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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8

香味 卡爾.歐斯貝格 1366 2023-02-05
  培庫老遠就看到村裡升起熊熊煙霧。他立刻明白出事了。神原本是要懲罰他的,卻因為他逃走,膽怯地躲藏起來,而將怒氣施加到他父母及朋友們身上。   他的腿上似乎拴著一塊大石。炎炎烈日灼烤著他的頭和脖頸,似乎在用強烈輻射抽打他。他真想躺到樹蔭下,撲倒在地,等待死亡。卻說不出是什麼催促著他,繼續向那個悲慘的地方走去。   他很快聞到一股味道:是摻雜著刺鼻的汽油與焦炭味,還有一股甜甜的味道。他立刻辨出那是死亡的氣味。培庫的胃縮緊了。   他跑上沙石路,沿路來到第一間茅屋。牙齒掉光的老庫索的茅草屋消失了,地上只剩下幾根尚在燃燒的木頭。村裡最富有、擁有十幾隻山羊和十四頭牛的農民勒坦的漂亮房子,變成一堆燃燒的廢墟。

  一個燒焦了的身體倒在路邊,被蒼蠅覆蓋。培庫稍一接近,蒼蠅嗡地飛散了。是一頭山羊。他接著往前走,心咚咚直跳,喉嚨發痛,想哭,但神拒絕接受他的眼淚。   村裡大多數的房舍都毀了,只剩下一堆濃煙滾滾的廢墟,揭示著這裡曾經有過茅草屋的存在。茅草屋或許不如培庫唯一一次去城裡時,看到的那些讓人印象深刻的石頭房子,卻能保護並提供人們躲避烈日。   長老的吉普車停靠在路邊。昨天,母親正是坐在這輛車上,與長老一同外出尋找他。後面有一條人腿露出。培庫小心翼翼地靠過去,緊張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他不想辨認那人是誰,卻又身不由己。   是長老。他滿是鬍鬚的臉孔朝天,眼睛大大地瞪著,似乎在死亡中依然無法相信神對這個村子施加的可怕懲罰。他的胸前裂成一個血紅大洞。培庫一時呆了,他無法相信這個強壯的男人、這個時常把他攔腰抱起,撫摸他頭髮的男人,已經沒有了生命;再也聽不到每當培庫和小伙伴們午休時高聲喧譁,被這個男人厲聲喝叱的聲音了。

  培庫最終離開這裡,邁著僵硬的腳步,朝父母的茅草屋走去。他彷彿是自己雕刻的那個木雕,雖然被一種奇特的魔力推助著朝前走,心卻早已破碎。出人意料,他的家奇蹟般地完好無缺。母親昨天洗好的衣服依然掛在門前生鏽的金屬架上,漂亮的彩色披巾被薰黑了。   培庫在門口的樹皮門簾前站住。許久才有勇氣推開門簾走進去。   裡面空空如也。   他感到一陣輕鬆。或許他的家人都逃走了。或許神寬恕了他們。他暗暗禱告,但願真是如此。   他在村裡走了一圈,發現了更多的屍體,數都數不完。其中有老金雅和身體強壯、頭腦笨笨、話都說不完整的奧斯曼。還有村醫庫奴。一旦村裡人被魔鬼附身,或疾病纏身時,庫奴便用魔力幫助村民。為什麼神不寬恕庫奴?他不是神最忠實的奴僕嗎?培庫不明白。死亡的人中還有孩子,是卡盧最小的妹妹麗西,以及跑得最快的庫納圖。

  培庫迷迷糊糊地在廢墟間走來走去,注視著燒焦的軀體。有些屍體燒燬太厲害了,以致難以辨認。不過,他確信父母不在其中。   他知道,這場災難是他一人所致,全是他的錯。父親曾經告訴他,一旦人輕視神聖的戒律,壞人就會來臨。他犯下的死罪挑起神的怒火,於是派來壞人。或許那正是胖德國女教師常常提到的那個上帝,那個基督。他似乎常為人類犯下的罪惡火冒三丈。   培庫覺得自己似乎也死了。他只剩下一件事要做,向上帝奉獻自己的生命,以補償罪過,讓他愛著的人們重新擁有和平。他要進入野地,直到一群野狗或是鬣狗發現他,把他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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