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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室友 妮基.法蘭齊 3139 2023-02-05
  打從那一刻起,什麼都變了。我突然被拒於門外,只能往裡張望,卻啥也看不見。我問卡姆斯基出了什麼事、有什麼發現,他都只是搖搖頭。他現在是個不講人情的官員,跟我保持距離。他說全案偵查中,不便對外透露詳情。我說我不明白,是警方要逮捕某人嗎?我們依然站在後院,站在我壽數將盡的菜園旁邊。卡姆斯基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口。   我想可能有人快要被起訴了。他說。   誰?我說,誰要被起訴?   等著瞧吧,他說著說著便點點頭,跟我來。      事情發生得太快,我們這群住戶只能無奈無助地被捲入其中。甚至我跟探長在花園講話的瞬間,事情都不斷有變化。這房子也不再是我們家了。整個屋子像是生化災難的現場,到處都有穿白外套、包著尼龍鞋套的人走來走去。而一樓的房間也都拉起封鎖膠帶了。

  警方要請各位到局裡走一趟。卡姆斯基說。   我可以回房間拿個東西嗎?我問道。   很抱歉,卡姆斯基說,不可以。現在這裡是犯罪現場了。   犯罪現場?什麼意思?我說,什麼罪?   達利歐跟著陪他上樓的兩名警官走下樓梯。   艾絲翠,他說,他們要把我們抓去警局了。   閉嘴,卡姆斯基說,不許交談。   於是,當達利歐被警官押著經過我身邊、走到街上時,他對我無助地、幾近滑稽地比了個手勢。兩個男人扛著裝著金屬架的弧光燈進來。在此同時,我焦急地思考。我的口袋塞滿了鈔票。這樣我算不算是嫌疑犯呢?到了派出所,會不會被搜身?我需不需要交出口袋裡的所有東西?應該不用,除非我是那個將要被起訴的人。如果是那樣的話,場面就難看了。倘若這筆錢有可能被搜到,為求審慎起見,我還是事先告知警方為妙。可是我想不到任何說法,讓我身上窩藏鉅款這件事聽起來不那麼怪異。卡姆斯基總探長,我想我應該跟你說我口袋裡裝了兩萬英鎊的現鈔。這筆錢跟案子完全無關,我只是覺得你可能會想知道。

  正說的時候,有人碰了我胳臂一下,嚇了我一跳。是卡姆斯基,他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們現在就要出發了。   可以讓我騎單車嗎?我問道,它是坎貝爾的也是我吃飯的傢伙。   他聳聳肩。那好吧。會有一輛警車跟在妳後頭。   警方帶我們出門時,我看見街上被警車、色彩鮮豔的轎車和箱形車,以及更多沒作記號的箱形車塞得水洩不通。好幾條封鎖膠帶圍住我們家門前的一大段路。封鎖線後方的人群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他們是不是認為我被捕了?他們認為我是嫌疑犯嗎?我突然想起這時應當擺出一個合適的表情。我絕對不能笑。否則看起來就太冷血了。我也絕對不能遮臉、目露凶光,或者畏首畏尾。我看起來必須實事求是,從頭到腳都要像個協助警方辦案的人。只不過人人都知道協助警方辦案,講難聽一點就是還沒被起訴的頭號嫌疑犯。總之,我得很有自覺地故作自然,就像那些真的是協助辦案的人。我也確實如此,不是嗎?

  我步出家門時,群聚裡有人呼喊我的名字。我不假思索地四處張望。他們並非我的鄰居或友人。畢竟這裡是倫敦,你未必認得左鄰右舍。他們是已經認識我的記者跟攝影師。他們看見警官跟在我身邊,不知心裡會作何感想?無論事實為何,人們記得的只有伴隨照片的新聞標題。   我又回到派出所,回到偵訊室,重見塑膠椅、亞麻油地氈和有疙瘩的壁紙,就像反覆作同一場夢,回到同一個地方、訴說同一件事、回答同樣的問題,填補同一個缺口。只不過這一次我知道麥克、達維、小梅、琵琶、歐文、邁爾斯跟達利歐分別在不同的偵訊室,或坐在長椅上等著接受詢問。我被留在房間獨處了好幾分鐘,但幾乎可以感覺到他們就在附近。我覺得現在不光是各奔東西那麼簡單,而是有顆大鐵球砸向屋子,把整面牆打個粉碎。我想到半毀的樓房,裡面的壁紙遭到風吹雨淋,所有的內部結構,電線啦、樑桁啦、托樑啦,宛若傷口,可見筋骨、肌腱外露。

  供述的過程冗長乏味,但我漸漸發覺比起之前幾次的偵訊,這回少了些敵意。錄口供的是一位年紀與我相當的資淺警探,他對案情的了解太少,我還得為他的幾個問題提詞。顯然這個角色我扮演得駕輕就熟了。我感到麻木,但他顯然因為可以參與此案而興奮莫名。等到我真的無話可說,他又把我獨自留在房裡。幾分鐘過後,偵訊室的房門開了,卡姆斯基進來。他往我對面一坐,我看見他重現炯炯有神的目光。妳還好嗎?他問我。   只是很累罷了。我說。   妳現在可以離開了,他說,只不過恐怕不能回家。妳有其他地方可去嗎?   有我朋友索爾家,你忘了嗎?可是   妳必須把自己的行蹤告知警方。他說。   你說完了嗎?   還沒,他說,接著臉上浮現一抹微笑,我們找到了證據血跡、毛髮、從女性死者身上取得的戰利品。或許我不該向妳透露,但是警方準備召開一場記者會,宣布將要以謀殺瑪格麗特.法雷爾、英格麗.德.索托以及莉亞.彼德森的罪名,起訴邁爾斯.羅蘭.桑頓。

  當下我幾乎同時想到兩件事。我心裡想的是:不會吧,哦,不,拜託,不要。另一方面又想到:他居然沒跟我說他的中間名叫作羅蘭。直到卡姆斯基把衛生紙塞進我手裡,我才發現自己在落淚。因為,不管怎樣,邁爾斯都是我的朋友。   跟我說吧,最後我說,把來龍去脈全告訴我。      誠如卡姆斯基不斷強調的:鐵證如山。雖然無法理解他的動機,也難以找到理由,但事實是他們有證據把邁爾斯跟瑪格麗特.法雷爾、英格麗.德.索托以及莉亞.彼德森的死綁在一塊兒。   不會吧,我說,怎麼可能?她們三個?   她們三個。   證據是什麼?   其一是凶器。其二是身體採樣,他語帶詭異的優雅說,如果妳要更確切的說明,那是瑪格麗特.法雷爾的身體組織跟毛髮。妳還不明白嗎?這樣就天衣無縫了。他臉上確實堆滿笑容。瑪格麗特.法雷爾屍體的問題就解決啦。她的屍體藏在桑頓先生的房間。那裡也有可能是命案現場。可以確定的是,她的屍體被藏在那兒,後來被丟棄在人們發現的陳屍地點。更重要的是,他的房裡還藏有其他物品。我們認為那些是他的戰利品。

  戰利品?像是什麼?   妳很快就會知道了。   我不懂。這是為什麼呢?我的意思是,謀殺莉亞我可以理解。不是真的理解,而是可以想像。他認識她。是她的男友。但是其他人呢?佩姬,我的老天爺啊,他根本不認識她。她只是住在同一條路、無害的一個女人罷了。   聽到這裡,卡姆斯基給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不過他還是把她殺了。而且是在他自己的房間裡下手。   那英格麗.德.索托又怎麼說呢?他們之間根本沒有關聯。   桑頓先生的所有物裡,有一張德.索托女士寄發的邀請函。   什麼?我呆望著卡姆斯基好一會兒。然後想起安德魯.德.索托在飯店裡悲慘、皺巴巴的面孔。她丈夫認為她有婚外情,我慢吞吞地說,你是說,她的外遇對象是邁爾斯?

  這點我們尚未查明,他說,我們才剛著手調查。   我想說邁爾斯才不會跟英格麗.德.索托那種女人搞七捻三,但我又知道什麼呢?世界已不再用從前的方式運行了。   我有點想吐。我說。   我可以想像。   其實我不認為你有辦法想像。   艾絲翠,我只能說,妳或許永遠都無法明白。但有時候問題是沒有答案的。   對。我說。   妳該回家了。   你真健忘。我已經沒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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