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小說園地 巴斯特的耳朵

第13章   ★六月三十日

  我是對的。惡魔應該把這些日子留給自己。我的懲罰在隔天早上來到,斯凡送茶到我床上,還有三明治和一小杯波特酒。一開始我不知道他盤算什麼,但我很快就知道,幾乎就在他吞下最後一口食物和喝完茶的時候。   伊娃,我跟歐能在談。他最近會來家裡看一下水管。   然後呢?我問,不知道他跟本地的建商和技師在玩什麼花樣。   沒什麼重要的。只是我們的水管沒辦法再撐多久,最多再一個或兩個冬天,我不想過得提心吊膽。   意思是?   意思是歐能會來看看水管,我們大概要換掉一些和補強一些,然後別那樣看我,伊娃。水管在妳的玫瑰花圃下不是我的錯。但我想玫瑰應該跟蔬菜一樣,適用同樣法則。有必要的時候可以遷移。玫瑰不必永遠遷走,只是要讓一讓路。

  我喝了一口波特酒,恐慌讓我把酒潑到玻璃杯外頭,濺到毯子上,又濺到地上。   不准碰我的玫瑰,聽見了嗎,斯凡?你愛挖哪裡就挖哪裡,玫瑰前面、後面、挖到屋子裡我也不管,把地板挖開,乾脆把我挖開,挖開你的菜園,但就是不准碰我的玫瑰,你懂了嗎?   伊娃,為什麼講到這件事妳就這麼不可理喻?通常妳很理性又講理。妳的玫瑰很美,但它們生命力旺盛,移植沒問題。但如果水管結凍了,妳不可能在玫瑰花圃裡淋洛,要是沒有水可以泡茶,妳也不可能光喝酒啊。   我懶得回答,但起床盥洗,到外面去觸摸玫瑰果玫瑰,聞聞和平玫瑰的香味,拿一把玫瑰花瓣放在口袋裡。然後我進屋裡打電話給愛琳.索倫森的女兒,還真的找到她。我終於能跟她討論愛琳的狀況,跟她說愛琳愈來愈陷入自己的世界,她能繼續住在家裡的時間可能不多。我提到髒床單和衛生問題,還有她最近吃的治療阿茲海默症的藥藥效太強,讓她不舒服。然後我問她打算怎麼辦,如果不是以女兒的角度,至少也從人的角度來看。

  妳為什麼不問問她,我住院的時候她來看過我幾次?愛琳的女兒說。   我知道她曾經住院好幾個禮拜,情況可說是在生死之間徘徊,之後她花了很長時間才逐漸恢復健康。我也知道愛琳一次也沒到醫院去。我還知道,一直以來愛琳就很討厭跟生病或死亡有關的事。偶爾她會提到某個朋友住院,或是搬到照護中心,但她從沒想過去探望友人,或甚至送一束花或寄張卡片。也許是恐懼吧,她盡可能讓醫院和照護中心離她遠一點。   我為何要搬到老人院?那地方不是給老人住的嗎?她曾經對我說過,顯示她渾然不覺自己的衰老。   愛琳的女兒雖然不聞不問,我卻可以諒解。我忽然想到自己十四歲的時候被送到急診室,我在人行道上跌了一跤,頭痛得不得了。急診室的工作人員盡力減輕我的疼痛,但判定可能是嚴重腦震盪。我接著開始發高燒,有好幾天時間處在恍惚狀態,這段期間有個神祕女子一直出現在我面前,後來我發現是我隔壁床的女士,她說:她一定會醒來,她一定會清醒,她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確實好起來,但那是在醫院又住了好幾個禮拜之後。那天晚上爸爸送我到急診室,我記得我握著他的手,帶著他的氣味陷入無意識,一邊想著等我醒來,媽媽會在旁邊。她不在,但爸爸每天都來,問我感覺怎麼樣,需要什麼。我跟他說我需要課本和內衣內褲,是他生疏的手幫我梳頭髮。也是爸爸告訴我,診斷結果我的腦部完全正常,但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後來會有那麼嚴重的感染。   等妳回到家,妳爸爸一定會很高興,當我準備出院的時候,隔壁病床的女士說。媽媽用美味大餐來迎接我,表達她的快樂,有牛肉捲、奶油和酒醃漬的水果,大部分的酒是她自己喝掉,她說:人要把握機會慶祝。   巴斯特受懲罰是活該,但事實上,牠是其他人的代罪羔羊。卡琳.圖玲也是。至於我的頭痛,沒有人知道為何我的身體會有這種奇怪反應。有時候我在想,是否我決定懲罰我自己。我知道我的頭痛是發生在幾個禮拜前我跟媽媽一次激烈爭執之後,那次我受到嚴重打擊。我父母去派對的次數愈來愈頻繁,常常在週五和週六晚上都出門,要不然就是邀請朋友到我們家。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爸爸討厭這些場合,過量飲酒、跳舞和低級對話。或許他去,是因為他以為這樣能維持完美婚姻的假象。但他更有可能是為了去控制媽媽,否則她會自己去,不用懷疑,到時她一定睡在外面,而不是回家睡。

  這個禮拜五,他們的幾個朋友,其實是媽媽的幾個朋友,要到家裡來。媽媽已經提早幾個鐘頭下班,回家做準備。不知為何,爸爸沒有買齊媽媽要他買的東西,下午她變得愈來愈不耐煩,因為她可能沒時間把自己打扮得跟想像中一樣美美的。她來叫我的時候眼神狂怒,命令我放下手邊的事,當時我正在替客人擺餐具。她要我立刻衝出去買甜點要配的東西還有配酒的開胃菜。   還要一束花,我出門以後她大吼。該買的我都買了,除了那束花,我一直到回到家才想起來。媽媽一開始沒注意。爸爸也在同時間回家,正忙著其餘的準備工作,讓她能準備好。事實上是我跟爸爸設法完成剩下的事。   伊娃,我應該戴哪一條項鍊好呢?她忽然對著樓下大吼,我只好放下一切,衝上去選了一條珍珠項鍊,繫在她脖子上,因為她剛塗好指甲油。她穿了一件無袖黑色洋裝,頭髮綁著閃亮的彩帶,美麗非凡,但化妝品遮不住臉上一顆痘子,還有她想穿的絲襪破了一道,讓她很不悅。

  出去,去幫爸爸。哦對了,今天換件能看的衣服。她在我背後大聲說。我才剛換上一件她應該可以接受的服裝,門鈴就響了,客人開始湧進玄關。   十四歲的我已經可以向客人自我介紹,但還不能同桌吃飯,對此我深感慶幸。我拿了美食到房間裡,坐在床上邊吃邊聽唱片,我有一台便宜但堪用的唱機。跟我的同學一樣,我當然也聽播到死的貓王唱片,還有愈來愈紅的披頭四,但最能打動我的是爵士樂。媽媽從倫敦帶回一張美國歌手南西.威爾森的專輯,她的聲音配上悲傷的薩克斯風,給我一種焦躁不安的渴望,但我還不知道那是什麼。   我坐在床上吃東西,然後聽見媽媽大聲叫我下去打招呼,和客人一起用甜點。我走進廚房,看見家裡的木頭餐桌圍坐了一群人,全都精心打扮,像一排復活節的蛋。媽媽的嘴巴油亮,我走進去的時候她晃著酒杯,大聲嚷嚷才能壓住一陣酒酣耳熱。

  伊娃來了。一個好好的女孩子,跟我相反。但她也有缺點,不像她父親以為的那麼完美。比如說,她應該買花放在這張桌子上,但她忘了。太信任小孩就是這樣。   她舉杯敬酒,叫我坐在兩個男人之間,兩個人都感興趣地看著我。我才十四歲而且滴酒未沾,但我沒有皺紋,而且有一頭美麗的淡紅色金髮,絕大部分的事都跟外表或慾望有關。   我右邊的男人沒有其他人那麼醉,除了爸爸以外。他叫作畢雍,跟媽媽在公司是同事。他大概五十多歲,因此比媽媽和爸爸都老一點,但他還是很有魅力,灰白的頭髮,相當結實。他人很好,打起精神試著問我的生活和喜好,學校和嗜好等等。他對青少年的生活有足夠認識,我們還能對話。他提到年輕的時候他喜歡旅行,講起他在加拿大當背包客和在阿爾卑斯山健行的經歷,他說得越多,懷舊之情讓他的眼角越溼潤,他的腳焦躁地在桌子底下動了起來。

  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真令人扼腕,他說,喝了一口配巧克力慕斯的白蘭地。   想當年我像一座峭壁,我站得直挺挺,所有發生在我身上的鳥事,一點都不值得擔心。我超越一切,完全不管身邊發生的事,我很堅強,口袋裡一毛錢也沒有,但我也不在乎我可以靠自己。所以,恭喜妳,紅髮女孩,就是妳。   他把手臂放在我肩膀上,看著我的眼睛,雖然他自己的眼睛已無法對焦,而且還噙著淚。我很可能會被他感動,要不是媽媽尖銳的聲音打斷我們的對話。   嘿,畢雍,畢雍!跟伊娃聊旅行和愛是沒用的,因為在這種事情上她還是張白紙。其實她什麼也不懂。   畢雍沒在聽,因此受到她評論攻擊的只有我。我立刻站起來進洗手間。我看著藥櫃。止痛藥,安眠藥,有足夠的藥讓所有人閉嘴,永遠閉上嘴。我摸著,個個罐子,嘴巴唸出藥名,用手撥弄標籤,感覺它們在承諾永遠的寂靜。她的身影忽然出現在我旁邊,她的金髮在我的紅髮旁邊,我轉身出去。

  那妳覺得我知道什麼?   妳想生氣就生氣吧,如果這樣可以讓妳高興,她回答,把我推開,她才能從櫃子裡拿出口紅,把她掠食者的笑容變得完美。我跟她擦身而過,但沒有回到畢雍和他對自由的渴望,而是回房上床睡覺。我幾乎立刻睡著,雖然媽媽的批評什麼也不懂像一群海鷗不斷在我腦海裡尖叫。   我醒來的時候,一開始以為是黑桃國王親自來看我。我的夢追逐著我,黑桃國王把我抱在懷裡,放我在一個海灘上,他跟我說鱷魚、獅子和老鼠的故事,一邊把我往海邊推。我已經快要掉進海裡,我以為我就要淹死了,我再也無法呼吸,他又擁抱我,輕輕親吻我,先是我的臉頰,然後輕輕親了我的嘴。   我嚐到巧克力和煙味,以為我終於及時找到繩索和十字架,但發現到那吻變得又深又濕。我在夢裡開始抗拒,忽然發現我在現實裡也在抗拒。我正看著一雙眼睛,發現有個男人在我床上。他高大又流著口水,我慌張將他推開,同時坐起來用毯子包在身上做防護。我想尖叫,但當我發現爬到我身旁的是畢雍,我沒有叫,此時他正在地上試著收拾殘存的自尊,一邊喃喃說著無條理的話。音樂在我的門外正熱鬧著,我聽見笑聲和開心的尖叫,我知道舞會正熱烈,跳舞的人偷偷掠奪、禁忌的胸部和其他人的皮膚。

  甜蜜的小女孩,小伊娃,妳好年輕,我很痛苦自己怎麼這麼老,什麼都過去了,妳知道可不可以給我一個吻,拜託,讓我摸妳一下就好,伊娃,只要能摸一個年輕女孩有時候我好希望能有個年輕女孩陪我。   他又爬回我的床上,按住我壓在我身上。我試著把他推開,但他太重,我沒辦法阻止他,感覺他一隻手在毯子下摸我裸露的腿,手指終於摸上我的胸部,在我的睡袍下搓揉著。整段時間他一直用潮溼的嘴唇親遍我的臉,我吸入酒精的臭味,試圖撇開我的臉。   為什麼我不尖叫?也許是因為,雖然他讓我作嘔,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知道他其實沒有危險性。他只是個缺乏溫柔的人,我讓他想到他自己從前的樣子,他只是想緊握過去的自己。我十四歲的直覺終於讓我要求他離開,離開我的房間,讓我好好睡覺,他開始哭,但還是起身,躡手躡腳離開我的房間。他離開之後恐懼才來襲,他出去後我跳起來把門鎖上,回到床上,躲在被子底下。整個晚上我的腳都是冰的,有好幾個小時我沒辦法睡,因為我不想處在無法自衛的情況。偶爾我拿出巴斯特的耳朵,請它給我忠告,在我第三次和布袋對話後,終於放鬆進入夢鄉。

  隔天早上大家都累了。音樂聲已經完全聽不見,客廳廚房到處都是黏膩的盤子和髒玻璃杯,發酸的煙味填滿整間屋子。客廳一塊地毯上有個黑點,可能是誰把菸蒂按在上面,灰色沙發的一角也有污漬,不是咖啡就是紅酒。除此之外,還有人吐在廁所,雖然最糟的部分已經清掉,但臭味還在,也還有一些咖啡色斑點。今天我的光明面會被迫清理一切,我一想到等下要討論的事心裡就覺得更不舒服。爸爸穿著浴袍坐在廚房,喝咖啡吃三明治。我決定給自己來一份同樣的,然後才開始在我心裡頭燃燒的那個話題。   爸爸。那個畢雍。   爸爸放下報紙。   是的,他怎麼了?   他是誰?   嗯,我跟他也不熟。他是媽媽的同事之一。他曾經跟家人一起到我們鄉下的度假屋來拜訪我們,還記得嗎?怎麼了?   因為他我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我只知道說出來比實際上還污穢。嗯,他坐在我旁邊,講他年輕時候旅行什麼的他在我睡覺的時候進我房間。   爸爸看著我。他看起來十分驚恐。   他他進妳的房間?   我醒來,因為他因為我發覺我的床上有人,然後他他忽然就出現抱著我。   不管我再怎麼努力,我就是沒辦法提親吻的事。我講不出口,我就是沒辦法說。也許我不必說,因為爸爸很快站起來,打翻了他的咖啡杯。咖啡灑了整張桌子都是。   我們一起去找媽媽,他用一種我沒聽過的聲音說話,然後我跟著他到臥房,媽媽還在床上半睡半醒中。床邊桌上有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三明治還沒碰過。房間裡有個臭味,當我看著媽媽,她看起來一點也不美。她的金髮被汗黏在脖子上,殘存的化妝品沾染在她的眼睛周圍,看起來比平常還黑。她轉過身去喃喃說她頭痛,窗簾拉起來,我受不了那麼亮,我還要再睡一下。   爸爸不但沒有拉上窗簾,還把燈打開,燈光無情照在媽媽臉上,他走過去坐在她床邊。   坐起來。喝點咖啡,坐好。我有話跟妳說。我們都有話跟妳說。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們不能再繼續這樣搞!妳要面對後果,我不要再這樣繼續開派對,事情是有限度的。   媽媽勉強坐起來。她拿起咖啡杯小啜一口,扮了個鬼臉。   拜託,親愛的,我頭好痛,到底怎麼回事?   爸爸打斷她。我從背後看著他,一個不高的金髮男人,雄壯的背,穿著一件淡藍色浴袍,鬈髮垂在脖子上。   畢雍,妳那個高大體面的同事,每次妳邀請狐群狗黨必邀的那一位妳知道我說過我不喜歡他但這次太過分了。妳在聽我說話嗎?爸爸講話破音,好像快要哭出來。   媽媽又喝了一點咖啡。爸爸忽然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到咖啡灑了整張床單,這是今天早上翻倒的第二杯咖啡。   畢雍,妳說的那個同事兼朋友,他昨天晚上跑進伊娃的房間。我們在狂歡的時候尤其是妳他想都不想就進她房間,還上她的床。妳女兒因為被強抱而醒來!怎麼會有這種事,怎麼可能!萬一她沒醒,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這是哪門子的朋友?這是最後一次了,我說!如果妳什麼都看不見,也拒絕了解,那就由我來決定,狂歡到此為止。妳聽見我說的話了嗎?   一開始媽媽沒說什麼,然後她舉起咖啡杯,喝掉剩下的咖啡。她抬起頭,微笑。   那個微笑並不美。殘餘的口紅堆積在她的嘴角,她用黏乎乎的黑眼睛看著我。   所以畢雍到妳房間去?是嗎,這麼可愛。妳說他跑到妳床上?他大概是喝醉了,要找個地方躺一下。妳的床溫暖又舒服。我猜他可能根本沒發現有個小女孩躺在床上。   爸爸瞪著她看。   妳想說什麼?   媽媽不再微笑,開始變得挑釁。   我是說,我看見畢雍喝多了,我甚至聽見他說他必須躺下來一會兒。也許他進了伊娃的房,在她的床上伸展一下。但他肯定不是去非禮她的。他只是狂歡過頭,累了。有酒的時候他喜歡多喝兩杯,有時就喝多了。懂一點社交的人都知道是這樣,當然,除了你以外。   我看不見爸爸的臉,但我看見浴袍下他的肌肉繃緊,彷彿他就要打她。   妳在說什麼東西?妳就躺在那裡跟我說伊娃在幻想嗎?她只是夢見畢雍跑進去抱她?這不可能是妳的意思,不可能。   媽媽也提高聲調。   我是說,伊娃不應該因為有人在她床上打個盹就大驚小怪,因為我知道他不會對她非禮,他不是那種人。事實上她停頓一下,舔舔她的嘴唇。事實上,他也躺過我的床。所以如果他真的要抱誰,除了伊娃之外還有其他女人。   我站在門口觀察他們,爸爸的背影和媽媽的髒臉,我感覺好像有一部分的我離開了我的身體,從上方看著他們,心想這不可能是真的。我跟他們說一個陌生男人,照媽媽的話形容,非禮我,而媽媽拒絕相信。如果我提說我是被他吻醒的,還說他需要摸一個年輕女孩?那時我知道我不可能再把她當我的媽媽看待。我怎麼能?我被迫必須殺了她,如同我多年前決定的,這樣我才能生存。   有那麼一秒鐘的時間,我們三個沒有人說話。然後爸爸爆發。他大吼大叫,我看見情況的發展就立刻離開,只聽見歇斯底里的話語如完全瘋了、再也無法忍受、一點責任感都沒有,還有完全沒有判斷能力等。媽媽似乎擺脫了睡意,反駁說他枯燥無聊,從來不給她一點玩樂的機會,而且他總是站在我這邊。你聽過她的版本,你也聽了我的版本,而你決定她說的才是事實.儘管我跟畢雍同事了這麼多年。然後她用她暴風眼中的平靜給爸爸最後致命的一擊。   對了,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什麼?   問我我覺得好不好!   我回房拿出裝巴斯特耳朵的布袋,試著分析眼前的情況。發生的那件事沒有嚇著我,是真的,雖然我覺得噁心又不舒服。然而,別人不相信我的感覺才更糟。未來的情形也不樂觀。如果我說的話連在這種情形下都不算數,那麼未來還會有很多不愉快的場面。   爸爸相信我,也站在我這邊,但媽媽不相信我,或者她選擇不相信我。她的理由是什麼?我只想得出一個,就是她不是我的親生母親,而且她有點受這個畢雍吸引,她只是因為他選擇我的床而不是她的床而感到嫉妒。嫉妒。我品嘗了這個字眼,感覺它侵蝕著我的舌頭。這也是其他衝突的背後理由嗎?她說爸爸總是站在我這邊。她是否覺得爸爸背叛她,覺得我們兩個對上她一個?我不敢相信是這樣,因為爸爸總是費心讓她的生活舒適愜意。床上的早餐就是一個明證。   爸爸跟媽媽繼續吵架,聲音忽大忽小,我好像聽見摔東西的聲音。最後我把巴斯特的耳朵放到枕頭下,沒洗澡就換衣服偷溜到外面。   空氣十分清新,沒什麼車,我深呼吸,心想這次真的需要做一件很特別的事。首先我必須決定真正的罪在哪裡,就這點而言,我不能全怪媽媽。爸爸同意開趴,雖然爸爸不喜歡畢雍,但也邀了他,而且爸爸沒辦法讓媽媽道歉。   媽媽不相信我說有個高大粗壯的男人對我做了一些事,但畢竟那些事不是她做的。做的人是畢雍,他雖然可憐,但他是個成年人,竟然把自己的肉體需要放在禮節和責任之前,更別提常識。   回到家的時候,我的心和思緒都已經平靜下來。我衡量過黑暗和光明,暫定了一個計畫,但可能可以執行。如果成功了,畢雍肯定再也上不了他沒受到邀請的床。目前我得先想出要如何在家裡生存。我一打開前門,就知道家裡已經停火。我走進廚房,看見媽媽和爸爸坐在早餐桌旁,正在看報紙。大部分的盤子都泡在洗碗槽裡。爸爸叫我。伊娃,妳出去散步嗎?真是個好主意,經過昨晚,我也應該出去走走。妳餓了嗎?有一些煎蛋和火腿,還有一點熱番茄。今天早上大家都累壞了。   爸爸的聲音愈來愈小,他沒有看我的眼睛。媽媽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跟個勤勞的傻瓜一樣,這麼早出去運動呼吸新鮮空氣。跟妳的老媽媽不同。但不管你們怎麼想,至少我有勇氣去嘗試生命,而不只是坐在家裡享受安全感。   也許是我在害怕。也許我變得害怕。但我不覺得。至少,在精神上我不怕。也許害怕的是我的身體。幾天之後,我在人行道上跌倒,頭部嚴重碰撞,他們懷疑我有腦震盪而把我送進了急診室,待了好幾個禮拜。總之,這對我們所有人而言是一個必要的中場休息,讓我們的戲告個段落,當布幕再打開的時候,所有人才有新的演出。   我為什麼要寫下這一切?也許我的直覺告訴我,完結篇快要到了,我必須加快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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