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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星期四|2

最高危機 麥克.克萊頓 19106 2023-02-05
  4   諾頓公司辦公大樓 下午五時   約翰.馬德情緒平靜這很危險。   只是一次簡短的採訪,他說,十分鐘,至多十五分鐘。你沒有時間去詳談細節,但作為事故分析小組的負責人,你的地位完全適合解釋公司對安全承擔的責任。我們是怎樣小心謹慎地分析事故。我們對產品售後服務承擔的責任。然後你可以解釋我們的初步報告,表明事件是由一個外國維修站安裝的冒牌推力罩引起的,所以它就不會是前緣縫翼事件。這樣我們就主動了,不給巴克一點機會。也不給《新聞線》一點機會。   約翰,她說,我剛從音響實驗室來。毫無疑問,就是前緣縫翼打開了。   得了吧,音響實驗充其量只能是次要的,馬德說,齊格勒是神經病。我們只有依靠飛行數據記錄儀才能準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同時,事故分析小組做出了初步調查結論,排除了前緣縫翼。

  好像聽見自己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她說:約翰,這種搞法讓我很不舒服。   我們現在談論的是未來,凱西。   我懂,約翰,可是   和中國做成這筆大買賣將會拯救整個公司。流動資金,設計改型,新型飛機,美好的未來。這就是我們現在正在談的,凱西。成千上萬人的就業。   我明白,約翰,可是   我來問你幾個問題,凱西。你認為我們的N|22型飛機有任何毛病嗎?   絕對沒有。   你認為它是死亡陷阱嗎?   不。   公司怎麼樣?是個好公司嗎?   當然。   他凝視凱西,搖搖頭。最後他說:我要你和一個人談談。      愛德華.福勒是諾頓公司法律事務部的負責人。他今年四十歲,瘦弱又笨拙。此刻他緊張不安地坐在馬德辦公室的椅子裡。

  愛德華,馬德說,我們遇到個難題。《新聞線》這個週末要在黃金時間播出一檔有關N|22型飛機的報導,這個報導對公司將極為不利。   有多不利?   他們把N|22稱為死亡陷阱。   噢,天哪,福勒說,這太不幸了。   是的,的確是的,馬德說,我把你請來是因為我想知道我們對此能做些什麼?   做些什麼?福勒皺著眉頭說。   是的,馬德說,我們覺得《新聞線》是在卑鄙地追求轟動效應。我們認為他們的節目是無知的,對我們的產品充滿偏見。我們確信他們是在處心積慮、不計後果地詆毀我們公司。   我知道了。   所以,馬德說,我們能做些什麼呢?我們能阻止他們播出這個節目嗎?   不能。

  我們能弄到法院的禁制令來阻止他們嗎?   不行,那是預先禁令。況且從公關角度講,這是很不明智的。   你的意思是說這樣很不好?   企圖封住新聞界的嘴嗎?違反憲法第一修正案?那將會暗示你們有什麼東西要隱瞞。   換句話說,馬德說,他們可以播出節目,而我們卻沒有任何辦法阻止他們。   是的。   那好吧。但是我認為《新聞線》的情報是不正確的,存有偏見的。我們能要求他們給我們相等的時間陳述我方的證據嗎?   不能,福勒說,公平準則,包括提供相等時間,在雷根總統時期就已經廢止。電視新聞節目現在完全沒有義務對某個內容表述各方面的不同看法。   於是他們想說什麼就能說什麼?不管判斷有多麼不可靠?

  是這樣的。   這好像不合適吧。   但這是法律。福勒聳聳肩膀說。   好吧,馬德說,現在,這檔節目將在對我們公司極為敏感的時刻播出。負面的宣傳將會使我們丟掉和中國的那筆交易。   是的,會的吧。   假定因為他們的節目造成我們商業上的損失。如果我們能證明《新聞線》表現了錯誤的形象我們也已告訴了他們這是錯誤的我們可以控告他們造成的損害嗎?   從實踐上來講,不行。我們得證明,他們對已知事實有意忽視而編播節目。從歷史上看,這一點是極難證實的。   那麼《新聞線》對造成的損失不負任何責任了?   是的。   他們可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如果他們毀了我們的生意,那就是我們活該如此嗎?

  是這麼回事。   難道對他們說些什麼就沒有任何一點限制嗎?   好吧,福勒在椅子裡動了動,如果他們虛假地描述了公司,他們可能得承擔責任。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我們已經有了一樁545號航班乘客委託律師代理的官司。《新聞線》就能說他們只是在報導事實而已:是一名律師在對我們進行以下的指控。   我明白了,馬德說,但是法庭上進行的指控其宣傳面十分有限。而《新聞線》將向四千萬觀眾傳播這些瘋狂的聲音。而且與此同時,他們將通過在電視上反覆播放來自動使這些意見發生作用。對我們造成的損害來自於他們節目的曝光,而不是原有的聲音。   我同意你的解釋,是這麼回事,福勒說,但法律不這樣看問題。《新聞線》有權利報導一樁訴訟官司。

  《新聞線》難道可以隨心所欲肆無忌憚,對法律的意見進行不受約束的評價而不承擔任何責任嗎?比方說,如果那律師說我們雇人對兒童進行性騷擾,《新聞線》照樣可以對此進行報導而不承擔任何責任?   對。   讓我們假定訴諸法律並且贏得勝利。很顯然《新聞線》對我們的產品進行了錯誤的描述,它的基礎是這律師的證言,並且已經被法院所否決。在這種情況下《新聞線》會被迫撤回他們向四千萬觀眾所作的陳述嗎?   不會,他們沒有這項義務。   為什麼不?   《新聞線》可以決定什麼才有新聞價值。如果他們認為審判的結果沒有新聞價值的話,他們就不必進行報導。這是他們的自由。   那麼在這種時候,公司就只好破產了,馬德說,三萬名雇員將失去工作、房、健康保險,然後找到快餐店去開始新的工作。當我們在喬治亞、俄亥俄、德克薩斯和康乃狄克的配件供應商破產的時候,還會再有五萬人失業。所有那些把他們的生命奉獻給設計、建造和服務於世界上最優質的飛機的好人們都會完蛋。事情就是這樣的嗎?

  福勒聳聳肩膀,這個體制就是這麼回事。是的。   那我要說這個體制惡劣透頂。   體制就是體制。福勒說。   馬德瞥了瞥凱西,然後又面對福勒,現在,愛德華,他說,這種情況聽上去真是畸形了。我們製造了一種高品質產品,所有客觀的測試都證明了它是安全可靠的。我們花了好多年時間開發它、試驗它。我們有著無可辯駁的成績。可是,你現在卻說,幾個拍電視的人可以跑來在這裡轉上一兩天,然後在全國電視上把我們的產品搞臭。他們這樣幹的時候對他們自己的所作所為完全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而我們也沒有任何辦法減少損失嗎?   福勒點點頭。   實在是畸形啊。馬德說。   福勒清清嗓子,事情並不總是這樣的。不過,在過去的三十年裡,自從一九六四年沙利文事件之後,憲法第一修正案就被用來進行詆毀。現在新聞界有了更大的餘地。

  包括誹謗傷害的餘地嗎?   福勒聳聳肩膀,新聞誹謗是老掉牙的抱怨,他說,就在憲法第一修正案通過後不幾年,湯瑪斯.傑佛遜就抱怨過新聞界是怎樣不正確,怎樣不公平   但是,愛德,馬德說,我們現在不談二百年前的事,我們也不談殖民時代報紙上幾篇無聊的社論。我們現在談的是一個頃刻之間引起四、五千萬觀眾強烈興趣的電視節目在這個國家裡這就算是很大一個百分比啦這個節目糟蹋我們的名聲。毫無道理地糟蹋我們的名聲。這才是我們在這兒談論的形勢。那麼,馬德說,你建議我們該怎麼做呢,愛德?   好吧。福勒又清清嗓子,我總是建議我的客戶說實話。   這很好,愛德。這個意見很有道理。但我們應該幹些什麼呢?   最好是,他說,你們準備好解釋545號航班上發生的情況。

  它四天前發生,我們現在還沒有調查結果。   福勒說:你們最好還是找到結果。   福勒離開之後,馬德轉身面對凱西。他一言不發,只是看著她。   凱西站在那兒。她明白馬德和律師用意何在。這是一場很有效果的表演。但她想律師的話也不錯。如果他們能講實話,並且能解釋航班上發生的情況,那是再好不過的了。在她聽他講的時候,她已經開始考慮她總歸會找得到一種辦法來說出真相或者是足以表明真相的實話並讓人們相信它。頭緒夠多的了,令人難以捉摸的事夠多的了。她得把它們都串到一塊兒,形成一個前後連貫的故事吧。   好吧,約翰,她說,我去對付這個採訪。   好極了,馬德笑著說,一邊直搓手,我知道你會做正確的事情,凱西。《新聞線》預定明天下午四點鐘來採訪。另外,我要你和一位傳媒專家先在一起簡短地商量商量,她並不是咱們公司的人

  約翰,她說,我按我自己的辦法幹。   她是個出色的女人,而且   我很抱歉,凱西說,我沒有時間。   她能幫助你,凱西。她能給出一些好點子。   約翰,她說,我還有工作要做。   說著她離開了房間。   數字式數據中心 晚六時十五分   她並沒有答應按馬德的意思去說,她只是答應去完成那個採訪任務。她只有不到二十四個小時的時間在調查中做出有意義的進展。她還沒蠢到現在就定下來明天說什麼,但到時候她總能找到點什麼告訴記者的。   現在還是有許多懸而未決的線索:鎖銷子可能產生的問題。鄰近傳感器可能發生的問題。與在溫哥華的副駕駛計劃中的會見。視頻圖像研究所的那盒錄影帶。馮愛倫正在做的翻譯。前緣縫翼打開了,但隨後又收起來的事實這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還有這麼多問題需要檢查。   我知道你急著要這些數據,羅伯.王坐在轉椅裡說,我知道,請相信我。他正坐在數字式顯示室裡一排滿是數據的顯示器前,但你期待我找出什麼呢?   羅伯,凱西說,前緣縫翼展開了。我一定得知道為什麼飛行中還發生了什麼情況。沒有飛行記錄儀的數據我就不能找到原因。   在那種情況下,王說,你最好是正視事實。我們一直在重新校正這一百二十個小時的數據。前九十七小時的數據還行,後二十三小時的數據就很不正常了。   我只對最後三小時感興趣。   我明白,王說,但為了校正這三小時的數據,我們必須往回倒到總線燒壞的地方,從那裡開始繼續往後做。我們必須校正二十三小時的數據。差不多要兩分鐘才能校準一幀。   她皺起眉頭,你說什麼?她說著已經心算起來。   兩分鐘一幀就是說要幹六十五個星期。   那要一年多的時間!   還得每天工作二十四小時才行。實際做起來,需要三年才能把數據全都生成出來。   羅伯,我們現在就要。   這根本不可能,凱西。你只能別指望飛行數據記錄儀了。實在對不起,凱西。就是這麼回事,我也沒辦法。   她給會計室打電話,馮愛倫在嗎?   她今天沒來。她說她今天在家裡工作。   你有她的電話號碼嗎?   有的,那女人說,但她現在不在家,她要去參加一個正式的晚宴。和她的丈夫一起去的,是慈善事業。   告訴她我來過電話。凱西說。   她給格倫代爾那家正在對她的錄影帶進行分析的視頻圖像研究所打電話。她要找史考特.哈蒙,史考特今天外出了。他明天上午九點在。   她給駐溫哥華的飛行服務代表史蒂夫.涅托去電話,接電話的是祕書,史蒂夫不在,她說,他今天得早走。不過我知道他想找你談。他說他有壞消息。   凱西嘆了口氣。似乎她只能得到這種消息。   只有等到明天。   告訴他我來過電話。   她的手機響起來。   耶穌啊,那個本森讓人不高興。里奇曼說,他究竟怎麼啦?我以為他要揍我呢。   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在辦公室,要我到你那兒去嗎?   不,凱西說,已經六點了。你今天的事幹完了。   但是   明天見,鮑勃。   她把電話掛斷。   走在5號飛機庫外,她看見電工正在忙著為當晚給545的循環電路測試做準備工作。整個飛機被抬高了十英呎,安放在機翼和前後機身下藍色金屬固定架位上。工人們在機身下離地面二十英呎處懸掛起黑色的安全網。沿機身所有的門和活動板壁都已打開,站在網上的電工們正把電纜從連接盒拉到測試主控臺,主控臺安放在飛機一側平地中央。   循環電路測試,一如其名稱所示,包含把電脈衝送往飛機電氣系統的各個部分。在迅速的連續傳送中,所有部分都得到測試從機艙內的電燈到閱讀燈,駕駛艙顯示板,發動機點火裝置和起落架等所有的部分。一個完整的測試循環要進行兩小時。整夜將重複多次。   她走過主控臺時看見泰迪.羅利。他朝她揮揮手,但沒向她走過來。他忙得很;毫無疑問他已經聽說飛行測試預定在三天後進行,他希望確保電氣測試正常進行吧。   她向泰德揮揮手,但他已經轉過身去。   凱西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回去。   外面漸漸暗下來,天空變成深藍色。她走向辦公大樓,遠處聽見伯班克機場飛機起飛的聲響。路上她看見艾莫斯.彼得斯,拖著腳朝他的汽車走去,胳膊底下夾著一疊文件。他朝後看,見到凱西。   嗨,凱西。   嗨,艾莫斯。   他把文件砰的一聲丟在車頂上,彎腰打開車門,我聽說他們在向你施加壓力。   是的。她對他知道這事毫不吃驚。整個廠子怕是到現在都知道了。這是她來諾頓公司工作後學到的第一件事。任何事情發生後只消幾分鐘,所有的人就都知道了。   你打算接受這個採訪嗎?   我說過我會。   他們叫你說什麼你就說什麼?   她聳聳肩膀。   別不可一世的樣子,他說,這是些個搞電視的人,素質低得很哪。只須說些假話糊弄糊弄他們。見它的鬼去吧。   咱們等著瞧吧。   他嘆口氣說: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明白這個世界是怎麼回事。你現在回家嗎?   再過一會兒吧。   我就不會晚上還在廠子裡轉,凱西。   為什麼不?   人們現在都煩著哪,艾莫斯說,這幾天最好還是早點回家。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會記在腦子裡的。   聽我的,凱西。我不會說錯的。   他鑽進汽車,然後開車走了。   品管部 晚七時二十分   諾瑪也走了。品管部辦公室空無一人。清潔工從辦公室後部開始打掃。她聽見一個小型便攜式收音機正在播放《跑吧,寶貝兒,快快跑》。   凱西走到電咖啡壺邊,倒了一杯涼咖啡,端到自己的辦公室裡。她打開燈,凝視著寫字檯上正等著她的一疊文件。   她坐下來,盡力想使自己不因為事情的發展方式而沮喪。從現在起到採訪還有二十個鐘頭,她的那些線索仍然是紛亂得茫無頭緒。   說些假話糊弄糊弄他們。見它的鬼去吧。   她嘆了一口氣。也許艾莫斯是對的。   她瞪著那堆文件,把張約翰和他笑容可掬的一家子的照片推到一旁。她覺得一籌莫展,只好把文件翻一翻。核對核對吧。   她又讀了一遍飛行計劃圖。這些圖再一次讓她哭笑不得。她記起來,就在昨晚馬德給她打電話之前,她已經有了一點模糊的想法。她有了一種感覺但那是什麼呢?   管它是什麼,反正現在是一無所有了。她把飛行計劃攤開,包括隨計劃發來的內部和外部普通報單,上頭列出了機組人員名單:   張約翰,機長  5/7/51 男   劉湛平,副駕駛  3/11/59 男   楊禮宅,副駕駛  9/9/61  男   格哈德.萊曼,副駕駛  7/23/49 男   張湯瑪,副駕駛  6/29/70 男   亨利.馬昌德,工程師  4/25/69 男   沉若柏,工程師  6/13/62 男   張海麗,乘務員  5/12/77 女   秦琳達,乘務員  5/18/76 女   南茜.莫麗,乘務員  7/19/75 女   梁凱依,乘務員  6/4/72  女   約翰.懷特,乘務員  1/30/70 男   張慕維,乘務員  4/1/77  女   郝莎燕,乘務員  3/13/73 女   焦燕,乘務員  11/18/76 女   金海麗,乘務員  10/10/75 女   崔波,乘務員  11/18/76 女   張誼,乘務員  1/8/74  女   她啜了口涼咖啡,停頓片刻。這張名單有些不大對勁,她想。但她一時還說不出究竟來。   她把名單放到一邊。   下一份是南加州空中交通指揮控制中心(ATAC)通訊聯絡的文字記錄。同平時一樣,列印出來的資料沒有標點符號。與545號聯絡的記錄電文按時間順序夾在和其他班機聯絡記錄電文的中間。   0543:23   TPA545 這是TPA545號我們遇到了緊急情況   0543:29   ATAC  請講545號   0543:31   TPA545 請求准許在洛杉磯機場緊急降落   0543:35   ATAC  好的545號明白你們要求給予緊急降落降落許可請說明緊急情況性質   0544:05   TPA545 機上乘客出現緊急情況要求派地面救護車我要說30或40輛或更多   0544:10   ATAC  TPA545號再說一遍你們需要40輛救護車   0544:35   TPA545 是的我們在飛行中遇到嚴重亂流乘客與機組人員中都有人受傷   0544:50   ATAC  TPA545號我已記錄下你要求地面提供40輛救護車   凱西對這段對話感到不解,因為它們顯出駕駛員極為古怪的行為。   例如,太平洋班機事件發生在清晨五點剛過。那時候,飛機還處在和火奴魯魯航管中心進行無線電連繫的範圍之內。既然出現這麼多傷員,機長就應該向火奴魯魯方面報告緊急情況。   但他沒這麼做。   為什麼不?   相反,駕駛員繼續向洛杉磯飛。他一直等到快要降落了才報告緊急情況。   他為什麼要等這麼長時間?   還有,他為什麼要說事件是由於亂流造成的?他知道這不是真的。機長告訴空中小姐是前緣縫翼打開了。她從齊格勒的音響分析中也知道是前緣縫翼打開了。那麼,駕駛員為什麼不向乘客宣布?為什麼向空中控制中心說假話?   所有的人都認為張約翰是個優秀的飛行員。那又如何解釋他的行為呢?他是不是嚇壞了?即使是最優秀的飛行員也會在危急時刻做出古怪的舉動。她繼續往下看:   0544:59   ATAC  你們需要醫護人員嗎機上傷員情況怎樣   0545:10   TPA545 我還不清楚   0545:20   ATAC  你能給我們估計一下傷員數目嗎   0545:30   TPA545 對不起無法估計   0545:35   ATAC  有沒有人昏迷過去   0545:40   TPA545 沒有我想沒有但已有兩人死亡   機長似乎是後來才決定報告有人死亡的。當時究竟是怎麼回事?   0545:51   ATAC  TPA545號你的飛機目前是什麼狀況   0545:58   TPA545 乘客艙有損壞只有輕微損壞   凱西想,只是輕微損壞?機艙的損壞價值好幾百萬美元。機長自己沒到後頭去看過嗎?他難道不知道損壞的程度嗎?他為什麼要這樣講呢?   0546:12   ATAC  駕駛艙情況如何   0546:22   TPA545 駕駛艙工作正常飛行數據採集系統顯示正常   0546:31   ATAC  我已記錄在案545號機組人員情況怎樣   0546:38   TPA545 機長和副駕駛情況良好   說這話的當時有一名副駕駛已經倒在血泊裡啦。駕駛員難道還是不知道這一點?她把文字記錄稿剩餘部分匆匆掃了一眼,然後放到一邊。她明天要把這個給費利克斯看看,聽聽他的意見。   她繼續工作,看了結構報告,機艙內部狀況報告,假冒前緣縫翼鎖銷子和假冒推力整流罩的產品銷售與管理記錄。她冷靜而又耐心地一直工作到深夜。   直到過了十點鐘她才又一次拿起545航班的故障列印資料。她本來是希望略過這個,而使用飛行記錄儀數據的。但現在沒辦法,只好再辛苦地看它一遍。   她打著哈欠,累得要命,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第一頁上的一欄一欄數字。      她不想這樣幹。她還沒吃晚飯,她知道她應該吃晚飯。不管怎樣,這份故障單子中唯一的問題是AUX的讀數。她問過羅恩,羅恩解釋說,第一個AUX是輔助動力單元,第二和第三個AUX沒有用過,第四個AUX是用戶選購線路。羅恩說,這些線上什麼也沒有,因此零讀數是正常的。它表示缺少。   所以她就用不著這張單子了。   她的事也做完了。   凱西從寫字檯旁站起身,伸個懶腰,看了看手錶。現在是十點十五分。她心想最好睡它一會兒。畢竟明天她要上電視。她不想讓她媽媽看過電視後打電話來說:親愛的,你看上去累壞了   凱西把列印資料折疊好,放到一旁。   她心想,零,這是最完美的缺少值嘍。因為這就是她在這個特殊的夜晚老是碰到的數字。   一個大零蛋。   什麼也沒有。   一個零蛋,她大聲說,意味著在線路上什麼也沒有。   她並不想要它意味著什麼時間就要用完了,她推動調查的計劃業已失敗,而且明天下午她將在電視攝影機前徹底完蛋。著名的馬蒂.瑞爾登向她提問,她沒有任何像樣的答案可以給他。只有約翰.馬德教她的答案。   說假話糊弄糊弄他們。見它的鬼去吧。   也許就該是這樣的結局吧。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早該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吧。   凱西關掉檯燈,朝門口走去。   她對清潔女工伊瑟爾道聲晚安就進了走廊。她走進電梯,按了按下到底樓去的按鈕。   她手觸按鈕,按鈕亮了。   亮的按鈕數字是1。   電梯門開始關上,她又打了個哈欠。她真是精疲力竭。工作到這麼晚太傻了。這樣她會犯愚蠢的錯誤,會忽略掉重要的事情。   她看著發亮的按鈕。   就在這時候她突然想起來了。   忘掉東西了?凱西回到辦公室時,伊瑟爾問道。   不是。凱西說。   她迅速翻查寫字檯上的文件紙張,飛快尋找著。她把紙張抖得四處都是,讓它們飄落在地板上。   羅恩說過缺少就是零,那就是說,如果有個1那也就是說她找到那份單子,用手指頭順著一欄一欄的數字找下去:   有一個數字1,AUX COA上記載了一次故障,是在飛行的第二段。那就是說AUX COA線路在這架飛機上使用過。   但為了什麼目的使用?   她吸了一口氣。   她幾乎不敢往下想。   羅恩說AUX COA是用戶選購線。用戶用它來接裝附加裝置,例如快速存取記錄儀。   快速存取記錄儀是另一種飛行數據記錄儀,用於幫助維修人員的。它和通用的數字式飛行數據記錄儀一樣,記錄相同的參數。如果這架飛機上有一個快速存取記錄儀的話,它就能解決她的所有問題。   但羅恩堅持認為這架飛機上沒有安裝快速存取記錄儀。   他說他查看過機尾部分,記錄儀一般安裝在N|22的尾部,但那裡沒有。   他有沒有在別的部位查找過呢?   他真的檢查過整架飛機嗎?   因為凱西知道,像快速存取記錄儀這樣的選購件不受聯邦航空局規章的約束。它可以按航空公司的支配,安裝在飛機的任何部位尾部的附件櫃裡,貨箱裡,駕駛艙的無線電架下它可以在任何地方。   羅恩真的都看過了嗎?   她決定自己去檢查一番。   她花了十分鐘的時間翻看了厚厚一本N|22型飛機的服務維修手冊,結果是一無所獲。手冊根本沒提到快速存取記錄儀,至少她找不到任何參考提示。她存在辦公室裡的手冊是屬於個人的。凱西並不直接與維修工作有關,所以沒有最新的版本。絕大多數手冊還是她剛到公司的時候出的,到現在都五年了。   她就是在這個時候才又注意到了放在她辦公桌上的快速反應顯示器。   她心想,等一會兒。她一把抓過那副視鏡,帶在頭上。她把視鏡接上雷射影碟,按下通電開關。   什麼也沒有。   她把機器擺弄了一番,結果發現機子裡沒有放光碟片。她從紙板盒裡找出一張銀色的光碟片,然後把它放進雷射影碟。她再一次按了通開關。   視鏡亮了。她眼盯著映在視鏡內部的第一份維修手冊中的一頁在看。她並不非常清楚這個系統是怎麼工作的,因為視鏡雖然離她的雙眼只有一英吋的距離,但放映出的文件好像在離她兩英呎的空中飄浮。文件頁幾乎是透明的;她可以看透它。   科曼喜歡說虛擬現實根本沒有用處,除非在某些專業化的應用上。其中之一便是維修。忙忙碌碌的人在技術環境中工作,他們要麼手頭活兒很緊,要麼手上是油膩膩的,沒有時間或不方便去翻看一本厚厚的手冊。如果你正在三十英呎的半空中費勁地修理一臺噴射發動機,你不可能隨身攜帶一摞五磅重的手冊。所以虛擬現實在這種情況下就非常適用。於是科曼也製作了一件。   凱西發現只需要在雷射影碟上按按按鈕,就能一頁一頁捲著手冊往下看。它還有一種搜索功能,從視鏡裡看,它是懸吊在空中的一個閃光的鍵盤,她得反覆按另一個鈕來移動箭頭到字母Q,然後是A,然後是R。很笨拙。   但它還是能工作的。   經過一陣嗡嗡聲後,一頁文件懸在她眼前的半空裡:   N|22   快速存取記錄儀(QAR)   建議安裝位置   她按下更多的鍵鈕,翻閱一連串的示意圖,這些圖詳細顯示了N|22飛機上快速存取記錄儀可能安裝的全部位置。   一共大約有三十個位置。   凱西把雷射影碟朝腰帶上一別,朝門口走去。   5   馬里納機場 晚十時二十分   馬蒂.瑞爾登還在西雅圖。   他對蓋茲的採訪拖長了時間,結果沒趕上飛機。這樣他就改在第二天早晨來,珍妮弗只好修訂時間表。   她知道這將會是很困難的一天。她本希望九點鐘開始工作,但現在最早恐怕也得等到十點鐘才能開始。她坐在旅館房間裡,用手提電腦修改她的計劃。   9:00|10:00  自洛杉磯轉來   10:00|10:45  巴克在辦公室   11:00|11:30  金在機場   11:30|12:00  聯邦航空局的人在機場   12:15|1:45  轉去伯班克   2:00|2:30   羅傑斯在伯班克   2:30|3:30   諾頓公司外站立播講鏡頭   4:00|4:30   辛格頓在諾頓   4:30|6:00   轉去洛杉磯   太緊了。沒時間吃午飯,也沒給交通延誤和正常製作過程中出現的不順利留下餘地。而且明天還是星期五,馬蒂會要求乘六點的飛機回紐約。馬蒂新交了個女朋友,喜歡和她共度週末。如果誤了飛機的話,他會大鬧一場的。   而他這次肯定會誤機的。   問題是等到馬蒂結束在伯班克對辛格頓的採訪後,正好是交通高峰。他休想趕上飛機。他應該在兩點半前離開伯班克才行。這樣一來就意味著要把辛格頓調到前頭來,同時把律師往後推遲。她擔心如果在最後一分鐘裡改變計劃,她將失去聯邦航空局的那個人。但律師會比較靈活。如果他們提出要求的話,他會等到哪怕是半夜。   她和律師談過了。金雖說是個嘮嘮叨叨的傢伙,但當他少說幾句的時候還是貌似有理的。五秒鐘、十秒鐘。簡潔有力。就這麼辦了。   9:0010:00 自洛杉磯轉來   10:0010:45 巴克在辦公室   11:0011:30 聯邦航空局的人在機場   11:3012:30 去伯班克   12:301:00 羅傑斯在伯班克   1:002:00  諾頓公司外站立播講鏡頭   2:002:30  辛格頓在諾頓公司   2:304:00  去洛杉磯   4:004:30  金在機場   5:006:00  緩衝期   這樣會行得通的。她在頭腦裡把機動部分又檢視了一遍。如果聯邦航空局的那個人說得過去的話(珍妮弗還沒見過這個人,只是在電話上同他談過),馬蒂和他就可以超過一點時間。如果去伯班克的路上花費時間太長的話,她就打算去掉羅傑斯,他無論如何總是顯得太弱,然後直接就是馬蒂站在諾頓公司外主持播講的鏡頭。辛格頓可以進行得快些珍妮弗要讓馬蒂趕過去,這樣他就不能對這個女人攻擊得太厲害。緊湊的日程表很有幫助。   回到洛杉磯,完成金的小段,馬蒂六點動身。珍妮弗有了她的錄影帶,她會把整個專題剪接好,然後當晚通過衛星送往紐約。她將在週六上午打電話徵求迪克的意見,接著再作修改,這樣在播出前還有足夠的時間。   她做了筆記明早給諾頓公司去電話,告訴他們她需要把辛格頓的採訪提前兩小時進行。   最後她轉過來看一疊諾頓公司傳真到她辦公室供黛伯拉研究用的背景文件。珍妮弗在此之前從來沒勞神看它們一眼,她現在也不想費這個心思,除非她實在沒有更好的事情可做了。她快快地翻著它們。這全是些她預先料想到的東西自我辯解開脫的文件,說什麼N|22是安全的,它有著極佳的安全紀錄   噼噼啪啪一頁一頁地翻著,她突然停了下來。   她呆呆地看著。   他們是在開玩笑吧。她說。   接著她就把文件夾合上了。   5號飛機庫 夜十時三十分   夜間的諾頓廠區顯得空空蕩蕩,停車場上幾乎一輛車也沒有,四周的建築物在一片靜謐之中,但是整個廠區燈火通明。保安部門徹夜開著泛光燈。所有建築物轉角處都高高地安裝了電視監視器。她從辦公大樓橫穿廠區去5號飛機庫。她清清楚楚地聽到自己走在柏油路上的腳步聲。   5號飛機庫的大門拉下來並且鎖上了。她看見泰迪.羅利站在外頭正和電工小組的人在交談。一縷香菸的霧氣在泛光燈下升騰起來。她向邊門走去。   嗨,寶貝兒,泰迪說,你還沒走?   是的。她說。   她邁步進門。那名電工說:這座大樓關閉了。誰也不許進。我們正在做循環電路測試。   那好啊。她說。   我很抱歉,你不能進去,那電工說,羅恩.史密斯下了嚴厲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進去。如果你碰到飛機上的任何東西   我會當心的。她說。   泰迪看著她,然後走了過來,我曉得你會當心的,他說,你可能用得著這個。他遞給她一個特大號的手電筒,有三英呎長,那裡頭很暗,記得嗎?   那電工說:你不能開裡頭的燈,我們可千萬不能改變環境通量   我懂。她說。測試設備非常敏感,打開頭頂的螢光燈就可能改變測試的參數。   那電工還在猶豫,也許我最好還是給羅恩打個電話,告訴他你要進去。   隨便你給誰打電話好了。凱西說。   千萬別碰那些扶手欄杆,因為   我不會的,她說,我的天,我明白自己在幹什麼。   她說著就進了飛機庫。泰迪說得不錯,裡邊的確很暗。她感覺到,而不是看見,周圍那巨大的空間。她幾乎覺察不出赫然矗立在她上方的飛機的輪廓。飛機上所有的門與隔艙都是敞開的,到處懸掛著纜線。機尾下方,測試盒放在一片奇異的藍光之中。隨著各個電路系統按順序活動起來,陰極射線管顯示器變得忽閃忽閃。她看見駕駛艙內的燈光亮了,又滅了。然後是前艙燈在她上方三十英呎高處亮起來,接著是一片黑暗。過了一會兒,機翼頂尖部和尾部的標誌燈亮起來,頻頻發出一閃一閃的白光,照亮了四周。跟著又是黑暗一片。機翼的前燈突然刺眼地亮起來,起落架開始往回收。因為飛機被支架頂離了地面,所以起落架可以自由地收回和打開。今晚這樣的測試要重複十多次。   她聽見飛機庫外那個電工還在以一種擔憂的口吻說著。泰迪大笑起來,那電工又說了些什麼別的。   凱西打開手電筒朝前走。手電筒的光很強。她把邊圈轉了一下,讓光線撒得寬些。   現在,起落架完全收了起來。接著起落架艙門打開,起落架開始伸出,巨大的橡膠輪胎往下平降,隨著液壓的嗡嗡聲轉了個身。片刻之後,尾舵的航空公司標誌燈開了,把整個尾翼照亮。接著燈又滅了。   她朝尾部的附屬艙走去。她知道羅恩說過快速存取記錄儀不在那裡,但她覺得她得再檢查一遍。她爬上寬寬的通往飛機後部的梯子,小心翼翼地不碰到扶手欄杆。電路測試用的電纜用膠帶固定在梯子的扶手欄杆上。她不想弄亂它們,也不想因為自己的手而引起電場的波動。   尾部的附屬艙建在尾部的上斜面內,正好在她的頭頂上方。艙門現在是開著的。她用手電筒朝裡照了照。附屬艙的上部表層被輔助動力單元的渦輪發動機下緣占據。錯綜複雜的半圓形管線和連軸器包住了主單元。下頭是一串擠挨在一起的讀數儀表、支槽和控制系統盒子,每個都有一個散熱用的磨光葉片。如果這個地方放上一臺快速存取記錄儀的話,她很容易就會錯過,因為它只有大約八英吋見方。   她停下腳步,戴上視鏡,打開雷射影碟。一幅尾部附屬艙示意圖立刻展現在她眼前。她可以透過示意圖看到後頭真實的附屬艙。標明存取記錄儀可能位置的長方形框架在示意圖上用紅顏色框了出來。在真正的附屬艙內,這個空間現在被一個外加的讀數表所占據:飛行控制系統的液壓表。   羅恩是正確的。   這裡沒有快速存取記錄儀。   凱西順梯子回到地面,沿飛機底下走到正好在前輪後頭的前部附屬艙。它也是敞開的。站在地面上,她用手電筒照進附屬艙,找到了手冊上正確的那一頁。一張新的圖懸在半空。它顯示快速存取記錄儀應該位於前部電器支架上,就在液壓傳動總線旁邊。   但這裡也沒有,支架上空空如也。   它肯定在飛機內部的某個地方。   她又朝右邊去,那兒有個折疊式樓梯,直通向三十英呎高的位於駕駛室後的旅客艙門。她聽得見自己走進飛機時腳下的鞋與金屬相碰的聲音。   機內是一片黑暗。她用手電筒向後照射,光柱在艙內移動。旅客艙看上去比先前更糟糕;在很多地方,光柱照到了灰暗的隔熱片。電氣部分的試驗人員把窗內的蓋板拉了下來,這樣就使連線盒沿牆布開。她注意到了還有淡淡的嘔吐臭味沒有散盡。   她身後的駕駛艙突然亮了。頭頂的地圖燈亮了,柔和地照在兩張駕駛坐椅上;接著是一排視頻顯示器,天花板的閃爍燈。基座上的飛行數據存取器嗡嗡作響,列印出幾行測試值,然後又悄沒聲息了。駕駛艙內所有的燈全滅了。   又是一片黑暗。   開始新的循環。   就在她前頭的配餐間燈立刻亮了起來,微波爐的指示燈閃爍發光,計時器嘟嘟作響。接著,所有的燈又都滅了,一切歸於寂靜。   又是黑沉沉一片。   凱西還站在機艙門內,手裡摸著別在腰間的雷射影碟,這時候她突然覺得聽到一陣腳步聲。她停了下來,傾聽著。   很難辨別出來。電路系統循環工作時,在她周圍的航空電子控制架上的繼電器和螺線管不斷發出陣陣輕微的嗡嗡聲和嘀嗒聲。她仔細地傾聽著。   是的,她現在可以肯定了。   腳步聲。   有人正在飛機庫內緩慢地穩步走著。   她感到一陣毛骨悚然,身體探出艙門外,大聲呼喊:泰迪?是你嗎?   她傾聽著。   腳步聲消失了。   沉寂一片。   活見鬼,她定定神。她一個人孤孤單單高高在上地待在這架內部七零八落的飛機中,這的確讓她心煩意亂。她很疲勞。也許這使她疑神疑鬼起來。   她繞過配餐間到了飛機左側,顯示器表明這裡有個附加的電氣儲藏櫃,靠近地板。槽架的蓋板已經拆去。她通過透明示意圖看了看。這裡現在已被二級電子控制系統盒所取代,而且也沒有什麼空間放得下   還是沒有快速存取記錄儀。   她沿機艙向後面的中隔板走去。這裡有個小型的附屬艙,建在隔板的框架下,就在報刊架下頭。她心想,在這個位置上裝一臺快速存取記錄儀真是太蠢了,所以沒找到她也就一點不覺得詫異。   已經查了四處。還要再看二十六處。   她現在向位於尾部的內附屬儲藏艙走去。這裡比較起來是更有可能的地方:飛機後出口左側牆面上就有一塊方型服務板。這塊板還沒拆下來,它還掛在鉸鏈上。這樣電氣人員在忙亂中就能更方便地找到它。   她來到打開的艙門,感到一陣涼爽的微風。外邊是漆黑一片,她看不到四十英呎之下的地面。維修板在門的左側,已經被打開。她透過示意圖往裡看。如果快速存取記錄儀在裡頭,它就應該在右下角,旁邊是機艙燈和機組內聯通話開關。   它不在那兒。   機翼翼尖的燈亮了,強光不斷反覆閃爍,穿過打開的門和一排窗戶,在飛機內照射出刺目的光影。接著燈又滅了。   叮鈴。   她一下子僵住了。   聲音是從離駕駛艙不遠的地方傳來的,像是一隻腳踢到一件工具時發出的金屬聲。   她再次傾聽著。她聽見輕輕的腳步聲,仿佛是一種嘎吱嘎吱的聲音。   機艙內有人。   她從頭上摘下視鏡,掛在脖子上。她一聲不響地溜到右邊,趴在後艙一排座位的後頭。   她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一種複雜的聲響。一種低低的嘀咕聲。難道不止一個人?   她屏住呼吸,不敢喘氣。   機艙燈亮了,先是前艙,後是中艙,再是後艙。因為天花板燈都亮了,所以投下的影子怪怪的。燈又滅了。   她握著手電筒。這點重量握在手裡讓她覺得心裡踏實。她把腦袋向右移動一點,這樣就能在椅子之間的縫隙中張望。   她又聽到了腳步聲,但什麼也沒看見。   接著,降落燈亮起來,在反射的強光之下,一排橢圓形亮光透過兩邊窗戶照在天花板上。然後是一個黑影又把這些光亮的橢圓形一個接一個地抹去。   有人沿著過道在走。   她心想,大事不好。   她能幹什麼呢?她手裡有手電筒,但她很明白自己沒有自我保護的能力。她隨身帶了手機,還有呼叫器。還有   她朝下摸,一聲不出地把呼叫器從腰帶上取下來。   那人離得很近了。她側身朝前挪了一點,脖子生疼。她看見他了。他差不多到了飛機的後部,正在四下張望。她看不清他的臉,但在反射的降落燈光下,她可以看清他穿的紅色格子襯衫。   降落燈滅了。   艙內又是一片黑暗。   她一口大氣也不敢喘。   她聽見一個繼電器從前附屬艙什麼地方微弱地發出啪的一點聲響。她知道那是繼電器發出的聲音,但顯然那個穿紅襯衫的人並不知道這一點。他輕輕發出咕噥一聲,快速往前頭去了。   她在等待。   過了一會兒,她以為自己聽到了金屬舷梯上的腳步聲,是朝下去的。她不能確定,但她以為是這樣的。   飛機在她四周一片寂靜。   她十分小心地從坐椅後頭鑽了出來。她心裡想,該是離開這兒的時候了。她向開著的門那邊移動,一邊傾聽著。沒有疑問,腳步聲遠去了,那聲音漸漸消失。機頭燈亮起來,她看見一條長長的影子。是個男人。   正在離去。   她聽見自己心裡一個聲音在說,快離開這裡。但她碰到脖子上掛的視鏡,遲疑不決起來。她應該給這個男人足夠的時間離開飛機庫她不想走下去後發現他還在地面上。於是她決定再去看一個附屬艙。   她把視鏡戴好,撳一下按鈕,看到了下一頁。   下一個附屬艙就在旁邊,就位於她現在站立的後門外邊。她探出門外,用右手穩住身子。蓋板已經打開。裡邊有三排電氣總線,大約是控制兩扇後門的。它們是電控裝置。在底部   是的。   快速存取記錄儀。   它是綠色的,用白色帶子裹住上部。上面有模糊的印刷字體MAINT QAR041/BMAINT。這是一個八英吋見方的金屬盒,帶一個外接插頭。凱西把手伸進去,輕輕朝外拉。隨著咯噠一聲,它脫離了內部的連接線。她把它弄到手了。   這下行啦!   她退回到艙內,用兩隻手握住了小盒子。她太激動了,渾身戰慄不已。這改變了一切!   她太興奮了,沒有聽見身後急速的腳步聲。太晚了。說時遲那時快,一雙強壯的手猛力將她一推,她的身體直從機門裡被推到機外半空。   她朝三十英呎之下的地面落了下去。   太快了這一切來得太快了她感到臉頰上一陣劇痛,然後身體降落了,但好像有什麼不對勁。她渾身上下有一種奇特的壓迫感。她不再住下掉,而是向上升,接著又往下降。她像是在一個巨大的吊床上。   是安全網。   她撞在安全網上。   黑暗之中她看不見它,這黑色的安全網張在飛機下面,她正巧落在裡頭。凱西翻過身背朝下,機門口有個身影。這個身影回轉身,跑著穿過飛機。她急急忙忙想爬起來,但很難站穩。網子緩慢地起伏搖蕩,一上一下。   她朝前向機翼挪動身子。她聽得見前邊什麼地方金屬梯上噠噠的腳步聲。那人往這邊來了。   她必須趕快離開這兒。   她得在被他抓住之前從網子中逃出來。她離機翼更近了,就在她左邊什麼地方傳來一聲咳嗽。   這裡還有個人。   就在下頭地上。   正在等待。   她停下來,感到身下的網子正在輕輕晃動。她知道,不消片刻功夫,燈又會亮起來。然後她就能看清那人在什麼地方。   突然,尾翼上方的閃光燈亮起來,快速地閃動。這些燈那麼亮,把整個機庫都照得通明。   現在她可以看清是誰咳嗽的了。   原來是里奇曼。   他身穿藏青色風衣和黑色休閒褲。那懶洋洋的大學生舉止全然消失了。里奇曼站在靠近機翼的地方,緊張而又警覺。他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往下掃視著地面。   猛然間,閃光燈滅了,機庫重又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凱西往前挪,聽見網子在她腳下吱吱作響。里奇曼聽得見嗎?他能估計出她現在在哪裡嗎?   她來到機翼旁,在黑暗中把手往前伸出去。   她一把抓住機翼,沿著邊緣朝外移。她知道網子就快到頭了。她的腳撞上一根粗繩。她彎下腰,摸到繩結。   凱西趴在網上,兩手抓住邊緣,翻過一邊,朝下落。她用一條胳膊吊掛片刻,網子向下伸延。周圍一團漆黑。她不曉得離地面有多高:六英呎?十英呎?   奔跑的腳步聲。   她鬆開網子,身體摔下來。   她落地時人是站著的沒摔倒,緊接著雙膝跪在地上,膝蓋骨撞到水泥地面時一陣劇痛。她又一次聽到里奇曼的咳嗽聲。他離她很近,就在她左邊不遠的地方。她爬起來,開始朝出口處跑去。降落燈又亮了,強光很刺眼。在炫目的燈光下,她看見里奇曼用兩手捂住眼睛。   她知道他有幾秒鐘時間什麼也看不見。但不會長。   可也許足夠了。   還有一個人在哪裡?   她跑起來。   她一頭撞到飛機庫內牆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什麼人在她身後喊:嗨!她沿著牆跑,一邊用手摸索著找門。她聽見奔跑的腳步聲。   哪裡?哪裡?   在她身後是奔跑的腳步聲。   她的手碰到木頭,直立滑槽,更多的木頭,然後是金屬條,門栓。她用力推。   涼爽的空氣。   她來到了外邊。   泰迪轉過身,嗨,寶貝兒,他笑著說,事情有進展嗎?   她一下子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在喘著氣。泰迪和那個電工趕緊跑過來,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   他們站在她身旁,焦急不安地輕輕碰碰她。她費勁地想透過一口氣來。她總算緩過來了,快叫保安。   什麼?   快叫保安!裡頭有人!   電工急忙朝電話奔過去。泰迪留下來陪她。這時她才想起快速存取記錄儀,她突然感到一陣驚恐。它在哪裡?   她站起來,哦,不,她說,我把它弄丟了。   把什麼弄丟了,寶貝兒?   那個盒子她轉身看著飛機庫。她得讓他們倆幫忙回到裡頭去,去   你是說你現在手裡拿的那東西?泰迪說。   她朝自己的左手看看。   快速存取記錄儀就在她手裡。她的手因為攥得太緊,指頭都泛白了。   格倫代爾 夜十一時三十分   來吧,嗯,泰迪說著用胳膊摟著她,陪她朝臥室走去,一切都很好,寶貝兒。   泰迪,她說,我不知道為什麼   我們明天會發現的。他安慰她說。   但是他在那兒幹什麼   明天再說吧。泰迪說。   但是他在   她一句話也說不下去。她坐在床上,突然覺得精疲力竭,人整個被極度疲勞壓垮了。   我今晚不走了,就睡在沙發裡,他說,我不要你今晚一個人單獨待著。他看著她,用手輕柔地撫摸她的下巴,什麼也別擔心,寶貝兒。   他伸過手去,從她手裡拿開那個快速存取記錄儀。她不情願地鬆開手,我們把它就擱在這兒。他說著,把它放在床頭櫃上。他就像對一個小孩子那樣跟她說話。   泰迪,這很重要   我知道。你醒來的時候它還會在那兒的。行嗎?   行。   需要什麼東西就叫我。他帶上門,走了出去。   她看看枕頭。她得把衣服脫了,準備上床睡覺。她的臉上隱隱作痛。她不知道自己面孔上出了什麼毛病。她需要去照照鏡子看一看自己的臉。   她拿起快速存取記錄儀,然後把它掖到枕頭底下。她盯著枕頭看,然後躺在上頭,閉上了兩眼。   她心裡在想,睡就睡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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