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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八章

死神的印鈔機 李查德 9841 2023-02-05
  我駕車離開小鎮,那輛車仍慢悠悠地跟在後面,與我保持四十碼的距離,車裡兩個人眼睛盯著我。我急掉頭向西,往沃伯頓走,那輛車也跟了上來。   就這樣行駛了七、八哩。每隔半哩左右,車道兩旁就會有曲曲彎彎、崎嶇不平的小路通向田野,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小路,也許是通向一些便於農民停放收割機械的場地吧。我在找一條從車道右側延伸出去,並消失在小樹林後面的小路,那是方圓幾哩中唯一隱蔽的地方。上星期五,我在監獄的汽車上曾看見過這條小路,從阿拉巴馬回來的途中也見過它。   這時我看見了那叢樹林就在前面幾哩遠,像是地平線上一個隱約可見的小點。我從手套箱中拿出那把自動手槍,放在身旁的座位上。那兩個人依然跟在後面。距離樹林只有四分之一哩了,我一踩油門,急速向前駛去。眼看到了小路旁,我一轉方向盤,離開了車道,上了小路。我將車開到小樹林後面,一把抓起槍,從車裡跳出來。我故意讓駕駛座的門開著,讓他們以為我下車後鑽進了左邊的樹林。

  可是事實上,我卻繞過車頭往右跑了十五呎,伏在一塊花生田裡。想必他們會停在本特利後面,我等待著。不一會兒,我聽到那輛棕色別克車的聲音,很快它就出現在我面前的小路上,並且果然停在本特利的後面,離我的所在位置約有二十呎。   他們也算聰明比我見過的笨蛋要高明些那名坐在乘客座的傢伙先下了車,他們認為我在樹林裡,所以他想從後面包抄;開車的傢伙則從駕駛座的那一側跳下來,正好落在我前面,端著槍、背朝著我跪在泥地裡。他藏身在別克車後向樹林裡張望,我得想個辦法讓他離開那輛車;那輛車可不能被破壞,要仍舊能開得動才好。   他們只注意著樹林的方向,那是有原因的:我為什麼要開車到樹林邊,結果卻躲在田野裡呢?我的招數是他們意想不到的,所以他們上了當。蹲在車旁的傢伙注視著樹林,我則注視著他的後背,手中的槍瞄準他;他的伙伴在樹林裡慢慢搜索,不久就會走出來。

  大約五分鐘後他出現了,快速地閃到車後,在他伙伴的身邊蹲下來,他們互相聳了聳肩。這時他們猜想我可能躲在本特利車底下或者藏在冷卻器後面;剛從樹林裡出來的那個人小心地爬過去,向本特利車底探望,想看我的腳是否在那裡。他利用別克車作掩護,防備來自樹林的襲擊,卻不知道我就在他身後。   他一無所獲地爬回去,跪在他的伙伴身邊,然後他們倆側身彎腰走到別克的車蓋旁,慢慢地站起來,走近本特利,把裡面查看了一遍。他們沒能找到我,只好又走回來,站在小路上呆呆地望著樹林。他們的後背朝著我。   他們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他們是城市中長大的,也許習慣於霓虹燈閃爍的街頭和建築工地,習慣在高速公路底下遊客看不見的角落裡行兇殺人,可是到了一望無垠的花生田裡,面對著一座小樹林時,他們就束手無策了。

  我射出兩發子彈,正好擊中他們的心臟。那槍聲像手榴彈爆炸的聲音,四周的鳥兒都驚飛起來。他們飛身倒地,臉撞在小路旁的樹幹上,一臉空茫和鬆弛的表情,生命已經結束。   我把那把沙漠之鷹鎖上保險,放回本特利車裡,再走到那輛別克旁,拔出鑰匙,打開行李廂。我想我可以在裡面找到一點線索。打死那兩個人並不會讓我感到不安,但如果我能找到點什麼,我會感覺更好些,比如說:一把裝有滅音器的點二二自動手槍、四雙橡膠鞋和四套尼龍工作服,或是一把五吋長的小刀等等。然而我什麼也沒找到,裡頭只有史匹威的屍體。   他已經死了好幾個小時了。他的前額被左輪手槍的點三八子彈近距離射穿,我用大拇指在彈孔的周圍摸一下,又仔細看了看,發現彈藥微粒扎進皮膚,斑點抹也抹不掉,這說明是近距離射擊,六吋左右,也許是八吋。

  他那對蛇眼睜著,身上還穿著那身油膩的制服,襯衫上留著上次被我劃開的一個裂口,露出白毛茸茸的肚皮。史匹威是個大個子,為了把他塞進行李廂,他們打斷了他的腿,也許是用鐵鍬打的。我望著他,心裡非常憤怒,因為他知道內情,然而卻不告訴我。他們還是把他幹掉了,雖然他沒有洩露祕密,但那也救不了他的命。星期天眼看著就要到了,他們心驚膽戰,所以要殺人滅口。   然後我跑過去搜查那兩具屍體。他們身上有皮夾和別克車租約,那輛車是在亞特蘭大機場租來的;此外還有一部行動電話。我翻了他們的皮夾,裡面有佛羅里達的汽車駕照,住址都是傑克遜維爾還有許多錢,我全部佔為己有,反正他們再也不能花錢了。   我把電池從行動電話裡取下來,把行動電話機放回原位,電池放在另一個傢伙的口袋裡,然後將這兩具屍體拖到別克車旁,與史匹威的屍體一起塞進行李廂裡。接著我又撿起他們的手槍,都是點三八口徑的;一把槍裡裝滿子彈,另一把則少了一發,槍口還有火藥味。我把槍也扔進行李廂,蓋上車蓋再走回原先躲藏的地方,找到剛才用的兩個彈殼,並把它們放進口袋。

  我鎖好別克車,將它留在原地,然後打開本特利的行李廂,拿出舊衣服,換下血跡斑斑的衣服,最後用樹枝掃去我留在地上的所有腳印。   我開著本特利徐徐地駛回瑪格雷夫,在途中我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經過十三年的艱苦歷練,一個人對付兩個這種業餘玩槍弄棒的傢伙是輕而易舉的,可是我的心卻跳得厲害那是因為史匹威折斷腿蜷縮在行李廂裡的死狀讓我毛骨悚然。而且我的右臂酸痛,好像有人用錘子重擊了掌心,那尖銳的疼痛感延伸到肩膀;沙漠之鷹的後座力很大,聲音也很響,那兩聲槍響使我的耳朵現在還一直嗡嗡地響個不停。然而整體來說,這次伏擊成績不錯:兩個混蛋跟蹤我出去,可是一去不復返。   我把車停在警察局停車場上離大門最遠的位置。時間已經很晚了,暮色逐漸變濃,月亮正在升起。

  蘿絲珂坐在辦公桌邊,一看見我便站起來,和我一起離開警察局。   租車公司那邊有消息嗎?我問。   她搖了搖頭。要等明天。彼卡在處理這件事,他會盡力的。   很好,我說,機場附近有哪些旅館?   她報了一大堆旅館的名稱,聽起來與別的機場沒兩樣。然後我告訴她那兩個小流氓的下場。如果是在上星期,她會因此而把我逮捕,送進監獄,但現在她的反應不同了;   那四個穿著橡膠鞋闖入她家的不速之客改變了她對許多事情的看法。她只是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冷酷又滿意的微笑。   幹得好,瑞契爾。他們是那些傢伙之中的人嗎?   妳是指昨天晚上闖進你家的那些人嗎?我問道,不是,他們不是當地人,不算在哈柏提到的十個人裡。他們應該只是被雇來幫忙的。

  從他們身上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了嗎?她問。   沒有,我說,並不是很有用的線索。   我把別克車行李廂裡的發現告訴她,她聽了之後又嚇得顫抖了起來。   史匹威是十人中的一個嗎?她問。   我看他也只是個幫忙的局外人,沒有人會要像他那樣的蠢蛋加入的。   她點了點頭。我取出那把沙漠之鷹,它太長了,口袋裡放不下,所以我仍舊連子彈一起放進那個紙盒,交由蘿絲珂把它放進雪佛蘭的行李廂裡,再把那個裝著血衣的袋子拿出來,鎖好本特利。   我又得打電話給茉莉了,我說,有些事情我不懂,需要知道一些來龍去脈。   警局裡十分安靜,所以我放心地進去打電話,鈴聲才響了兩次,茉莉就來接了。   方便說話嗎?我問道。

  她要我等一下。我聽見她站起來,關上辦公室的門。   傑克,你太急了,她說,我要等明天才能整理好你要的東西。   我需要知道喬經辦的這樁國際性大案子,既然行動是發生在國外,為什麼這裡老是出事。   她思考了一下該從哪裡說起才好。   好吧,我猜想喬的判斷是製造假鈔的行動是受國內操縱的。這個問題很難解釋清楚,不過我會努力解釋。假鈔是在國外印製的,而且大部分的假鈔都留在國外,只有少部分流到國內來,數目雖然不大,但我們要去查緝;若在國外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知道我們國內有多少現金嗎?   我想起那位銀行經理告訴我的數字,一千三百億美元。   對,她說,可是國外擁有的美元數目正好是它的兩倍,也就是說,世界各地的人們共掌握了兩千六百億美元,到處都有。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不知道。   因為美元是世界上信譽最好的貨幣,人們相信美元、需要美元。對此現象,政府自然非常高興。   自負心理得到滿足了,對嗎?我說。   那不是情緒上的問題,而是商業利益。你想想看,傑克,如果在布加勒斯特(編註:羅馬尼亞的首都)的某個人手中有張一百美元的鈔票,就表示他用了等值的資產換取了這張鈔票。也就是說我們的政府用一百美元的價值把一張用綠色和黑色墨水印成的紙片賣給了他,這是一樁好買賣!而且因為美元是人們信任的貨幣,所以那張百元大鈔可能會長期鎖在那個人的衣櫃裡,而政府也就不必把價值一百美元的資產退回去;只要美元信譽高,我們就不會有任何損失。   那麼問題在哪裡呢?   我很難解釋清楚,茉莉說,這完全是信譽問題。如果國外市場上假鈔泛濫,這對市場本身並無重大影響,然而一旦人們發現有假鈔流通,那就糟了。他們會恐慌,會失去對美元的信心,轉而儲存日圓或德國馬克,而急著把美元脫手,這將使政府在一夜之間就得償還相當於兩千六百億美元的海外貸款。我們不能讓那樣的事發生,傑克。

  這是個大問題。我說。   沒錯,她說,一個隱憂。假鈔都是在國外製造,而且大部分在國外流通。製造假鈔的工廠多在外國偏僻的區域,我們無法查到,只有極少數製作精良的假鈔才可能混進國內來。   能進來多少呢?   不多,我想偶爾進來幾十億吧。   幾十億不算多?   那只是大海中的一滴水,從總體經濟角度來看,幾十億不算什麼。   那麼我們採取了什麼對策呢?我問她。   有兩個,她說,第一,喬竭盡全力去阻止此事,其中的原因是顯而易見的;第二,我們盡量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這樣做是為了維護信譽。   我點了點頭,開始明白華盛頓金融祕密的一點雛型了。   很好,我說,所以如果我打電話問財政部,會得到什麼樣的答覆呢?   我們會否認一切,她說,我們會說:哪有什麼偽鈔?   我走出寂靜的大廳,蘿絲珂在車上等著我。我們開車到達小樹林時,天已經黑了,朦朧的月光下,那一片灌木依稀可辨。蘿絲珂按照我的指示將車停下,我吻了她一下,下了車,與她約在旅館裡見。然後她掉轉車頭,慢慢地開走了。   我立刻向小樹林走去,留意不在路上留下腳印。那個放髒衣的袋子礙手礙腳的,使我不斷絆跤,好不容易才走到那輛別克旁邊。我取出鑰匙,把車發動起來,顛簸著離開小路,向東朝瑪格雷夫行駛,到了鄉村公路後,再朝北行駛了十四哩,便上了通往亞特蘭大的高速公路。我開得不快也不慢,因為我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而這是輛普通的別克車,更不會引人矚目。   一個小時以後,我已開到機場的長期停車場,在自動售票處買了一張票,把車開進去。那是一個大停車場,真是再好不過了。我在場中間找到一個車位,然後提著那個袋子下車,把車上了鎖,便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我回頭看,再也分辨不出哪輛車是我剛才停在那裡的了。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理想的藏車地點嗎?機場長期停車場上的一輛汽車就像滄海一粟般,誰能找到它?   我走到入口處的欄杆前,遇到第一個垃圾箱就把那個袋子扔了進去,等遇到第二個垃圾箱時,我便丟掉了那張停車存證。我搭乘免費接送車到了機場大廳,找到洗手間,在裡面把別克的車鑰匙用紙巾包好,扔進了垃圾筒,然後再搭乘旅館的接送車去跟蘿絲珂相會。   我在旅館大廳裡找到蘿絲珂。   我們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飯。我說。   應該先洗澡。蘿絲珂說。   於是我們去洗澡,希望那樣能使我們的情緒好起來。抹上肥皂後,我們開始互相挑逗,然後就在蓮蓬頭下做愛,任憑水嘩嘩地打在我們身上。做完愛,我只想上牀好好躺著,但這時我們真的飢腸轆轆了,而且接下來還有事情要做。蘿絲珂穿上早晨從家裡帶出來的衣服,看起來充滿了活力。   我們搭乘電梯上了頂樓的餐廳,坐在臨窗的座位裡,燭光增添了幾分溫馨。一個外國人笑容可掬地幫我們端上食物,我立刻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後來我們回到大廳,在櫃台上取了一份亞特蘭大市街道圖,就又上了蘿絲珂的車。   夜晚的空氣又濕又冷,飄散著從機場飄過來的汽油味。蘿絲珂駕車,我從旁看地圖指引,我們穿行在繁忙的車流裡,最後終於找到了我們要找的那條街及那座房子。那是一座平房,看起來還挺不錯的,整修得很好。我們按了門鈴,一個老太太把門開了一條細縫。   晚安,蘿絲珂說,我們要找薛曼.史托勒。   她應該說我們是來找他的住處的,因為我們已經知道他正躺在七十哩外的黃溪停屍間裡。   請問你們是誰?那老太太彬彬有禮地問。   老太太,我們是警官。蘿絲河說。她只說對了一半,我可不是警官。   老太太取下門鏈,拉開了門。   你們進來吧,她說,他在廚房裡吃晚飯。   誰在吃晚餐?蘿絲珂問。   老太太愣住了,莫名其妙地望著蘿絲珂。   薛曼呀,你們不是要找他嗎?   我們跟著她走進廚房,一個老頭兒坐在桌旁吃晚餐。他看見我們進去就停下來用餐巾擦著嘴巴。   他們是警察,薛曼。老太太說。   老頭茫然地望著我們。   是否還有其他人也叫薛曼,史托勒?我問他。   那老頭點了點頭,露出焦急的模樣說,我們的兒子也叫薛曼.史托勒。   大約三十多歲?   他又點了點頭。老太太走到他後面,把手擱在他的手臂上。一對憂心忡忡的父母。   他現在不住在這裡。老頭說。   他出事了嗎?老太太問。   你們能把他的住址告訴我們嗎?蘿絲珂說。   他們像一般老人那樣手足無措,對警察非常尊敬,我想他們心裡肯定有許多問題想問我們,可是最後只開口告訴我們薛曼的住址。   他兩年前就不住在這裡了。老頭說。   他感到害怕,不想因為兒子出事而受到牽連。我們點了點頭,然後退出屋外,並隨手帶上門。   我們回到車裡,再細看地圖,上面沒有標示出薛曼.史托勒新地址所在的街道。   你對這兩個老人的印象如何?蘿絲珂問我。   妳是說薛曼,史托勒的父母?我認為他們知道自己的兒子不務正業。他們知道他在幹壞事,但很可能不知道他到底在幹什麼。   我也這樣想。她說,我們去找那個地方吧。   蘿絲珂到加油站加了油,問了路。   在反方向離這裡約五哩處,她隨即掉轉車頭,駛離市區,就在一個高爾夫球場旁的新蓋公寓大廈。   她尋找著加油站服務員告訴她的路標,行車五哩之後,便離開了大路,慢慢地沿著一條新開的路駛去,在一塊開發商廣告牌前停下來。廣告牌後面有幾排新樓房,看起來很雅致,有陽台和車庫,夜色中還能依稀看出正在美化的環境,以及通向健身俱樂部的小路。住宅區的另一側則什麼也看不見,想必那就是高爾夫球場了。   蘿絲珂熄掉引擎,我們坐在車裡。我伸過手臂,把她攬過來。忙了一天,我感到疲乏,很想像這樣坐著休息一會兒、來點音樂,然而我們有事要做。我們得去找茱迪,告訴她她所愛的人已經流盡鮮血,死在高速公路底下了。   你對眼前的住宅有什麼看法?蘿絲珂問道。她精神抖擻,一點睡意也沒有。   說不上來,我回答道,這些住宅不是用來出租的,而且看起來很貴,一個貨車司機哪能買得起?   我也很懷疑。這些房子的價格很可能與我住的地方差不多,我如果沒有補助,光靠薪水根本就付不起,而我的收入一定比一名貨車司機高。   對,所以我們可以猜測薛曼也有某種補助;要不然他怎麼可能住得起這裡?   那是肯定的。她說,但會是哪種補助呢?   一種靠殺人所得到的補助。我說。   薛曼.史托勒的房子在住宅區的最裡面,也許是最早蓋的一批。那老頭說他兒子兩年前就搬來了,那可能是真話,因為第一批房屋蓋好至今可能已有兩年之久了。我們沿著小路,繞過花壇,來到薛曼.史托勒家的門口。   我們要對她實話實說嗎?我說。   我們不能不告訴她,蘿絲珂說,她必須知道實情。   我敲了敲門,開門的是個女人,也許有三十歲了,可是看起來卻不只這個年紀;矮個子、金髮,一臉倦容。她神情緊張地站在那裡望著我們。   我們是警官,太太,蘿絲珂說,薛曼,史托勒住在這裡嗎?   呃,看來你們找對地方了。那女人沉默了片刻才說。   可以進去談嗎?蘿絲珂溫和地問。   又是一陣沉默,大家都站著沒動。然後那女人轉身走回玄關,蘿絲珂和我對視了一眼,跟在她後面往裡走。我隨手關上了門。   那女人領我們走進起居室。裡面相當寬敞,有昂貴的家具、地毯和一部大電視機,沒有書籍,也沒有音響,給人一種漫不經心的感覺,彷彿有人利用二十分鐘看完郵購目錄,花個一萬美元訂購幾樣東西,等全部收到之後,就堆放在那裡不去動了。   妳是史托勒太太嗎?蘿絲珂問道,口氣依然溫和。   差不多吧。那女人說,叫我史托勒太太不是很貼切,但也差不多了,反正沒有太大的區別。   妳叫茱迪?我問她。   她若有所思地不停點頭。   他死了,對嗎?她說,這次聲音大了點。   是的,他是死了,蘿絲珂說,很遺憾。   茱迪又點了點頭,望著那凌亂的房間。一時之間誰也沒說話,我們只顧站在那裡。終於茱迪先坐下了,示意我們也坐。   我們想問妳幾個問題,蘿絲珂向那金髮女人移近了些,可以嗎?   茱迪點了點頭,看起來有些茫然。   妳認識薛曼多久了?蘿絲珂問。   大約有四年了,我們是在佛羅里達相遇的,然後就一直住在這裡。   他從事什麼職業?   他是個貨車司機。他與人在這裡訂了一個大合約,好像是長期的,所以我們就搬到亞特蘭大來住了。他的父母也搬過來和我們住在一起,後來我們搬來這裡,老夫婦們就住在原先的舊房子裡。他連續三年賺了大錢,一天到晚忙得不得了,可是一年前情況變了,他幾乎無事可做,只有偶爾一、兩天的零星活。   兩處的房子都是妳的?   我什麼也沒有,房子是薛曼的,兩個房子都是他的。   這麼說來,他靠頭三年發跡了?   茱迪瞧了蘿絲珂一眼。   發跡?她說,天呀,別傻了。他是個小偷,專偷人家口袋裡的錢。   妳確定嗎?我說。   茱迪的視線很快轉移到我這邊。   這不需要太動腦子就能想到!他在三年裡用現金購置了兩棟有傢俱、車庫的房子,天曉得他哪來那麼多錢。這房子並不便宜,而且我們還要付錢給律師、醫生,生活開支也不小,儘管如此,他還存了不少錢。他從去年九月開始就沒有工作,但我們還能靠那些積蓄過日子。如果他能正大光明地賺到那麼多錢,那我可不就成了第一夫人了?   她說完輕蔑地瞪了我們一眼。她一直是知道內情的,她也知道一旦事情敗露,他會得到什麼樣的後果。   他和誰簽訂了合約?   一家叫作島嶼冷氣的公司,他負責運送冷氣機到佛羅里達去。他過去常常偷一些回來,現在車庫裡還有兩個舊紙箱,要去看一看嗎?   她沒有等我們答覆就站起來,走出去,我和蘿絲珂跟在後面。我們從後樓梯下去,   走進車庫,發現裡面除了靠在牆上的兩、三個破紙箱外,什麼也沒有。紙箱看起來已經放了一、兩年了,上面標有島嶼冷氣及朝上放置的字樣,封條已經撕開,每個紙箱上都有一個手寫的編號。   我們走過去,仔細看了看那幾個散發出一股酸臭味的空紙箱,然後又回到樓上的起居室。茱迪從櫃子裡拿出一本相簿,她坐下來,望著薛曼的照片。   他出了什麼事?她問。   他頭部中了一槍,我撒了個謊,當場就死了。   茱迪點了點頭,好像並不覺得奇怪似的。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她又問。   上星期四的夜裡。蘿絲珂對她說,他曾說過他星期四晚上要到哪裡去嗎?   茱迪搖了搖頭,他很少告訴我他的去向。   他是否說過他要去見一名調查員?蘿絲珂問。   他很少告訴我他的去向。她又重複了一次。   妳聽過Pluribus嗎?我問,他有沒有用過Pluribus這個字眼?   那是一種疾病嗎?她臉上露出迷茫的表情,像是肺病或什麼的?   妳聽他提過關於這個星期天的任何事嗎?   沒有,茱迪說,他很少說正經事。   房間裡寂靜了一會兒。   他認識佛羅里達的律師嗎?蘿絲珂問她。   佛羅里達的律師?他為什麼要認識律師?   他在傑克遜維爾被逮捕過,那是兩年前的事,因為他違反交通規則,當時有一名律師出面幫助他獲釋。   茱迪搖了搖頭,好像兩年前已經是遙遠的過去了。   律師到處都有,那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那個律師不同尋常,蘿絲珂說,他屬於一個著名的律師事務所。妳能告訴我們薛曼為什麼能得到他的幫助嗎?   也許是他的老板找那位律師的茱迪又聳聳肩,就是那家冷氣公司他們還替我們辦了醫療保險,在我需要看病時,薛曼都會讓我找最好的醫生。   我們都沒有更多的話要說了,就只是默默地坐在那裡。   要看看他的照片嗎?茱迪問道。   我站到她的後面去看照片。薛曼有著黃褐色的頭髮,尖形臉,小小的個子,在那張照片裡,他站在一輛黃色貨車旁邊,斜眼對著鏡頭微笑。   那就是他駕駛的貨車。茱迪說。   我沒去看那輛貨車,反而注視著照片背景上的一個人;那人沒有朝鐃頭看,他的身體側轉過去了,然而我還是認得出來他是保羅.哈柏。   我招手要蘿絲珂也過來看。她來到我身旁,彎腰細看那張照片,她也認出哈柏了,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接著她又俯得更近、更仔細地看了一下,這次她顯得更驚訝了,因為她還發現了別的東西。   這張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她問。   茱迪聳了聳肩,我想是去年夏天吧。   蘿絲珂又指著哈柏那模糊的影像問:薛曼說過這人是誰嗎?   是公司的新老板,他到任後六個月就把薛曼炒魷魚了。   島嶼冷氣公司的新老板?他為什麼要薛曼走路呢?   薛曼只說他們不再需要他了,茱迪回答道,他從來不多說這類事情。   照片上拍的就是公司的所在地嗎?蘿絲珂問道。   我想是吧,她不太肯定地點了點頭,薛曼很少談這些。   我們需要這張照片,蘿絲珂對她說,以後再還給妳。   茱迪把照片從塑膠套裡取出來,遞給蘿絲珂。   妳留著,我不要了。   蘿絲珂接過那張照片,把它放進外套口袋。   這就是愛管閒事的下場。茱迪說,我早就告訴過他,遲早人家會找他算帳的。   我們會和妳保持聯繫的,蘿絲珂同情地點了點頭,對茱迪說,妳知道,還要安排葬禮什麼的,我們可能需要一份聲明。   別麻煩了,她說,我不會出席他的葬禮。我不是他的妻子,因此也不是他的未亡人,我要把他徹底忘掉。他自始至終都是個惹麻煩的傢伙。   我們慢慢地走出薛曼家,手拉著手走近汽車。   我問她:妳在照片裡發現什麼?   她突然加快步伐。   等一下到車上再告訴你。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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