這老頭要幹什麼?   顧順章笑了笑,悠然道:林三,你可知我此次從何而來?   聽說過,顧先生是從山東趕回來的。林晚榮壓低了聲音,小心試探著,心中卻在感慨,帝師的面子果然大,在嚴肅的朝堂上問些不相干的事,就連皇上也不敢隨便插嘴。   顧順章笑著點頭:我從山東趕回來不假,不過在此之前,我卻是在高麗遊歷。   遊歷高麗?林晚榮呆了呆,這老頭無緣無故的說這些幹什麼。   是啊,遊歷高麗,顧順章微笑著:在那裡,老夫遇到一位小姐,她叫我給大華朝的林大人,帶上一封信。      顧順章說著話,手伸入懷裡,摸出一個火漆封好的信封,還帶著些微的墨香。遞到了林晚榮手裡。   從高麗來、給我的信,還是個女的?跨國友人?!林晚榮頭腦有些發懵。急忙接過了那信箋拆開來,只看了一眼,他立即面色大變,臉上悲喜交加,表情難以形容的複雜。   林三,老朽有無弄錯?這信可是給你的?顧順章撫鬚笑問了一聲。   沒有弄錯,這信就是給我的。林晚榮嘆口氣,緩緩將那信紙折起來,收入了懷中:顧先生,小子冒昧的問一句,您遇到這女子的時候,她過的還好嗎?!   顧順章搖頭道:東瀛大軍壓境,高麗危在旦夕,正所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位小姐又怎能獨善其身?!   這倒也是,高麗那邊正打仗呢,兵荒馬亂的,誰能過的好?可恨我還希望高麗能多打幾天呢,他訕訕笑了兩聲,有些難為情的壓低了聲音道:那個,顧先生,據您觀察,她行動還方便麼?有沒有他在腰間比劃了兩下,又做了個肚皮挺起的模樣,樣子十分的可笑。   你這比劃的是什麼?顧順章摸著鬍子笑道:老夫看不明白。這位小姐,行動倒還迅捷,沒見不方便的地方。   林晚榮哦了一聲,掰起手指算算日子,便忍不住的啞然失笑,這才幾天,哪能這麼快症狀就明顯了?   謝謝顧先生為小子帶回的消息,林三感激不盡。林晚榮朝顧順章深深鞠了一躬,神情難免有些尷尬,他前夜才拿了顧順章的獨子,這帝師從山東歸來,卻以德報怨,帶給他一個天大的消息,這份恩情,也不知要怎麼報答。   舉手之勞,何足言謝。顧順章不以為意的搖搖頭,轉向皇帝道:皇上,老夫與林三在殿上聊及私情,誤了朝議,還請皇上恕罪。   面對自己恩師,縱是身為九五至尊也不敢托大,老皇帝急忙笑道:顧師言重了。您的為人,普天之下誰人不知?縱是金殿言私,那也是天下之私。只怕弟子愚鈍,誤了老師您的教誨。   一國至尊在顧順章面前也是如此的謙恭謹讓,一口一個弟子,又一口一個顧師,叫林晚榮聽得嘖嘖稱奇。老爺子是何等的人物,竟也如此推崇顧順章,莫非這顧老頭,真是了不起的人物?   顧順章笑著點頭:皇上察微知細,真乃曠世明君。我與林三談起這高麗之事,的確不僅僅為一己之私,也與我大華息息相關。   皇帝面露喜色,急急說道:顧師有何高見。弟子洗耳恭聽。   顧順章微微點頭。起身踱了幾步,正色道:此次東瀛大舉進犯高麗,狼子野心,世人皆知。唯吾皇目光長遠,應對甚為高明,將高麗與我大華連橫,結為一體。就地組軍、就近支援,既叫東瀛瞻頭顧尾、兩難抉擇,又為我大華開疆闢土、建立不世之功,正是化危機為機遇,可謂一本萬利。   能叫帝師如此高看,老皇帝也忍不住的大喜:顧師謬讚了。此事乃是由林三提出,朕不過因應時事罷了。   顧順章如何不知這是林三的主意,他抱拳笑道:皇上,這連橫一體之法可謂曠古絕今,縱是老朽自認閱盡萬卷,也想不出這主意。林三年紀輕輕,便能有如此的眼光與氣魄,實在叫人欽佩之至。   帝王之師一上來就大讚林三,對擒子之事卻隻字不提,不僅其他人聽不明白,就連林晚榮也有些迷糊。   林三,顧師如此看重,你還不快快謝過他老人家。皇帝威嚴喝了一聲,眼中的笑意卻是人人可見。   見顧順章微笑望著自己,林晚榮唯有硬起頭皮抱了抱拳:顧先生過獎了,這法子我也是誤打誤撞才想到,哪裡談的上什麼眼光氣魄。慚愧!   顧順章笑著拍拍他肩膀:少年郎有志氣,敢擔當,這是好事,若謙遜過多,那便是虛偽了。何況,老朽也不是完全讚你你那連橫吞併之法雖好,卻還有些瑕疵,須得多多完善,才可稱完美。   林晚榮眨眨眼,這才明白過來,顧老頭說了半天,後面這句話才是最重要的啊!只是他說話大有講究,上來就大讚一通,叫人人都歡喜,後面再提些小意見,也不會破壞別人的好心情了。何謂語言藝術。這顧先生可謂深諳其中三味!   皇帝急聲道:此事要如何完善?還請顧師快快講來。   顧順章微笑點頭:這一體連橫之法,其最終的目的,便是要將高麗劃歸我大華的版圖,此舉自無疑問。只是老朽想請問皇上,您是想要高麗真心歸順呢,還是貌合神離?   顧師說笑了。皇帝道:朕要為大華開疆闢土,自是希望高麗真心歸順。   那就沒有疑問了。顧順章在金殿中踱了幾步,正色道:這連橫一體之計,本也規劃的甚好,大華駐軍,消減高麗兵丁,子民移居,興辦學堂,可謂步步切中要害。只是皇上可曾想過,這些舉措,在高麗人眼中,都屬彈壓之舉。那高麗雖是化外番民,卻也不是如此輕易折服的,要讓他們迅速歸心,恐怕甚是困難。   果然不愧為帝王之師,眼光毒辣,眾人聽得暗自點頭。皇帝喜道:顧師一語中的,用強始終不是解決之道,但不知顧師可有好的提議。   顧順章看了林晚榮一眼,笑道:林三,依你看呢?   我明白顧先生的意思。林晚榮微微點頭:彈壓只是一時之舉,親善安撫才是正道。只是要如何安撫,我就不是很在行了。   這安撫麼,老祖宗早就教給了我們許多辦法。顧順章接過林晚榮的話茬,神秘笑道:除了重賞重獎之外,還有更見效的   什麼更見效被這顧老頭盯住了,林晚榮心裡直發毛,情不自禁問道。   顧順章臉色肅穆,一字一頓道:和親!   我反對!帝師話音方落,林大人便臉色蒼白的叫了起來。   顧順章滿面詫異的看著他:林三,這和親之舉,乃是安撫親善的最好法門,你反對什麼?   你這老頭裝糊塗的吧,天下誰不知道我岳父只有兩位公主,這兩位公主如今還都跟了我姓林,想叫我媳婦去和親?做夢去吧你!   他哼哼了幾聲沒有說話,皇帝自然知道他心思,忍不住的眉頭蹙起,為難道:顧師,和親之法怕是不成了。前些時日高麗王子曾親自上門求娶公主,卻在比試中落了敗,此事天下盡知,朕怎能再將公主下嫁!   是啊是啊,林晚榮急忙附和:那高麗的王子人品差、學問差,我親眼見過的,他怎麼配的上我們大華公主?   他的心事眾人皆知,大家聽得好笑,卻不去點破。顧順章呵呵大笑:皇上,你誤會了我的意思。將大華公主下嫁番邦,靠一介弱女子換取家國安寧,那是示弱之計,我大華何須羸弱至此?   聽說他不是要將公主嫁到高麗,林晚榮頓時長長的出了口氣。只要不是仙兒或者青璿嫁,隨便你們怎麼和,跟我沒關係。   老皇帝不解道:顧師,既非我大華公主下嫁,那如何和親?   帝師微笑抱拳:非是我大華公主遠嫁高麗,而是那高麗公主,要嫁我大華郎!皇上,老夫此次遠足,適逢高麗遇變故。高麗王親口許下諾言,願將他最為寵愛的公主,遠嫁我天朝青年俊彥!若是這門親事成了,則大華高麗親如一家,再推進那一體連橫之策,定然事半功倍啊!   高麗嫁公主,原來是這麼個和親法,這真是個好提議,大華絕對吃不了虧。皇帝大喜,親自走下龍椅,端目四顧,朗聲笑道:高麗要派公主和親,諸卿以為如何?我天朝可要應允?   老爺子倒拽起來了,反正那公主又不能嫁給你,林晚榮想笑又不敢笑。   既是帝師帶回的好消息,又於大華有百利而無一害,眾人怎會反對,當下順著顧師的意思大大點頭。   見無人反對,老皇帝莊重點頭:既然高麗王如此有誠意,朕也不能虧待了高麗的公主。那便依顧師所言,在我大華天朝,選一位最傑出的年輕俊彥,迎娶高麗公主,以示我天朝關懷愛護之心,從此兩家變一家,世代和睦相處諸位愛卿,你們快幫朕想想,到哪裡去尋這樣的年輕俊傑?   不就是一個高麗公主麼,我大華的壯男,隨便派一個就行了。看諸位大人果真順從天意、冥思苦想起來,林晚榮忍不住好笑。   今日本來是要討論誠王的事情,哪知被顧順章這麼一打岔,變成為高麗公主挑選壯男了。偏偏各位大人都還如此認真,金殿上的氣氛說不出的古怪。唯獨那挑起事端的帝師顧順章臉帶微笑、平心靜氣,就彷彿這事跟他無關一樣。   諸位愛卿,可有合適的人選?盞茶功夫過去,皇帝虎目一掃,向殿中群臣問計。   眾人合計片刻,便有一位文華閣的學士躍眾而出,恭敬道:回稟皇上,我天朝的大物博、歷史悠遠,又有皇上英明睿智、治理有方,朝內可謂英才輩出,有為之士如過江之鯽、多不勝數要尋與高麗公主相配的俊傑,微臣估摸著,放手找上個把時辰,尋不出一萬,也能找到八千   皇帝聽得哈哈大笑,林大人也是暗打冷顫,這小子前途光明啊!我朝何時出了此等馬屁人才,我怎麼就沒發覺呢!   唯皇上仁愛有加,厚待番邦,要以我大華朝最傑出的青年俊彥許之。微臣等商議有加,觀我大華一朝,論起容貌體態、功績聲望,最傑出的青年俊彥,當數他說到這裡,偷偷打量了林晚榮一眼,停住了。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林晚榮身上瞄來,氣氛寧靜中,帶著說不出的古怪。   那個,這位兄台,你,你不是說我吧!林晚榮指著自己鼻子,驚訝的笑了出來。   那文華閣學士點點頭,正色道:觀我朝歷代青年俊彥,無人能出林大人其右!林大人,您就勉為其難吧!皇上,我等認為,這和親之事,非林大人莫屬!   眾人就像商量好了似的,齊齊彎腰抱拳,整齊唱道:臣等以為和親之事,非林大人莫屬!   太意外了,千古流傳的和親之事,竟然能降臨到我身上。林大人張大了嘴巴,兩個雞蛋都能塞下。   林三。你自己如何看法?皇帝鼻子裡哼了聲。   林晚榮冷汗簌簌,背心裡都涼透了,他急急高舉右手:皇上,我發誓,我對公主是認真的。比真金白銀還要真!   公主?難道就是高麗公主?!那文華閣的學士急忙欣喜抱拳:皇上,您親耳聽到了。林大人這番莊重的誓言,便是對高麗公主的深情表白。以他的人品修養,一諾可謂千金,微臣以為此事必成。   你耳朵長到屁股上了?我是對大華公主表白,不是對高麗公主說的!林大人心裡的惱火,自不必說了。   皇帝臉色極為難看,怒哼了聲:林三,你變得倒快啊!   這可真是冤枉啊,林晚榮苦笑道:皇上,你可不要輕信謠言,我這誓言是對青璿和仙兒說的。至於拿我去和親,讓我娶高麗女人皇上,您還是派我上戰場得了!   老皇帝臉色稍微好看了些,向顧順章望了望:顧師,您可有合適的人選!   顧順章眼光直盯住林晚榮,臉上滿是神秘的笑意。林大人寒毛倒豎,心裡不斷的祈禱,顧大爺,你可別害我啊,皇上護短是出了名的,我家裡醋罈子也有一堆呢。   帝師沉吟了下,輕聲問道:林三,你家中可有妻室?!!   有,有,好多呢!林大人忙不迭的點頭。   顧順章哦了一聲,笑道:那正好,也不缺這一個了。林三,你介不介意再娶一個?   老爺子冷笑看著他,林晚榮嚇得魂飛魄散,急急擺手:介意,介意,非常介意!我家裡錢少地方小,多一個我養不起的。   你自放心吧。顧順章笑道:那高麗王的嫁妝,便自保你全家一輩子吃喝不愁,多娶一個又何妨?!即便真是銀錢不夠,只要你登高一呼,全大華都會支援你的!哦,忘了跟你說。這位高麗公主,生的美麗端莊、學問淵博,與你可是絕配!你不妨好好思量一下!   別逗了,我的絕配是青璿,什麼時候輪到高麗公主了。林晚榮堅定搖頭,神色無比的肅穆:顧先生,我深愛著我的妻子,再也容不下他扳著指頭數了下。毅然而然道:再也容不下第九個女人!請你轉告高麗公主,我已經是有主的人了,請她不要再打我的主意!謝謝!   真沒看出來,原來林大人還是這麼忠貞的一個人啊,眾人聽得佩服不已。   顧順章看著他,認真道:林三,你就不再考慮一下了?這一體連橫的方案是你提出的,兩地的世代安寧就在此一舉。老實說,縱觀我大華朝,再也找不出第二人,比你更適合這位小姐了。   帝師灌起迷魂湯來,也是厲害無比。無奈林大人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就是不鬆口。   顧老先生深深一嘆,無奈道:如此說來,那便是你們無緣了。林三,這可是你自己放棄的,到時候你要後悔,可不要來求我!   我後悔?林晚榮嘿嘿一笑,自信滿滿道:顧先生你就放心吧,求人不如求己,我二十年前就知道這個道理了。   老爺子對他的態度甚是滿意。但這和親之事事關江山社稷,若真要犧牲林三的貞潔,也未嘗不能一試,只是青璿與仙兒受些委屈罷了。   顧師,當真只有林三可選?皇帝在心裡掂量了半晌才道。   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只是他自己放棄了好姻緣。終究會有失悔的一天!顧順章搖搖頭:皇上,那便為這位高麗公主另擇良配吧!      也唯有如此了。皇帝鄭重點頭:那便在我大華境內甄選十位人品道德俱佳的青年俊傑,報於那高麗公主,由她自己選擇,朕再賜封功名利祿。顧師以為如何?!   這法子妥當,顧順章自無異議,微笑點頭,和親之事就此決定。放棄了這樣一個好機會,殿中諸位大人都有些為林三惋惜,其中有些知曉他與公主關係的,卻暗自讚他高明,高麗公主與大華公主,孰輕孰重,一目了然,林大人抉擇極為正確。   無端的拒絕了一個女子,心裡多少有些悵然,只是想到青璿與仙兒的一片真情,林晚榮便安生了許多。   待眾人神情平靜了下來,老皇帝虎目一掃,聲音抖的沉重:今日召集諸卿朝議,便是因為我朝中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這一聲便似炸雷般在諸人耳邊響起,朝堂上頓時鴉雀無聲,在這敏感而又不安寧的時刻,諸位大人個個臉色凝重,連咳嗽都不敢發出一聲。   皇帝嘆了聲,目光如電,抖的射在陳必清身上:陳愛卿,你是監察御史,此案又由你與林三偵辦,究竟出了何事?你速速道來。   陳御史臉色煞白,隱隱約約有些明白了,為何皇上會派他與林三一起查案。   回稟皇上,諸位大人,下官奉皇上派遣,協同林三林大人,調查王府失火及誠王爺失蹤的案情。陳必清抱著拳,額頭汗珠滾滾,聲音都帶些顫抖:林大人天資聰穎,在搜尋王府之時,於後院湖中發現一處地下地下秘宮!   雖是初春天氣,陳大人後背卻被汗水浸透,此事牽連之大前所未有,稍一不慎,就要有無數的人頭落地。他字斟句酌,不敢妄說了一個字。   秘宮?什麼樣的秘宮?皇上眼神暴閃,臉色鐵青:陳愛卿,裡面有些什麼?你快快道來。   眾人眼光注視在陳御史身上,壓力之大可想而知,陳必清也顧不得什麼了,急急下跪,惶恐大呼:微臣不敢說。   皇帝冷笑幾聲:你是監察御史,還有什麼不敢說的?只管盡實道來,朕赦你無罪。   謝皇上!陳必清冷汗簌簌,跪在地上不敢起身:此秘宮,深埋湖下,入口處有志銘,名曰龍宮,與我大華皇宮地形相仿,各宮名字也大多相同。內鋪金磚琉璃,碧玉翡翠,宮內設偽金殿一處,純金鍛製龍椅一尊,翡翠屏風一座,偽御書房,偏殿若干。另外,截止臣上朝之前的不完全統計,在此龍宮中,共搜出東珠一千二百餘顆,金葉子兩千餘斤,白銀五十萬兩,玉器陶瓷、字畫古玩二百餘箱   大膽!老皇帝面色陰沉,盛火之下,一袖拂翻案前的筆墨紙硯,嘩啦聲中,連那桌上盛放的玉臺一同墜落在地。潔白晶瑩的美玉瞬間破碎成末,飛濺著向四周激射。   請皇上息怒!陳必清如搗蒜般磕頭,臉上無一點血色。   諸臣急急跪倒在地,惶恐著齊聲高喝:聖上息怒!請聖上以江山社稷為重,保重龍體!   林晚榮是殘疾人,自然用不著下跪,老爺子臉色陰沉的像是天邊的烏雲,連林晚榮也分不清他是真怒還是在做戲。   皇帝哼了一聲,也不叫眾人平身,陰沉著臉道:陳愛卿,你說的可是真話?這些,當真是在王兄府中發現的?!   陳必清急忙磕頭:微臣怎敢欺君?那挖開的龍宮尚在王府後院,有林大人可以作證。   這麼說,都是真的了?皇帝面色痛苦的搖搖頭,頹然坐回龍椅上。   此事要是林三稟來,眾人或多或少都要持些保留意見,只是這次卻是御史陳必清大人親眼所見,林三在旁邊一句話都沒說。那這事就是鐵板上釘釘沒的跑了,望著聖上時而潮紅時而蒼白的臉色,無一人再敢多嘴。   都平身吧!皇帝沉默良久,疲憊的揮了揮手。   謝皇上!眾臣小心翼翼起身,動作輕盈,衣角都不敢帶出一絲風聲,深怕驚擾了震怒中的聖上。   老皇帝神色頹然,面容似乎瞬間蒼老了十歲,眼角淚珠隱現:自父皇傳位於朕,至今二十餘載。朕登基以來,順應天意,治國興邦,北戰胡人,南平番夷,可謂處處殫精竭慮,不曾一日安睡。便不算曠古英明,卻自認也算不得昏君。為何偏有人要與朕為難,還是朕的親兄弟他擦了擦眼角淚珠,無力嘆道:諸位愛卿,你們說說,這到底是為什麼?!   皇帝虎目含淚,掃過四方,眾臣忙將脖子縮了回去,無人敢接他話茬。   帝師顧順章緩緩起身,抱拳道:為江山社稷著想,還請皇上保重龍體,勿要過於傷悲。誠王忤逆,事已發生,多說已是無益,須得盡快處置,安撫朝中人心,方可讓前方將士後顧無憂,與那突厥決一死戰,揚我大華萬世之威。   謝顧師點醒,弟子謹記了。有帝師出面,老爺子急忙抹了淚珠,神色也焦急漸漸變得安靜下來。他嘆了一聲,朝林晚榮道:林三,誠王兄現在何處?   稟皇上,我今夜得了線報,說有人要在城南鬧事,開始我還以為是些不長眼的小蟊賊,也沒怎麼留意。哪知到了後來,卻發現這些蟊賊人數越來越多,足有五千之眾,且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他們成群結伙向官兵撲來,聲勢甚為兇猛。林大人臉色真誠,說的就跟真的一樣:在這種情況下,為了維護京城治安,城防衙門的兄弟們奮起反擊,不僅擊潰了來犯之敵,竟還有了意外的發現   皇帝哼道:有何意外發現?   真的很意外我在那些人陣中,竟然發現了誠王爺的身影。由於懷疑王爺可能遭賊人綁票,我城防官兵拚死搶救,犧牲了五百兄弟,眼看就要得手之際,卻異變突生   這小子天生就是耍嘴皮子的料子,一件人人害怕、敬而遠之的事情,他竟然像說書一般,非要弄個跌宕起伏,到了關鍵時候,又嚥下半截在肚中,眾位大人聽得怎不惱怒。顧順章皺眉道:林三,皇上日理萬機,你揀些重要的說說,莫要再打啞謎。   是,是,小子知錯了。這顧老頭深不可測,林晚榮也不敢輕視,急忙打了個哈哈接道:眼看我們就要救出王爺,突然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從王爺身後忽的竄出一人,只見他身高五尺,腰圍一丈,黑鬚濃眉,模樣甚是彪悍,後來得知,此人竟是王爺家養的武將,姓趙名武。他身綁火藥,劫持了王爺,口口聲聲說著一些我們聽不懂的話說到這裡,便停住言語,向皇帝看了一眼。   老爺子眼瞼低垂,淡道:什麼聽不懂的話你若是再打些啞謎,朕便讓你連輪椅都坐不成!   林晚榮哈哈笑了兩聲:那趙武說王爺,不可啊。士可殺,不可辱,以您高貴的血統,怎可卑膝投降?趙武不才,願陪您同赴大難!齊躍,你這雜碎,為何要陷王爺於不義?王爺,眾人皆可降,唯獨您降不得啊!唉,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我真的聽不懂!   眾人聽得面面相覷,這家將分明就是在勸誠王不要向官軍投降,你怎麼可能聽不懂?大家都知他在說什麼,也都知他在扯謊,只是當此時刻,又有誰敢揭穿他。   那後來如何了?!顧順章問道。這金殿之上,除了皇帝,就只剩他有資格說話了。   因為王爺被劫持,我們不敢輕舉妄動。哪知那叫做趙武的家將,竟似喪心病狂似的,點燃了身上的火藥。千鈞一髮之際,是王爺手下一名叫做齊躍的謀士忠心護主,王爺這才倖免大難,只是王爺的一雙腿   王兄的腿怎麼了?!皇帝悚然起身,焦急問道,臉上的關切之情,清晰可見。   林晚榮搖頭嘆息一聲:水火無情,那火藥點燃,王爺雙腿自膝而下都被炸得沒了   王兄啊聖上淒呼一聲,激動之下,身形連續打顫,眼看就要墜倒,幸虧他身邊的高平急急護住了:皇上,您節哀,龍體為重啊!   誠王犯了如此大的罪過,皇上卻還如此記掛著他,這份仁義,殿上的諸位大人看的暗自感動。林晚榮眼尖,老爺子泛著淚光的眼角,飛快的抹過一絲狠毒與快意,雖眨眼即逝,卻正落在他這有心人眼中。   王兄啊聖上老淚滾落,扶著高平的手掙扎起身:林三,王兄現在哪裡,朕要去看他!御醫,快傳御醫,一定要治好王兄的腿   皇上對誠王,也算仁至義盡了,眾臣人人感慨,唯獨林晚榮心裡最明瞭。他淡淡道:皇上,御醫正在為王爺救治。   好,朕這就去看他皇上也顧不得尚在商議,連退朝都未喊,拔腿往外行去,卻被顧順章抱拳攔住了。帝師神色平靜:皇上,依陳御史方才敘述的事實來看,您現在不宜去見誠王。   顧師,這是為何?朕難道連親生的兄弟都見不得了嗎?皇帝雖失了體態,卻不敢對顧師無禮。   顧順章微微點頭:皇上是千古明君,先君臣後兄弟的道理,必然甚是清楚。   先君臣,後兄弟?皇上喃喃自語:顧師,您的意思是,叫我先治王兄的罪,再與他敘兄弟情誼?   顧師神色嚴肅,一絲不苟:皇上,這非是臣的意思,而是我大華的王法。正所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誠王真的意圖不軌、心懷謀逆,不治他罪行,則王法何存、公正何存,皇上又如何面對天下萬民?!   這倒奇怪了,顧秉言與誠王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顧老爺子卻又鼓動著皇上去治誠王的罪,難道他就不怕把他的寶貝兒子也給砍了?林晚榮納悶了。   帝師這麼一告誡,皇上也冷靜了下來,他閉上雙眼,雙手扁在背後,沉默良久這話題誰敢接上?諸位大人急忙縮回了腦殼,深怕被皇上點中了。   徐渭,你說!無人敢出主意,皇帝也有些惱火了,指著右手第一列的徐文長,點了名字。   今夜有帝師在場,徐渭除了剛開始與林晚榮打過一個眼色之外,基本就沒有出過聲。見聖上點中了自己,老徐跨步而出,抱拳道:皇上,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方才帝師之言,正是治國之根本,老臣附議。   謀逆之罪,若與庶民相同處置,那便唯有一死了,徐渭言簡意賅,份量卻是重逾千鈞。他與誠王相鬥多年,中間恩怨人人都清楚,見他主張嚴辦,大家也不驚訝。   皇帝哼了一聲,怒道:王兄乃是朕的親兄弟,便如朕的雙手雙足,人之一世,豈可自斷手足?于文正,你來說說。   叫于文正的這位,正是方才推舉林三和親的那位文華閣學士,他的馬屁功夫,連林大人也甚是佩服,瞧他站在陳必清身後,地位看來應該不低。   微臣以為,皇上心胸廣闊、仁愛恩德,胸中蘊藏之智慧,非是我等臣子所能臆測。只要是皇上的主意,那定然英明之至,我等只需深刻領悟,用心體察,縱是學上一輩子,也難理解其萬一。于文正神態嚴肅,說話聲音極大,震得林晚榮耳膜嗡嗡作響。   皇帝點頭微笑:于愛卿,你便直接說你的看法,朕不會怪你。   是。微臣以為,以王爺犯下的罪過,皇上從重處置,那是大義滅親,為天下百姓做出榜樣,百姓定然更加敬愛皇上,正所謂君臣一心,大事可成。若從輕發落,那也是皇上仁愛厚重,以德感人,教化百姓,可謂天下之儀表,萬民感念皇上恩德,必然約束自律,我大華蒸蒸日上,指日可待。   這於老兄說了半天,馬屁拍了一堆,卻等於什麼都沒說。江山代有才人出,聽這於老兄一番話,林大人自愧弗如。   皇上又點了陳必清名字。陳御史見皇上似乎不願對誠王用重刑,心下揣摩了一會兒,便小心翼翼道:以誠王之罪過,便是殺頭也不為過。唯吾皇心存仁厚,善待兄弟,不願手足相殘,臣感激感動,但這大罪又非治不可。臣思來想去,尋著一個變通之法,既然王爺雙腿已殘,已是廢人,那不如革去他封號,將他發落邊疆,由軍士監視其言其行,並著他永世不得回京,終老偏遠之地。此舉既懲罰了他的罪過,又彰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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