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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35

香味 卡爾.歐斯貝格 4190 2023-02-05
  南西.辛在飯店業工作了將近二十年。她在十七歲時在巴爾的摩的一家中級商業飯店從學徒做起,靠勤奮和熱情,贏得了口碑,很快便被調去紐約一家知名飯店。在那家飯店一直做到接待處主管。那時,南西就知道,最重要和要求最高的商業客戶,往往來自偏僻又落後的國家照她當時的看法如俄國、中國、印尼、非洲及中東地區。很快地,杜拜的帆船飯店建成。這是世界上最昂貴、最豪華的飯店。南西夢想有朝一日在那裡工作。在她看來阿拉伯是個童話般的世界,遙遠、充滿異國風情、擁有難以計數的財寶。   有一天,當她身為建築師的男友藍加向她表示,他打算接受利雅德的一份建築委託,並請求她陪他一起去時,她沒多加考慮便同意了。她到現在都還記得,在精美的晚餐燭光中,藍加一臉驚愕。他肯定認為告訴她這個消息時,得非常謹慎,為此還精心準備了一頓鄭重的晚餐。

  他故意顯露失望。我花那麼大功夫,想勸說妳。結果妳只說了一個好字就結束了。說完,兩人大笑。   過了一會兒,藍加用黑眼深深地望著她。南西,或許妳對我的下一個問題,同樣可以簡單地回答好。他清了清喉嚨,妳願意嫁給我嗎?   好。南西回答。   她從沒後悔過那個決定,雖然利雅德與她想像的截然不同。他們生活在城郊一處用柵欄與外界隔開的住宅區,是外國人的少數民族區。在這片住宅區內,完全不用奉行沙烏地阿拉伯上千年來嚴格奉行的伊斯蘭教的沙里亞戒律。這裡有人們生活所需的一切,南西卻還是為無法脫離這片住宅區而感到難過。在利雅德,女人若沒有男人的陪伴,不許獨自出門。要想出門,就得從頭到腳用袍子罩住。南西有張開車的特別許可證。只有外國女人才能獲得這種證件。她每天從住宅區開車至飯店,再從飯店開車回到住宅區,頭上始終繫著頭巾,戴著黑黑的墨鏡。基本上,她根本沒有接觸當地人的機會。而當地人對於美國人又多懷有敵意。

  本來,藍加打算等大醫院的建築一結束就回美國。但接著,他又得到其他誘人的合約,加上美國市場日益緊縮,他們便留了下來。一開始,南西很想家,隨著蒂米及沙力的誕生,她開始適應在阿拉伯國家的生活。甚至可以說,她在這裡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在阿拉伯國家裡,飯店屬於最好的工作之一。南西也很喜歡。藍加出門上班,孩子們上全天制的美國幼稚園,住宅區內恍如美國中西部一座小鎮上的生活。   南西越來越喜愛客服主管一職。但過去四週以來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卻讓她數度湧出眼淚。   事情並非是中情局人員如蝗蟲般湧進這座飯店,而是遇到南西時,總是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不信任,或是鄙視。這種態度南西早已習以為常。但糟的是,這裡不再一切由她說了算。而這原本是她生活中的重要部分。現在,站在接待台後面的,不是那些值得信賴的阿拉伯或是印度員工,而是一些臉色陰沉、笨手笨腳的中情局人員。他們毫不隱諱地表露這份差事讓他們有失身分,無論是在他們之間,或是面對客人時,友善一詞都不存在。南西向他們說明工作流程時,他們是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一旦出現差錯,這些人一笑了之,完全不以為然。南西真不知道帶著這群門外漢,她如何保證最基本的服務水準,現在,偏偏世界上最重要的國家領袖們將要到來。這將是她職業生涯中,所承擔的最重要的一次任務。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難以完成這項任務。

  今天,她為了恢復體力,以便讓自己明天看起來有精神些,特地比往日提前回家。天還亮著,利雅德的路況因下班尖峰而堵得厲害。她差不多花了四十五分鐘才從飯店行駛到住宅區。她終於可以在藍加帶孩子們上床前,見到兩個孩子:五歲的蒂米和三歲的沙麗。這段日子裡,藍加毫無怨言地接手了大部分家務。   她帶著期待中的歡喜,推開別墅的門。親愛的,我回來了。她往屋裡喊著,我的小寶貝們在哪兒呢?   孩子們並沒有跑出來歡迎她,也不見藍加帶著靦腆的微笑走出來。即使在一起已這麼多年,他笑起來還是這樣。家裡異常寧靜,靜得讓她陌生,甚至產生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懼。有一會兒,她甚至有種荒唐的想法,自己開錯了門。   藍加?或許他跟孩子們還在遊樂場,或是去商店了。南西沒告訴他,她今天提早下班。

  南西有些失望,不過並沒感到不安。家裡客廳很大,擺設十分摩登。突然,她愣住了,被嚇得半死。窗前沙發上坐著一名陌生男子。橄欖色的皮膚及俊俏的臉表明他若不是印度人,就是巴基斯坦人。會是藍加的親戚嗎?男人手上戴著一副黑手套。不知怎地,南西頓時脊背發涼。   您是誰?在這裡做什麼?她注意到入侵者冰冷、強硬的眼神時,不由得渾身發冷,恐懼萬分。那眼神裡,有種心意已決的堅定。   我先生和孩子們在哪裡?   他們都很好。陌生人用標準的英語回答。沒有多加解釋。   南西淚如泉湧。她盡量控制著。您是什麼人?要我做什麼?   我的名字叫納里夫.奧杜馬。他的聲調不失友善,卻讓南西更覺厭惡。男人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是個正方形的香奈兒香水瓶。裡面裝著半瓶透明的黃色液體。我只交給您一個非常簡單的任務。我希望,您將瓶子裡的東西倒在阿爾曼德哈飯店的冷氣濾塵板上。時間必須是明天下午四點十五分。

  南西驚恐噁心地盯著香水瓶。這是是什麼?一種神經氣體?還是病毒?   奧杜馬笑了。都不是。裡面的東西對您來說,完全起不了作用。您不會有事的,我向您保證。   要是,要是我拒絕呢?   南西,您是個聰明女人。我沒必要向您解釋,如果您不照我的話去做,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對嗎?您知道,中情局的人幫不了您,他們救不了您的家人。   誰能向我擔保,您言之有信?我認得您,我要是真的照您要求的那麼做,您怎麼保證不會把我殺掉?   中情局有很多我的照片。我是無法讓您相信我說的話,但我向您保證,我的目的不是針對您,甚至不是針對美國人,而是為了我們的自由,針對腐敗、讓我們喪失自主的政府。   所以,要透過綁架兒童和無辜者的手段來達到目的?

  透過扯下偽善的西方,以及由他們扶持的腐敗政府的面具。我當然不指望您相信我的話。您可以在兩者之中選擇其一,要麼是妳家人必死,要麼是另一種選擇,或許我還能信守諾言。南西驚訝自己在這種可怕的情形下,居然還有如此的冷靜和堅強。我想跟我先生通話。奧杜馬點頭。當然。他掏出一支手機,按下按鍵,遞給了南西。   藍加立刻出現在電話上。南西?    藍加!我的天,你怎麼樣啊?孩子們呢?   我們都好。南西,聽著,不論他們要求妳做什麼,千萬不要做!我們南西聽到一聲沉悶的打擊及呻吟。一個人拿起落到地上的手機。   話筒裡傳來一聲稚嫩的、不確定的聲音。媽咪?   蒂米!我的寶貝,妳怎麼樣啊?   蒂米的聲音微微顫抖。壞人們打爹地了,媽咪!她聽出來,蒂米盡量表現得勇敢,不哭出聲。南西心痛如絞。

  別害怕,我的寶貝!她哭著說,壞人們很快會放你們走的。肯定會的!你們一定要照他們說的做,聽到了嗎?你們要乖乖的,才能盡早回家。   好的,我們會的。   我愛你,我的小天使!   我也愛妳,媽咪!通話被切斷了。   兩腿顫抖,恐懼成為憤怒。你們你們這些豬!她將手機狠狠砸到地上,但手機顯然毫髮無傷。   奧杜馬面無表情地從地上拿起手機,放進衣袋。對不起,我們把您牽扯進來,南西!他說,聽起來顯得真誠。我們並沒有選擇這場戰爭。   但您挑了我們一家人來達到您骯髒的目的。她高喊。   奧杜馬點頭。您是個勇敢的女人,南西.辛,而且很聰明。您會照我們的要求去做的。我將透過CNN得知,您是否遵循我的指示。如果做了,我會立即放了你們一家人,我向您保證。要是沒有,他們全都得死。您別作美夢了,我們不會殺死您。您就用餘生去自責吧!相信我,這才是最慘的,比死還慘,比進地獄還慘。您明明知道本來有機會阻止這樣的事情。您要是告密,或許會獲得一枚勳章、甚至有可能上電視,或是變得富有。但您將永生無法擺脫置自己的親人於不顧的自責。他將小瓶子遞給她。

  南西勉強接過,塞進手提包。我要做什麼?   奧杜馬從高級灰色西服外套裡的口袋裡掏出一張摺起來的紙張。他把它攤在沙發前的矮桌上。是飯店設施配置的草圖。您要走到空調機房。那裡有一個蓋子,後面是灰塵過濾板。這張板得定期清潔,所以那間屋子很容易進去。您要做的,只是將瓶子裡的液體倒在過濾板上,然後把蓋子蓋上。您會聞到一股陌生的、有異國調料味的香味,就這些。   然後呢?   飯店裡的男人們會在一段很短的時間內變得暴躁,具攻擊性,或許還會出現短暫槍戰。但事後,不會留有任何後遺症,除非中彈。辦完事後,您最好趕緊找個僻靜的地方躲起來,過一陣子再出來。這東西將持續作用約十五分鐘。事後,或許中情局的人會盤問您。但那時,沒人會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會直接懷疑到您。您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他們會相信您的。二十四小時之內,您丈夫和孩子們就會回到這間屋子。

  奧杜馬如此開誠布公地告訴她全盤計畫,更讓南西相信,不管怎麼痛恨自己,都別無選擇,只能照他的要求做。但她還是絕望地尋找其它藉口。行不通。機房的門一定鎖起來了。即便我想辦法弄到鑰匙,中情局的人也會緊盯著我。還有,到處都是攝影機。這點她說得沒錯,不過,那只是暫時的。   您非常了解這家飯店,也有各處鑰匙。您肯定想得出辦法。   南西自忖,此人從哪裡,又如何把飯店的情況掌握得如此明確。他一定仔細探查過。又多了一個認真看待他的話的理由。   帶著這東西,我肯定過不了安檢。   喔,不,不,您肯定行。中情局的人查的是武器和炸藥,沒人想得到這些小東西。他指了指香水瓶。更何況,世界上可能沒人知道有這種玩意兒。

  一旦我的家人安全了,我去警察局,將事情的經過全部告訴他們,會有人阻攔我嗎?   隨您的便,沒人管您。反正到時候美國人也會發現,這件事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只是,一切都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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