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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鰻魚

村上收音機 村上春樹 935 2023-02-05
  我向朋友借了黑漆漆亮閃閃的大型賓士汽車來,一開進停車場時,右側的後視鏡卻猛然撞上入口的柱子,心想糟了,真傷腦筋。怎麼辦!嚇出一身冷汗,一嚇醒,原來是半夜3點42分。   這個夢到底意味著什麼呢?一定是叫我今天去吃鰻魚的意思。黑色的賓士就是鰻魚的象徵,而撞到鏡子呢,是對吃高卡路里食物自責念頭的轉換這樣說完全是一派胡言,假的,只是今天好想吃鰻魚喲,嗯,這只是,忽然想到的而已。做了一個夢倒是真的。   不過,鰻魚真的很好吃。對嗎?沒什麼好隱瞞的,我最喜歡吃了。雖然不是天天吃,不過大概兩個月會有一次忽然想到對了,今天來吃個鰻魚吧一下定決心,就去吃。鰻魚這東西是一種有不可思議氣氛的食物,只要一踏上走進鰻魚店,點鰻魚來吃這一連串程序時,其中就好像有什麼想法已經完結了似的,身心舒坦。

  不過我並不是從以前就喜歡鰻魚的。我小時候還覺得那好像怪可怕的,家裡人在吃的時候,只有我不吃。不過從人生的某一個時點開始,我突然變得喜歡鰻魚起來。是什麼時候因為什麼契機而變得能吃鰻魚的,我怎麼也想不起來了,不過總而言之試著吃吃看,發現居然是很好吃的東西嘛。   很久以前,我到奈良鄉下旅行,走在一個小地方,看到一家老舊的鰻魚店,於是走了進去。我被帶到二樓的和式座位,然後點了鰻魚。那已經是中午的一點鐘左右了,我跟我的伴都非常餓了。可是剛開始茶送來之後,就一直沒有人來,等了又等,吃的東西都沒送來。我們攤平了躺在榻榻米上等了將近一個鐘頭,後來肚子餓得昏昏沉沉的,心想奇怪到底怎麼了,就下樓去看看。可是黑摸摸靜悄悄的,沒有動靜。客人好像也只有我跟我的伴而已。

  對不起我一面出聲招呼一面往走廊前進時,後面有一間沒鋪地板像是廚房的土間。我探頭進去一看時,在好像很久以前的波蘭電影那樣溼溼暗暗的光線中,一個彎腰駝背的老太婆背對著我,手上拿著像粗竹籤似的東西。而且就在我注視下,把那咚地往下一扎,刺穿了鰻魚的頭。簡直就像古老夢境中的光景一樣。   我默默回到二樓,繼續等待。過一會兒,女服務生說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送來鰻魚餐盒。不是開玩笑,毫不保留,真的真的是非常美味的鰻魚。 鰻魚這東西真是相當奇特的食物。我深深這樣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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