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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被燒掉

村上收音機 村上春樹 927 2023-02-05
  一般來說,小說家這種人或許可以定義成對奇怪的(沒什麼用處的)東西比較會在意的人。有時往往會讓你覺得怎麼又對這種事 好端端地在意起來。   例如,1970年左右參與過女權運動的人們,主張女性解放,還把胸罩燒掉作為一種訊息。雖然已經是相當古老的陳年往事,不過我想您大概知道吧?大家聚集到廣場上營造出熱烈的氣勢,燃起一堆營火,大家紛紛把胸罩丟進那火裡去。這東西是社會對女性的束縛,要不得她們這樣主張,新聞記者把那場面拍下照片,大肆報導。   我想那也沒什麼不好。因為我是男的,胸罩從物理觀點來看,到底束縛到什麼程度,我實在不太能有實質感受,不過如果有人主張該丟掉燒掉的話,就去丟掉燒掉好了。我對這個倒沒意見。

  我所在意的只有,那到底是新的胸罩,還是某種程度已經使用過的胸罩,這一點。一想到這個就掛心得夜裡也睡不著,那倒還不至於,只不過我背上的什麼地方,總是有一個問號,好像淡淡的影子般緊緊貼著。因為這種細微的報導是不會一一寫出來的(應該不會寫噢),所以我也不太了解事情 的真相。不過,大概是把某種程度已經用過的胸罩燒掉吧。要燒新的實在有點可惜,而且我不覺得女性會做這麼浪費的事。   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被燒掉的胸罩就太可憐了,對嗎?胸罩也總有胸罩的苦衷,過去拚命努力盡忠職守奮不顧身(大概)地活了過來,現在卻突然從衣櫥的抽屜裡被拉出來,被當作十惡不赦、罪大惡極的人似的看待,連存在意義本身都被否定,被貶低輕蔑,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丟進熊熊燃燒的火中,這怎麼能叫人甘心呢。我,當然跟那沒什麼血緣關係,不過還是忍不住要同情起來。

  還有一點我也搞不太懂,為什麼她們只燒胸罩,卻沒有去燒束腹呢?如果胸罩是會束縛人的話,那麼束腹應該同樣(或許堅固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會束縛人吧。可是束腹卻沒被燒,高跟鞋和睫毛膏也沒被燒,只有胸罩被燒掉。大概作為某種歷史性的曲折象徵,就像齊瓦哥醫生必須穿越命運的黑暗迴廊一樣,胸罩也遭遇到意想不到的悲慘命運。真可憐。不管怎麼說,但願我也不會成為某種象 徵似的東西。真的。   不過,30年前胸罩被燒掉的事情,現在再去詳細考察我想也沒什麼用了,只是還會忍不住去想。大概是閒得無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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