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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次心理諮商

失蹤之後 雪薇.史蒂文斯 13428 2023-02-05
  醫生,不好意思,臨時跟妳掛號,不過這兩天實在發生太多鳥事,我無法等到固定的治療時間。      上一次我離開妳的診所,直接開車去克雷頓瀑布鎮警察局,花了一個小時過濾相片。我坐得背好痠,每個壞人的長相越來越接近,正想收工回家,只有其中一張臉有點眼熟,但我想到最近在報紙上看過這個人。這時我想到蓋瑞,他拿著變態狂的畫像到處訪查,我也應該盡一點心力。我翻到一個大光頭、大鬍子的男人,正要省略過去,但他的藍眼珠誠懇,和臉上其他特徵互相矛盾,我才仔細再看一眼。   就是他。   冷汗同時在我全身泉湧而出,視線也糊成一片。為了避免自己暈倒,我不得不把目光移開,把額頭貼在桌上。我努力叫自己的心跳慢下來,深呼吸幾口,隨著心跳念經,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視覺恢復了,心跳也減速之後,我再看他的相片。

  我招手請一位警察過來,他一聽我指認出歹徒了,立刻打蓋瑞的手機通知他。大頭照全部沒有註明姓名,我問警察,他們也不肯講,所以我堅持要和蓋瑞通話。   我搞不懂,為什麼沒人肯說他是誰!他明明有前科。我花了那麼多時間看他媽的相片,至少也讓我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吧。   妳指認出相片,太好了,安妮,不過我們首先要確認一些資料。我可不希望妳高興得太早,最後卻發現認錯了人   是他沒錯。我跟他住了整整一年。   我一點也不懷疑妳。一調出他的完整檔案,我會馬上通知妳。現在妳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好嗎?不過在妳離開警察局之前,請妳想一想有哪些人想對妳不利,列一張名單給我。   哪有那種人?我已經寫了一份給心理醫生看,列出我認識的每一個人的姓名。變態狂一定有個朋友

  我正在調查的就是這個方向。好了,妳趕快回家,列出名單之後傳給我,我們再討論。   隔天,我在我家裡來回踱著步,等蓋瑞來電。電話遲遲不來,他也不接聽手機。我只好打掃房子,消磨了兩個鐘頭,然後我想起第一張讓我覺得眼熟的大頭照,耐不住好奇心,把回收用的舊報紙全翻出來,一頁一頁檢查。在最後一份,我看見一條標題寫著重犯甫出獄,又因涉及便利超商搶劫案,警方盼他到案說明。我詳讀這篇報導。一讀到姓名,我立刻知道他是誰。我媽的繼兄。從報紙的日期推斷,他幾星期前出獄。我心想媽媽是否知道他出獄的事,考慮要不要告訴她這消息。整個下午,我衡量著該不該告訴她。到了五點,我簡直像被灌了興奮劑的松鼠,接到我媽的電話,聽她邀我過去吃義大利麵,我一口答應。

  晚餐不難吃,但接近尾聲時,我還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媽她的繼兄出獄的消息,我媽開始聊到一個剛在卡加利失蹤的小女孩。我告訴她,我不想聽,她一秒也不停頓,自顧自地講下去,提到女孩的母親上電視求女兒早日回家,我媽嫌她對媒體的態度不對。   她對記者很沒禮貌如果想救女兒的話,最好別擺臭臉。   媽,有的記者很蠻橫,妳又不是不曉得。   她現在最不應該擔心的是媒體了。警察正在偵訊女孩的父親,因為據說他養了一個小老婆而且是懷孕的小老婆。   媽,別再講了,行嗎?   她張嘴,我在她來得及講話之前脫口而出:我在報上看見杜威特的相片。   她喀嚓一聲閉嘴,瞪著我看。   妳的繼兄,他剛出獄了,媽,不過他又因為牽涉到一件搶劫案,警方想找他問個清楚

  妳還想不想吃什麼?母女倆的目光對峙了半晌。   如果惹妳不高興,是我不好,我只是想   麵醬有剩,要不要?她的臉不透露任何情緒,但扭著餐巾的手叫我向後退。   我吃飽了。我的肚子不舒服,因為我今天終於在警察局指認出一張相片。蓋瑞還不肯說他叫什麼名字,不過他正在調閱他的身家背景他說很快就能給我進一步的資訊。   媽愣了一秒,點點頭,然後說:這樣也好,或許妳終於能為整件事畫上句點,安妮小熊。她摸摸我的頭。韋恩站起來,去外面抽煙。   他離開後,我說:還沒結束呢。蓋瑞認為歹徒可能有個搭檔,就是那天想綁架我的那個人。   媽皺眉了。蓋瑞為什麼講這種話來嚇妳?   他不是想嚇我,是因為變態狂偷走了我一張相片。我以為是他從公司偷走的,不過蓋瑞質疑,他為什麼偏偏要去公司偷那一張。他甚至叫我傳真名單。該死。我急著為蓋瑞辯護,不但對媽透露了那張舊照的事,還洩露了仇人名單的天機。

  什麼名單?   是心理醫生的餿主意啦,沒什麼。   如果沒什麼,蓋瑞為什麼向妳要?名單上寫了什麼?可惡。她咬著不放。   只是幾個可能對我懷恨在心的人啦。   例如誰?   我死也不肯說的是,我把親近的人全列在上面,所以我說:只是幾個前男友和兩三個以前的客戶。對了,還有那個跟我爭業績的神祕房仲。   妳是說克莉絲汀娜。   才不是,是一開始就想和我搶海景大廈專案的那一個。   她瞇起眼睛。她沒告訴妳?   誰沒告訴我什麼?   我不想惹是生非。   快講啦,媽什麼事?   我以為妳應該曉得。她深吸一口氣。記得我的朋友卡蘿嗎?她的女兒安翠雅也在你們公司上班,她有個朋友和克莉絲汀娜的助理走得很近。

  那又怎樣?   從一開始,克莉絲汀娜就想跟妳爭大廈案。神祕房仲就是她。   亂講。是克莉絲汀娜的話,她早會告訴我。建設公司看我失蹤了,所以才挑她。   媽聳聳肩。我本來也和妳有同感,不過安翠雅說,克莉絲汀娜的助理連續加班幾個周末,急著寫企畫書。她說她甚至看見克莉絲汀娜幫建商的幾個促銷活動。   我搖搖頭。克莉絲汀娜不是小人,絕對不會用那種方式整我。在她的觀念裡,朋友比錢重要好幾倍。   錢嘛?我聽說她老公最近周轉不靈呢。他買給她的那棟房子不便宜,可惜她花錢像流水,不懂得節制。她老公想必是個很體貼的男人妳失蹤的那段時間,路克和克莉絲汀娜混得卿卿我我的。   他們湊在一起當然是想搜救我,那還用說。而且,那棟房子不是她老公安德魯送她的,是他們兩人共同出錢買的。她喜歡過好日子,又有什麼錯?克莉絲汀娜的錢是她辛苦賺來的。

  妳幹嘛一直袒護她?   是妳暗示克莉絲汀娜和路克在亂搞呀!   我哪有?我只是把風聲轉告給妳聽。她每天晚上都去路克的餐廳,經常賴到打烊還不走。喔,對了,妳知道嗎,妳失蹤之前,餐廳的生意不是很好。韋恩前幾天在酒吧跟酒保閒聊,酒保說他認識路克的主廚,還說老闆認為,再這樣下去,餐廳恐怕要倒了。不過後來妳失蹤了,新聞鬧得好大,扯到他頭上,生意馬上長紅。我猜這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本來美味的雞丁奶油義大利麵,現在黏成一團,沉澱在我的胃裡。   我想上洗手間。   我一時以為想吐,但用冷水洗洗手臉,把額頭靠在化妝鏡上,反胃感已慢慢消散。我的頭髮被汗水黏在頸背,感覺濕熱,所以我從抽屜找出一條粉紅色的彈性髮圈把頭髮束起來。我走出洗手間,媽正在添酒。

  媽,我得走了謝謝晚餐。   有新的進展,馬上打電話給我。她揉著我的背說,相信一切會有好結果的。      我回到家,噁心的感覺已經化為一股坐立難安的動力,所以我決定出去跑步。時間還不算太晚,即使睡覺時間到了,我也睡不著情緒緊繃,動不動被聲響驚嚇到。雙腳踏在人行道上,我的思緒亂七八糟。   路克和克莉絲汀娜在暗中交往嗎?過去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不記得他們有超友誼的跡象。不過,她和我搶大廈行銷案,我不也被蒙在鼓裡?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嗎?那天我不讓她講下去,她想告訴我的就是這事?或者她想講的是她和路克的關係?路克的餐廳營運不善,他怎麼從來沒有告訴我?接二連三的疑問排山倒海而來,在我的腦子裡翻攪,進而粉碎成更多疑問。

  經過半小時的激烈跑步,我的情緒緩和不少,但一陣忐忑不安的感受隱隱跟隨我回家,跟進了淋浴間。如果能聽聽他們講話的聲音,我就不會再胡思亂想了吧?我裹著浴巾,趕快撥給路克在餐廳的電話。他接電話的口氣急躁。   你是不是在忙?我說。   可以講幾分鐘。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今天去警察局認出歹徒的相片,蓋瑞說他會儘快把資料調給我看。   嘿!太好了!   大概吧。我還是想知道更多東西。   警察調出什麼資料,妳知道以後再通知我,我現在急著走對不起,今天生意太好,我沒辦法抽身。   情緒依然波動不寧,我差點想說我會去他的餐廳喝一杯,和他聊幾句,但我猶豫得太久,他已經掛斷電話。   我打給克莉絲汀娜的手機,她說建設公司今天晚上要辦海濱大廈的開幕式,急著去門口迎接貴賓,有空再回電。互道再見以後,我凝視著手裡的電話。艾瑪坐在我的腳邊,抬頭用褐色的大眼看我。

  我是在愚弄自己,對不對?她猛搖尾巴,我想她的答案是對。   我回臥房的途中,卻終於想起那張舊照片是哪裡來的。      鈴響了好久,蓋瑞才接聽。直到我聽見他舒緩的語音,我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僵直了半天,他的聲音稍微舒解我肌肉裡的壓力。   你的手機,我打了一個下午都沒人接,我說。   不好意思,沒電了。   我想跟你講幾件事。我討厭這種迫不及待的調調。   我洗耳恭聽。   我剛才想到,我臥房外面的走廊牆壁有一個小架子,上面原本擺了一大堆相框,突然又想到其中有一個白鑞相框,被我挪到其他相框後面,因為裡面的相片比較舊,就是變態狂的那一張   那張舊相片原本在妳家裡面?   噁心的感覺又回來了。   變態狂過不了艾瑪那一關的,所以他一定是趁我們出去散步,才進來偷相片。可是,他何必冒險闖空門偷這種東西?   問得好。妳有沒有把房子的鑰匙給別人?   我被綁架前幾個月去登山,搞丟了鑰匙,所以換掉了所有門鎖還沒有把備用的鑰匙給任何人。   所以說,小偷大概是內賊,安妮。小偷把相片交給變態狂好讓他記住妳的長相。   我的心臟開始狂跳。可是,為什麼挑那一張?   可能認為少了那張,妳也不會注意到。可能的原因很多。   前幾天綁架我不成的那個人   偷相片的人和他可能是同一個,或者他是同一個犯罪集團找來做個了斷的打手。   這不合理吧。為什麼有人要綁架我?從來沒有人要求贖金啊。   歹徒的用意是不是綁架,這還是個問題。綁妳上山的歹徒有可能是奉命去做另一件事,但他後來決定把妳留下來,因為他對妳另有目的。   你認為,他接到的指令其實是殺死我?天啊,蓋瑞。我的視線飄向警報系統。   他們不會這麼快就動手妳現在成了矚目的焦點不過我會叫警車繼續過去妳家巡邏。對了,妳把可能接近那張相片的人全部寫下來給我。   進過我家的人多得很,我的暖氣爐壞了,剛找人修好   這案子太複雜,不可能是歹徒臨時起意,指使人一定是另有私人因素。   我不是已經把你要的名單傳給你   妳列出的是想對妳不利的人。現在換個方向,想想看妳失蹤對誰的好處最大。   我頭暈了。我需要需要一點時間。去思考。   蓋瑞說:先睡吧,明天再寫,好不好?我人在鷹谷,妳記下這間汽車旅館的電話號碼。妳一想到什麼,馬上打電話給我。我正要掛斷,他又說:而且,安妮,這事暫時不要說出去。   我抖著手,穿上衣服,蓋瑞說的話言猶在耳。誰的好處最大?我想到路克生意興隆的餐廳。我想到克莉絲汀娜取得大廈的銷售案。   接著,我記得變態狂說,他選上我是因為機會來了,無巧不成書的是,平常守時的男朋友偏偏那天的晚餐遲到。另外,變態狂也說過,他看見路克和一個女人在一起,不過變態狂喜歡折磨我如果女方是克莉絲汀娜,他為何不直說?或者是他想暫時保留,伺機說出來傷我的心?然而,假如路克暗中和克莉絲汀娜交往,拔除了我這個眼中釘,他們為何不光明正大在一起?而且,何必給變態狂那張相片?他們兩人都有我的相片。唉,太荒謬了。克莉絲汀娜和路克那麼愛我絕對不會傷害我。   對誰的好處最大?   我凝視著走廊牆壁,小架子已經拆掉了。有人偷走我的相片,而且是內賊。我再次檢查警報系統,檢查門鎖。有一輛車路過,艾瑪吠叫幾聲,我差點被嚇得魂不附體。我必須離開這裡。      前往鷹谷的車程有一小時,蓋瑞的汽車旅館名、房間號碼、谷歌地圖擺在旁邊的座位上,我想到剛才怎麼沒問他去鷹谷的原因。不過我猜他是想調查我的案子。那天晚上我沿途經過什麼景物,我完全不記得了,只覺得渾身好冷離家太匆促,我忘了披上外套,只穿背心和瑜伽長褲,毫無保暖的作用。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在顫抖。   蓋瑞拖了兩三分鐘才應門。   抱歉,我剛在洗澡沒聽見。什麼事?妳不要緊吧?   房間裡還有蒸氣,他穿著白襯衫,正在扣最後幾顆鈕釦。他取下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頭髮,未乾的頭髮變成鋼鐵色。擦完後,他把毛巾丟向椅背,趕緊用手整理一下頭髮。   嘿,我說,我想找你談事情。他以手勢請我進房間。   這房間不大,只有一張床、一張電話桌、一臺電視機、一間浴室。我突然想到,這是我們第一次獨處一室,房間霎時變得更小。   床頭桌上擺著半瓶紅酒。我從不覺得他是愛喝酒的男人,只不過,我對他又瞭解多少?他不說一句話,拿起酒瓶,對我挑挑眉。我點頭。他拿旅社的杯子幫我倒了一杯。我慶幸手上有東西好拿,仰頭灌下一大口,感覺酒精瞬間被血液吸收,肌肉鬆弛了,一股暖流擴散全身。我在床尾坐下。   蓋瑞從電話桌邊拉來一張椅子,面對我坐下,手肘靠在膝蓋上,雙手托下巴。   什麼事?   這事快把我搞瘋了。蓋瑞,你一定要查出前幾天想綁架我的人是誰。我越想越煩,整天魂不守舍的,覺得所有人都有嫌疑。只為了我媽聽見的八卦,我甚至懷疑路克和克莉絲汀娜。夠扯了吧?   妳媽聽見什麼八卦?   蓋瑞,路克和克莉絲汀娜不是壞人啦。我媽說,大廈案被克莉絲汀娜搶走了,而且他們兩人在我失蹤以後經常在一起。據說他們當時也有財務問題,不過,幹嘛去理這種八卦?重點是,我快被這事逼瘋了。   蓋瑞站起來,在房間裡踱步,一手揉著下巴。那個大廈案的事,再說明給我聽聽。   我把原委解釋給蓋瑞聽,結尾是:克莉絲汀娜不會對我做這種事的,蓋瑞。   要我查清幕後指使人的話,我非考慮各種可能性不可。   呃,她絕對不可能。   她的婚姻美滿嗎?   還好吧,我想。她不常提,不過大概是因為我剛吃過那麼大的苦,所以她不想說。   有人經常在餐廳看見她和路克在一起?   對,不過,他們現在並沒有在交往啊。那時聚在一起,只是為了尋人。   蓋瑞繼續踱步。   咦,你為什麼來鷹谷?我問。你還拿著畫像到處找人指認嗎?   我今天下午才到,剛問過夜班的工作人員。明天我會去問白天班的人。   我指認出來的相片,你調出資料了嗎?大衛是不是他的本名?你說過,資料一調出來會立刻通知我,我卻一直等不到你的電話。   明天別的部門會傳資料過來,我暫時只能說這麼多了。   最討厭你拿警察用語來應付我了。我跟你直來直往,這一點小事你也想瞞我。   挫折感和酒精交相作用,腐蝕了我僅存的自制力,我潸然落淚。   我垂頭埋住臉,從床尾站起來,向門口走去。經過蓋瑞身邊時,他抓住我的手,拉得我轉身面對他。我用另一手推他的胸膛,但他不肯鬆手。淚水已經乾了。   讓我走,蓋瑞。   等妳鎮定下來再說。   我用掌心近腕處猛推他的胸一把。去死啦,蓋瑞。胡搞什麼嘛,我越看越煩。我失蹤了,你們警察坐著沒事幹,你現在卻還想四兩撥千斤。媽的,我幾乎每天晚上都被強暴,你卻連他的名字也不告訴我?你不瞭解嗎?我的人生不只是泡湯了,現在還成天懷疑身邊有誰想整垮我。你居然有臉對我說,我沒有權利知道歹徒的身分?這一次我捶他的肩膀。他沒有反應。我再捶一拳。   他抓住我的手腕。別打了。   我怒視他。別跟我打馬虎眼。   在不影響辦案的原則下,能說的已經全說給妳聽了。   就這樣嗎?在你的心目中,這事只不過是個案子而已。   這時他的表情轉為憤怒。每年的失蹤人口有多少,妳知道嗎?有多少小孩子失蹤?大部分是一去不回。在我小時候,我姊姊失蹤了,從此沒有回家,所以我立志當警察我不希望別人也嘗到我們家的辛酸。他放下我的手腕。為了這案子,我的婚姻也完了。   我怎麼不曉得你   在妳失蹤之前,婚姻就出現裂痕了,不過我們盡力想復合,所以我申請調職,從大溫哥華地區轉來溫哥華島上。後來,我調來這裡沒多久,妳被綁架了,我為了辦案天天加班在妳回家之前的一個月,她走了。他嘿嘿一笑,語帶悔恨。她對我說,我忙著尋找外人,所以沒看見站在眼前的內人。   對不起,蓋瑞,給你帶來這麼多麻煩。我知道我最近很難搞,不過我的心真的是被搞得亂糟糟的,再也不知道該信任哪個人。有人想要我的命,而且我嗓子啞了,開始哭起來。   蓋瑞向前走一步,抱我進懷裡。我的臉和他的胸部等高,他的下巴靠在我的頭頂。他講話時,胸腔隆隆響起,震動我的臉頰。   沒有人會傷害妳的,安妮。我不會讓妳再受到傷害,懂嗎?   我把自己的臉從他的胸前撕開,抬頭看他。他的目光幽暗,放在我背上的手灼熱,燒穿了我的上衣。倚靠在他堅強的身體,感覺真好,我想吸收他的力量,隨身攜帶。我們四目緊扣。   我踮起腳尖,身體挨著他向上延伸,雙唇貼上他的嘴。他不肯張嘴,僵了一秒,然後他喃喃說:唉,可惡。   和路克在一起的感覺向來甜蜜、溫柔,雖有熱情卻從來沒有激情。蓋瑞和我接吻,沉默而飢渴。他雙手捧著我的臀部,把我抬高,然後把我放在床上。他雙手制住我身體的左右邊,彎腰下來,這時變態狂的嘴臉閃過我眼前,我呆住了。蓋瑞以眼神詢問我,正要站直身體起來,我卻把他拉向床上,把他推倒在我的身邊躺著,自己爬到他身上,揪住他的臉兩旁的床單。我們對峙了一秒,自己的身體感受著他的每一寸肌膚,兩顆心臟隔著皮膚顫動。他用生硬的手伸向我的肋骨,將我微微舉起,雙腿肌肉緊繃起來,彷彿即將把我推離他的身體。   我的臉頰貼著他的臉,湊著他的耳朵低聲說:我只能採取主動。唯有這樣,我才可以   他放鬆肢體,一手托著我的臉,把我的臉轉向他,強迫我正眼和他相接。他說話的語氣斷斷續續卻不失溫存,以拇指輕撫我的頰骨。   確定要做嗎,安妮?如果妳只想到此為止,我沒有意見。   一陣恐懼的寒顫橫掃我全身,但我把臉轉向他的掌心,輕咬他拇指多肉的地方,然後向下靠過去,頭髮像窗簾,讓兩人的臉與世隔絕。我把自己的唇向下壓向他的嘴。   他熱烈回應我的吻,握住我的臀部,搓磨著下體,我立刻恐慌起來,又成了木頭人。他察覺到不對勁,正想說話,卻被我抓起雙手,壓在他的頭後上方。臉羞赧得火紅,我喃喃對著他的嘴說:你不能碰我不准你動。   他有沒有聽懂,我不曉得,不過他的嘴唇鬆懈下來。當我把嘴唇靠近他,他並沒有回吻。我的嘴唇對他又貼又拉,推著,輕咬著,玩弄著他的嘴唇。舌頭溜進他的嘴巴後,我抽伸、吸吮到他呻吟起來。   我脫掉兩人的衣服,只剩內衣褲,然後親吻他的胸膛,輕輕拖著我的長髮來回移動,搔得他的乳頭硬挺,皮膚爆發雞皮疙瘩。我跨在他身上,視線持續和他相接,同時把他的手拉向我的胸部,以他的手愛撫我的乳頭,以他的手向下愛撫我的肋骨,我感覺比較自在一點以後,再把他的手移向我的兩腿之間。我以他的手愛撫自己在變態狂之後,這是包括我自己在內深入禁區的第一隻手。一波歡愉的浪潮湧上來,我還沒做好沖浪的準備,只好把他的手拉回來握住我的乳房。我再吻他,用腳趾勾住他的四角內褲,向下扯退。接著,在接吻的同時,我脫掉自己的內褲,踹開來。   我把他的雙手扣在他的後上方,以額頭互碰,靜靜躺在他身上,微微脫離他的唇,逗留在上空,感覺著他呼吸著熱氣,和我的呼吸混合成一體。他的皮膚灼熱,近似發燒,薄薄一層汗水布滿我倆全身。起初他的呼吸急促,但他緩和下來,不急不躁,為的是我。   我以自己的腳趾為支點,挺起身體,張開大腿,然後向下扭動,把自己套在他身上。他沒有進入我,是我接納了他。   他一口氣哽在喉嚨裡,我動作稍停,心臟悸動著,等著他情不自禁,等著他推我躺在床上、對我重擊、向上頂我,諸如此類的事,但他沒有動作。我好想哭。感謝他具有天賜的自制力。   我在他身上來回挪移之際,他一動也不動。在我連續動作的同時,他的呼吸是我唯有的指標,從他的呼吸我才看得穿他內心的按捺掙扎。這個堅強而充滿自信的男人屈服在我手下,令我動作更加劇烈。越來越快。越來越粗暴。我把怒火發洩在他的肉體上,諒他不敢對我動手。性器官成了我的武器。他高潮時,臀腿照樣一次也不抬,沒有衝刺,只在他全身緊繃時雙手肌肉在我的手中收縮,使我感覺通體舒暢。力貫全身。我繼續騎著他,直到他大概覺得痛了才停止。但他依舊不伸手碰我一下。最後我停下來,把臉轉向一旁,放開他的手。到了這個時候,他才舉起一手捧住我的後腦勺,擁我入懷,輕輕搖著我。接著,我哭了。   事後,我們並肩躺著,凝視天花板喘息。兩人都不說話。和變態狂比較起來,這次的體驗有天大的反差,原本全然無助的我,現在變成發號施令的人,我竟然能夠把變態狂的那段往事隔絕在房間外,排除在床外、體外。慾霧漸漸消散,我的思想也逐漸清明。我思考著人生目前的處境,以及剛才發生的事。蓋瑞張口想說話,但我搶先一步。   我恢復自由以來,這是我第一次做我們剛才做的事。我想聲明的是,我很高興對象是你,不過你別擔心,我沒有任何期望,只希望這事不要影響到我們之間的正事。   他呼吸的韻律改變,暫停了一下,然後恢復呼吸。他轉頭看我,張開嘴巴,卻又被我搶先一步。   你可別誤會了,我不遺憾做剛才的事,我當然更希望你也不後悔,只不過我不想為這事和你分析半天,好嗎?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下一個階段的偵辦行動是什麼?   他的視線彷彿想在我臉上燒出兩個孔,但我繼續凝視天花板。他沉著聲音說:明天我會拿畫像和傳真過來的大頭照給旅館的工作人員看,之後我會去鄰鎮金索爾。金索爾就在鷹谷鎮的隔壁,我竟然忘了。金索爾並不大,可能只有一兩間汽車旅館居民大部分在監獄上班。   我笑著說:你本來可以順便跟我舅舅打一聲招呼,可惜他剛出獄。   蓋瑞以一隻手肘支撐起上身,低頭看我。什麼舅舅?   我以為他知道,不過我媽和舅舅的姓不同,所以他可能不知道我有這門親戚。   是我媽的繼兄啦,名叫杜威特,沒聽過?他搶過幾間銀行。前不久還上報,因為你們想找他瞭解另一件搶案。不過,我們家跟他斷絕了關係,所以恕我幫不上忙。   蓋瑞躺回去,盯著天花板。我想問他在想什麼事,但我學乖了,逼問他也問不出答案。   偵辦我的案子,我幫得上忙嗎?我說。   暫時儘量別和任何人接觸。我有必要進一步旁敲側擊,不過明天應該會有更多資訊進來,到時候再向妳報告之後的偵辦方向。如果妳發現什麼或記得什麼,只要對案情有幫助,馬上打電話給我。沒事純談心也行。   他的語氣越來越飄忽,我知道他快睡著了,於是我說:我該走了。家裡有狗。   希望妳能留下來。   謝了,不過我不能讓她枯等一整晚。事實是,床單被我們弄得亂縐縐,我一定睡不好,隔天早上絕對很難解釋我怎麼會睡進衣櫃。   夜這麼深,我不放心讓妳單獨開車回去。   我單獨開車過來,不是好好的嗎?   在昏暗的房間裡,他挑眉看著我,我只好把臉埋進他肩頸之間的暖窩。我說:我去洗個澡,好嗎?   匆匆淋浴期間,我儘量不去想剛才做的事,洗完澡踮腳尖離開熟睡床上的他。開車回家的路上很冷清,我陷入自己的小世界中。假如艾瑪在車上,我會開車兜風到天亮。   我的思緒飄回剛才和蓋瑞對話的那一幕,恨自己大嘴巴,怎麼把克莉絲汀娜和路克的八卦說出來。警察最喜歡雞蛋裡挑骨頭,最愛找潛在動機。我自己不是沒有同樣的毛病。不過我最清楚的是,他們兩個不會想害我。儘管如此,我覺得這案子存在某個我看走眼的關鍵。我的思緒過濾著我所知的一切,卻無法掌握整面拼圖當中獨缺的是哪一塊。   漫漫長夜,我睡進了衣櫃,儘管空間狹小,我照樣翻身再翻身,大清早就起床。我昏昏沉沉,去後院坐在陽臺上,身邊是無線分機,等著蓋瑞來電通知他剛得到的訊息。   我和路克約好,他今天會帶一些收據過來,順便借我幾本書。我忘了這事,所以聽見一輛卡車開過來時大吃一驚。我向外一看,發現是路克,雙腿頓時不聽使喚。我強打起精神,開門讓他進來。他想抱我,但我幾乎沒有回抱的意思。   沒事吧?他問。   對不起,我只是好累昨晚沒睡好。我希望這話說得輕鬆隨意,聽起來卻顯得做作。我迴避他的視線。   妳認出來的那張相片,有下文嗎?   我喃喃說蓋瑞正在調查,接著我掉了一本他借我的書,彎腰去撿,兩人差點撞到頭。我向後跳開時,他滿臉疑惑看著我,我趕緊問他想不想喝茶。我祈禱著他趕快喝完,自己則是大口大口地灌。   我從沒有覺得如此虛偽,一面聊著兩人的狗和他的事業,一面等著電話鈴響,同時擔心蓋瑞來電時如果路克還不走,我該怎麼應付。   我們的對話是走走停停,他幾乎沒碰茶水一口就說他該走了。臨走前,他在門口擁抱我,我強迫自己回抱,懷疑他能不能感受到我皮膚散發出的罪惡感。   安妮,妳確定沒事嗎?   我想誠實供出所有內情,卻說不出一句話。我只是累歪了。   好吧,那妳多休息一下,好嗎?要聽醫生的囑咐。他微笑。   我強擠出笑容回應。遵命。   他走後,我知道蓋瑞和我之間的事讓我永遠無法對他啟齒。我也知道,我現在絕對無法跟他復合。路克屬於被綁架的那個女人,不是回家的這一個。   一個小時之後,我被懸疑的氣氛干擾得受不了,只好打電話找蓋瑞問個清楚,但他關機不接聽。同一天的下午四五點,他終於回電了。我卻但願沒有接到這通電話。   變態狂的本名是賽門.盧梭,死的那年四十二歲。他的家鄉在安大略省的小鎮,二十出頭時搬到溫哥華市,最後輾轉渡海前來溫哥華島上定居。三十九歲那年,他打傷了一個人,嚴重到了對方住院幾星期才康復,我指認的那張大頭照就是他被收押時的相片。他自稱受害者因為在外偷腥,妻子氣不過,所以花錢請他當打手。被起訴之後,他和檢察官談了條件,所以只在牢房蹲了一年,案子就被推翻,因為皇家騎警處理證物時有失職的舉動。從金索爾監獄出來之後,他遷回大溫哥華地區,從此在警方的雷達上消失,直到我指認出他為止。   警方掌握了真名,根據他的背景回溯他從前的住處,看他是否涉及當地的懸案。警方發現,他的母親確實死於癌症,父親確實失蹤,目前為止仍然找不到車子和屍體。   警方既然比對不出他可能涉及的懸案,方向一轉,開始參考結案的案子,找到一個年輕女子的命案。女子名叫羅倫,遭到拳打腳踢,也被歹徒強暴,死後被棄屍在自家後面的巷弄裡。警方在一位遊民身上搜出她的沾血毛衣和包包,因此起訴他。一年後他死在監獄裡。   賽門.盧梭的住處距離羅倫家只隔幾條街,命案之後仍和她的家人維持密切的關係,每年耶誕節甚至去拜訪她母親,直到她五年前過世才停止。她的母親每年耶誕開門歡迎殺女兇手,幸虧死得早,否則發現事實真相大概也會被氣死。   盧梭二十幾歲時雖然在溫哥華設籍,卻去北部的伐木營地當過廚師。果然,當地死了一個直升機女駕駛,不過警方並沒有朝他殺的方向偵辦。她的男友回到營地,覺得她怎麼拖了這麼久還不回來,所以去找她。他沒找到人,大夥兒組成搜救隊再去找,一個月後才在山溝底尋獲她的屍體。她的衣著完整,頸骨有骨折的現象,由於她失蹤的時間是黃昏,警方研判她是在回營地的路上迷路,不幸墜崖喪命。   出獄後,盧梭的行蹤成謎,蓋瑞說警方可能永遠查不出他是否涉及其他刑案。   我坐在沙發上聽蓋瑞講電話,一手撥弄著披巾脫線的地方,幾乎拆掉了整張布。   我說:你回克雷頓瀑布鎮了嗎?   還在鷹谷。   你不是說你今天要去金索爾?   對,不過這間旅館的一個工作人員今天晚上才上班,我想訪談一下。   訪談什麼?你不是只拿著相片去找人指認嗎?有人認出他的長相嗎?   我只想面面俱到,忙完了,我明天早上回克雷頓瀑布鎮。明白嗎?   才怪,腦筋被你攪成爛泥。   對不起,安妮,在澄清事實之前,我只能告訴妳這些了。如果我們假設錯誤,會帶來很多沒有必要的麻煩   什麼意思?你是說,你知道變態狂的幕後指使人是誰嗎?如果是我認識的人,你至少可以告訴我吧?不行嗎?   安妮事關重大啊。   我當然明白事關重大這事關係到我的小命啊,你忘了嗎?聽我的口氣凶起來,艾瑪夾著尾巴離開客廳。   別生氣,我暫時只能說,妳指認出盧梭之後,我們取得他的前科。根據他的前科,我們再一次清查他的人際關係這是調查任何案子的標準程序。   調出他的背景之前,蓋瑞去鷹谷的汽車旅館約談了幾位清潔女工,其中一人看了畫像覺得眼熟,蓋瑞出示大頭照之後,她卻又不認得。但是,以畫像裡的那人來說,她倒是記得看過有個戴大墨鏡的女人早上進他房間,大約只待十五分鐘就走。清潔女工沒有看清她開什麼車,不過停車場在樓下,當時另外一個清潔工正好在樓下打掃,她可能有看見車子。蓋瑞等著訪談的人就是她。   我覺得天旋地轉。變態狂見的是哪個女人?   我說:對不起,我只是想太多東西了,一下子沒辦法全接受。   我能理解,不過妳千萬不要   對不起,我媽打來了,讓我先去打發她,不然她會   不能接!   好,好。手機鈴聲終於靜止了,我說:她會連環叩。   我們昨晚談的事,妳有跟她提起嗎?他的口氣嚴厲。   我今天只和路克講過話,不過我絕沒有   安妮,這事不能跟任何人討論。他的語調觸動我心中的警鈴。   蓋瑞,她是我媽耶。你再不跟我解釋清楚,我馬上打給她,把辦案進度全說給她聽。   天啊!他沉默了半晌,接著我聽見他深呼吸。妳聽了,一定難以接受。   快說吧。   妳昨晚來旅館,提到妳有個舅舅在金索爾監獄待過,所以我去調查他和賽門.盧梭服刑的時間有沒有重疊。有。同樣經過證實的是,妳舅舅在牢房的牆壁貼著外甥女的相片。所以,我聽過清潔工的描述之後,向法院申請一分調閱令,然後傳真去銀行調閱妳母親的帳戶資料,看有沒有異常轉帳的現象。   我不查她的帳戶做什麼?   我還是需要訪談另一位清潔工才能證實,不過,安妮他的口吻變得溫柔。看情形,妳的母親可能涉案。   完了。      我只知道這麼多了。蓋瑞對我投下這顆震撼彈後,馬上說他要接另一通電話。他叫我發誓不和任何人談這事,還說他過一陣子會再聯絡。所以我才打電話找妳,醫生,所以我才把手機握得這麼緊,好像沒有手機活不下去似的。我不得不離開我家,不得不找人傾訴。在家裡走來走去,為了警察接下來會編什麼天花亂墜的理論而窮著急,我再也受不了了。單憑汽車旅館的什麼鬼清潔工看見神祕女子,警察就能一口咬定是我媽?辦案辦得狗急跳牆了嗎?   我懷疑蓋瑞會不會打去我家留言,不清楚他記不記得我的手機號碼。或者,更糟的是,如果我在開車過來的路上,他正好打來,車子卻經過收訊死角,那我不是正好沒接到?這條公路的死角好多。我不趕快走不行,一定要再打給他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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