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小說園地 阿甘正傳續集

第10章 第十章

  赴德國之行與我原先想的不太一樣。這是因為我是套著手銬腳鐐,由四名憲兵押解去的,他們一再提醒我,他們奉命,只要我耍花樣,就拿戒護棍敲我的腦袋瓜。   顯然某位高階人士下令,要派我擔任軍中最骯髒的工作,這個命令也貫徹到底。我被派到坦克連,任務是清洗坦克履帶上的污泥我這麼說吧:冬天在德國,坦克車履帶上的泥巴真多。   還有,顯然有風聲傳開,說我是不祥之人什麼的,因為沒人肯跟我講話,除了士官,而他們淨跟我吼叫。天氣又冷又濕,夜晚真難熬,我從沒覺得這麼孤單過。我寫了些信給小佛雷斯特,可是他的回信都只有幾句話,我覺得也許他快忘記我了。有時候夜裡我試著夢見珍妮,可是不管用。看來她也忘記我了。   有一天,有個人告訴我說,上面派了個人協助我清洗坦克履帶,我得教教他。我走到停車場,看到一個傢伙正低頭盯著一條大概沾了一百磅污泥的履帶。

  喂,你是新來的?我問。   他轉過身來,我差點兒暈死過去!竟然是我的越戰老長官,就是供應垃圾餵豬的那座軍營的克蘭茲士官長,只不過我馬上就注意到,克蘭茲士官長已經不再是士官長了他只是個小兵。   哦,不,這是他一見到我就冒出的第一句話。   克蘭茲士官長似乎把他降級為士兵的事歸咎於我,不過就連我這種白癡也看得出他有點兒牽強攀扯。   事情是這樣的:我和麥基佛先生脫離養豬業之後,克蘭茲士官長當真決定可以把軍中的垃圾賣給那一帶的所有養豬場,過了一陣子,他們賺的錢太多,不知道怎麼用法。於是他提議建造一間新的軍官俱樂部,將軍非常滿意這提議,於是克蘭茲士官長負責這項工程。   俱樂部揭幕當天,他們舉辦了盛大的慶祝會,請來了樂隊,無限供應酒類等等,晚會快結束時,他們還大老遠從澳洲請來了一位脫衣舞孃上台表演。說她不僅是全澳洲最棒的脫衣舞孃,還是全世界最棒的。

  總之,軍官俱樂部擠得水洩不通,幾乎看不到台上的脫衣舞孃,於是在後面的將軍站到一張桌子上,好看個仔細。不過,克蘭茲士官把吊扇裝得比正常低了一呎左右,將軍一站到桌上,立刻被吊扇削掉了頭皮,就像從前印地安人出草剝頭皮那樣。   將軍氣壞了,又叫又吼說:我怎麼跟我老婆解釋?當然,將軍怪罪克蘭茲士官長,當下把他降級,調到這兒來做軍中最骯髒的工作。   我可是頭一批升上士官長的黑人士兵吶,他說:可是好像只要有你在,阿甘,就注定會發生什麼鳥事。   我說我很抱歉,可是這件事歸咎於我似乎不太公平。   嗯,也許你說得對,阿甘。只是三十年役期我已經熬了二十八年,到頭來卻混成個小兵,他說:總得有人負責啊軍中都是這樣。總不可能是我吧,否則我又怎麼會升到士官長呢?

  也許你只是走運,我說:我是說,起碼你當士官長也很久了。我呢,我一直在最底下混。   嗯,他說:也許吧。反正,現在也無所謂了。再說,那也算值得了。   什麼值得?我問。   親眼目睹吊扇把那老混蛋削成平頭啊!他說。      總之,我和克蘭茲士官長吃足了苦頭。咱們這一師似乎一天到晚在調防,而且地上泥巴有兩呎深。我們從早到晚挖泥沖泥,等返回營房,身上髒得被他們禁止進入,逼我們在大冷天裡拿水管沖乾淨。   克蘭茲士官難得聊天,要是聊天也多半談的是越南,他似乎對那兒很懷念。   嗯,阿甘,那段日子真好,他說:那才是真正打仗不像現在派給咱們這種警察似的任務。老兄,當年咱們的坦克車,榴彈砲和轟炸機,讓敵人可是傷亡慘重。

  不過,有時候他們似乎也讓咱們傷亡慘重吶。我說。   嗯,不過,這是常有的事。打仗嘛,難免有傷亡,所以才叫它戰爭。   我從沒殺死過任何人。我說。   什麼!你怎麼知道?   呃,我是這麼認為。我開槍的次數充其量不過一、二回,而且都是射擊叢林什麼的。   那沒什麼值得驕傲,阿甘。老實說,你應該自慚才對。   這麼說來,那布巴呢?我問。   他怎麼了?他是誰?   我的朋友。他被打死了。   哦,對了,我想起來了就是你跑出去找的那個。呃,也許因為他做了什麼蠢事。   嗯!我說:比方說當兵。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克蘭茲士官長並不是個有趣的聊天對象,但起碼他總是個人。總之,我開始相信這輩子脫離不了洗泥巴的工作,可是有一天,有人來通知駐地指揮官要見我。他們拿水管把我上下沖洗乾淨,我這才去總部。

  阿甘,我聽你說曾經玩過一陣子美式足球,是不是?指揮官問。   是,玩過一下。我說。   說說看你的經驗。   我就說了。等我說完,指揮官說:老天爺!      起碼,我不必再整天清洗坦克車了。只是不幸,如今我得整夜清洗坦克車,白天為駐地球隊打球。我們的球隊叫做史瓦門酸菜。   酸菜隊並不算是一流球隊,起碼可以這麼說。去年我們的戰績是零勝十一負,如今球季到目前為止是零勝三負,令我想起當年紐奧良的菜鳥。話說,四分衛是個矮小精幹的傢伙,名叫彼得,曾經在高中打過一陣子球。他速度快,身手靈巧滑溜,傳球也不賴,但卻不是蛇人,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駐地指揮官對於球隊的戰績當然很不滿意,安排我們多多練習。一天差不多練上十二個小時。之後,我還得回去清洗坦克車,直到凌晨三點,不過我倒不在意起碼這讓我腦子不會想別的事。還有,他們派克蘭茲士官長呃,克蘭茲士兵擔任球隊經理。

  我們第一場球賽的對手是駐漢堡的蒸氣連。他們這支球隊骯髒又齷齪,整場比賽不斷的咬人、抓人、罵人,可是我跑的速度比他們都快,最後比數是四十五比零。接下來的三場比賽情況也差不多,所以這會兒我們的戰績頭一回勝場較多。指揮官樂不可支,居然給了我們一個禮拜天放假,讓我們進城逛逛。   小鎮很漂亮,有古老的建築,圓石鋪的窄街道,窗檻上還有筧嘴。鎮上的人都說德國話,我們一句也聽不懂。我的德國話只會說是。   想當然,大夥兒立刻找到了一間啤酒屋,不一會兒,穿著德國式圍裙的女侍送來大杯啤酒,大夥兒就一杯接著一杯喝了起來。離開營區跟老百姓混在一起的感覺真好,連我都喝了一打。   我們在啤酒屋逗留了好幾個小時,大概漸漸有點兒喧嘩,因為有不少德國人在瞪我們。他們衝我們嘟嘟噥噥,什麼混蛋狗屎之類的,可是當時我們壓根兒聽不懂,依然我行我素。過了一陣子,我們的一個同袍伸手碰了一下女侍的屁股。她倒不是那麼介意,可是那幾個德國人似乎很不高興。其中兩個人就走過來,大聲嚷嚷了一些話。

  杜康斯特莫馬恩燈沙發生!一個德國人說。   啊?我們的右翼說,他綽號芒果。   德國人又說了一遍,個子大概有十呎高的芒果就那麼望著,一頭霧水。終於,我們當中有個略懂德國話的傢伙跟芒果說:不管他說的是什麼,反正不太客氣。   芒果站起來對那德國人說:不管你的來意是什麼,老兄,我們不吃這一套所以你還是滾吧。   德國人也不吃這一套。沙塞。他說。   那什麼意思?芒果問。   跟屎有關吧!我們的人說。   呃,這下好了。芒果一把抓起德國人,扔出窗子。別的德國人全衝了過來,一場混戰開始了。有人推來推去,有人咬來咬去,有人大吼大叫。女侍們尖叫,椅子亂飛。那場面就像當年在紐奧良汪妲的脫衣俱樂部的情景。

  有個傢伙正要拿啤酒瓶敲我的腦袋瓜,這時我感覺到有個人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拉開。是一名女侍,居然想要救我。她把我拉到後門,接下來我只知道我們已經到了酒館外面。遠遠的,我聽到一輛警車的警笛吭吭直響,心想起碼這一回我脫離了災區,不會坐牢了。那女侍是個漂亮的德國女孩,她領著我穿過一條小街,遠離混戰。她名叫格芮琴。      格芮琴不太會說英語,我們就靠比手畫腳來溝通,我微笑說是,她則用德國話試圖跟我說什麼。我們走了好久,走出了小鎮,來到鎮外一座美麗的小山丘上。山丘上綻放著小黃花,遠處山巔覆著白雪,下方山谷中一片綠盈盈的,點綴著一間間小房子。我隱約聽到遠處有人用真假音交替唱歌。格芮琴指指我,問我的名字,我告訴了她。

  是,她說:佛雷斯特.甘是個好名字。   不久,我們來到一片漂亮的草地,坐了下來,欣賞風景。草地上有綿羊在吃草,山谷對面的日頭正漸漸沉入阿爾卑斯山中。往下望去,可以瞧見一條小河在夕陽中瀲瀲閃閃,景致是那麼的寧靜美麗,讓人真想一輩子住在那兒。   格芮琴和我漸漸比較容易溝通了。她表示她是東德人,那地方被俄國人佔領之後就築起了一堵高牆,阻止人民離開。可是格芮琴設法逃了出來,這五年來一直當女侍維生,希望有一天能把家人也弄出東德,到沒有圍牆的這一邊生活。我試著跟她說些我的人生故事,可是她大概沒聽懂多少。不過這倒不打緊,因為我們似乎已經成了朋友。其間她又握住我的手輕輕捏了一下,接著把頭靠在我肩上,我們就那麼坐著,望著日頭西沉。

     之後那幾個月,我們經常比賽。對手有海軍的、空軍的,還有陸軍的傢伙。我們在基地附近比賽時,我常帶格芮琴去看球賽。她似乎不太懂美式足球,最常說的話就是啊!,可是不打緊,有她在身邊的感覺滿好的。就某方面說,我們的語言不通反倒是好事,因為這樣她就不會發覺我是個傻瓜,不理我了。   有一天我到鎮上,跟格芮琴在街上散步,我說想給小佛雷斯特買個禮物。她很高興說願意幫我的忙。我們進了好幾家商店,她帶我看了好些禮品,像是錫鐵玩具兵,木造玩具牽引機之類的,我不得不告訴她小佛雷斯特其實已經不是那麼小的孩子了。終於,我瞧見了我想他會喜歡的東西。   那是一把德國喇叭,銅管亮晶晶的,就像周六晚上他們在啤酒屋演奏的那種。   可是,佛雷斯特,她說:喇叭太貴了。以你當士兵的薪餉買不起啊。我知道的。   呃,我說:我想這倒沒關係。妳知道,我陪小佛雷斯特的時間太少,我是覺得,要是送他些好禮物,他就不會忘記我。   啊,佛雷斯特,格芮琴說:這樣不成。我打賭,要是你一個禮拜寫兩、三封長信給他,他會更放在心上反正要比喇叭更喜歡些。   也許吧,我說:可妳知道,寫信不是我的特長。我是說,我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可就是寫不出來。大概可以這麼說吧,我這個人本人比較好,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是,佛雷斯特,我想我懂,可是,啊,這喇叭要八百多塊美金吶。   沒關係,我說:我存了錢。   於是我就買下了喇叭。說起來,我算是買便宜了,因為附帶的短箋店東並沒有要錢。不過那張短箋也沒寫什麼,跟以前的差不多,只不過告訴了小佛雷斯特我有點兒想念他,很快就會回家了。結果,這最後一句話又是我在胡扯。      話說,球季快結束時,我們酸菜隊戰績是十勝三負,要去柏林參加全軍冠軍賽。克蘭茲士官長樂不可支,說只要再贏這一場,我們就不必再清洗坦克車了。我呢,我倒不這麼有把握。   終於,大日子來臨。前一個晚上,我離營進城去看格芮琴。我到酒館時她正在工作,送上一盤啤酒之後,她休息了一下,握起我的手。   好高興你來了,她說:我想你,佛雷斯特。   嗯,我也是。我說。   我在想,她說:也許明天我們可以去野餐。我休假。   呃,我很想去,可是得賽球。   啊!   不過我在想,不知道妳能不能去看球賽?在柏林。   柏林?好遠吶。   我知道,我說:可是部隊有一輛巴士,妳知道,載送球員的老婆什麼的。我想我可以安排妳坐巴士。   啊!格芮琴說:這美式足球,我不懂。不過要是你希望我去,佛雷斯特,那我就去。   我們就這麼去了。      全軍冠軍賽在柏林圍牆邊上的一座大球場上舉行。我們的對手是威斯巴登怪傑隊,來自第三裝甲師的情報部門。我這麼說吧:他們可真精明。   我們的塊頭較大,速度較快,可這些幹情報的傢伙狡猾多了。他們先是採取自由女神戰術對付我們。我們這邊的人沒一個見識過自由女神戰術,他們達陣得分。   接著,他們使出合格擒抱戰術,結果沒一會兒,比數就成了十四比零,他們領先。大夥兒,包括克蘭茲士官長在內,個個神色陰沉。   下半場,威斯巴登怪傑隊使出毀滅性綜合戰術,逼使我們在最後一次攻擊時退守到我方的兩碼線上。更要命的是,我們的踢球員扭傷了膝蓋,下場療傷了。大夥兒列陣之後,有人說:誰來踢球呢?   別看我。我說,可是大家還是照樣看著我。   可是我從沒踢過球啊!我說。   沒關係,阿甘,有人說:咱們輸定了,既然得找個替罪羔羊,倒不如找你吧。反正你已經名列大家的黑名單了。   所以就這麼辦了。我退到我方的球門區,突然間,中鋒把球傳給我。可是怪傑隊員竟然突破了我方的防線,出現在我的後場,簡直像鬼魅似的。我應該踢球,可是我想想還是多爭取一些空間好些,於是就抱著球奔跑閃躲。我在球門區來回跑了不知道多少回,大概拉開了一百碼的距離,只不過,當然,我跑錯了方向。終於,在怪傑們追上我之前,我找到了一個空隙,拼全力踢出球。我站在那兒望著球飛向天空。所有人都這麼抬頭看著。球飛得好高,飛出了視線。後來他們說從沒見過這等踢球。   然而,不幸,球飛出了球場,直飛過柏林圍牆,消失在牆的另一邊。這下問題來了。大家都嫌惡地看著我,千手指著我,又叫又罵。   這下好了,阿甘,有人說:你得去把球找回來。   什麼?你是說,要爬過圍牆?我問。   不然怎麼把球找回來,笨蛋?   所以我就這麼做了。      有幾個傢伙替我加油,我就這麼翻過了圍牆。我落在圍牆內,抬頭一看,好些東德士兵在一座座瞭望塔上,個個拿著機關槍。我快步跑過他們,可是他們沒一個有反應,我猜大概因為他們從沒見過有人想進入圍牆內他們的任務是射殺想出去的人。   驀然,我意識到一陣巨大的喧嚷,聽聲音大概有十萬人左右,好像來自球落下的地點。原來,我惹出了大麻煩。   話說,柏林圍牆的這一邊正在進行世界盃足球賽。東德和俄羅斯的比賽只剩下兩分鐘就結束了,而全世界的人都來到這兒觀看這場比賽。   這些人,尤其是歐洲人,非常重視足球。   我進入足球場,一時還弄不清怎麼回事,可是情況看起來不太妙。不過,事情原來這樣的:我踢球的時候,東德隊正要得分,領先俄羅斯隊。那名東德球員已把球盤到前場,直抵俄羅斯球門,這時我的球正好落到他面前。由於始料未及,他一時給弄糊塗了,把我的球踢進了俄羅斯球門。起初東德人全瘋狂了,以為他們得分贏了比賽。   可是接著裁判說,踢進球門的球不對,得分無效,而後哨音響起,俄羅斯隊追平了得分。東德球迷先是大惑不解,接著秩序大亂,等我進入球場要球的時候,整個球場彷彿變成了群魔亂舞的鬼都。他們從看台上湧入場中,衝我叫喊什麼杜史萬奇特沙塞堡蘇斯!之類的話,顯然不怎麼客氣。   真的!看你要是瞧見十萬個怒沖沖的球迷衝向你,不知會作何反應,不過我是掉頭就跑。我又跑過瞭望塔的衛兵,這一回他們朝我放槍,我猜想只是要我規矩點兒。最後,就在群眾追上我之際,我開始爬上圍牆。由於有數萬人在那兒,我猜想衛兵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他們什麼也沒做就那麼站著,一臉迷惘。我就快翻過圍牆時,有人抓住了我的球褲,把我往下拽,但是因為我差不多翻過了牆,他們只拽掉了我的球褲。   我落到圍牆外面,但是一群生氣的東德球迷竟然也跟著爬過牆,繞著我們的球場追我。接著,愈來愈多的東德人陸續爬上圍牆,還有一些人大概為了想追我,居然動手拆牆。沒多久工夫,情況看來他們就要把整面柏林圍牆拆掉了,只為了逮到我。   我只穿著護襠奔過駐地指揮官時,我們的人全體就那麼站在那兒,神情呆愕。   阿甘,你這白癡!指揮官回過神來,吼道:他們早就警告過我要留心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製造了國際事件!   這一點,他說對了,可是眼前我無暇去想這一點吶!克蘭茲士官長一個勁兒拿拳頭搥自個兒的膝蓋,面色死灰,嚷嚷著什麼我們要一輩子洗坦克履帶了,這時我瞥見了坐在看台上的格芮琴。   她招手要我上看台,然後牽著我的手,拖著我跑到街上。   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事,佛雷斯特,可是我告訴你一件事他們正在拆柏林圍牆,這下我們的國家三十年來頭一回不再是分裂的了。也許我甚至可以見到我的家人,是嗎?   就這樣,格芮琴跟我在一條小巷子裡躲了一陣子,而後帶我到她的一個朋友家,這實在有點兒難為情,因為我衣衫不整。可是他們都好興奮,因為電視正在轉播東德人拆下柏林圍牆,還在街上蹦蹦跳跳。他們似乎忘記了我搞砸了他們的世界盃足球冠軍,人人都好開心,彼此擁抱親吻。   總之,格芮琴和我頭一回共度了一夜,而不知為什麼,事後我並沒感到愧疚。我多少以為珍妮會再度出現,穿過走廊去浴室的時候,我彷彿覺得她在看我,可是她始終沒有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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