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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6章 青豆 非常浪漫

星期二中午過後電話鈴響了。青豆坐在瑜伽墊上雙腳大大張開,正在做著腸腰筋的拉筋動作。比看起來更費力的運動。身上穿的襯衫薄薄滲出汗水。青豆中止運動,邊用毛巾擦著臉邊拿起電話筒。 福助頭已經不在那棟公寓了。Tamaru像平常那樣省略開場白直接這樣切入。連喂喂都沒說。 已經不在? 不在了。被說服了。 被說服了。青豆重複說。福助頭被Tamaru,以某種形式強制排除的意思嗎? 還有住在那棟公寓姓川奈的人物,就是妳要找的川奈天吾。 在青豆周圍的世界忽而膨脹忽而縮小。就像她的心臟本身一樣。 妳有在聽嗎?Tamaru問。 我在聽。 只是川奈天吾,現在不在那棟公寓裡。他出去幾天。 他沒事吧?

現在不在東京,不過沒事應該不會錯。福助頭租了川奈天吾住的公寓一樓房間,等著妳為了見他而去到那裡。架著隱藏的相機,監視玄關。 他拍到我的相片了嗎? 拍到三張。因為是晚上,帽子又壓得很低,還戴了眼鏡,用圍巾把臉遮起來,所以看不到臉的細部。不過沒錯就是妳。如果妳再去那裡一次的話,一定會發生麻煩。 交給你辦是正確的對嗎? 如果有所謂正確的事的話。 青豆說:不過總之,他已經變成不必擔心的存在了。 那個男人已經不會害妳了。 因為被你說服了? 有過需要調整的局面,最後。Tamaru說。照片也都收回來了。福助頭的目的在等妳現身,川奈天吾只不過是個誘餌而已。所以現在他們並沒有找到加害川奈天吾的理由。他應該沒事。

幸好。青豆說。 川奈天吾在代代木的升學補習班教數學。以教師來說似乎是優秀的,每週只教幾天,看來收入並不多。還單身,在那外觀低調的公寓裡,一個人過著樸素的生活。 閉上眼睛時耳朵裡聽得見心臟的鼓動,看不清世界和自己之間的境界。 除了在補習班當數學老師之外,一方面也在寫自己的小說。長篇小說。《空氣蛹》的幕後代筆只是打工性質,他有自己的文學野心。這是一件好事。適度的野心可以使人成長。 那是怎麼查出來的? 因為他不在,所以我就自己進去屋子裡。門雖然上鎖了,不過那不能算鎖。雖然覺得侵犯人家的隱私不太好,不過還是有必要做個基本調查。以男人的單身生活來說,房間整理得很整齊。瓦斯爐擦得很亮。冰箱裡也整理得很乾淨,後面沒有腐爛掉的高麗菜。也有燙衣服的跡象。以伴侶來說是不錯的對象。我是說如果不是同性戀的話。

其他還知道什麼? 我打電話去補習班,問他預定的上課時間。接電話的小姐說,川奈天吾的父親星期天深夜,在千葉縣的某個醫院過世了。他為了葬禮的事不得不離開東京。所以星期一的課取消不上。她不知道葬禮會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舉行。總之下次的課是星期四,在那之前大概會回到東京。 青豆當然還記得,天吾的父親是NHK的收費員。星期天,天吾和父親一起去繞收費路線。他們在市川市的街上碰過幾次面。想不太起他父親的臉。但記得瘦瘦的個子矮小,穿著收費員的制服。而且跟天吾完全不像。 如果福助頭已經不在的話,我可以去見天吾嗎? 最好不要。Tamaru即刻說。福助頭已經被妥善說服了。但老實說,我不得不聯絡教團請他們代為解決一件事。有一件東西如果可能盡量不想交到相關執法人員手中。如果被發現的話,整棟公寓的人大概都會被調查得滴水不漏。妳的朋友可能也會被連累進去。可是我一個人要收拾那東西也太吃力了。半夜裡如果一個人正在吃力地搬運東西時被相關執法人員擋下來盤問的話,怎麼說也說不清。教團裡有的是人手和機動力,對這方面的作業已經習慣了。就像從大倉飯店搬東西出去時那樣。我想說的妳懂吧?

青豆把Tamaru的用語,在腦子裡翻譯成現實的語言。說服似乎採取了相當粗暴的方式啊? Tamaru小聲低吟。雖然很可憐,不過那個男人知道太多了。 青豆說:教團的人知道福助頭在那棟公寓裡做什麼嗎? 福助頭雖然是在為教團做事,不過到目前為止都採取單獨行動。還沒向上面報告自己現在正在做什麼。這對我們倒是有利的。 不過現在他們也知道他正在那裡做什麼了。 沒錯。所以妳暫時還是別靠近那邊比較好。因為川奈天吾是《空氣蛹》的執筆者,他的名字和地址,應該已經列在他們的注意名單中了。他們還沒掌握到川奈天吾和妳的個人關係。不過如果追查福助頭在那棟公寓一室的理由,川奈天吾住在那裡這件事不久就會浮上檯面,只是時間的問題。

不過如果順利,等他們弄清楚可能會花掉相當長的時間。福助頭的死可能不會聯想到天吾的存在。 如果順利。Tamaru說。如果那些傢伙沒有我預料的那樣用心注意的話。不過我並不指望所謂如果順利的假定。所以到目前為止才能總算沒出過大錯地存活到現在。 所以我最好不要靠近那棟公寓。 當然。Tamaru說。我們是活在只隔薄薄一張紙的地方。再怎麼小心謹慎都不為過。 福助頭有沒有掌握到我躲在這棟大廈的事? 如果掌握到的話,妳現在早就到了某個我的手無法搆到的地方了。 不過他已經靠近到我的腳邊了。 沒錯。但是我想,可能有某種偶然把那傢伙引導到那邊。應該沒有別的原因。 所以他才會毫無防備地把自己的身影暴露在溜滑梯台上。

是啊。那傢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那裡會被妳看到。也沒料到,最後卻因此丟了性命。Tamaru說。 我不是說過嗎?人的生和死,全都只隔一張薄紙啊。 數秒的沉默降臨。人的死無論是誰的死所帶來的沉重沉默。 福助頭雖然不見了,教團還在繼續追蹤我嗎? 這一點,我也還搞不太清楚。Tamaru說。那些傢伙最初是想逮捕妳,逼問殺害領導的背後是什麼樣的組織在撐腰。料想光妳一個人無法籌備得那麼周密。誰都看得出背後有某種靠山。妳如果被捕,一定會被嚴厲拷問。 所以我才需要手槍。青豆說。 福助頭當然也明白會這樣。Tamaru繼續說。他以為教團追捕妳是為了要拷問和處罰。不過事情好像中途有了很大的轉變。福助頭從舞台消失之後,我跟那些傢伙的其中一個在電話上通過話。對方說已經不打算傷害妳了。還說要我傳話給妳。當然可能是陷阱。不過在我耳裡聽來那好像是真話。那個男人對我說明,領導的死在某種意義上是他本人主動尋求的。換句話說那是像自殺的事,因此現在已經沒有必要為那件事處罰妳了。

是這樣沒錯。青豆以乾乾的聲音說。領導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來殺他的。而且也求我殺他。那一夜,在大倉飯店的套房裡。 警衛沒有識破妳的真面目。但領導知道。 對,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他事前已經知道一切了。青豆說。他是在那裡等著我的。 Tamaru稍微停一下,然後說:在那裡發生了什麼? 我們做了交易。 我沒聽過這件事。Tamaru以僵硬的聲音說。 沒有機會說。 是什麼樣的交易,現在請妳說明。 我幫他做了一小時左右的肌肉伸展,在那之間他說了。他知道天吾的事。不知道為什麼也知道我跟天吾的關係。而且他說希望我殺他。希望我能盡早把他從肉體持續不斷的強烈痛苦中解救出來。如果我能帶給他死亡,他就可以替我救天吾的命。所以我下決心奪走他的生命。就算我不動手,他也正確實地走向死亡,何況想到那個男人到目前為止的所做所為,真想把他繼續留在痛苦中。

而且妳也沒向夫人報告,有關這件交易的事。 我為了殺害領導而去到那裡,完成了那個使命。青豆說。而且天吾的事,說起來算是我個人的問題。 好吧。Tamaru好像半放棄了似地說。妳確實把使命完全達成了。這點必須承認。而且川奈天吾的問題也是屬於妳個人範圍的事。只是在那前後妳為什麼懷孕了。這就不是可以簡單忽視的問題了。 不是前後。而是在激烈打雷、都心降下豪雨的那一夜,我受孕了。正好就是我處理了領導的那一夜。就像我以前也說過的那樣,完全沒有性交。 Tamaru嘆一口氣。從問題的性質來看,我要不就完全相信妳的說法,要不就完全不信,這二者之一。我向來認為妳是個足以信賴的人,現在也想相信妳的說法。但是關於這件事,無論如何都看不見事情的脈絡。因為我是一個只能以演繹法思考事情的人。

青豆繼續沉默。 Tamaru問:殺害領導和那謎般的受孕之間,有沒有什麼因果關係? 我什麼也說不出來。 說不定,妳肚子裡的胎兒是領導的小孩,沒有這種可能嗎?領導不知道以什麼方法,但總之以某種方法,那時候讓妳懷孕了。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可以理解為什麼那些傢伙非要想盡辦法得到妳的身體了。他們需要領導的繼承人。 青豆握緊聽筒,搖搖頭。不可能有這種事。這是天吾的孩子。我知道。 關於這點,我也只能相信或不相信,二選一。 我也沒辦法再多說明。 Tamaru再嘆一次氣。好吧。現在暫且先接受妳的說法。那是妳和川奈天吾之間的孩子。妳知道這固。但就算是這樣,還是看不清事情的脈絡。他們最初想逮捕妳嚴加懲罰 麼事但在某個時間點不知發生了什,還說他們那邊也有東西可以或弄清楚了什麼。他們現在卻開始需要妳了。他們說會保障妳的安全,還說他們那邊也有東西可以提供給妳。而且關於這件事希望能立刻交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不是需要我。青豆說。我想他們需要的是,我肚子裡的東西。他們從某個時間點知道了這件事。 啊哈湊熱鬧的Little People不知在哪裡出聲音。 對我來說,事情的發展有點太快了。Tamaru這樣說。然後再一次從喉嚨深處發出小聲的低吟。還看不出脈絡來。 脈絡不通是因為有兩個月亮啊。青豆想。那個把一切事情的脈絡奪走了。但她沒開口。 啊哈剩下的六個人在某個地方齊聲附和。 Tamaru說:他們需要聽聲音的人。跟我在電話上談話的那個人這樣說。他說如果失去那聲音,教團可能會就這樣消滅掉。我不知道,所謂聽聲音具體上是意謂著什麼。不過總之,那是那個男人說的。換句話說妳肚子裡的孩子,會成為那個聽聲音的人吧? 她把手輕輕放在自己的下腹部。Mother和Daughter,青豆想。但沒出聲。不能讓月亮們聽見那個。 我真不明白。青豆謹慎地選擇用語。不過除此之外,我想不起他們需要我的理由。 不過到底為什麼,川奈天吾和妳之間所懷的孩子,會具有那樣特殊的能力呢? 不知道。青豆說。 或許領導以自己的生命做交換,把自己的繼承人託付給我。這種想法在青豆的腦子裡浮現。因此領導在那雷雨夜,把和異世界交叉的回路暫時打開,讓我和天吾結合為一體也不一定。 Tamaru說:這不管是和誰懷的孩子,不管這孩子將擁有什麼樣的能力而被生下來,妳都沒有打算和教團交易,是這樣嗎?就算這交易可以得到什麼。例如他們主動向妳解開在那裡的各種謎。 無論如何,都不要。青豆說。 不過和妳的想法無關,他們可能會極力想得到那個。會不擇手段。Tamaru說。而且妳有川奈天吾這個弱點。或許可以說幾乎是唯一的弱點。卻是很大的弱點。如果那些傢伙知道這件事的話,想必一定會集中火力攻向那邊。 Tamaru說得很對。川奈天吾對青豆來說既是活下去的意義,同時也是致命的弱點。 Tamaru說:繼續留在那個地方太危險了。在他們知道川奈天吾和妳的關係之前,應該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事到如今,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都沒有什麼安全的場所了。青豆說。 Tamaru玩味著她的意見。然後安靜地開口:把妳的想法說來聽聽。 首先我一定要見到天吾。在那之前我不能離開這裡。就算那意味著會有多大的危險。 見到他要做什麼? 我知道該做什麼。 Tamaru短暫地沉默。沒有絲毫懷疑? 我不知道會不會順利。不過我知道該做什麼。沒有絲毫懷疑。 不過不打算把那內容告訴我。 很抱歉現在還不能說。不只是你,而是對其他任何人都一樣。因為如果我說出來的話,一定會在那一瞬間傳遍全世界。 月亮們豎著耳朵。Little People豎著耳朵。房間豎著耳朵。那不可以從她心中踏出外面一步。必須用 厚牆緊緊地把心圍起來。 Tamaru在電話另一端用原子筆頭敲著桌子。叩叩叩規則而乾脆的聲音傳到青豆耳裡。缺乏餘韻的孤獨聲音。 好吧。會讓妳可以聯絡上川奈天吾。不過在那之前有必要得到夫人的同意。我所接到的命令,是盡早把妳從那裡移到別的地方。可是妳說在見到川奈天吾以前無論如何都無法離開那裡。要向她說明理由好像沒那麼簡單。這點妳明白吧? 理論說不通的事情,要以理論去說明是非常困難的。 就是這樣。就像要在六本木的Oyster海鮮餐廳遇到牡蠣中有真正珍珠那樣困難。不過還是想辦法努力看看。 謝謝。青豆說。 妳所主張的事,我覺得每一件好像都完全沒有脈絡可循。原因和結果之間找不到理論的聯繫。雖然如此,在這樣談著之間,卻漸漸開始覺得暫且就先接受妳的說法也好。不知道為什麼。 青豆保持沉默。 而且夫人私下信賴妳、信任妳。Tamaru說。因此如果妳這樣強烈主張的話,我想她大概也想不到,不讓妳和川奈天吾見面的理由。看來妳和川奈天吾的聯繫是很難動搖的樣子。 比全世界的任何東西。青豆說。 比哪一個世界的任何東西,青豆在心中重新說。 而且如果,Tamaru說:就算我說這樣太危險了,拒絕幫妳聯絡川奈天吾,妳一定也會到那棟公寓去見他吧? 沒錯我想我會那麼做。 誰也阻止不了。 我想很難。 Tamaru稍微停頓一下。那麼,我該怎麼轉告川奈天吾才好呢? 希望天黑後,到那溜滑梯台上來。只要是天黑後任何時間都可以。我會等著。轉告他青豆這樣說,他就會知道。 明白了。我會這樣轉告他。天黑後到溜滑梯台上來。 還有,如果有不想留下的重要東西,請他帶著來。請這樣轉告他。不過要讓雙手能自由使用。 那行李要運到什麼地方呢? 很遠。青豆說。 多遠? 不知道。青豆說。 沒關係。我是說只要夫人的許可下來的話,我就把這訊息傳達給川奈天吾。而且盡可能努力為妳確保安全。盡我的力量。不過雖然如此,還是會有危險。他們似乎也在拚命。自己的身體終究只能自己保護。 我知道。青豆以平靜的聲音說。她的手掌還輕輕貼在下腹部。不只是自己的身體,她想。 掛斷電話後,青豆好像倒下般坐進沙發。並閉上眼睛,想著天吾。除此之外已經沒辦法想任何事情了。心像縮緊了般苦不過那是舒服的苦。再多也能忍受得了的苦他果然就住在近在眼前的地方。走路不到十分鐘的地方光這樣想,就從身體的芯溫暖起來他還單身,在補習班教數學。住在整理得乾乾淨淨的樸素房間裡,自己開伙,燙衣服,寫長篇小說青豆很羨慕Tamaru如果可能,希望自己也同樣進入他的房間看看。天吾不在的天吾的房間。在那無人的安靜中,用手一一觸摸在那裡的每一樣東西看看。確認他所用的鉛筆有多尖。拿起他所喝的咖啡杯,聞聞他留下的衣服氣味。在實際見到他的面之前,希望能先走過那樣一個階段。 沒有那樣的前置階段,兩個人忽然單獨相見,要怎麼開口打破僵局才好呢?青豆無法預料。一想像到這裡,呼吸就變得激烈快速,頭腦開始恍惚起來。該說的話太多了。同時一到緊要關頭,又覺得沒有任何一句需要說的。她想說的,都是一旦化為語言那重要的含意就會喪失的事情。 無論如何,現在的青豆能做的只有等了。定下心來小心地等。她把行李準備好,只要看見天吾的身影就能立刻跑出去。為了可以就那樣不再回到這個房間,她把必要的東西毫不遺漏地裝進一個黑色皮製大側背包裡。並不太多。整疊現鈔,當下需要換的衣服,裝滿子彈的海克勒&寇奇手槍。就這樣。那包包放在立刻伸手可及的地方。把衣架上掛著的Junko Shimada套裝從衣櫥裡拿出來。確定沒有皺紋後,掛在客廳牆上。找出搭配的白襯衫和絲襪,配上Charles Jourdan高跟鞋。還有淺茶色春季大衣。最初從首都高速公路的太平梯爬下時同樣的服裝。大衣以十二月的夜晚來說有點太薄。不過沒有選擇餘地。 準備好這些之後,她坐在陽台的庭園椅上,從遮蔽目光的條板縫隙注視著溜滑梯。星期天深夜天吾的父親去世了。人的死亡,從確認到火葬,需要經過二十四小時。應該有這樣的法律規定。這樣計算起來,火葬應該是星期二以後進行的,今天是星期二。天吾在葬禮結束後,從那某個地方回到東京,最快也要到今天傍晚吧。Tamaru向他轉達我的話,又在那時之後。在那之前天吾應該不會到公園來。而且現在天色還亮著。 領導臨死時,把這個小東西設定在我的胎內。這是我的推測。或直覺。那麼結果,我還是被那個死去的男人的遺志所操縱,正被導向他所設定的目的地前進嗎? 青豆歪著臉。沒辦法判斷。Tamaru推測我可能是在領導的企圖之下懷了聽聲音者的胎兒。可能以空氣蛹之身。但為什麼非要是我這個人不可呢?而且那對象為什麼非要是川奈天吾不可呢?這也是無法說明的事情之一。 總之到目前為止,在不明前因後果的情況下,我的周圍發生了很多事情。也看不清那原理和方向。結果我就像被捲進去一樣。不過到此為止,青豆下了決心。 她撇起嘴唇,強烈歪曲著臉。 從今以後會和目前為止不一樣。我再也不要被誰的意志任意操縱了。從今以後自己的唯一原則,就是順著自己的意思行動。我無論如何都要保護這個小東西。為了這個我會拚死盡力奮鬥。這是我的人生,在這裡的是我的孩子。無論是誰以什麼目的、如何安排設定,都不容質疑這是我和天吾之間所懷的孩子。絕對不會交到誰的手中。不管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今後我就是原理,我就是方向。無論是誰最好先記住這點。 第二天,星期三下午兩點電話鈴響了。 話傳到了。Tamaru依然省略開場白地說。他現在,在公寓的自己房間裡。今天早晨,在電話上談過。他今天晚上七點整會去溜滑梯台。 他還記得我嗎? 當然記得很清楚。他好像也一直在找妳的行蹤。 跟領導說的一樣。天吾也在找我。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夠了。她的心充滿幸福感。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任何話語,對青豆來說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他說到時候他會把重要東西帶在身上到那裡去。照妳說的那樣。依我推測其中應該會包括寫到一半的小說稿。 一定會。青豆說。 我在那樸實的公寓周圍檢查了一下。看起來是乾淨的。附近並沒有看見正在監視的可疑人物。福助頭的房間也沒人。周遭一片安靜。不過,並沒有安靜得過分。那些傢伙好像半夜裡已經悄悄把東西處理掉,就那樣離開了。可能覺得久留不妙吧。我也看得很仔細,所以大概沒有看漏才對。 那就好。 不過那終究只是大概而已,只是指現在而已。事態會隨時改變。我當然也不是完全周到的。可能看漏了什麼重要的點也不一定。或可能只是他們那邊比我技高一籌地展開行動了也不一定。 所以總之自己的身體只能自己保護了。 就像之前說過的那樣。Tamaru說。 很多事情多虧你了。很感謝。 以後妳在什麼地方做什麼我就管不著了。Tamaru說。不過妳就這樣到某個遠方去,而且從此見不到面的話,我也會覺得有點寂寞。以保守的說法,妳也是個難得遇見的性情中人。像妳這種人物很少見。 青豆在電話旁微笑。我也想對你說幾乎相同的感想。 夫人需要妳這個人。除了工作以外也就是所謂以個人的同伴來說。所以對於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得不分離,深深感到悲哀。現在她無法出來講電話。請妳諒解。 我知道。青豆說。我可能也沒辦法跟她好好說。 妳說要到很遠的地方去。Tamaru說。有多遠呢? 那是數字所無法測量的距離。 就像隔開人心和人心的距離那樣。 青豆閉上眼睛,深深吸進一口氣。眼淚差一點掉下來。不過總算忍住了。 Tamaru以安靜的聲音說:祝妳一切順利。 很抱歉,海克勒&寇奇可能沒辦法還你了。青豆說。 沒關係。那是我個人送給妳的。如果覺得帶在身邊很麻煩就丟進東京灣去好了。雖然微不足道不過世界可以更接近非武裝一步。 結果,最後手槍可能不會發射。似乎違背契訶夫的原則。 那也沒關係。沒有比不發射更好的事了。現在已經是接近二十世紀的尾聲了。和契訶夫所在的時代情況有點不同。馬車已經不跑了,也沒有女人再穿緊身胸衣了。世界雖然經歷了納粹主義、原子彈,和現代音樂,總算還活了下來。在那之間小說的寫法也改變很大。妳不用在意。Tamaru說。我有一個問題。今天晚上七點妳跟川奈天吾要在溜滑梯台上見面。 如果順利的話。青豆說。 如果見到他了,你們在溜滑梯台上到底要做什麼? 兩個人一起看月亮。 非常浪漫。Tamaru好像很佩服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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