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小說園地 阿甘正傳續集

第9章 第九章

  一時,情況看來我似乎脫開栓了,但是當然結果不是這回事。   我作證之後不久,他們就把伊凡.波佐斯基和麥克.穆立根送進了監獄。法官當真拿起六法全書砸他們,正中波佐斯基的腦袋瓜。第二天,有人敲我的房門。兩名憲兵戴著發亮的黑色鋼盔,帶著戒護棍站在門外。   你是甘士兵?其中一個說。   是啊。   那麼,你得跟我們走,因為你是美國陸軍逃兵。   逃兵!我說:這怎麼可能?我在坐牢啊。   嗯,他說:我們清楚那件案子。可是你應該再當兩年兵這是當初你跟諾斯上校簽定的入伍年限。我們一直到處在找你,直到這件波佐斯基案子才在報上看到你。   憲兵遞給我一份《紐約郵報》上面寫著:【愚人揭發不法金融人士】

     《紐約郵報》   一名智商被形容為七十出頭的男子,昨日告發兩名本報最受歡迎的報導對象,導致他們被判長期監禁。   佛雷斯特.甘,這名本報消息人士形容為比石頭還笨的男子,向一位曼哈坦聯邦法官供證,在他擔任波佐斯基企業內線交易分公司總裁期間,對該公司進行的內線交易一無所知。   甘顯然職業生涯多采多姿,曾任百科全書推銷員、發明家、動物糞便工程師,以及替美國政府從事間諜活動。對於這件案子,本報目前無法取得他的意見。這項審判持續數週之久,他並未被定罪。      那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我?我問。   他們大概會暫時先把你關起來,等想出處置方案再說。憲兵說。這時候,小佛雷斯特來到我身後,想看看是怎麼回事。

  讓我跟他談一下好吧?我說:我不會逃走的。   唔,我想應該沒問題。我們就在外面等只別玩什麼花樣。   其實,這會兒我腦子裡並沒想什麼花樣。我關上門,讓小佛雷斯特坐到沙發上。   聽我說,我說:這兩個人是來帶我回軍中,我必須跟他們走,你明白嗎?所以我要你搭巴士回家,準備開學上課。好不?   小傢伙盯著他的鞋子不肯看我,但是他點點頭。   這件事我很抱歉,我說:可是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   他又點點頭。   聽我說,我說:我會設法解決。我會找諾斯上校談談。他們不會把我關一輩子。我會把這件事解決了,而後咱倆做個未來計畫。   嗯,好吧,他說:你可真有一大堆計畫,啊?   唔,我犯過錯,可是事情總得解決。我想我的楣運應該走完了。該時來運轉了。

  他起身回房收拾東西。走到房門口,他轉身,這才頭一回看著我。   好吧,他說:等你出了獄,就來找我。你別擔心,聽到嗎?我不會有事的。   就這樣,我跟著憲兵走了,心情既低落又孤單。小佛雷斯特這時候已經是個英俊聰明的年輕人了,而我卻又讓他失望。      話說,那兩名憲兵說的沒錯,我們一回到華盛頓,他們就把我關了起來再度鋃鐺入獄。可是沒多久他們就放了我。   我一到那兒就寫了張短箋給諾斯上校,說我沒得到應得的回饋。過了兩個月,他來到軍中監獄。   抱歉,阿甘,可是我真的愛莫能助,他說:我已經不在陸戰隊了,而且近來忙著留心何梅尼的一些朋友,他們說要宰了我。再說,我正考慮競選國會議員。我要讓那些雜種看看到底什麼才是蔑視。

  哦,上校,我說:你說的這些都很好,可是我呢?   這就是愚弄國會的下場,他說:監獄見了。說完他迸聲大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總之,過了幾個月苦日子,我被傳喚到駐地指揮官辦公室。   阿甘,他說:你立正等我看完你的檔案。過了大概半個小時,他說:稍息,而後靠到椅背上。唔,阿甘,我看你在軍中的紀錄很複雜。得過國會榮譽勳章,而後一路走下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長官,我並沒有走下坡。我在坐牢。   嗯,這是五十步跟百步之差。要是由我作主,我會給你個行為不良,今天就勒令你退伍。可是似乎有些大官們不太願意榮譽勳章得主退伍。大概面子上不好看。所以我們只得想法子安排你。有什麼建議嗎?

  長官,要是你讓我出獄,或許我可以去當伙夫什麼的。我說。   休想,阿甘。你當伙夫的胡作非為這份檔案上寫得很清楚。這兒寫著,有一回你想燉什麼東西,結果炸掉了一個鍋爐,把餐廳炸得一塌糊塗。害得陸軍損失不菲。休想,老兄你在我這兒休想接近餐廳。   接著他搔了半天下巴。我想到了一個解決方案,阿甘。我這兒用不著闖禍的傢伙,所以這麼著,我把你調到別處,盡可能愈遠愈好,而且愈快愈好。就這樣了。      就這樣,我調差了。指揮官說要盡可能把我調到愈遠愈好,他不是在說笑。沒幾天,我就被調到阿拉斯加的陸軍氣象站而且還是一月天。不過起碼他們又開始發餉了,所以我可以寄些零用錢給小佛雷斯特。事實上,我幾乎把薪水都寄了回去,因為,在阿拉斯加能怎麼花錢?何況還是一月天。

  阿甘,照你的檔案看來,你在軍中的紀錄可真是五花八門吶。負責氣象站的中尉說:只要你別多管閒事,就不會有麻煩。   這一點,當然,他錯了。   阿拉斯加天氣真冷,冷得要是在室外說話,話會在半空中凍結要是在外頭尿尿,尿會凍成細冰柱。   我的工作原本是解讀天氣圖等等,可是過了幾個禮拜,他們發覺我是個呆子,就給我換了個工作,負責清掃和洗廁所。休假日我就去冰上釣魚,有一回我被北極熊追殺,還有一回被大海象吃光了我釣到的魚。   氣象站在一個海邊小鎮上,居民大半酗酒買醉包括愛斯基摩人在內。愛斯基摩人是非常和善的民族,除非他們喝醉了,在街上比賽射魚叉,這時候在外頭閒逛就可能有危險。   在氣象站大概待了兩個月之後,有一回,週六晚上我跟幾個傢伙一起進城。其實我並不太想去,可是我實在很少走動,所以我就跟著去兜兜風,可以這麼說。

  我們去了一家名叫淘金熱的沙龍酒館。那兒什麼活動都有喝酒、打架、賭博,還有個脫衣舞孃在吧台上表演,使我不禁想起紐奧良汪妲的脫衣舞俱樂部,心想也許給她寄張明信片。我也想到小佛雷斯特的寵物,小豬汪妲,想到牠不知現在情況如何;接著,自然而然,我想到小佛雷斯特。可是因為思想並不是我的特長,所以就決定採取行動。我跑到街上去給小佛雷斯特買份禮物。   那時辰差不多是晚上七點,可是北極的太陽仍然高高掛著,商店都還營業。不過,這兒的商店多半是酒館,沒有百貨公司,所以我就走進一家新奇品商店,那兒賣的東西五花八門,從小金飾到鷹羽毛,琳瑯滿目,可是我終於看見想買給小佛雷斯特的東西了。是一根真正的阿拉斯加印地安人圖騰柱!

  那根圖騰柱並不是一般那種十呎高的,但也有三呎高,而且雕刻著鷹喙和神情冷峻的印地安人臉孔,還有熊爪什麼的,漆上了漂亮鮮豔的顏色。我問櫃台店員價錢多少,那傢伙說:我給你們軍人特價優待一千兩百零六元。   要命吶!我說:那沒打折之前是多少錢?   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他回答。   唔,總而言之,我站在那兒心想,時辰不早了,我又不知道幾時才會再進城,而小佛雷斯特可能需要聽到我的消息,所以我就掏出口袋找出剩下的薪水,買下了那根圖騰柱。   你可不可以把它寄運到南方阿拉巴馬州木比耳市?我問。   沒問題,只要再付四百塊就行。他說。呃,我憑什麼討價還價?不管怎麼說,這兒距離世界頂端只有吐一口水那麼遠,所以我又掏口袋,湊足了錢,心想反正在這麼北邊荒地上,也無處可花錢。

  我問他可不可以附上一張字條寄去,他說:行,可是字條要再加五十塊。   我心想,管它的,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阿拉斯加印地安人圖騰柱,況且已經是特價優待了。所以我就寫了張字條,上面是這麼寫的:      親愛的小佛雷斯特:   我猜想你大概想知道我在這兒阿拉斯加的情況。唔,這陣子我一直在努力進行一件美國陸軍的重要任務,所以沒什麼時間寫信。寄上一根圖騰柱給你玩玩。這兒的印地安人說,這可是非常神聖的物品,所以你應該把它放在你覺得重要的地方。希望你好好讀書,照顧你外婆。   愛      呃,我本來要寫愛,爸爸,可他從來沒這麼叫過我,所以我只寫上了我的名字。我想其餘的他只得自己去琢磨了。      話說,我回到酒吧,那些軍中同袍已經喝得酩酊大醉。我就那麼坐在吧台前慢慢兒喝著啤酒的時候,注意到一個傢伙整個人癱在一張桌子上。我只看得見他半張臉孔,可是覺得十分眼熟,於是我走過去繞著他轉了幾圈,咦,這可不是豬糞農場的麥基佛先生嘛!

  我扶起他的頭,輕輕搖醒他。起初他沒認出我,這一點是可以理解的,因為桌上有一瓶幾乎空了的琴酒。可之後他眼睛一亮,跳起來使勁摟抱我。我以為他一定氣壞了我惹出豬屎爆炸的事,可是並沒有。   別擔心,小伙子,麥基佛先生說:也許這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本來就沒指望豬屎發電會擴充到那麼大的規模,可是一旦發展到那個地步,為了維持營運,我的壓力實在太大了,搞不好害得我少了幾年壽命。說不定你還幫了我一個大忙吶。   當然,到頭來,麥基佛先生一無所有了。豬屎農場爆炸之後,鎮民和環保人士逼他關門大吉,還攆他離鎮。接著,因為他借了大錢去建造豬屎燃料船,銀行將他列為拒絕往來戶,把他攆出了這一行。   不過沒關係,阿甘,他說:反正海洋才是我的最愛。我本來就不想當什麼企業老闆。嘿,這會兒我才是得償宿願吶。   我問他的宿願是什麼,他說了。   我現在是個船長,他傲然表示:我的船這會兒就泊在港內,要不要去瞧瞧?   呃,我一會兒就得回氣象站;會不會要很久?   不久,快得很,小伙子。快得很。   這一點,麥基佛先生這輩子從沒有這麼大錯特錯過。      我們乘大艇到他的船上。起初我還以為那艘大艇就是他的船,可終於到了那兒,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個兒的眼睛。那艘船實在太大了,遠遠望去簡直像座山脊!大概有半哩長,二十層樓那麼高。   那艘船名叫愛克松︱華德茲。   上船!麥基佛先生喊道。天氣冷透了,可我們還是登上梯子,來到船橋上。麥基佛先生取出一大瓶威士忌請我喝,可是我還得返回氣象站,所以就婉拒了。他自顧自喝了起來,沒放冰塊也沒摻水,純的。我們就這麼聊了一陣子往日舊事。   你知道,阿甘,有樣東西我倒願意花大錢看一看,他說:如果我有錢的話。   什麼東西?   豬屎爆炸的時候,那些呆子臉上的表情。   哦,我說:是讓人歎為觀止。   對了麥基佛先生說:我給小佛雷斯特的那頭豬後來怎麼樣了你叫牠什麼來著?   汪妲。   嗯,牠是隻好豬。聰明。   牠在華盛頓國家動物園。   真的?在那兒做什麼?   關在籠子裡,展示。   咦,想不到,他說:這豈不是紀念咱們的胡搞嘛!   過了一陣子,我看出麥基佛先生又醉了。事實上,他不僅醉了,而且身子搖搖晃晃。有一回,他這麼搖搖晃晃走到控制台,扭開一些開關,拉下一些桿子和把手。突然間,愛克松︱華德茲震動起來。麥基佛先生居然啟動了引擎!   想不想出去轉一圈?他問。   呃,啊,謝了,我說:我得回氣象站。再過一個小時左右我要值班。   胡扯!他說:轉一圈只要幾分鐘工夫。咱們只到海灣裡小轉一圈。   到這會兒,他身子跌跌撞撞,還想把船打上檔。他握住船舵,船舵轉動,他也跟著舵轉動直轉到地上。接著他開始喋喋叨叨。   呵呵!麥基佛先生喊道:我看我是醉過了頭!啊,惡漢們,咱們距波托貝婁有一百二十哩囉!拔槍吧!你倒是有那麼點兒血氣,小伙子我叫高個兒約翰.秀佛你叫什麼名字?   等等之類的屁話。總之,我扶起麥基佛先生,大概就在這時候,一名水手跑到船橋上,想必是聽到了喧鬧聲。   我看麥基佛先生喝多了,我說:或許該送他回艙房。   嗯,水手說:不過我見過他醉得更兇。   你的死期到了,小伙子!麥基佛先生吼道:老瞎子卜優是明白人。吊起羅傑!你們統統給我上舷板,落海吧!   我和那名水手將麥基佛先生抬到他的艙房,放到臥舖上。我要拿繩索拴住你們,好好處罰你們這些傢伙!這是麥基佛先生說的最後一句話。   對了,水手問:你知道麥基佛先生為什麼啟動引擎嗎?   不知道。我是在氣象站工作。   什麼!水手說:要命,我還以為你是舵手!   我?不是。我是個士兵。   老天爺!他說:咱們船上有一千噸原油吶!說著他奔出艙房。   顯然我沒辦法幫忙麥基佛先生,因為他睡著了,所以我就回到船橋上。船橋上沒有人,而船似乎自個兒在行駛,浮標什麼的倏倏掠過。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於是抓住船舵,試著使船起碼朝直的方向行駛。行駛了沒多久,就突然響起一聲巨大的撞擊。我心想,這好,因為船終於停了下來。不過,原來並不是這麼回事。一眨眼,船橋上似乎出現了幾百個人,跑來跑去,彼此又叫又嚷,七嘴八舌發號施令,有幾個還比中指。過了沒多久,幾個海岸防衛隊的人登船,埋怨我們剛把一千噸原油倒進了威廉王子灣。鳥兒、海豹、魚兒、北極熊、鯨魚,還有愛斯基摩人統統會被我們剛才捅的漏子給害死。這下子責任可大了。   是誰負責船橋?一名海岸防衛隊官員問。   是他!船橋上的人異口同聲喊道,數百根指頭一齊指著我。   我當下知道,這下子肯定慘了。      【瘋狂軍人操控災難船】,一份報紙標題這麼寫。【確證白癡駕駛溢油船】,另一個標題這麼寫。【危險傻瓜肇大禍】;這是我不得不忍受的屁話範本。   總而言之,他們從華盛頓派了一位三星將官來處理我的問題。就某方面來說,這倒算是走運,因為軍方不願意扯上愛克松︱華德茲災難的責任,他們只得把我弄走愈快愈好。   阿甘,將軍說:要是由得我,我會拿這件事槍決你,不過既然由不得我,我只得採取中策,也就是儘快把你這笨蛋調走,愈遠愈好。這次調到德國柏林。要是我們走運,也許沒人能發現你在那兒,這樣他們就會把這次災難的責任統統歸咎麥基佛船長。你明白嗎?   是,長官,我說:可是我怎麼去柏林?   飛機已經在跑道上了,阿甘。引擎也發動了。你還有五分鐘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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