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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集 第八章 花中魁首

極品家丁 禹岩 28624 2023-02-05
  回到家的時候,蕭大蟲卻不在屋中,問了宋嫂,卻說徐小姐邀了大小姐敘話,今夜就歇在徐家,不回來了。   與大小姐認識這麼久以來,她夜不歸宿還是首次。面對著空空寂靜的庭院,他心裡有些落寞的感覺。習慣了大小姐在身邊嘮叨,一時不見了她,還真有些不習慣。想想安姐姐給大小姐起的蕭大蟲的綽號,好笑之餘,卻又有些溫馨,家有悍妻,未必不是福。   蕭大蟲不在,他第二天倒是起得挺早,宋嫂見他難得的主動到店裡幫忙,心中也是暗自驚奇,怎麼大小姐出去了,這林三反而自覺了。   忙了一會兒,正想著安姐姐什麼時候來玩刺殺的遊戲。卻聽門外傳來一陣大笑道:林公子,林公子   林晚榮急急出門一看,卻見胡不歸帶著杜修元、李聖等人,連帶著李泰的嫡孫李武陵,諸人騎在馬上,竟是一起拜訪來了。許震的手中還牽著一匹空馬,也不知是為誰準備的。

  林晚榮笑著迎上前去道:胡大哥,杜大哥,你們怎麼得空來了,快請裡面坐。環兒,上茶去大小姐房裡把那去年的新茶拿來,這幾位可都是我捨了性命的兄弟,怠慢不得。   幾人翻身下馬,李武陵見他指揮自如,根本不似一個下人模樣,眼珠一轉,笑道:林三,原來你在蕭家過得這樣安生,連大小姐的繡房也能隨便進出,難怪不願意去打仗呢。   杜修元等人一陣齷齪大笑,林晚榮嘿嘿兩聲,說起來,他還真沒把自己當外人,等哪一天把蕭家兩位小姐都娶進門,這蕭家就是玉若姐妹倆的嫁妝,到時候蕭家可就要改姓林了。   胡不歸臉泛淫笑嘿了幾聲,拉住他手道:林將軍,哪裡有功夫喫茶,快走快走,快跟我走他話音一落,拉住他便要往外行去。

  林晚榮急忙道:胡大哥,這是幹嘛呀?   杜修元跟在旁邊,神秘一笑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幾個人聯手,將他往空餘那匹馬上推去,林晚榮嘻嘻一笑,原來這幾個小子早有預謀,是專為尋我而來的。   見他騎上駿馬,李武陵駕的一聲大喝,他身下的小白駒便猛的跨了出去,掀起一陣塵土,街上兩邊行人紛紛躲避。   我靠,典型的惡少啊,林晚榮哈哈大笑中,策馬跟了上去,其他人等便隨在了他的身後。   一路飛奔出了城門,行了十餘里路程,耳邊便聽到前面傳來陣陣的廝殺聲,林晚榮探頭前望,只見前方塵土陣陣,殺聲震天,也不知道在搞些什麼玩意兒。   又行了數里地,喊殺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前面的李武陵臉上現出欣喜的神色,催馬更急,刷的幾聲衝的不見了蹤影。

  林將軍,你看。行在林晚榮身後的胡不歸,催馬幾步趕上前來,與他並排,指著前方場景笑著叫道。   順著他手指方向望去,卻見前方是一個巨大的沙場,一眼望不到邊。沙場上塵煙滾滾,無數的兵士手持刀槍,按照職責分成不同的方隊,正在廝殺。   離得最近的是步營,一個指揮使模樣的統領。手執小旗不斷揮舞,操練的士兵,便依照他旗語演練不同的陣型,或一字長矛,或圓形結陣,數萬士兵急速跑動掀起的塵沙,映黃了半邊天際。這些兵士強壯有力,動作熟練而又迅捷,臉上滿是悍殺之氣,一望便知是演練熟了的精兵強將。陣型越變越複雜,隨著旗語的不斷揮動,後來又演變成分隊合圍殲滅戰,看的林晚榮也是眼花繚亂。   再往遠處,是騎兵方隊,數萬匹戰馬一起嘶鳴,嘀嗒嘀嗒的馬蹄聲如沉悶的春雷,敲擊著大地。地動山搖,震耳欲聾。騎兵方隊是千人為一隊,演練馬上擊殺,卻是以地上捆綁的木紮人為靶子,刀槍鉤叉,兵器多樣,看準那草人的要害,刺殺下去。

  最遠一陣,卻是混合在一起的步營和騎營,約莫有數萬之眾。步營士兵衝鋒在前,扛著雲梯火箭,朝著沙場上構造的幾道城牆衝去,原來是在演練攻城之戰。   攻城一方正中處架了個高臺,一個年輕的將領披盔戴甲、威風凜凜,正在吶喊指揮。看那手勢和身形,甚是熟練和自信。只是沙場上塵土氾濫,看不清這將領的面容。攻城的兵士喊殺震天,將那雲梯架好,爭先恐後的爬上雲梯,向城牆衝殺而去。城牆之上,遠遠的立著幾道人影,正饒有興趣的觀看實兵演練。   林將軍,你覺得如何?杜修元臉上滿是興奮之色,大聲說道。   林晚榮微微一笑:杜大哥,這就是傳說中的沙場演兵麼?果然威武雄壯,氣勢磅礴。   杜修元點頭道:正是沙場點兵。我從軍這麼多年,如此大規模的演兵卻從來都沒見過。這些都是我大華的精銳之師,來日抗擊胡人,這些鐵骨錚錚的男兒便是我大華的主力。這聲勢,這氣勢,若我大華不勝,那就沒天理了。

  杜修元一番話說的李聖、許震二人連連點頭,能讓一向沉穩的杜修元激動如斯,這數萬兵馬的演習,確實極有震撼力。   林晚榮一聲不吭。他雖沒與胡人交過手,但前世看過的小說和電視裡,胡人哪是這麼好對付的?演習不是實戰,現在氣勢再大,花樣再多,也只是花拳繡腿,雖然好看,未必實用,戰場上形式萬變,瞬息之間便足以決定一場戰事的輸贏。若是這樣一場大規模的演兵,就能預判戰事的成敗,那還打個什麼仗。   胡不歸見了眼前這壯觀的場面,臉上也滿是微笑,卻沒杜修元那般激動。他是在北方抗擊過胡人的,見識過胡人的強悍與凶殘,只是因為白蓮教事犯受了牽連,才回到山東帶兵的,自然最有發言權。   林晚榮笑著望他一眼道:胡大哥,你對這演兵怎麼看?

  胡不歸點點頭道:兵強馬壯,可與胡人一戰。   林晚榮微微一笑,這老胡說的夠婉轉,估計是怕寒了眼前這些將士的心。眼前這麼大的場面,才堪堪有與胡人一戰的能力,看來胡人的戰力確實夠強悍的。   許震畢竟年輕,才二十歲不到的年紀,聽了便有些喪氣,不服道:胡將軍,胡人便有你說的那般強悍麼?眼前這些都是我大華精銳之師,只是可與胡人一戰?   胡不歸雖然遇事大剌剌,卻是極為注意手下弟兄的心境,見許震臉上露出不服氣的神色,便慨然嘆了口氣,拍拍他肩膀道:許小子,我未遇到胡人之前,也是和你同樣的想法,可是事實勝於雄辯,目前咱們大華的軍士,與那胡人相比確實要略遜一籌。   杜修元等人也是戰場上打滾的,只是卻從沒碰過胡人,雖聽說胡人的殘暴凶悍,但見了悍不畏死的胡不歸說起胡人也是滿面的憂心之色,心裡頓時有些不安起來。

  林晚榮察言觀色,將幾個人表情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道:胡大哥說的不錯,那胡人乃是遊牧民族,馬背為生,體格彪悍,居無定所。長期漂泊不僅鍛煉了他們的馬上技能,也增強了他們的危機感,所以才會戰力強悍,不懼生死。我大華軍士這些年耽於安逸,開戰之初,偶有敗績也是自然的。正所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隨著戰事的展開,我大華軍民知恥而後勇,逐步鍛煉成長,日漸彪悍,用不了幾日,就可與胡人一樣騎馬射箭,並斬殺他們於馬下。想想我大華屹立千年,遭遇欺辱何止百次,我們又何曾怕過誰來?各位兄弟可不要妄自菲薄。   林將軍平時嘻嘻哈哈,可說起正事,卻是有理有據,胡不歸暗自一伸大拇指,同樣的話,自我老胡嘴裡說出來是動搖了軍心,自林將軍口中卻是激勵人心。

  幾人都是在林將軍手下拚殺出來的帶兵之將,對林將軍的能耐深有所知,見他如此說法,頓時又恢復了幾分信心,臉上也露出絲絲笑容。   林晚榮點頭道:胡大哥,杜大哥,你們今日來找我,便是為了看這兵演的嗎?   胡不歸和杜修元互相望了一眼,同時點頭,便把目光期盼的放在了林晚榮身上。   看他們神色,林晚榮哪裡還不知道他們意思,微微笑道:別的先不說吧。三位大哥,還有許震,你們也是李泰將軍手下的萬戶、千戶。怎麼這兵演之事,卻沒份參與?   胡不歸道:林將軍你有所不知,我們大軍正式開拔之前,日日都會在校場上操練,今天乃是開春的第一次兵演,皇上與諸位王公大臣都來觀看。本來我們都是要參加的,只是皇上前些時日派了一人前來輔佐李泰將軍,今日李將軍便是為了檢驗這人的能力,才特意舉行實兵操練,人馬戰士皆由這位輔佐的將軍選定,李老將軍不干涉其中,結果胡不歸臉上露出一絲赧赧之色,不敢說下去了。

  林晚榮笑道:結果,你們就沒被選中?   胡不歸臉上一紅,卻是猛的抱拳單膝跪了下去,杜修元幾人也跟著跪倒在地,一起叫道:末將愚鈍,為將軍丟臉了,請將軍責罰。   林晚榮一驚,急急將幾人扶起道:各位大哥快快請起,你們這是做什麼?   待將幾人扶起,胡不歸嘆了口氣道:林將軍幾日不在軍中,有所不知。前些時日那輔佐將軍選拔參演將領時,便將我們幾位千戶、萬戶一起拉去,參加了一個考試。   考試?林晚榮奇道:軍中還有考試?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胡不歸懊惱道:誰說不是呢?想我老胡拿了一輩子刀,再去拿筆桿子,怎麼捉得穩嘛?結果那一場下來,我們弟兄幾個,唯有杜兄弟過了關。後來杜兄弟見我們幾人失了資格,一怒之下,便也向那輔佐將軍發難,結果可好,他也失了資格。說到這裡,他卻是感激的看了杜修元一眼。他們兩人以前見面就掐,可關鍵時候,卻都是重義氣有血氣的漢子。

  這是他娘操哪門子的蛋,幾位大哥的本事是打仗打出來的,和考試有個屁的關係。林晚榮也是一怒,手下這幾位將領的能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都是真刀真槍拚出來的,沒有一個摻水的。   他重重哼了一聲道:許震,你說,是什麼考試,哪個鳥蛋出的主意?   許震急忙躬身道:回將軍,是兵法考試。   考兵法?林晚榮一愣,我日,這玩意兒誰他媽懂啊,叫老子去考的話,準拿鴨蛋。再說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兵法再強也趕不上兵變來的快。   杜修元苦笑一聲道:這兵法考試照本宣科,胡大哥他們都是帶兵出身,皆以自己經驗作答,與那兵書出入很大,便被判為不合格。   扯淡嘛,林晚榮哼了聲:這位輔佐將軍是哪裡來的?考考考,還考到軍營裡來了,難道他是考狀元出來的?      胡不歸等人見林將軍發怒,氣勢甚是不凡,心中有些惴惴,俱都噤若寒蟬,不敢說話。   說起這兵法之事,林晚榮雖不精通,不過卻有一個放之四海皆準的道理若是背幾篇兵法就能做將軍打勝仗的話,那普天之下讀了兵書的人,豈不都是百戰百勝的將軍?   杜修元是幾人當中,唯一考試通過的,林晚榮心情平靜了一下,問道:杜大哥,這兵法考試,你覺得如何?   杜修元搖了搖頭道:兵法結合實戰,方有現實意義。此次考察,樣式雖是新穎,卻是照本宣科,靈活不足,只需記熟了兵書中的文字,就可通過。胡大哥等人常年征戰,實戰經驗豐富,對那論題提出了多種假設,與兵書上大有出入,故被判為了不合格。   林晚榮點了點頭,也不說話,眼神凝視遠方,默默思量著什麼。   遠遠行來一匹小白馬,原來是李武陵去而復返,他這一趟走得甚遠,已穿過了整個演練場,頭上、身上滿是塵土黃沙,臉上神情卻是眉飛色舞,興奮不已。   小李子,什麼事這麼高興?林晚榮笑著問道。   李武陵扶住了鞍座,小身板一躍而下,嘻嘻笑著說道:林三,我方才和爺爺說過了,他特許我參加這軍中演練,不過,胡大哥和李大哥你們嘛,就還要等等了   林晚榮疑惑的看了身後的胡不歸幾人一眼,杜修元笑著開口:是這麼一回事,那幾日我們被排除在演兵之外,心中著實鬱悶,正要找林將軍訴苦,卻忽然被這小子攔住了。   哦,他攔住你們做什麼?見李武陵虎頭虎腦,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亂轉,林晚榮也忍不住的心生喜愛,拍著小李子的頭問道。   胡不歸大咧咧道:還能做什麼,這小子吹牛唄,他說只要把林將軍你拉來,他就有辦法讓我們參加這演兵,可是現在林將軍來了。這小子答應的事,卻沒一點影子了。   靠,我來就能讓你們參加演習?老子又不是皇帝,金口一開,什麼事都能辦。這小李子吹牛皮也太玄乎了。   幾人虎視眈眈的望著李武陵,對他失信於人深感不滿。李武陵得意的笑了一聲,說道:你們著急什麼,這不演兵才剛剛開始,機會有的是。你瞧,我不是就可以參加了嗎?你們稍待一會兒,自然會有人請你們參加。嘿嘿,到時候若是我諾言兌現,你們幾個可都答應過我的,小爺也不去別的地方,八大胡同找個最大的院子,挑些最好看的粉頭,伺候小爺喝著就行了。   胡不歸許震等人都是不屑哼了一聲,對他的話再不相信。林晚榮呵呵一笑,八大胡同裡找粉頭,這小子口氣不小啊,只怕你去了,你這小小童子身就難以保全了。不過李武陵乃是忠良之後,又性格豪爽可愛,倒確實逗人喜歡。   幾人都當李武陵所說乃是玩笑,也沒當回事情,看那沙場廝殺正覺來勁,忽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放眼望去,幾匹快馬穿過演練掀起的漫漫黃沙,穿越步營方陣,正往這邊飛奔而來。   胡不歸最是心急,看了一眼,頓時興奮道:是李泰將軍來了。   那前面一匹馬上端坐一位威武雄壯的老將軍,銅盔鐵甲,手執長槍,縱馬如飛,往此處疾馳而來,正是那日將林晚榮罵了個狗血淋頭的李泰大將軍。   這老頭來幹什麼?我和他不是談崩了嗎?望見旁邊李武陵小臉上露出的得意的微笑,林晚榮深感疑惑。   李泰身邊卻還跟著一匹神態俊逸的白馬,馬背上坐一位女騎士,一襲白紗蒙面,看不清面容,那身形卻甚是曼妙,快馬跟在李泰身後,騎術殊是不弱,只是那白紗上已籠罩了一層濃濃的灰塵。   小子林三,見過李將軍。老將軍別來無恙啊。見李泰下了馬,林晚榮笑著迎上前去道。   李泰看他一眼,臉色肅穆的哼道:沙場之上,軍紀嚴肅,不得喧嘩,你這樣嘻嘻哈哈,成何體統,哪裡還有個軍士的樣子。他久經沙場,渾身自有一股殺人無數的威嚴氣勢,臉色一板,更是叫人心驚。   我已經不是當兵的了,老頭,林晚榮心裡暗叫一聲,哭笑不得。這李老將軍大概是統兵統慣了,看見一個人,都要以手下兵士的要求對待之。林晚榮口上花花,但是對這鐵血衷腸的一代名將是發自心眼裡的尊敬,挨了他訓斥,便老老實實的點頭稱是,不去反駁,看的胡不歸等人暗自稱奇。天生一物降一物,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將軍,連徐渭大人也鎮他不住,在李老將軍面前卻是如此乖巧。   見過將軍。胡不歸等人皆是李泰手下的將領,見了統帥可不敢像林晚榮那樣隨便,齊齊抱拳恭敬喝道。   李泰微一點頭,手按佩刀,目光卻是落在林晚榮身上道:林三,聽說你主動請纓,要參加這沙場兵演,是也不是?   什麼?林晚榮嘴巴張得大大,靠,我什麼時候說過了,沒見我穿這麼休閒,參加什麼軍演,你玩我吧。   胡不歸等人先是一愣,接著又是齊齊欣喜的看著林晚榮,原來林將軍隱藏的還有這一手,好傢伙,他可真沉著冷靜啊,愣是沒看出一點破綻來。   老將軍,我何時說過?你是不是聽錯了?林晚榮急急叫道。   李泰威嚴道:胡說,老夫怎麼可能聽錯。是武陵方才親自稟報,說你願意帶軍參與兵演,來一場實戰演練,我這才匆匆趕過來的。你莫非是反悔了?這可是軍中,絕無戲言。   林晚榮驚駭的看了李武陵一眼,卻見那小子得意洋洋的望了胡不歸幾人一眼,臉上的神情要多神氣便有多神氣。   杜修元等人總算知道李武陵對林將軍的用意了,這一招趕鴨子上架、催母豬上樹,實在用的太妙了,小李子年紀輕輕,便有此手腕機謀,實在是將門虎子,名不虛傳。   林晚榮狠狠瞪了李武陵一眼。難怪這小李子說只要我一來,他便有辦法讓胡不歸等人參加演練,原來是拿我做誘餌。   李泰見他猶豫不決。便大聲道:軍中一刻可誤國。林三,快說你到底是怎麼決定?他威嚴十足,故意給林三施加了壓力,逼他就範。   要命了,一點準備都沒有,就來個實戰演練,這不是擺明了陰我嘛。望見胡不歸等人祈求的眼神,林晚榮咬咬牙。媽的,不就是個演習麼,我林三哥怕過誰來,他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哼道:好,我來。   李泰眼中浮起一絲笑意,卻是及時的隱藏起來了,對身邊跟著的那女子道:芷晴丫頭,他們兩人是個如何分派,你來說說吧。   芷晴丫頭?我靠,難怪看著眼熟呢,原來是徐丫頭,小樣,蒙個面紗,穿個馬甲我就不認識你了?他笑嘻嘻一抱拳道:原來是徐小姐啊,嘖嘖,愣是沒有看出來,你這不露臉,比露臉還要好看啊。   胡說。李武陵反駁道:徐姑姑露臉比不露臉好看百倍。他語出摯誠,還沒反應到已經上了林三的當,胡不歸等人拚命的忍住笑,真是現世報還得快,這小李子方才暗算林將軍,轉眼便被他打回來了。   這人話裡處處是機關,徐芷晴哼了一聲,微笑道:今日演兵,風沙大,小女子體質孱弱,才覆蓋了面容,林將軍勿怪。雖是你主動要求加入,但這沙場上的兵馬你卻不能調動,其他隨你挑選。   胡不歸等人頓時磨拳擦掌,嘿嘿直笑,對李武陵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請他逛八大胡同的事算是定下來了。李武陵也眼巴巴的瞅著林晚榮,他是編外人員唯有林將軍點頭了,方能充作一卒。   林晚榮微微一嘆,苦臉道:精通兵法的精兵強將,已經被那位輔佐將軍大人挑走了,我只好選擇這些自學成才的野將軍了,唉,真不公平。哦,順便問一句,徐小姐,那位輔佐將軍舉辦的軍中考試,徐小姐你看了嗎?   徐芷晴微微搖頭道:我也是昨日才知,略微掃了一眼。   林晚榮嘻嘻一笑道:不知要是徐小姐去考的話,結果會如何?   徐芷晴自信道:那兵法之書,孫子、六韜我皆通讀,若是以此中命題,芷晴自信無人可以難倒。   林晚榮豎起大拇指道:牛!這樣說來,徐小姐通讀兵書、博學多才,打起仗來自然是天下第一的名將了。   徐芷晴聰明絕頂,哪能不知他心思,笑著道:兵法之書,乃是成於實戰,化於書本,是祖宗的心血所得,有極大的參考價值。她微微一停頓道:但是時代變遷,環境改變,兵法也要隨之調整變化,切不可盲信書本,照本宣科。   這話一說,胡不歸等人頓時聽得舒坦。李泰是久經沙場的老帥,對兵法的運用自是不用言說,他看了林晚榮一眼,滿含深意的道:林三,照你看來,這兵法與實戰,又有何關聯呢?   林晚榮嘿嘿一笑道:兵法是祖宗留下來的聰明智慧的結晶,寶貴無比,也是我們這些後生晚輩學習的最好範本。我們要學兵法沒錯,不過,學習的方法卻大有不同,兵法不是讀書、考狀元、寫八股,它是一門深奧的理論。兵者,詭道,時間變了,地點變了,戰法也要相應改變。可以說,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錯誤的兵法,而只是有人在錯誤的時機使用了它。說的簡單點,就好比我們讀書識字一樣,讀書識字人人都會。可是要來做出千古絕句,那就沒有幾個人做的來了。這兵法人人可學,要說考試,他們也肯定個個滿分,但古往今來,能成一代名將的又有幾個?所以說,兵法只是一門基礎,可以深入研習,卻不能以對錯論之。將兵法融於實戰,且戰且學,且學且戰。只有融會貫通了,這才是真正的無敵。   李泰撫鬚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卻是飛快的抹去了,臉上又恢復了那肅重的神色道:這兵法考試,乃是我帳中偏將軍為選拔兵演將領而特地舉辦。此次演練是以他為主,本帥概不插手,你多說也是無用,都是些嘴皮子功夫。這實戰兵演,有本事,你便在戰場上打敗他。      既然開了頭,就退縮不得了,林晚榮也不知那輔佐李泰的偏將是誰,又接近於實戰,這就是一場地地道道的遭遇戰了,林晚榮心裡怦怦直跳,卻也更覺刺激。   胡不歸等人早已飛速退下換盔甲去了,李泰看了林晚榮一眼,眼中露出一絲期許之色道:林三,這一仗你好好打,會有你的好處的。   李泰雖與他沒有說過幾句話,但每次都是神色嚴肅,不苟言笑,眼前這般和藹倒是少見。   林晚榮搖搖頭,臉色淡淡道:好處什麼的,我就不要了你別不信,我林三還很少有不貪便宜的時候,可要真說了的話,就一定做的到。老將軍,我跟你說過實話,我林某人胸無大志,隨遇而安,可遇到難事,卻也從來沒有趴下過。今日之所以攪到這裡面,我是不想看著胡大哥、李大哥他們埋沒了,他們都是有勇有謀的鐵血男兒,又有為國效命的雄心壯志,若是他們埋沒了,我林三賺再多的錢,娶再多的老婆,也是心裡難安。   徐芷晴聽在耳裡,卻是有點感動又有點好笑。這人也不知是怎麼練出的本事,明明是動人的豪言壯語,卻總在最後一句讓人岔氣。   李泰經歷風霜,看人早已經練就了火眼金睛,見了他的神色,終是露出了一絲微笑:徐渭說的不錯,這林三就是個外面痞,心裡熱。剝去了他身上亂七八糟、花裡胡哨的殼子,他就是一條血性的好漢。   李泰笑著道:你這小子,當我是老糊塗麼?誰是金子,誰是沙子,老夫自然看的一清二楚,你就放心吧。今日叫你好好打上一仗,多顯些本事,自然對你有好處。   什麼好處?一萬兩銀子麼?發完血性發騷性,林三臉上習慣性的泛起一絲賤笑,徐芷晴看的直搖頭方纔那個林三,一定是被靈魂附了體,眼前這個才是真的。   李泰雖是不苟言笑,聽了他的話,卻也一樂,這小子還真是有性格。   什麼銀子?李泰板起臉道:比銀子重要多了。你看,那是什麼   老將軍遙遙一指,林晚榮順著他手指方向看去,卻見最遠處那演練進攻的城牆之上,卻是飄滿了紛飛的黃色大旗,旗上繡的是張牙舞爪的一條扁長的動物。   好大一條蛇!林晚榮驚嘆道。   眾人聞聽他言,頓時目瞪口呆,言語不得。胡不歸等人驚駭的互相望了一眼,林將軍不是腦子燒壞了吧。徐芷晴手握小拳頭,小臉漲的通紅,嬌軀輕輕顫抖,拚命的忍住了笑。   連那沉著無比的李泰,也是額上青筋根根爆起,冷汗簌簌流下,聲音顫抖著道:林三,你說那是什麼?   好大一條金蛇。林晚榮點點頭,言之鑿鑿的道。   完了,今天這仗打不贏了。李武陵垂頭喪氣的道,攤上這麼個主帥,能打贏的話,那就沒天理了。   人,不能無知到這個地步。李泰驚嘆道:老夫活了一甲子,能把金龍認成金蛇的,林三,你堪稱古今中外第一人。   金龍?林晚榮大吃一驚,再細細看去,卻原來是那旗幟迎風飄展,褶皺的將那龍爪隱在了邊角,若不看的仔細,那便是一條大蛇。   老子夠無知的,林晚榮抹了把額頭冷汗,金龍旗現,那城樓上來的,不就是皇帝?林晚榮一驚,卻是跳了起來大聲道。   眾人長出了一口氣,總算這孩子還沒傻到家啊,知道這金龍乃是帝王家的象徵,但願他下次不會再把它認成好大一條蛇。   林晚榮心中急跳,若來的真是皇帝的話,那豈不是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我老丈人?   金龍旗飄展中,一頂鑾駕升起在那城樓之上,無數的侍衛隨從環繞林立,將御駕團團圍住。沙場上正在操練的士兵,無論是站著的、跑著的、趴著的、爬著的,皆都起身躬立,接著便是數萬人一起下跪叩首: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幾萬人一起下跪喊萬歲,嘖嘖,這場面,還真沒見過。林晚榮站在馬鞍邊,趁著其他人等都在向皇帝磕頭的功夫,睜大了眼睛往那龍椅上的皇帝看去。兩邊相距甚遠,只能模模糊糊看見一個頭戴翼善冠,身著金黃龍袍的身影,卻是看不清面容,也不知道這個皇帝老丈人長得什麼模樣,和青璿像不像。   心裡正做著美夢,卻見下跪的李泰和徐芷晴等人都已站起,想來是皇帝喊了平身。林晚榮裝模作樣的拍了拍膝上塵土,徐芷晴抬起頭,玉顏雖是蒙在輕紗中,眼中卻是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情,彷彿看到了什麼。   這下你清楚了吧。李泰對林晚榮點頭道:今天只要你好好表現一番,讓皇上記住了你,今後的前程就不可限量了。   林晚榮想起前些日子找徐渭說過的話,要進宮尋找青璿,別無他法,只有等這皇帝開了金口才有可能。正愁著怎麼見著皇帝呢,沒想到今天誤打誤撞就碰到了這麼一個機會,真是擇日不如撞日,為了青璿,今天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   李泰趕著去見駕,剩餘的事情便由徐芷晴來安排。徐芷晴學究天人,曾數度上過戰場與胡人謀鬥,乃是真正的巾幗英雄,不僅是李泰名義上的兒媳婦,更是這大華數十萬北征將士的軍師。   徐小姐,今日這仗要如何打?可有什麼約束麼?林晚榮正經問道。他現在的心情已經從要我打變成我要打了,說話間少了幾分頑劣,多了些正經味道。   雙方各有千人,三局為限,一切都貼近實戰,不論手段,不論計謀,只論結果。徐芷晴眼中放出鎮定的光芒,淡淡說道。   胡不歸等人早已換了盔甲,威風凜凜的率領兵馬趕了過來。林晚榮點點頭,貼近實戰,不論手段,這兩點說的太好了,打的就是這樣的仗。   面對著手下兵強馬壯的數千人,林晚榮由衷的欣慰,個個都壯得像牛犢子似的,老胡和老杜把老子的兵練得不錯。這裡面絕大部分是熟悉的面孔,都是跟隨他征戰山東的老兵,其中還有許多是剿殺白蓮第一勇士時,血戰一夜倖存下來的精銳,忠誠度和戰力絕無問題。   林晚榮手掌微微彎曲了幾下,心裡泛起淡淡的激動,平抑了一下心情,面對生死兄弟,不需要多餘的言語,他微微一笑道:我叫林三,有誰忘了我嗎?   數千兵士發出一陣善意的笑聲,當日的雜牌糧草兵,如今早已成為了精銳中的精銳,望見詼諧幽默卻又勇猛頑強的林將軍重新站在眼前,許多人頓時憶起了昔日生死相與、患難與共的情形,眼中泛起了淡淡的淚花。   林晚榮揮揮手,似是漫不經心道:準備好了嗎?   殺數千兵士一起發出一聲整齊有力的吶喊,直將天地,都驚動了幾分。      城樓之上,旌旗招展,侍衛宮女層層環繞,戒備森嚴。臨近城牆處高高架起一座鑾駕,大黃的鑾帳隨風飄舞,正中處擺著一張巨大的鑲金寶座,座上墊著一塊金黃絲緞,四邊團團雕刻著神色各異、五彩繽紛的金龍,個個張牙舞爪,氣勢非凡。   龍椅上端坐著一個神態威嚴、臉色略帶蒼白的老者,身著一身緞黃龍袍,袍子上繡著五爪金龍,臉上雖是帶笑,眼中卻射出點點的寒光,不怒自威,氣勢凌人,目光所到之處,無人敢與他相對。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臺下壁立的群臣見皇帝神態威嚴,不言不語,皆是心中一凜,一齊拜倒在地,無人敢看皇帝一眼,唯恐褻瀆了天顏。   望著跪伏在地上的群臣,皇帝臉色不變,點點頭道:眾卿平身吧。   謝皇上。群臣急忙叩頭起身。   位列群臣左側之首的,乃是當日林晚榮在桃園中巧遇的誠王,這誠王身軀比皇帝還要魁梧幾分,臉上帶著絲絲微笑,與威嚴的皇帝相比,更顯得和藹可親。右側眾臣,打頭的卻是戶部尚書徐渭,以他在皇帝心中的位置,站在這裡是眾望所歸,無可厚非。   見眾人忐忑,皇帝卻是微微一笑,開口道:聽說,相國寺的牡丹開了,昨日的賞花會,朕因國事耽於宮中,抽不出功夫。眾位愛卿都去看了嗎?   眾人面面相覷,不敢吱聲,今日明明是來看這沙場點兵的,怎麼皇上開口不提兵事,反而先是提到了那賞花會?相國寺的賞花會雖然遠近聞名,卻沒必要拿到朝中來說吧,皇上是什麼意思呢?   徐愛卿,你是天下第一的學士,文采風流,昨日那賞花會你去了嗎?見諸位大臣無人發言,皇帝便對徐渭問道。   徐渭急忙出列,躬身道:臣前日與李老將軍把酒言歡,一宿宿醉,未來得及趕赴賞花會,心中也甚是遺憾。不過微臣聽說,誠王爺昨日蒞臨相國寺,賞花論佛,與民同樂,百姓風評甚佳。   哦?皇帝驚奇的看了誠王一眼,笑道:王兄倒好興致,那相國寺賞花會如何?可有什麼好玩的?   誠王恭謹道:稟皇上。昨日相國寺中牡丹怒放,桃李芬芳,香飄萬里,美不堪言,百姓安居,共賞春色,正是天降祥瑞,佑我大華。預兆皇上龍體康健,江山萬年,我大華必定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皇帝輕輕咳嗽了一聲,臉色微微蒼白,點頭道:龍體康健?很好,很好。若照王兄這樣說來,這百花競放,倒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眾臣頓時溢美之詞不絕,阿諛奉承,歌功頌德,聽得徐渭直皺眉頭。那誠王僅是微微一笑,也不說話,看起來甚是穩健。   耳聽眾人奉承不已,皇帝面色不變,接道:相國寺我是好久沒有去過了,朕昔年尚在潛邸之時,曾在那裡遇過一回刺客,還受了傷,幸得神靈庇護,才能安然無恙。後來父皇在寺中養病,傳了聖旨,諭朕繼承大寶,說起來,相國寺也算是朕的福地了。皇帝似是自言自語,誠王低頭不語,臉色平靜,似是在聽一段與他不相干的故事。   相國寺人傑地靈,是個講佛法的地方,自有神靈照應,容不得什麼醜事。住持大師慧空禪師,修行有為,道行高深,昔年父皇賓天的時候,便是在那裡念的佛經。父皇他老人家生前囑咐我愛護子民,善待眾生,屈指算來,竟已二十餘年,憶起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歷歷盡在眼前。王兄,來日若是得空,朕便與你一起,再去為父皇誦上一宿的佛經,聊表我等子孫的思慕之情。皇帝對誠王說道。   誠王眼神閃爍,躬身道:臣弟謹遵聖譽。臣弟也和皇上一樣,思慕聖顏,激動難已。   眾人聽皇上提起往事,又是遇刺,又是繼承大寶的,頓時有些心驚。再聽他提到先皇賓天,又提起相國寺的佛經,心中更是惴惴。帝王心思最難揣摩,金殿之上絕不會說些無用之事,這話裡定是大有深意。只是皇帝今日提起的這幾件事,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又想說什麼?   眾臣雖是揣度皇帝心思的高手,但面對這樣的迷案,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除了少數幾人,無人能解其中滋味。   皇帝似是醒悟了,笑道:此乃是朕思慕父皇,感慨而言,諸位聽聽也就算了。他臉色一轉,肅容道:今日乃是李泰大軍演兵之時,我大華飽受胡人騷擾多年,此次李泰遠征,便是為了一勞永逸擊潰強敵。如今相國寺中天降祥兆,我大華百萬雄師,金戈鐵馬,必能奮勇直前,血戰殲敵,建立不世功勳,保我大華江山萬年。   金戈鐵馬,奮勇直前,建功立業,江山萬年。群臣一起高呼道。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喝道:李泰,今日這沙場點兵,你是如何安排的?   方才拍馬趕來的李泰急急出列道:稟皇上,今日這沙場點兵乃是實戰檢驗,由兩位將軍捉對廝殺,不論手段,不論計謀,三局定輸贏。   哦?皇帝微微一笑道:三局定輸贏?倒有些看頭。這二人都是你手下的將領麼?   稟皇上,其中一人乃是皇上前些時日委給老臣的帳中副將。   李泰抱拳挺胸答道,他鬚髮皆白,虎目微張,氣勢十足,雖是年事已高,卻叫人不敢小覷。   皇帝臉上浮起一絲笑容,點點頭道:是他啊?如此甚好。李老將軍勞苦功高,世代中良,如此年紀還要上陣為我大華再建新功,朕心中雖感欣慰,卻又深有愧疚。如果有些年輕人能夠給將軍打打下手,分擔些重任,讓老將軍少操勞幾分,你就讓他們去做吧。這也是朕體貼將軍的一片心意,還望老將軍善待之。   謝皇上厚愛。李泰感激抱拳道。   那另外一人呢?也是你軍中的將領?皇帝接著問道。   另外一人?李泰微一沉吟,搖搖頭道:他非是老臣手下大將,乃是徐渭大人親自推薦,不過說來,也不是外人。   皇帝看了徐渭一眼,徐渭急忙抱拳道:稟皇上,臣在山東剿滅白蓮時,這人是我手下右路大軍統帥,率領千餘雜牌糧草兵,於微山湖上擊斃白蓮第一勇士,後又一鼓作氣擒下白蓮聖王陸坎離、取下濟寧城,論起剿滅白蓮的功勞,他是首功。   皇帝點頭道:你這樣一說,我倒想起來了。他便是你說的那位立了大功卻不貪犒賞、不求揚名的無名英雄麼?若真是他,倒叫朕好生期待呢。   正是此人。徐渭恭謹道:此人性格與眾不同,雖有絕世之才,卻外表奸猾、不計人言,遊戲於風塵之中,正應了大隱隱於市這句老話。他對兵事頗有見解,可謂處處驚人,卻又不願從軍。此次是微臣使了些手段,請李老將軍的愛孫做了一齣好戲,才請了他出來。今日實兵對抗的另一方,便是此人。   若是林晚榮在此,聽聞這一切皆是徐渭安排的,怕是早就暴跳如雷了,你這老頭,又陰了我一次。   徐渭是什麼樣的人物,才學無人能比,眼光也老辣狠毒。聽他如此推薦這位奇人,群臣紛紛議論起來,就連那沉穩的誠王也雙目微啟,眼中神光湛然,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皇帝大笑道:聽你說來,這人竟是大才了,他在哪裡?朕要看看他是何方神聖。說話間,皇帝卻是起身下了龍榻,急急向城牆邊上奔去,一眾宮中內侍急忙扶住了他,鑾駕也向前移動,眾臣跟隨在皇帝身後,往牆邊湧去,爭相一睹那奇人的容貌。   老臣斗膽,請求皇上一事。徐渭一閃身,攔在了駕前,躬身說道。   皇帝急切道:徐愛卿,你是吊朕的胃口嗎?有什麼事,便快快說來。   徐渭苦笑道:非是微臣吊皇上胃口。只是這奇人做事向來不拘小節,風格出位大膽,天下幾無他不敢做之事。稍待一會兒的實兵對戰,老臣不敢保證他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在他身上,一切皆有可能,發生了何事都屬正常,老朽特請皇上和諸位同僚注意此事,勿要責怪與他。   皇帝意味深長的一笑,話裡有話道:這算何事,凡是奇人,必有奇行。今日實兵之戰,既是貼近於戰,便無不能之事,處處都有意外,不管他有何作為,朕都赦免他無罪。   皇帝似乎對這奇人甚感興趣,話一說完便迫不及待的靠近了牆邊,向遠方眺望起來。   那遠處約有一千多兵丁,兵強馬壯,氣勢雄偉,皇帝微微遙望了一陣,指著那陣中一人道:徐愛卿,那陣中的白袍小將,便是你說的無名英雄,市井奇人麼?   白袍小將?徐渭也是一愣,什麼時候多了個穿白袍子的?他急急跟到皇帝身前,向遠處望去,只見那新開來的軍中,一片土黃色的盔甲中,卻有一人披著一件白色的披風來回奔走,氣勢凜凜,很是拉風。   雖然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看那騷包的樣子,不用猜就知道是誰了。好一個白袍小將林三,徐渭深深一笑,心中越發的期待起來。      你知道你的對手是誰嗎?徐小姐見林三氣勢非凡,心中也是微微一震,旋即問道。   這是一場遭遇戰,對手是誰並不重要,我相信我手下的弟兄們。林晚榮大義凜然的說道,旋即卻是神奇的變出一個笑臉:哎,徐小姐,這話你可不要當真啊,這就是場面上的話,走走過場、喊喊口號而已對面那傢伙是誰啊,如此不知死活?   他氣勢變了又變,叫人看不明白,徐小姐心中好笑,不上戰場,還真不知道誰不知死活呢。   對面那位是皇上前些時日派到李將軍帳中做副將的輔佐將軍,我也是昨日初見,說起來,你也認識。徐芷晴神秘一笑道。   我也認識?林晚榮奇道:不會真的是那個什麼狀元吧?   徐芷晴點點頭道:正是蘇狀元。你可不要小看了他,他熟讀兵書,陣法熟練,胸有萬千丘壑。近些時日在軍中操練的陣型有模有樣,李將軍也讚他練陣有方。   真的是蘇狀元?靠,那傢伙還真有兩把刷子,玩了筆桿子玩槍桿子,簡直就是文武全才。林晚榮微微一笑道:謝徐小姐提供這樣重要的信息,不過他遇上我,那就是他倒霉了。我林三在山東打仗的時候,手下弟兄們送我一個綽號,叫做心有千千結,日用萬萬套。哦,日用萬萬套這幾個字,你懂麼,徐小姐?   徐芷晴見他臉上笑得淫蕩,就知準不是什麼好話,美目嗔他一眼,便當作沒聽見他的話般,略過了。   請將軍訓示。胡不歸走過來大聲道。林晚榮點點頭,瞥了自己身上一眼,手下兄弟們都穿的威風凜凜了,他的行頭還沒置辦整齊呢。   你不用穿盔甲麼?見林三手下兵馬集合齊全,卻唯有他這統帥一身便裝沒個正經,徐芷晴忍不住眉頭一皺,輕聲問道。   我沒有盔甲。林晚榮嘻嘻一笑。轉身喝道:許震,取我戰袍來。   得令!許震催馬上前,勒住馬韁,雙手恭敬送上一套行頭。徐小姐略掃一眼,卻見是一件白色的披風,和一件不知從哪裡找來的破羽毛扇。   林晚榮將那披風套上,輕輕一抖,便獵獵作響甚是威風。他手執羽毛小扇,微微搖了兩下,一副仙風道骨模樣:徐小姐,你看我這身行頭怎麼樣?是像常山之龍,諸葛之亮,還是應夢賢臣?   什麼常山之龍、諸葛之亮、應夢賢臣?徐小姐微一搖頭,這人說話古裡古怪,叫人聽不懂。林晚榮膚色本就甚黑,這一做白袍小將打扮,卻是煤渣上敷了點點白雪,望著甚是顯眼。徐芷晴忍住笑道:你準備好了嗎?   汗,林晚榮這才想起,這個世界沒有趙雲和諸葛亮,更沒有《說唐傳》和薛仁貴,自然沒人認出這身行頭,難怪方才囑咐許震去辦的時候,他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媽的,老子本來還準備上演一場白袍小將與應夢賢臣的好戲,這下卻是成了笑柄,這作秀太他媽失敗了。   眼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林晚榮在數千將士陣前來回走了一圈,目光掃處,見眾兵士臉上滿是期待之色,林晚榮羽扇輕搖,微微一笑道:諸位兄弟,知道我們這是要幹什麼嗎?   兵演!眾人齊聲答道。   嘶林晚榮身前一匹黑馬前蹄躍起,卻原來是林晚榮一刀把擊在了馬屁股上,黑馬長長的嘶鳴壓住了眾人的聲音,林晚榮目露凶光,惡狠狠的大聲喊道:我沒聽清,再說一遍!   兵演!眾人又是一起喝道。   嘶又是一陣驚鳴,接著一股血光升起,衝起數尺來高,嘶鳴聲噶然而止,那戰馬的頭顱與身體剎那分開,卻是林將軍手起刀落,見了血氣。   演習?這是演習嗎?林晚榮手持長刀,刀尖上滴滴血漬順序滴下,他雙目赤紅,殺氣騰騰的道:軍人的字典裡找不到演習兩個字,這是戰爭,是你死我活,明白嗎?   見了血光,經歷了血戰的老兵瞬間驚醒,渾身血液沸騰,頓時明白了林將軍的意思。林晚榮目光平緩,面無表情道:我再問一次,我們要做什麼?   你死我活!眾人長刀出鞘,一股驚天的殺氣瞬間迸發出來。   林晚榮身後的杜修元幾人看的心驚膽顫,推演如實兵雖是沒錯,可這畢竟是演習,要照林將軍這個打法,那是真的要拚起來的。   唯有胡不歸和李武陵看的心曠神怡,李武陵渾身熱血沸騰,大叫道:打他奶奶的。   胡不歸咧開大嘴,舔舔乾澀的嘴唇道:對了,仗就是要這樣打,兵是在戰鬥中殺出來的,不是平日裡花拳繡腿練出來的。   杜修元憂心道:胡大哥,照林將軍這樣打,會不會出事?   胡不歸搖頭道:怕個鳥蛋,全軍之中除了林將軍一人,其他人手中的兵器皆是槍無槍頭,刀無開封,頂多是摔個斷胳膊斷腿、挨幾棒子肺腑出血,死不了幾個人的。胡人戰力強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們族內尚武,崇拜強者,內部爭鬥不斷,這才有了如今的實力。   杜修元搖頭道:這一拚殺,縱是死不了幾個人,但那傷損卻是大大的增多了,會不會引起對方軍士的譁變?別忘了,上面還有皇上和各位大人盯著呢。   胡不歸眼睛一瞪:書獃子,你怎麼越活越回去了,這是實戰,不是演習。我老胡最佩服林將軍的就是這一點,軍人字典裡沒有演習兩個字。胡人會因為皇上和各位大人在旁邊盯著,就對你手下留情?叫我說,這是給對方軍士上課,經此一戰,他們將來對上胡人才能少流血。   林晚榮聽到身後二人的爭論,卻是一言不發,將那滴血的長刀扔給許震,默默道:將這戰馬,厚恤葬了。   這一幕看的徐芷晴目瞪口呆,這人變化也太快了吧,方纔還在嘻嘻哈哈,眨眼之間就手起刀落,連眼珠也不曾動一下,什麼叫彪悍?這就是彪悍!   不打演習打實戰,這是一種全然不同的軍事思想,帶有強烈的功利主義色彩,卻非常實用,叫人心驚膽顫,卻又熱血澎湃。他在山東就是這樣打仗的嗎?徐芷晴有些懂了。   諸事皆已準備完畢,見徐芷晴策馬遠去,林晚榮神色肅穆的對李聖道:李大哥,我讓你準備的東西,你都置辦好了沒有?   李聖道:方纔時間緊急,我找到的數量不多。不過那乾草倒有的是!他順手一指,只見四周堆滿了乾草垛子:這些是近幾日兵演中戰馬的口糧,至少三天的。   林晚榮俯身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李聖一驚道:這,這如何使得?   林晚榮眼中射出堅定的光芒,狠道:實戰,什麼都會發生。李大哥,你就照我說的去做吧。   李聖領命去了,林晚榮這邊整兵完畢,列隊待發。   林將軍正要發令,忽聽對面一聲炮響,接著便是一陣驚天的吶喊,數不清的兵馬高舉刀槍,如潮水般衝了過來。   媽的,這就來了!林晚榮看了一眼,心中罵道,旋即覺得不對勁,他以不可置信的眼光,伸出指頭一個一個數去,數了幾個實在數不下去了,將那羽扇重重一砸,跳起來怒吼道:操他奶奶的,上當了,這哪是一千人?這分明是五千人啊。      這是怎麼回事?站在城樓上,與徐渭、李泰一起觀看演習的徐芷晴見了眼前情形,忍不住眉頭輕皺,悄聲問道:不是說好雙方各有千人麼,怎麼蘇將軍這邊突然多出這麼些人馬?   徐渭亦是疑惑不解,望了李泰一眼,老將軍飽經風霜的臉上並無絲毫表情,沉聲道:一切貼近於實戰,出現任何意外,都屬正常,戰爭是不會講條件的。這一點上,蘇慕白做的很好,那林三怕是要吃虧了。   徐芷晴咬了咬牙,方才是她親口告訴林三,雙方各有千人參戰,哪知眨眼之間,蘇慕白卻變出了五倍的人馬。算起來,雖然出於無心,卻是她錯報了信息,陷林三於險境。她心裡有些恍惚,這一陣林三能堅持下來嗎?   皇帝聽見幾人談話,頓時大有興致的道:哦?徐愛卿,李愛卿,照你們如此說來,這兵馬變動,竟是蘇慕白臨時為之?爾等並不知情?   李泰抱拳道:稟告皇上,兵者,詭道,蘇慕白此舉正合用兵準則,也出乎諸人意外,這一場實戰,怕是會熱鬧的很。   皇帝臉上露出絲絲笑容,點頭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蘇慕白能有此奇招,倒也不枉朕將他安插到老將軍身邊學習的一片苦心,很好,很好。徐愛卿,你認為蘇慕白和你推舉的那奇人之間,孰優孰劣?   徐渭思索一陣,抱拳道:稟皇上,蘇狀元用兵神奇,確有過人之處。但微臣推薦的這人,卻也不是那般輕易被擊敗的人物,這一仗怕是有的打。   要打,要好好地打。皇帝大笑道,眼中露出一絲神秘的笑意:諸位愛卿,今日演兵卻有此意外情形,讓我等可以親眼目睹我大華雄獅真刀真槍的較量,乃是百年難得一見,我們便在這裡靜觀其變吧。眾臣見皇帝興致高昂,便都轟然應是,又把目光放到了校場之中。   徐渭焦急的望了遠處一眼,只見遠處蘇慕白的五千兵馬陣型穩健,密密麻麻,如潮水般向對面攻去。林三雖是處於劣勢,但軍中軍容嚴整,並無絲毫盲動。他心裡升起絲絲希望:林小兄,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李泰見徐芷晴滿面憂慮,便道:芷晴丫頭,你看這一仗,是蘇慕白勝,還是林三打贏。   徐芷晴沉默不語,喟然良久才道:誰勝誰敗,芷晴不敢妄斷,我只知道一點,即便是蘇慕白取勝,也必定是慘勝。   徐渭看了徐芷晴一眼,點點頭笑道:芷兒,你倒是把這林三看的透了。這人行事做人不拘一格,處處都能出人意料。他轉向李泰道:李老將軍,我們賭個東道。今日這一陣,若是林三能勝,我便請你到我家喝上三天酒。   李泰還未說話,皇帝卻是聽得津津有味,笑道:徐愛卿,聽你如此說法,莫非是你對自己推薦的奇人並無信心,轉而看好蘇慕白?要不怎麼捨得出這酒錢?   徐渭搖頭道:非也,非也。老臣巴不得賣出這頓酒去。若是林三勝了,我縱是賠了老本,請諸位同僚喝上十天十夜,也是心甘情願。   皇帝笑道:這倒著實有趣了。徐愛卿,你這東道,便也算上朕一個吧,朕也想去你家裡嘗嘗那塵封已久的女兒紅呢。   一句話說的眾人大笑,徐芷晴卻是羞紅上臉。徐渭珍藏的女兒紅,便是專為嫁女兒用的,可惜徐芷晴紅顏薄命,還未過門,那未見過面的夫婿便戰死在沙場了,這女兒紅再無開啟之時。   皇帝這番話是故意調笑女軍師,眾人聽得開懷,唯有李泰搖頭一嘆。誤了徐芷晴的終身,實乃李家之過。他看了徐芷晴一眼,嘆道:芷兒,你若是有中意的人兒,便跟伯伯提出來,伯伯為你保大媒。你是老徐家的閨女,也是我李泰的閨女,我們一定風風光光,把你嫁出去。   徐芷晴臉色微紅,大方一笑道:謝皇上和李伯伯厚愛。芷晴醉心萬物,對這女兒之事並無絲毫留戀。我徐家的美酒,便請諸位放懷暢飲就是。   快看徐渭正聚精會神的望著遠處沙場,忽然發出一陣驚叫,吸引了眾人的目光,眾人眼光一轉,便向校場看去,只見那林三軍中軍旗飄動,人影晃晃,林三開始動作了。      聽到林晚榮的話音,胡不歸和杜修元舉頭望去,只見校場上塵沙飛舞,黑壓壓的一片人頭,萬馬齊鳴中,數不清的人頭像奔湧的潮水,飛速向己方衝來。   奶奶的,至少五千人。胡不歸咧了咧嘴道,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這次可有的打了,那個狀元郎還會玩這一手,倒不是個草包貨。   李武陵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大場面,他年紀雖輕,卻是軍中世家出身,見了眼前情形,將手裡的長刀一揮,駿馬嘶鳴,興奮的大叫起來:打啊,打個過癮。   這兩個都是戰爭狂人啊,杜修元苦笑一聲,他擅長謀略,遇事沉著冷靜,見眼前對手五倍於己,來勢洶洶,氣勢猛烈,擔憂的望了林晚榮一眼,輕道:將軍,怎麼辦?   奶奶的,這姓蘇的看起來斯文,沒想到還是一個玩暗鬥的高手啊,林晚榮吞了口口水,潤潤乾澀的喉嚨,問道:杜大哥,要是和他們硬拚的話,我們有多大勝算?   杜修元和胡不歸平日便與對面人馬在一起練兵,對他們戰力深有所知,聞言沉思道:以一敵二,我兄弟們穩勝。以一敵三,怕是略有不及。   以一敵三也無問題。胡不歸卻是強硬道:林將軍,我手下兒郎絕沒有怕死的孬種。   似胡不歸這樣的好戰分子,林晚榮自然不敢聽信他的話,倒是杜修元的話比較靠譜一點。林晚榮推出末位淘汰制,一直被胡不歸和杜修元忠實的執行著,這近乎殘酷不近人情的手段,對提升軍士戰力有著極大的效用,以一敵二,絕不是空話。但對面軍士也是大華的精銳,絕不能有絲毫大意。   趁著幾人沉思的間隙,林晚榮放眼望去,只見蘇慕白的五千人馬,騎兵至少千五之數,駿馬嘶鳴,長刀揮舞,衝鋒在最前面。那隊形凝而不散,聚合有力,顯然是操練已久,陣型熟練。後面是數不清的長矛步營,跟隨在騎兵之後,隊列嚴謹,士兵威武,顯然也非易與之輩。騎營與步營之間,相隔幾十丈的距離,這也是標準的騎步協同作戰的進攻隊形。   見對方數千騎兵衝鋒在前,林晚榮咬咬牙,媽的,幸虧老子也是玩手段的祖宗,早讓李聖準備了東西,要不然這一次還真是被那姓蘇的踩平了都不知道。   李聖林晚榮大聲喝道。   末將在李聖氣喘吁吁趕來,臉上的神情又是興奮又是激動。他身後卻是跟著數百人馬,拉著幾十輛大車,車上滿是厚厚的乾草,竟是為戰馬準備的食糧。   李大哥,多的話我就不說了。我數千弟兄的榮譽生死,就在你手裡了。林晚榮微一沉吟說道。胡不歸和杜修元面面相覷,林將軍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這一陣要讓神機營衝殺?   李聖躬身道:將軍算無遺策,未雨綢繆,末將心服口服。   林晚榮嘿嘿一笑,也不解釋,臉色一整,大聲喝道:神機營何在?   數百名弓箭手齊齊出列,結成戰鬥隊形,手持強弓,列於陣前,雙目炯炯,正對著數千衝鋒而來的對手騎兵。   胡不歸和杜修元一起臉色大變,這數百人的射手,怎能抵擋敵軍千餘騎兵的衝鋒?林將軍莫非瘋了不成。   林將軍心急的胡不歸方要說話,林晚榮大手一揮道:令行禁止,聽從指揮,箭手準備。   百餘名箭手張弓搭箭,望見那騎兵風速般疾駛,轉眼便進入了箭矢的射擊範圍,林晚榮大吼一聲:放箭。   數百支箭枝如紛飛的蝗雨,向衝鋒的騎兵射去。這實兵對戰用的箭矢,前面綴的是非打磨的鈍頭,非是尖鋒,殺傷力極為有限。李聖軍中的神機營兵士皆是百里挑一的神箭手,這一陣箭雨準頭極高,竟有一半正中那騎行的駿馬眉眼之中。數百戰馬嘶鳴一聲,吃痛之下,前蹄一軟,撲倒在地,幾十名騎士便從馬上摔下,哀嚎之聲響個不絕。   打得好。李武陵高叫一聲,興奮喊道。他是初次見這實戰場面,又是小孩習性,自然高興無比。杜修元和胡不歸等人卻依然憂心忡忡,這射戰馬眼睛的方法,是胡不歸自胡人手中學來的,再加上神機營的神箭手,雖然效果不錯,但對方至少有一千五百騎兵,數百的折損,傷不了筋骨,反而更能刺激他們的殺氣。   果不其然,對方騎兵折了一陣,似是發了凶性,奔殺之勢更急,奔跑之中卻是隊形一變,由橫變豎,讓射手失去目標,神機營的箭矢頓時失去了威力。待到一輪箭雨射完,對方騎兵卻是折損有限。   衝啊迎面來的騎兵們一聲雄壯高喝,馬勢如飛,由縱又變為橫,如上漲的海潮般洶湧而入。   神機營退後,李聖林晚榮大吼一聲,下令道。   得令。蓄勢待發的李聖早已率領手下兵士準備妥當,聽聞林將軍一聲令下,幾百名騎營兵士催動馬匹,拉著送糧草的馬車飛速而上,眨眼之間便已在對手騎兵身前設置了一道草垛屏障。   糧草方才擺放完畢,對手騎兵已經衝殺過來,李聖驚惶失措的大喝一聲:撤,快撤!   林三軍中數百名騎兵果真是令行禁止。一聽將軍下令撤退,便飛一般的躍上戰馬,縱馬狂奔逃去,那姿勢雖是熟練無比,卻用在了逃跑之上,實在叫人惋惜。   城樓之上的皇帝與眾臣卻是將眼前情形看的清清楚楚,這林三也太是不堪了,一輪箭雨過後,便急急撤退,僅憑這些糧草車馬橫在路前,就能擋得住蘇慕白勢如破竹的鐵騎嗎?未免太幼稚了。   眾人目光落在了徐渭身上,徐大學士學識超凡,眼光獨到,只是今日卻是看走了眼,極力向皇帝推薦這麼一個不成器的人物,實在叫人失望。   李愛卿,蘇慕白這一陣用兵如何?可有疏漏之處?皇帝目光落在遠處交戰的雙方身上,卻是詢問身邊的李泰道。   李泰搖頭道:蘇慕白此番用兵,是典型的兵書戰法,騎衝步隨,應用的不錯。騎兵陣型變化迅捷、衝擊有力,步營速度也不錯,只是   這城牆之上,懂兵法作戰的沒有幾個。李泰是大華第一名將,經歷戰陣數千,閱歷何等豐富,他說的話自是不會有錯。   皇帝聽他稱讚蘇慕白,微微點頭,又聽他轉折語氣,便笑道:老將軍,指點一個後生晚輩,卻還這般客氣做什麼?儘管說來就是。   李泰凝望了一陣道:唯一不足的,卻是這騎兵與步營之間的距離,保持的稍嫌遠了些。依兵書來看,這距離不算有錯。但依老臣實戰的經驗看來,此舉大有不妥。此等平原作戰,步營與騎營應銜接更為緊密一些,以防騎兵被敵阻斷而全殲。徐丫頭,你怎麼看?   皇帝微笑著看了徐芷晴一眼,徐小姐躬身道:李伯伯的意見,芷晴深表贊成,今日之戰,怕是要生波折。   皇帝點點頭道:說完了蘇慕白,再說說徐愛卿推薦的那奇人吧。李愛卿,你認為他表現如何?   李泰遠遠的望了那堆在場中阻在騎兵身前的草堆一眼,搖搖頭道:林三此人行事,老臣看不明白。這草垛隔兵,非是哪一本兵書上的兵法,但從場上形勢來看,有一點可以肯定   何事可以肯定?皇帝聽老將軍分析戰局,卻是聽得有滋有味,急急說道。   李泰笑道:徐丫頭,你來說吧。眾臣與皇帝的目光皆都落在了徐芷晴身上,就連那一直沉默寡言的誠王,也豎耳凝聽徐芷晴的話語。   徐小姐微微一笑道:戰事頻繁之中,這林三草垛阻兵,未戰即走,唯有兩個可能。   皇帝苦笑道:徐家丫頭,你就不要再吊朕的胃口了。你家的那女兒紅,朕還是為你留著好了。   眾人大笑,徐芷晴臉色一紅,輕道:若不是這林三無能,那便是示敵以弱,圖謀後手。   圖謀後手?眾人一陣驚疑,這些糧草能有什麼厲害,何況林三已全軍撤退,莫非那糧草中會隱藏著活人不成。   轟轟兩陣驚天巨響中,地動山搖,這城牆下的大地都在顫抖,皇帝的鑾帳也是一陣輕微的搖晃。   何人開炮?護駕,快護駕眾臣驚成一團,高聲叫喊起來。幾個護衛侍從急忙擁到皇帝身邊,將他護在其中。   徐渭、李泰等帶過兵的人仍是巋然不動,皇帝笑道:護什麼駕?這是實兵交戰,打兩炮不算正常麼?他目光朝遠處望去,卻見對面火光一片,林三的兵馬在哪裡,都已經看不到了。      蘇慕白的騎兵來勢極快,眨眼便已到了糧草車前,見林三的軍士棄車而去,騎營眾兵士眼中閃過一絲輕蔑,馬勢不停,直接衝開那阻擋的糧草,數千的人馬一湧而過,滿車的乾草被衝的七零八落,形成一條長長的草線,甚為壯觀。轉眼之間,騎兵便已突破了這乾草防線,逕直往林三軍中衝來。   轟一聲淒厲的尖叫乍然響起,碩大的炮彈像是長了眼睛般,正落在騎兵背後的乾草堆上,那草堆瞬間燃燒。   蘇慕白的騎營千戶頓時冒出一身冷汗,這是兵演,不是實戰,林三竟敢如此開炮,他莫非瘋了不成?   思慮未完,便又爆起一陣驚天的巨響,卻是那乾草堆急劇的爆炸起來,一聲響過一聲的劇烈爆炸,似是連珠炮般不斷響起,滾滾熱浪鋪面而來,剎那之間,乾草堆劇烈爆炸燃燒,形成一條長長的火海,將騎營與步營瞬間隔成了兩截。   炸藥!騎營千戶瞬間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這草堆中間竟是隱藏著層層的炸藥,為了示敵以弱,林三故意將這乾草棄之不顧,便是為了讓自己等人放棄警覺,然後以炮火點燃炸藥。媽的,這還是演習嗎?林三這是在殺人啊!   灼灼熱浪傳來,衝鋒在前的戰馬感受到了屁股後那滾滾的火勢,頓時一聲長鳴,放開四蹄,拚命向前奔去。這些本是訓練的精熟的戰馬,平日裡一勒韁繩,便可收放自如,可如今面對身後熊熊的火海,任騎士們拉斷了韁繩,卻也收不住馬勢。數千匹駿馬,發了瘋般向前衝去。   打頭的數十匹戰馬衝在最前,往前躍了幾步,忽地蹄下打絆,前腿彎曲,馬頭下墜,竟是直直向前栽去,數十名騎兵甩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絆馬索!!千戶心裡大驚,真是怕哪個就來哪個,他長刀一舉,拚命的拉住馬韁,大吼道:停止前進,停止前進,前方絆馬索!   數千騎士自然知道絆馬索的厲害,但面對後面加劇燃燒的火勢,平時溫馴之極的戰馬早已發了狂,數百匹戰馬一起向前衝去,栽倒在了繩索之前,後面的駿馬卻是收不住馬勢,高高躍起,又踩在前面同伴身上,接連栽倒在地。勉強勒住韁繩的駿馬,卻是發了烈性,齊齊一聲嘶鳴,前腿高高豎起,幾與地面垂直,將平日裡相依為命的騎兵們,重重甩了出去。一時之間人仰馬翻,哀嚎遍野,場面極其慘烈。      杜修元望著眼前的情形,心裡一陣不忍,畢竟這都是自己的兄弟,雖然不至於殞命,但這種傷筋動骨的傷勢,沒有個把月的將養,怕是恢復不了了。   林晚榮也理解他的心情,這樣下手他又於心何忍?但這就是實戰,今日自己已經手下留情了,若非如此,此時這場中的騎兵,前有繩索,後有烈火,已成神箭手的活靶子,要想滅了他們,易如反掌。   他拍拍杜修元的肩膀,苦笑道:杜大哥,你就當我們是胡人吧,這樣一來,心裡也好受點。這些兄弟眼下受了傷,卻汲取了經驗教訓,來日真的遇到了彪悍的胡人,就可以少流血,你說是不是?   杜修元爽朗一笑道:林將軍說的對極了,就當我們做了惡人,給他們一些教訓吧。杜某自認熟讀兵書,可講起謀略來,卻不是你的對手。這乾草之中暗藏炸藥,也唯有林將軍你敢做出來了。只是我們今日在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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