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言情小說 1Q84 Book 2 七月/九月

第21章 第21章 青豆 怎麼辦才好呢?

那一夜,青豆為了看月亮,穿著灰色針織運動衫和拖鞋走到陽臺。手上拿著一杯可可。很久沒想到要喝可可了。在櫥子裡發現有Van Houten的可可粉罐頭,看著之間突然想喝可可起來。沒有一片雲的晴朗西南方天空,清晰地浮著兩個月亮。大的月亮和小的月一兄。她沒有嘆氣,代替的是喉嚨深處發出小聲的吟聲。自從空氣蛹生出Daughter,月亮就變成兩個。而1984年就變成1Q84年。舊的世界消失,已經無法回去那裡了。 她在陽台上擺著的庭園椅上坐下,小口小口地喝著熱可可,瞇細眼睛一面看著兩個月亮,一面努力回憶舊世界。不過現在的她想得起來的,只有留在公寓房間的橡膠樹盆栽而已。那現在不知道在哪裡?Tamaru有沒有像在電話上答應過的那樣,幫她照顧那盆盆栽呢?沒問題。不用擔心,青豆說給自己聽。Tamaru是會遵守約定的男人。如果必要,他可能也會毫不猶豫地殺死妳。不過就算是那樣,他應該也會繼續照顧妳留下的橡膠樹。

可是為什麼那樣在乎那裸橡膠樹呢? 留下盆栽離開房子以前,青豆根本沒怎麼想過,橡膠樹的事。那真的是一棵不起眼的橡膠樹。色澤不好,看起來就沒精神。定價一千八百圓,但拿到收銀台時,對方二話不說就自動降價成一千五百圓。如果有討價還價的話可能可以更便宜。一定是賣很久都賣不出去的。抱著那盆盆栽回到家的時候,她一直很後悔自己一時衝動買了那樣的東西。那是看起來很不起眼的橡膠樹,體積大、笨重,又不容易拿,但不管怎麼說總是一個有生命的東西。 有生以來第一次,她想擁有什麼有生命的東西。無論是寵物也好盆栽也好,她都既沒有買過,沒有人送過,也沒有撿到過。這棵橡膠樹對她來說,是和有生命的東西一起生活的第一次體驗。

在老婦人家的客廳,看到她為小翼在夜市買的紅色小金魚,青豆自己也想要那樣的金魚。非常強烈地這樣想。眼睛都無法離開那金魚的地步。為什麼會忽然這樣想呢?也許很羨慕小翼吧。從來沒有人在夜市買過什麼給青豆,一次都沒有。連帶她去夜市都沒有過。父母是證人會的忠實信徒,對教人聖經無比熱心,卻藐視、避諱世俗所有的節慶。 因此青豆決定到自由之丘車站附近的折扣店去,自己買金魚。如果沒有誰會為她買金魚和金魚缸的話,就只能自己出門去買了。那也不錯啊,她想。我已經是三十歲的大人了,一個人住在自己的房間。銀行保險箱裡的鈔票像磚塊般堆積著。買金魚只是小事一樁,不必顧忌誰。 可是到了寵物賣場,看見水槽裡一面擺動著蕾絲般的鰭一面游泳的真金魚就在眼前時,青豆卻無法買下手了。金魚看起來雖然像是小小的,缺乏自我和省察的不思考的魚,但怎麼說總是一條完整的生命。付錢把在那裡的生命,買來做為自己個人的東西,她覺得好像不太恰當。那讓她想起自己幼小時候的模樣。被關在狹小的玻璃缸裡,哪裡也去不成的無力存在。金魚自己看來並不介意這種事。實際上可能也不介意。可能也沒有特別想去哪裡。但對青豆來說,卻非常在意。

在老婦人家的客廳看到的時候,完全沒有感覺到那種事情。魚也非常優雅,非常快樂地在玻璃缸裡游著。夏天的光在水中搖曳。和金魚一起生活,感覺似乎很美好。那應該會為她的生活多少帶來滋潤。但在站前折扣店的寵物賣場,金魚的姿態卻只讓青豆感覺呼吸困難。青豆看了一下水槽中的小魚群之後,咬緊嘴唇。不行。我實在沒辦法養金魚。 那時候,眼睛看到放在店裡角落的橡膠樹。那被推到最不醒目的角落,像被遺棄的孤兒般身體縮在那裡。至少在青豆眼裡顯得像那樣。沒有光澤,形狀也很不平衡。但她沒有多加考慮,就買下來了。不是因為喜歡而買。只是不買受不了而買。事實上,帶回家放在房間裡之後,除了偶爾澆水的時候之外,幾乎沒有看過幾眼。 然而一旦把那留下來之後,想到再也看不到時,青豆不知道為什麼卻對那棵橡膠樹擔心得不得了。就像心煩氣躁,想叫出來時常常會做的那樣,她的臉大大地皺起來。整個臉上的肌肉都拉扯到接近極限的地步。然後她的臉變成像別人的臉那樣。她把臉皺到不能再皺的地步,往各種角度扭曲過之後,才終於恢復原來的臉。

為什麼這麼在乎那棵橡膠樹呢? 無論如何,Tamaru一定會幫我珍惜地對待那裸橡膠樹。比我自己更細心,更負責地照顧。他習慣照顧有生命的東西,習慣愛惜牠們。跟我不一樣。他把狗當自己的分身般對待。老婦人家的植物,他只要有空也會巡視庭園檢查細微的地方。在孤兒院裡的時候,挺身保護能力不好而比自己小的少年。青豆想,我就沒辦法做到這種事情。我沒有那個餘裕去承擔別人的生命。光是忍受自己一個人的生命的重量,忍受自己的孤獨,就已經快受不了了。 孤獨這字眼,讓青豆想起Ayumi的事。 Ayumi被陌生男人,在賓館床上用手銬銬住,以暴力侵犯,用浴袍腰帶勒死。以青豆所知,犯人還沒有被逮捕。者u旦有家人,也有同事。但她還是孤獨的。孤獨到不得不以這樣殘酷的死法死去。而我卻無法回應她的要求。她曾經向我求過什麼。不會錯。但我有我不得不保護的祕密,和孤獨。無論如何無法和Ayumi分享的那種祕密,和孤獨。她為什麼那麼湊巧非向我來尋求心的交流不可呢?這個世界應該要多少人都有啊。

閉上眼睛,腦子裡浮現空蕩蕩的公寓房間裡,留下來的橡膠樹盆栽的模樣。 為什麼這麼在乎那裸橡膠樹呢? 然後青豆哭了一陣子。到底怎麼了,青豆一面搖頭一面想,最近我哭太多了。她根本不想哭的。一面想那不像樣的橡膠樹,我為什麼非流淚不可呢?卻無法抑止眼淚的湧出。她抖著肩膀哭。我已經什麼也沒留下了。連一裸難看的橡膠樹都沒留下。有一點價值的東西都一一消失了。一切都從我身邊離去了。除了天吾的記憶的溫度之外。 不能再哭了,她告訴自己。我是這樣在天吾之中啊。就像《聯合縮小軍》中的科學家那樣對了那部電影的片名是《聯合縮小軍》(Fantastic Voyage)。因為想起片名的關係,青豆總算心情好轉一點了。她不再哭泣。眼淚流得再多,都無法解決事情。必須重新恢復成又酷又堅強的青豆小姐才行。

是誰這樣要求的? 是我這樣要求的。 於是她環視周圍。天上還浮著兩個月亮。 那是記號喔。不妨注意看天空。一個Little People說。是那個小聲的Little People。 啊哈湊熱鬧的忙鼓譟。 這時候青豆忽然發現。現在這樣仰望月亮的人,並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看得見馬路對面的那個兒童公園裡有一個年輕男人的身影。他坐在溜滑梯頂端,注視著和她相同的方向。那個男人和我一樣目睹兩個月亮。青豆憑直覺知道這個。沒錯。他和我正在看著同樣的東西。他也看得見那個啊。這個世界有兩個月亮。但並不是活在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看得見兩個月亮,領導這樣說。 但那個高大的年輕男人毫無疑問,正在看著浮在天空的一對月亮。不管賭什麼都行,我知道這點。他坐在那裡,看著黃色的大月亮,和長了青苔般綠色歪斜的小月亮。而且他看起來好像在尋思著,兩個月亮並排存在那裡的意思。那個男人難道也是,不經意地漂流到這個1Q84年新世界來的人之一嗎?而且或許對這個世界的意義還無法掌握而正在困惑中。一定是這樣沒錯。所以才不得不登上夜晚公園的溜滑梯上,一個人獨自注視著月亮,在腦子裡排列出所有的可能性,和所有的假設,仔細地檢討。

不,或許不是這樣。那個男人,或許是為了搜尋我而來到這裡的先驅的追蹤者之一也不一定。 一想到這裡,心臟的跳動立刻加快,嘰的耳鳴就開始了。青豆右手下意識地,尋找插在腰帶上的自動手槍。她的手使勁握緊那堅硬的槍把。 但怎麼看,那個男人的樣子中都感覺不到那種迫切的氛圍。也看不出暴力的氣息。他只是一個人坐在溜滑梯頂端,頭倚靠著扶手,筆直仰望著浮在天空的兩個月亮,耽溺於長久的省察中而已。青豆在三樓陽台,他在那下面。青豆坐在庭園椅上,從不透明的塑膠遮板和金屬扶手的縫隙間,俯瞰那個男人。即使對方仰望這邊,從對面應該也看不見青豆的身影。何況那個男人只著迷地仰望著天空,腦子裡似乎絲毫沒有閃過一點,自己可能正被什麼地方的誰注視著的想法。

她放下心,靜靜地吐出胸中慾著的一口氣。手指的力道也放鬆了,手從槍把鬆開,以同樣的姿勢繼續觀察那個男人。從青豆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的側臉。公園的水銀燈從高處把他的身體姿態明亮地照出來。是個高個子的男人。肩膀幅度也寬。看來很硬的頭髮剪短,穿著長袖T恤。袖子折到手肘。雖然稱不上英俊,但容貌感覺良好而實在。頭的形狀也不錯。就算上一點年紀髮量稍微薄一點一定也還很帥。 然後青豆突然明白了。 那就是天吾。 不可能有這種事情,青豆想。她短短地、斷然地搖幾次頭。一定是完全搞錯了。再怎麼樣都不可發生這麼稱心如意的事情。她無法正常呼吸。身體系統開始混亂。內心和行為無法聯繫起來。她想非再一次仔細瞧瞧那個男人不可。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眼睛無法對焦。由於某種作用,左右的視力似乎突然有了很大的差異。她下意識地把臉大大地扭曲起來。

怎麼辦才好? 她從庭園椅站起來,無意義地環視周圍。然後忽然想到客廳的邊櫃裡放著Nikon的小型望遠鏡,於是進去拿。手拿著望遠鏡急忙回到陽台,看溜滑梯上。年輕男人還在那裡。保持和剛才一樣的姿勢。側面朝向這邊,仰望著天空。她以頗抖的手指對著望遠鏡的焦點,側面近在眼前。呼吸停止,集中精神。沒錯。他就是天吾。就算經過二十年的歲月,青豆還是知道那個人除了天吾之外沒有別人。 青豆最驚訝的是,天吾看起來和十歲的時候幾乎沒有改變。好像十歲的少年,就那樣原樣變成三十歲了似的。不是說還有孩子氣。當然身體遠遠長大了,脖子變粗了,容貌也變成熟了。表情顯出深度。放在膝蓋上的手也變得大而有力了。和二十年前在小學的教室裡,她所握的手相當不同。不過雖然如此,那軀體所散發出來的氣氛,卻還保持天吾十歲時的樣子。結實穩重而有厚度的身體,帶給她自然的溫暖和深深的安心感。她好想把臉頰靠在他的胸膛。非常強烈地想。青豆很高興地想起這件事。而且他坐在兒童公園的溜滑梯上仰望著天空,正在認真地注視著和她所注視的同樣的東西兩個月亮。對,我們看得見同樣的東西。

怎麼辦才好? 怎麼辦才好?青豆不知道。她把望遠鏡放在膝蓋上,雙手使勁握緊。到了指甲都深深陷入留下明顯痕跡的地步。握緊的拳頭開始細細地顫抖起來。 怎麼辦才好? 她聽著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她的身體在不知不覺間,好像從正中央分裂成兩半似的。一半的自己正要接受天吾就在眼前的事實。而另一半,則拒絕接受這個事實,正要把那推開到某個看不見的地方去,認定沒有這回事。朝正與反的兩股拉扯力量,在她心中激烈交戰。兩邊都各自朝自己的目標激烈地拉扯著她。全身肌肉都撕裂了,關節都散了,骨頭都碎了似的。 青豆想立刻跑到公園去,爬上溜滑梯,和在那裡的天吾說話。但該說什麼才好呢?不知道嘴巴的肌肉該怎麼動。雖然如此她還是可以擠出什麼話來。我的名字叫青豆,二十年前在市川的小學教室裡握過你的手。你還記得我嗎? 這樣說就可以嗎? 應該還有其他好一點的說法。 另外一個她命令她:就這樣一直躲在陽台吧。妳已經什麼事也不能做了。不是嗎?妳昨天晚上,已經跟領導做過交易。妳要以捨棄自己的性命,救天吾。讓他繼續活在這個世界。那是交易的條件啊。契約已經訂下了。妳自己同意把領導送進那邊的世界,並獻上自己的生命。現在再跟天吾見面談過去的往事,又能怎麼樣呢?而且如果他不記得妳,或只記得妳是那個經常唸可怕禱文的不像樣的女孩子,妳又能怎麼樣呢?如果那樣的話,妳又將懷著什麼樣的心情死去呢? 想到這裡,她的身體僵硬,細細地顫抖。她變得無法抑制那顫抖了。就像嚴重感冒時的惡寒那樣。好像要凍進身體的核心那樣。她用雙臂抱緊自己的身體,在那惡寒中就那樣顫抖一陣子。不過在那之間,眼睛依然沒有離開坐在溜滑梯上仰望著天空的天吾。就怕眼睛一離開,他就會消失到什麼地方去。 她想讓天吾的手臂擁抱。想讓他的大手愛撫身體。想讓全身感受到他的溫暖。想讓他撫摸全身的每一個地方。想讓他溫暖自己。希望他能把我身體核心的寒氣驅逐出去。然後進入我的裡面,盡情地攪拌。像用湯匙攪拌可可粉那樣,慢慢地攪拌到底。如果能那樣的話,就算當場立刻死去都沒關係。真的。 不,真的是那樣嗎?青豆想。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可能就不想死了。可能會想永遠永遠和他在一起死的決心就像受到朝日照射的朝露般,立刻蒸發消失掉也不一定或者想把他殺掉也不一定。用海克勒&寇奇手槍先射殺他,然後再射穿自己的腦漿也不一定。到時候會發生什麼,自己會做出什麼,簡直無法預測。 怎麼辦才好? 怎麼辦才好?她無法判斷。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各種想法交替湧現,又錯身離去。無法理出一個頭緒。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她只知道一件事情。她想現在立刻在這裡讓他那粗壯的手臂擁抱。以後的事情,是以後的事情。那就讓不管是神或惡魔自己去決定算了。 青豆下定決心。走進洗手間,用毛巾把臉上留下的淚痕擦掉。對著鏡子快速整理頭髮。這張不得要領亂七八糟的臉,眼睛是紅腫的。穿的衣服也邋遢。褪色的針織運動衫褲,腰帶上插著九毫米的自動手槍,背上形成奇怪的隆起。這不是要去見一個二十年間一直思念的對象該有的模樣。為什麼不換上稍微像樣一點的衣服?但現在什麼都沒辦法。沒時間換衣服了。她沒穿襪子就套上運動鞋,門也沒鎖,就從公寓的太平梯跑下三樓。越過馬路,跑進沒有人跡的公園,來到溜滑梯的地方。但天吾的身影已經不在那裡了。在水銀燈的人工光線照射下溜滑梯上空無一人。比月亮的背面更暗更冷,空蕩蕩的。 那難道是錯覺嗎? 不,不是,不是什麼錯覺。她一面喘著氣一面這樣想。天吾在稍早之前還在那裡。不會錯。她爬上溜滑梯,站在那裡環視周圍一圈。到處都看不到人影。不過他應該還沒有走多遠。短短幾分鐘前他還在這裡。頂多四或五分鐘前才離開。現在用跑的還追得上的距離。 但青豆回頭想。她幾乎極力制止自己。不,不行,沒辦法。而且不知道他往什麼方向走。她不想在夜晚的高圓寺街頭漫無目標地到處奔跑,尋找天吾的行蹤。那不是我該採取的行動。就在青豆坐在陽台的庭園椅上猶豫再猶豫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之間,天吾已經走下溜滑梯,不知走到什麼地方去了。試想起來這就是我被賦予的命運。我太猶豫了,一直猶豫,一時失去判斷力,在那之間天吾就離去了。那就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以結果來說這樣就好了。青豆這樣告訴自己。這應該是最正確的事。至少我遇到天吾了。隔著一條路看到他的身影,讓身體因可能被他的手臂擁抱而震顫。就算只有幾分鐘,我還是能以全身品嚐到那激烈的喜悅和期待。她閉上眼睛,握緊溜滑梯的扶手,咬緊嘴唇。 青豆和天吾採取同樣的姿勢,在溜滑梯頂上坐下來,仰望西南方的天空。那上面浮著大小兩個月亮。然後往公寓三樓的陽台看看。房間的燈亮著。她剛才還從那個房間的陽台,注視著在這裡的天吾。那個陽台上,似乎還殘留著散發著她深深的猶豫。 1Q84年,那是這個世界被賦予的名稱。我從半年前進入這個世界,然後現在,正要出去。在沒有意圖之下來到,在有意圖之下正準備離開。我走掉之後,天吾還會留在這裡。對天吾來說這是什麼樣的世界?我當然不知道。也沒辦法看到最後。不過沒關係。我正準備為他而死。我無法為自己而生。這種可能性我已經事先就被剝奪了。不過代替的是,可以為他而死。這樣就好了。我可以帶著微笑死去了。 沒有說謊。 青豆盡量努力去感覺,溜滑梯頂上天吾所留下的氣息。一點點也好。但那裡已經沒有留下任何溫度了。帶有秋季預感的晚風,穿過樺樹的枝葉之間,正把在那裡的所有痕跡都吹散消除。雖然如此青豆還是一直坐在那裡,仰望著兩個並排的月亮。身上浴著那缺乏感情的奇妙月光。各種各類的聲音混合成的都會噪音,化為通奏低音包圍著她。她想到首都高速公路的太平梯上張著網的小小蜘蛛。那蜘蛛現在還活著繼續張著網嗎? 她微笑了。 我已經準備好了,她這樣想。 不過在那之前,還有一個地方不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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