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小說園地 阿甘正傳續集

第12章 第十二章

  這麼說吧:我們進入巴格達所受到的歡迎,就好比一坦克車的混蛋闖進別人一家子大團圓。   人們一瞧見我們,就又叫又喊地跑開,還有些人拿石頭扔我們。我們經過一條條街道,找加油站,丹說還是停車想個法子喬裝掩飾一下,否則麻煩大了。我們下了車,四下看看。坦克車遍布灰沙,幾乎認不出原樣,只除了側面漆的那面美國國旗,稍稍還看得見。克蘭茲士官長表示真可惜,坦克履帶上沒有泥巴,否則就可以拿泥巴塗掉那面美國國旗。丹說這主意不賴,於是就打發我到路邊水溝取些水來製造泥巴。結果,溝裡不是清水,而是污水,使得我的任務並不那麼輕鬆愉快。   我拎著桶子回來,大家都掩鼻搧空氣,不過還是動手調了些沙土在污水裡,塗在美國國旗上。丹說,這下如果被逮到,大概會以間諜罪名被槍決。總之,我們統統回到車內,克蘭茲士官長將添了污水的桶子交給公蘇,以防萬一國旗上的污泥脫落,又得再塗一遍。

  就這樣,我們出發了。我們繞了一陣子,這番喬裝似乎挺管用。我們經過時,人們會抬起頭,但除此而外並不怎麼理會。終於,我們來到一間加油站,可是似乎無人看管。丹吩咐克蘭茲士官長和我去瞧瞧有沒有柴油。我們下了車,才走了三、五步,騷動就開始了。吉普車和裝甲車突然間從四面八方擁至,疾停在我們對面。我和克蘭茲士官長蹲在一只垃圾筒後面,靜靜等著看是怎麼回事。   立刻,一名男子從一輛裝甲車內出現,他蓄著濃濃的鬍鬚,穿著綠色軍服,戴著一頂紅色小扁帽。所有人似乎都跟他磕頭。   狗娘養的!克蘭茲士官長小聲說:是海珊!   我瞇眼細看,果然,活像我在照片上看過的海珊。   起初,他似乎壓根兒沒注意我們,一逕兒走進一棟建築物,可是突然間他停下腳步,霍然轉身,朝我們的坦克車多看了兩眼。霎時,海珊身邊的阿拉伯人個個舉起自動步槍,衝上前包圍坦克。其中一人爬到車上敲敲車蓋。我猜丹和公蘇一定以為是我們,因為他倆打開車蓋,才發現面對著大約兩打槍管。

  眾阿拉伯人把他倆拖下坦克車,要他們舉起手來靠牆站著。事實上,由於丹已脫下義肢,所以當然不得不坐著。   海珊雙手叉腰站在他倆面前,衝他的衛兵們哈哈大笑。   瞧,他說:我早告訴過你們,不必怕這些美國兵!瞧瞧這兩個駕駛他們最優良坦克車的傢伙一個是殘廢,另一個醜得活像隻猿猴!   聞言,公蘇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唔,海珊說:既然你們的坦克車上沒有識別標誌,那一定是間諜給他們一根菸,兄弟們,問問看他們有沒有什麼遺言。   看來情況不妙,克蘭茲士官長和我想不出該怎麼辦。攻擊那些衛兵似乎無啥道理,因為他們人數太多,我們只會平白送死。可是也不能回到坦克車上,因為有衛兵看著。甚至也不能逃走,因為那是懦夫的行徑,再說,我們又能逃到哪兒?

  這會兒,丹抽著他的最後一根菸,公蘇掰斷牠的那一根塞到嘴裡嚼食。我猜牠以為那是最後一餐。總之,海珊突然轉身走到我們的坦克車前,爬進去。過了幾分鐘,他又爬出來,叫喚衛兵把丹和公蘇帶過去。一眨眼,他們三個都進了坦克車。   原來,海珊從未見識過現代化坦克車,不懂得怎麼操作,所以決定給予丹和公蘇緩刑,起碼等他們教會他操作坦克車之後再說。   他們進入車內好半天,坦克車突然發動了。慢慢地,砲塔開始掉頭,砲口往下移,直到面對著衛兵們的臉孔。衛兵們露出滑稽的表情,而且嘰嘰呱呱交頭接耳起來,這時,海珊的聲音從坦克車的擴音器中傳出,命令衛兵們放下自動步槍,舉起手來。他們聽命照辦了,公蘇立刻打開車蓋,招手要我和克蘭茲士官長趕緊上車。我們一上車,公蘇立刻將那一桶污水倒在衛兵臉上,而後坦克車以最高速飛馳而去。從後方揚起的灰沙中,我們可以看見衛兵們個個掩鼻揮手,嗆得喘氣。

  車內,丹一手駕駛,另一手握槍比著海珊的腦袋瓜。   佛雷斯特,說著,他把槍交給我:你接手看住他。只要他輕舉妄動,就崩了他!   海珊這混帳滿肚子不高興,又叫又罵,還呼喚他的阿拉。   咱們得弄到油料才行,不然這計策就要泡湯了。丹說。   什麼計策?   把這雜碎送回去交給史瓦茲柯夫將軍,把他扔進牢裡要不然,讓他靠牆站著挨槍子兒,就像他對付我們一樣。   這會兒,海珊雙手合十,勉力跪在坦克車內底板上禱告,說什麼求我們饒命之類的屁話。   要他閉嘴,丹說:他害得我沒法子專心。而且,他說:這雜碎真小氣。先前我問他可不可以給我一份生蠔當作最後一餐,他居然聲稱沒有生蠔。誰聽說過一國之君想要生蠔會要不到的?

  就在這時,丹猛踩煞車。   有間加油站。說著,丹把坦克車倒回到一台加油機前。一名阿拉伯人走出來瞧瞧怎麼回事,克蘭茲士官長於是打開車蓋,示意他加滿油缸。阿拉伯人搖頭,嘰嘰呱呱,想打發我們,這時我一把抓起海珊,把他的腦袋瓜伸出車蓋,同時槍仍比著他。   見到這情況,那阿拉伯人閉上嘴,露出驚愕的表情。海珊這會兒笑嘻嘻央求對方,這回克蘭茲士官長又要那阿拉伯人添滿油缸,那傢伙照做了。   同時,丹說得改善坦克車的喬裝,因為我們就要往回走,穿越整支阿拉伯大軍。他建議去找一面伊拉克國旗,繫在無線電天線上。這件事倒不難辦,因為全巴格達大概有上百萬面伊拉克國旗。   我們就這麼辦了。我、丹少尉、公蘇、克蘭茲士官長和海珊,一行人窩在坦克車內,出發返家姑且這麼說。

     沙漠有個優點,就是平坦。不過沙漠也很熱,尤其五個人擠在坦克車內,更熱。大夥兒正埋怨這一點時,突然間有了另一件可抱怨的事,也就是整支阿拉伯大軍出現在地平線上,直衝我們而來。   現在怎麼辦?克蘭茲士官長問。   佯裝啊。丹說。   怎麼佯裝?我問。   瞧我的神奇絕技。丹少尉說。   他直朝著整支阿拉伯大軍疾馳而去,我還以為他打算衝進大軍害我們送命。可是丹並不是這麼打算的。就在我們即將撞上阿拉伯坦克的當兒,丹猛踩煞車,掉轉車頭,好像我們加入了阿拉伯人似的。我猜想他們是被史瓦茲柯夫將軍嚇破了膽,所以壓根兒沒把我們放在心上。總之,我們一鑽進阿拉伯的坦克群中,丹立刻放慢速度,讓阿拉伯人陸續經過我們,最後單獨留在沙漠中。

  好了,丹指著海珊,說:咱們把這侵入科威特的混蛋送到總部去。   打那以後,一路順暢無阻,起碼直到我們接近自家大軍為止。這時,丹說應該表明身分了。他停車,吩咐我和克蘭茲士官長下車取下伊拉克國旗,刮去車身上美國國旗上的泥巴。我們就這麼做了。就這件差事而言,我這麼說吧:我刮過那麼多泥巴,那可是頭一回真正覺得自個兒有所成績。結果,那也是最後一回。      話說,由於坦克車身上的美國國旗乾淨得發亮,我們安然通過美國大軍。一路上,我們穿過一陣陣濃煙,那都是海珊命令他的部隊炸毀科威特油田的結果。我們都覺得那是酸葡萄心理作祟。我們向憲兵問路,接著花了五個小時轉圈子,終於找到史瓦茲柯夫將軍的總部。之後,克蘭茲士官長表示,指引方向不是憲兵的特長,逮捕軍人才是對於這一點,丹的回應是阿甘就是活生生的明證。

  我和克蘭茲士官長走進將軍總部,去告訴他誰在我們的坦克車上。總部內,史瓦茲柯夫將軍正在舉行大型記者會,簡報這一天的行動,攝影機轉個不停,閃光燈亮啊亮的。他正在向記者們展示一段影片,拍攝這段影片的攝影機是裝設在我軍的一架噴射機機鼻上,當時這架飛機正俯衝向一座大橋,扔下炸彈炸毀了它。就在炸彈爆炸處的正前方,有一輛坦克車正飛速駛過大橋,大橋倒塌之際,坦克車在千鈞一髮間逃到大橋另一端。   各位瞧這兒,史瓦茲柯夫將軍拿尺子指著那輛坦克車,說:這個從後視鏡往後看的傢伙,是整支阿拉伯大軍裡最幸運的一個!聞言,房間裡的人哄堂大笑,只除了我和克蘭茲士官長。克蘭茲士官長嚇傻了,因為影片上通過那座橋的正是我們!

  總之,我們沒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因為那會搞砸了史瓦茲柯夫將軍的故事,所以我們一直等到他簡報結束,克蘭茲士官長這才上前附耳跟他說話。將軍是個笑臉盈盈的大塊頭,這會兒卻露出一種古怪的表情,士官長又附耳跟他說了幾句,這下子將軍當真眼珠暴突,抓起克蘭茲士官長的胳臂,要他帶路。我呢,緊跟在後頭。   到了外頭,史瓦茲柯夫將軍爬上坦克,把頭伸進車蓋裡。過了半晌,他猛烈收回腦袋。老天爺!說著,他跳到地上。   這時,丹把身子撐出車蓋,坐在坦克平台上,公蘇也爬出來了。我們在總部裡頭的時候,丹和公蘇已綁住海珊的手腳,而且拿了塊布塞住他的嘴巴,免得他不停地喋喋叨叨。   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將軍說:不過你們幾個兄弟可把事情搞砸了。

  啊?克蘭茲士官長說,一時忘了禮貌。   難道你不明白,俘虜海珊是違反了我的命令?   這是什麼意思,長官,丹問:他是頭號敵人。他正是我們在這兒打仗的原因,不是嗎?   唔,呃,是的。可是我的命令直接來自總統喬治.赫伯.華克.布希。   可是,長官克蘭茲士官長話說到一半就給打斷了。   我的命令,將軍說著,四下看看確定沒有人注意。明確指示,不得俘虜你們綁在坦克車裡那屎蛋。結果瞧瞧你們幹的好事!你們會害得我跟總統一起倒大楣!   喔,將軍,丹說:真抱歉,我們不知道。可是,我是說,我們已經逮到他了,是吧?我是說,那我們要拿他怎麼辦?   把他送回去。將軍說。   把他送回去!我們一齊喊道。   史瓦茲柯夫將軍搖手要我們別這麼大聲嚷嚷。   可是,長官,克蘭茲士官長說:您應該了解,為了把他弄來,我們險些送命。咱們正在跟伊拉克打仗,這種時候只有咱們這一輛坦克在巴格達,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啊,丹說:更要命的是,這會兒整支阿拉伯大軍全回到巴格達了,正等著咱們吶!   唔,兄弟們,將軍說:我知道你們的感受,可是命令就是命令,我命令你們把他送回去。   可是,長官,我說:我們是不是可以把他丟在沙漠裡,讓他自個兒走回去?   我是樂得這麼辦,只是這樣辦太不人道了,史瓦茲柯夫將軍故作道德地說:不過,這樣吧,就把他送到距巴格達四、五哩的地方這樣他可以親眼看見老家,然後放了他。   四、五哩!我們一齊喊道。但將軍說的沒錯,命令就是命令。      總之,我們加滿了油,到餐食帳棚吃了點東西填肚子,再裝備好坦克,準備動身回去。到這會兒天色快黑了,可是我們認為起碼晚上不會那麼熱。克蘭茲士官長給海珊弄了一大盤油膩的豬肉,可是他說一口也不想吃,所以也不管他餓不餓,我們就上路了。   沙漠上一片奇景,油田燃燒的火光把沙漠照耀的就像一座巨大的運動場。不過我們走得算是滿快了,因為一路上得閃避整支阿拉伯大軍丟棄的垃圾。看來他們佔領科威特期間,也霸佔了科威特人民的物品比方說家具、賓士轎車之類的,只是因為走得倉促,無暇帶走。   返回巴格達這趟路其實滿無趣的,為了打發時間,我取出海珊口中的塞布,看看他有什麼話要說。我告訴他要送他回家,他居然哭了起來,又叫嚷又禱告,因為他以為我們是騙他的,其實想宰了他。可是我們終於把他安撫下來,他開始相信了,只不過搞不懂我們為什麼要這樣做。丹少尉告訴他這是一個善意的表示。   我插口告訴海珊我跟何梅尼是朋友,事實上曾跟何梅尼談過生意。   那個老混帳,海珊說:他給我惹出一堆麻煩。我希望他下地獄、下油鍋,永生吃醃豬腳。   看得出你是個深具基督徒慈悲心的人。丹少尉說。   對於這句話,海珊沒有答腔。      沒多久功夫,我們看見巴格達的燈火在遠處閃亮。丹把坦克車放慢速度,降低噪音。   唔,我估計差不多只剩五哩遠了。丹說。   才不,海珊說:差不多有七、八哩。   那算你倒楣,老兄。咱們還有旁的鳥事待辦,所以就到這兒為止了。   說完,克蘭茲士官長和我把海珊扛出坦克。接著,克蘭茲士官長逼海珊脫光了衣服,只剩下靴子和小扁帽,而後指著巴格達。   走吧,敗類。克蘭茲士官長說著,使勁踹一下海珊的屁股。我們最後瞧見他的情況是,他蹦蹦跳跳跑過沙漠,兩手一會兒遮前頭,一會兒掩屁股。   話說,我們打道返回科威特,一路上似乎滿順利,可以這麼說。雖然我心裡惦念著小佛雷斯特,不過起碼我和丹少尉和公蘇又重聚了,況且,我估計我的軍監也差不多坐完了。   坦克車內一片漆黑,靜悄悄的,只有引擎聲嗡嗡作響,儀表板在黑暗中發出幽幽的紅光。   唔,佛雷斯特,我看咱們已經打完最後一場戰爭了。丹說。   但願。我說。   戰爭不是好事,他一逕說:可是要打仗的時候,就得咱們上場。咱們是職業軍人。太平時期咱們是狗屎小人物,可是一旦戰鼓響起,湯姆,拿起槍桿咱們就成了國家的救星。   唔,對你和克蘭茲士官長而言,這話也許沒錯我說:可是我和公蘇,我們是熱愛和平的人。   嗯,可是每次有戰爭,你總是在場,丹說:別以為我不感念。   等我們回到家,我就開心了。我說。   哦喔。丹說。   什麼?   我說:哦喔。丹盯著儀器螢幕。   怎麼回事?克蘭茲士官長說。   咱們被鎖定了。   什麼?是誰?   有人鎖定咱們了。是飛機。我猜想一定是我方的飛機。   我方的?   嗯,伊拉克空軍已經一架飛機也不剩了。   可是,為什麼?我問。   哦喔!丹又說。   什麼?   他們開火了!   朝我們?   不然朝誰?丹說。他已經開始把坦克車掉頭,可這時一聲劇烈的爆炸簡直把坦克車炸成兩半。我們個個被震得飛開,車廂內濃煙和火焰瀰漫。   快出去!出去!丹尖叫。我撐出車蓋,回身拉住緊跟在後面的克蘭茲士官長。他爬了出來,我又伸手拉公蘇,但是牠躺在車廂後側,受了傷,而且被什麼東西壓住了。於是我探身進去抓丹,可是他搆不著我的手。那一瞬間,我倆四目相交,他說:該死,佛雷斯特,咱們差點兒辦到了   走啊,丹!我喊道。這會兒車廂內已火焰四起,煙霧愈來愈濃。我一個勁兒往下探手搆他,可是不管用。他似笑非笑,抬頭看著我。唔,佛雷斯特,咱們這場仗打得真精采,不是嗎?   快,丹,抓住我的手。我尖叫。   再見了,哥們。他只說了這麼一句,接著坦克車爆炸。   我被震得飛到半空中,身上略微燒傷,但別無大礙。可是我實在無法相信事實。我爬起身子,就那麼呆站在那兒,望著坦克燃燒。我想回去救他們出來,可是心裡明白沒有用了。我和士官長待了半晌,直到火焰燒盡,士官長說:走吧,阿甘。咱們還有一大段路要走。   那天晚上越過沙漠往回走,一路上我的心情壞透了,連哭都哭不出來。他倆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如今他們也走了。那種寂寞感,讓人悲哀得無法置信。      軍方在戰鬥機基地為丹少尉和公蘇舉行了一項小型追悼儀式。我忍不住心想,那些飛行員當中有一個要為他倆的死負責,不過我猜想他自個兒一定也為這件事很難過。話說回來,我們本就不該在沙漠上,只是因為必須把海珊送回巴格達。   兩副棺柩並排放在跑道上,覆蓋著國旗,在早晨的熱氣中瀲灩蒸騰。不過棺柩內什麼也沒有。事實上,丹和公蘇殘留的餘骸還裝不滿一只豆子罐頭。   克蘭茲士官長和我跟一小群人一起參加儀式,其間他轉頭對我說:你知道,阿甘,他們是好軍人,他們兩個。連那隻猿猴也是。牠從不露懼色。   大概太笨,不懂得害怕。我說。   嗯,大概吧。有點兒像你,啊?   大概吧。   嗯,我會懷念他們,克蘭茲士官長說:咱們這一趟可真是記憶深刻。   嗯,我說:我想是吧。   一位軍中牧師說了些禱詞之後,他們準備了一支樂隊奏著拍子,一支禮砲隊發射了十二響禮砲。儀式這就結束了。   過後,史瓦茲柯夫將軍走過來,攬著我的肩膀。我猜想他看出我的眼睛終於淌下了淚水。   我很遺憾,甘士兵。他說。   大家都一樣。我告訴他。   呃,我聽說這兩個傢伙是你的朋友。我們在軍方紀錄裡找不到他們的檔案。   他們是自願兵。我說。   既然如此,將軍說:或許你願意接下這個。他的一名副官捧著兩個小罐子走過來,罐子頂上貼著小小的塑膠美國國旗。   軍方葬儀人員認為交給你才合適。史瓦茲柯夫將軍說。   我接過罐子,謝過將軍,只是不知道自個兒為什麼謝他,而後回去找我的部隊。一回到連部,內勤職員正在找我。   你去哪兒了,阿甘?我有重要消息。   說來話長。我說。   唔,你猜怎麼著?你退伍了。   是嗎?   可不是。有人查出你有犯罪紀錄咦?當初就不該准你入伍的。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我問。   收拾東西滾蛋吶。他這麼回答。   我就這麼辦了。我得知必須搭當天夜裡的飛機回國,甚至沒功夫換衣服。我把公蘇和丹的骨灰罐放在背包裡,然後最後一次填表退伍。登上飛機,機艙只坐了半滿的乘客。我在後頭找了個座位,獨個兒坐,因為我的衣服,呃,沾著死亡的氣味,我感到難為情。我們飛越沙漠,月亮圓圓滿滿,雲朵一片銀花花的,籠罩著地平線。機艙內光線昏暗,我開始感到孤單又消沉極了,突然間,我望向走道對面的座位,珍妮就坐在那兒,望著我!她臉上也掛著憂傷的神情,而且這一回,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含笑看著我。   我實在忍不住。我伸手去握她,可是她搖手阻止我。不過她一直坐在走道對面的座位上,我猜想是陪伴我,一路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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