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失控的邏輯課

第10章 最.後.期.限.

失控的邏輯課 威爾.拉凡德 14559 2023-02-05
  46   瑪麗沿著72號高速公路開著,思考她剛剛看到的事和聽到的事。伊莉莎白.歐曼究竟在和誰講話?威廉斯嗎?他們是一夥的嗎?看起來的確像是那樣,卻令人匪夷所思。或許她此時彷彿有萬千的思緒或許威廉斯教授說服了伊莉莎白.歐曼,讓她相信她先生是迪安娜.沃德失蹤案的幕後兇手?一定是這樣的,所以威廉斯才會給她伊莉莎白.歐曼的車的照片,好讓瑪麗知道伊莉莎白.歐曼和他們是同一陣線的,也是他們努力的理由之一。   (她在去另一個地方前先來這裡,)伊莉莎白剛剛這麼說。   另一個地方。   (如果她去做了該做的事,而且出現在那裡的話,那今晚這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哪裡?另一個地方是哪裡?是貝爾市?是卡爾?還是威廉斯教授的家?

  瑪麗開下普來德街時,腦袋不停地想。天色越來越暗,轉上蒙哥馬利路時,她把頭燈打開。   (另一個地方。)   現在她知道了一定是小豬.史蒂芬斯。他是這場遊戲中,唯一一個她還沒見過的人。除了威廉斯在車上跟她說過的之外,她對這個人一無所知。她知道他很危險,而且他和歐曼是一夥的。或許院長發現伊莉莎白和李歐納.威廉斯的事了,所以才派小豬去懲罰他的妻子。   (去找小豬.史蒂芬斯,)她想。   可是,在哪裡?她現在需要一個可以去的地方。她需要遵照威廉斯的劇本,這一切才能像伊莉莎白.歐曼所說的,在今晚結束。   她要去哪裡找小豬.史蒂芬斯?布萊恩.豪斯那晚是在哪裡發現伊莉莎白.歐曼的?   紅燈轉綠,她右轉上蒙哥馬利路。布萊恩就在這條路的下面一點遇到伊莉莎白.歐曼,之後他馬上去瑪麗的宿舍找她。在那之前,他去了市立圖書館,再走外環道回學校。所以他一定有經過

  (沒錯,)她心想。(一定是這樣。)   (塞區河他們想把她帶往船的方向。帶到愛德.歐曼的遊艇那邊。)   據丹尼斯說,小豬.史蒂芬斯負責照顧愛德.歐曼週末出遊的遊艇。布萊恩在俯瞰塞區河的蒙哥馬利路上遇見伊莉莎白.歐曼,大約離學校三哩遠。突然間,瑪麗確定威廉斯教授就是要帶她到那裡。   她在外環道右轉,往羅伊碼頭開。碼頭就在蒙哥馬利路末段的一座山腳,被叢叢綠樹包圍住。碼頭的燈已緩緩亮起,照耀著夜色裡的港灣。幾個男人在岸上走來走去,把他們的船用錨固定住。瑪麗找到一個停車位把車停下,踩著長滿苔蘚的階梯走下碼頭。她從沒看過歐曼的遊艇,但她猜大概是整座碼頭裡最大的那艘。水上有四座船塢連在一起,每一座船塢上大約都有一百多個船舶點。如果要把這一大片全都走遍的話,大概要花上一個小時。

  她走到其中一座船塢的辦公室。她敲敲門,裡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喚她進去。男人被太陽曬成古銅色,嘴裡啣著一根雪茄,另一端磨損得像被當成箝口物塞進嘴裡過。他坐在一張被擠壓過的書桌前,把支付薪資的支票一張張塞進信封裡。   有什麼事嗎?他問。   我要找小豬.史蒂芬斯。瑪麗說。   小豬大概晚上十點才會到,男人回答,來顧愛德.歐曼的遊艇。   噢,瑪麗說,是叫古典水手嗎?瑪麗知道歐曼一定會用詩句或經典著作的書名幫他的遊艇取名。   不是,男人說,叫但丁。   謝謝。瑪麗說,然後她走回船塢開始找。   沒過多久她就找到了。但丁的桅杆在碼頭中十分突出,而且離岸邊很近,瑪麗猜想,如此一來,小豬.史蒂芬斯要看船有沒有被人破壞比較容易,只要用聚光燈照一下碼頭就看得出來。

  她站在搖搖擺擺的船前,風越吹越高,把水沫吹到她臉上來。天色幾乎已經全暗了,氣溫低得刺人。瑪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來找什麼,只知道這裡一定有什麼重要的線索。伊莉莎白.歐曼是和小豬.史蒂芬斯的連結,這裡也是小豬每晚來照顧他客戶財產的地方。她應該等到晚上十點,親自和小豬談談嗎?   瑪麗坐在碼頭邊,把腿靠近胸膛。但丁的桅杆在波浪中搖晃作響,她像威廉斯在課堂上教他們的一樣把眼睛閉上,試著釐清她目前收集到的所有線索。唯一她還沒辦法解釋的照片,就是那條黑色拉不拉多犬。但這裡當然不會有狗。   整座船塢微微搖晃著,她把自己的身體用外套裹得更緊,直到沒有半吋肌膚裸露在外。她在想迪安娜.沃德,想這麼多年之後,她現在人究竟在哪裡。迪安娜,波麗,和威廉斯教授。她心裡好多問題獲得解答,也還有好多問題還沒有答案。她還想到一九八六年的那一天,當波麗被當成迪安娜,送回溫蒂.沃德的身邊。溫蒂看到波麗的時候,心裡閃過什麼念頭?她是否再一次被自己當年和歐曼院長的那段戀情懲罰?她是否覺得自己罪有應得?

  小姐?一個聲音從她上方傳來。   瑪麗坐起身,看到的是剛剛那個在辦公室裡的男人。   你睡著了。他說,我們不太歡迎有人來碼頭這邊睡覺,怕他們會滑進水裡。已經發生過幾次了。雪茄橘色的光點閃了一下,隨即滑落。   嗯,抱歉。瑪麗說。她站起身,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碼頭,她忽然想起。小豬。幾點了?她問男人。   大概九點四十五分。他說,你在這裡好一會兒了,我猜你一定快凍僵了。   聽他這麼說,瑪麗才突然感覺到全身僵硬。她的腳又麻又痛,手則因為緊緊縮在外套袖子裡,握得拳頭發疼。   她謝過男人,往岸邊走去。她走回自己的車裡,打開暖氣,繼續等候。她怎麼會知道誰是小豬.史蒂芬斯?或許他就是那條黑色拉不拉多犬的主人;或許他把牠放在車子裡,在顧船時可以陪伴他。她猜他會在這裡停車,再下車往但丁的方向走去。等一下他來了之後,她該怎麼做?她一點頭緒都沒有。或許她會朝他走去,就像之前見到歐曼院長那樣。這場遊戲進行了這麼久之後,她突然發現自己的表演總是出自本能反應至少她希望待會兒也會這麼做。

  一輛車在她的右手邊開進停車場。車開得離河岸很近,然後停下。一個男人走出來,他拿著一支很大的手電筒,照在碼頭上。瑪麗從車上下來,往男人的方向走去。是小豬嗎?她喊著,但她的聲音飄散在風裡。她又喊了一次,男人於是轉過頭。他把手電筒照往她身上,強光霎時亮得讓她睜不開眼。   是誰?他問。他的聲音很低沉,帶著厚重的南方口音。   我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她說,手電筒的光依舊打在她的臉上。   怎樣的問題?他問。   關於愛德.歐曼的問題。   他把手電筒放下。你說。他說。   你對他有什麼了解?她問。   我只知道他每個月付我一張支票,夠我用的了。   你知道他曾和一個學生生過小孩嗎?

  男人轉了個方向。瑪麗還是看不清楚他的臉,但她看得出來他體型過胖,啤酒肚整個垂在皮帶外面。跟我有什麼關係?小豬問。   因為你的名字也在愛德.歐曼的某些行為中出現。   某些行為?   譬如說,一個叫迪安娜.沃德的女孩失蹤案。瑪麗開始施壓,希望可以榨出一點訊息。她今天早上如果還有什麼顧忌的話,現在也都全部溶解了。而且站在他面前說話,給她一種亢奮的感受,彷彿她是那個主導局勢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麼。男人說。   愛德.歐曼認為你知道。   他們讓那句話懸在半空中。底下的塞區河依舊在緩緩流動,船身拍打著船塢,在夜裡發出不和諧的雜音。她正打算開口繼續說,手電筒突然又發出強光,讓她看不見前方。瑪麗把手高舉齊眉,看到他的腳只看得見他的靴子朝她的方向逼近。她趕緊跑開,他卻把她一把捉住,強迫她轉身回來。她還是什麼都看不見,卻聞得到他的鼻息帶著厚重的霉臭和奇異的塵味的鼻息。

  瑪麗用力將他甩開,繼續往前跑,她感覺得到他就緊跟在她後面。她看見她的車,門還是開的,裡面有一陣鈴響是她的手機。那一切彷彿在千里之外,雖然車子就在離她不超過一百呎的前方。(噢,天啊,瑪麗。你到底在做什麼?)她不知怎麼辦到的,轉眼竟已跑回駕駛座,把門重重地關上。小豬就在她的後面一步,她正要把門甩上時,他的手正好夾了進來。噢!他痛得哀嚎著,倒在旁邊的一輛車上。她倒車駛回蒙哥馬利路,全速往溫徹斯特衝去。上了高速公路之後,她依舊還沒想起剛剛的那通電話。   47   瑪麗一路往校園裡開,努力想把小豬.史蒂芬斯甩掉。她的耳裡蒙著一股彷彿要把自己刺穿的怒吼,連方向盤都快抓不穩了。她知道小豬剛剛如果抓到她的話,鐵定會殺了她她竟然把自己帶進那樣驚險的情境。現在她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了。

  她往威廉斯教授家開去如果告訴他她身處險境的話,或許他會幫忙。她的心像陀螺似地打轉,被恐懼劇烈地折磨著。她不斷不斷地看後視鏡,看小豬.史蒂芬斯有沒有跟上來。   (你到底做了什麼,瑪麗?怎麼會把自己逼進這樣的絕境?)   瑪麗開進溫徹斯特校園,在速限三十五的地方飄上六十哩。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校園裡幾乎空無一人,只有零星的一兩個學生在散步。她在普來德街和蒙哥馬利路的轉角停下來等紅燈,車子一邊劇烈搖晃著。她又看了看後視鏡,沒有看見小豬的蹤影。(拜託,)她心想。(上帝啊,拜託,快轉綠燈。)   綠燈終於亮起。   她正要穿過紅綠燈時,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一樣東西。她急踩煞車停下,整個人霎時前傾,還好安全帶把她拉回駕駛座。是一個男人用一根繩子牽著一條狗。

  一條黑色拉不拉多犬。   瑪麗看著他穿越馬路。他身穿一件防風外套,拉鍊拉高到臉上,戴著一頂波士頓紅襪隊的帽子,壓低到眉上。經過瑪麗的車子時,他轉過頭直直看了她一下。就只有那樣匆匆一瞥,卻道盡了一切。   男人開始走下普來德街,她也右轉跟著他。他開始小跑步,但他沒有轉進校園,反而繼續在普來德街上,讓她的車可以跟在後面。他經過威廉斯教授家,然後是歐曼院長在優雅之丘上的豪宅;他在普來德街和透納街的交岔口右轉,往校園中心跑瑪麗緊跟在後。男人一路跑到上區校園的邊緣,然後切進體育館旁的樹林。她在路邊停下,看著他在一百碼外一棟被綠樹遮掩的建築物入口,消失無蹤。   是研討室。   研討大樓螺旋狀的樓梯間沒有點燈,高處的彩繪玻璃陰沉沉的,白天被陽光照耀出的宗教意象,此時一點痕跡都不剩。學校一開始合併成一所大學時L這裡曾是禮拜堂,十年前才改成教學大樓。今晚,它看起來像一座堡壘一座由黑暗守護著、藏匿著的堡壘。   瑪麗下車,風銳利依舊,現在已是寒風刺骨。她走在一整排的橡樹底下,樹木頻頻在寒風中顫抖著。她穿過黑暗,往大樓東側的門走去,整排階梯矗立在她眼前。她拾級而上,腳步聲在黑暗裡迴盪著。   48   布萊恩.豪斯一路開到印地安那州際公路,直到他的執迷再次征服了他。   他沒有轉開收音機。他的計畫是,開上71號州際公路,進入俄亥俄州的哥倫布市,在明天早上開回帕基普希之前,先休息一會兒再上路。現在已經傍晚六點了,他不能回頭,否則將會損失兩個小時,明天傍晚才到得了家。不行,他必須繼續開下去。他真希望能夠啪的一聲把思緒關掉,好平息他咆哮的心。   ◇◇◇   他們殺了迪安娜.沃德,他心想。   閉嘴。   歐曼院長害迪安娜.沃德被殺。   不。   威廉斯試著阻止他們。   停止,布萊恩。停止。   威廉斯沒辦法阻止他,可是   可是?   可是威廉斯不告訴警察。他只是又捏造另一個謎題,來   來怎樣?   來嚇我們。就像波麗那晚在藝窯邊那樣,可是   可是他沒有提到波麗。      他沒有提到波麗,有嗎?   威廉斯在車上的證詞裡,隻字未提布萊恩遇到的那個女孩。他解釋了那個冒牌妻子、歐曼院長、小豬.史蒂芬斯,卻隻字未提那個波麗的事。   那是他的女兒嗎?威廉斯自己的女兒也在遊戲裡嗎?   不,不可能。她一定已經四十歲了。那個在藝窯邊的女孩年輕多了。   所以這代表什麼意思?   代表還有事實被隱藏代表這場騙局仍在繼續演。威廉斯說他已經解釋了所有的事其實沒有。這個謎題還有一些缺角需要填補。   ◇◇◇   但如果謎題還是解不開的話,那就代表   代表什麼?   代表他還在說謊。      如果他還在說謊的話,就代表關於歐曼院長的故事是假的只是另一個詭計、另一場騙局,代表威廉斯是在誣賴歐曼。為什麼?因為多年的積怨嗎?因為學術成就上的嫉妒。這代表   (什麼?說出來。)   代表是威廉斯殺害迪安娜.沃德的。   這是唯一有邏輯的推論,然而這個想法卻讓布萊恩痛苦萬分,彷彿有一陣瘋狂的癢痛在他身上萬頭鑽動。後來大概是在他通過貝爾市出口的時候這個念頭變得具體,竟轉化成身體上的反應:它們在他的頭蓋骨裡猛衝亂撞,像是長了銳利的角,擱在他的腦袋裡。   李歐納.威廉斯殺了迪安娜.沃德。   (經過這麼多他製造的事情之後,我很難再相信他。)瑪麗曾這麼說。   而且這也合理。威廉斯殺了迪安娜,心裡的罪惡感於是不斷把他逼到崩潰邊緣。為了要消弭他的罪惡感,所以他把這個罪嫁禍到一個一直比他傑出的人身上一個不但在學術上的成就比他優異,還曾和一個名叫史坦利.米爾格蘭的著名學者擁有傳奇性的友誼的人愛德.歐曼。   當年犯下的罪,如今緩慢、可悲地把李歐納.威廉斯逼瘋。因此,他自己設計了一個情境,把所有的謊言通通編進去:一連串撲朔迷離的偽裝,和一本假書,把他的執迷包裝成純粹的學術研究。養女波麗威廉斯英雄威廉斯拯救者可是   (可是?)他的良知繼續鼓勵他。   把威廉斯和迪安娜.沃德連上,比和愛德.歐曼連上容易太多了。   畢竟是威廉斯,而不是歐曼,住得離貝爾市和卡爾的迪安娜.沃德比較近。是威廉斯,而不是歐曼,對這個案件懷有病態般的興趣,還以驚人的細節捏造出波麗的故事。畢竟是威廉斯,而不是歐曼,喜歡那些噁心、暴力至極的七巧板。   他想親眼目睹威廉斯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威廉斯是一個潛在的謀殺犯,而且把他的學生牽扯進他自己扭曲的遊戲,只因為   因為什麼?因為那個男人他媽的病態。現在一切對布萊恩來說都清清楚楚了。從他們今天自貝爾市開車回來到現在,他終於看穿威廉斯告訴他們的謊言了一切都彷彿被煙霧遮蔽住。   突然間,他無法遏抑地對威廉斯湧起一股恨意。   兇手。埋在那裡的那個東西。   (你做得到嗎?)他問自己。   他可以嗎?   當你的世界被一場殘忍的遊戲搞到上下顛倒的時候,你還有什麼選擇?布萊恩在想,當所有的線索和徵兆都指向唯一的解決方法時,你還能怎麼做?當時間、地點、動機、情境都指向同一個人的時候,你該怎麼做?   你扭轉了局勢。回去把一切做個了結。   這也正是布萊恩.豪斯要做的事。   49   哈囉?瑪麗在那個戴著紅機隊帽子的男人後面叫著。   安靜。研討室裡只有一片膠著的安靜。沒有任何一絲動靜。   她爬樓梯上二樓。在走廊的底端,威廉斯的教室透出燈光,於是她往走廊深處走去。(如果歐曼在那邊怎麼辦?)她心想。(如果我被引進陷阱的話怎麼辦?)   可是她現在已經停不下來了。遊戲已經接近尾聲,她一定要完成它,不然她一定會因為只差一點卻還是失敗而痛恨自己。她必須找到可以終結遊戲的一條出路。迪安娜.沃德依舊處於失蹤狀態,但這個遊戲裡的某人一定知道她的下落。如果現在放棄,就等於犧牲這六個星期來的所有努力。   瑪麗走進去。   50   布萊恩在入夜沒過多久之後抵達校園。宿舍又黑又靜,蒙哥馬利路上沒有車,連街燈看起來都比平常暗,灑下霧濛、不完整的灰色,而不是平日刺目的橘色。   有人說,悲劇一旦降臨,人必然變得執迷。他在想事情究竟是不是那樣是否在馬庫斯自殺之後,他抑制衝動的能力便徹底瓦解。這能解釋許多事情,包括威廉斯的遊戲對他勾起身不由己的追逐、服從,還有藝窯邊的那個女孩激起他內在的歇斯底里。今晚,他渴望一種終結。   布萊恩打了瑪麗的手機,卻沒有任何回應。他開到布朗宿舍把車停在路邊,讓車的引擎繼續跑。這棟宿舍和其他幾間一樣空盪盪的,不過他還是要試試看他必須在瑪麗跑去找威廉斯之前警告她。   他搭電梯到瑪麗住的那層樓,一走進走廊,就看見一個彎背蜷曲的女孩。她坐在地上,把背倚在瑪麗的門上。   波麗?他問。   女孩抬頭看他。她的眼睛又累又紅,才剛哭過。   誰?她問。   是桑瑪.麥考伊,瑪麗的朋友。   我在等瑪麗。女孩說。   我剛剛一直打電話給她。布萊恩回答。   你是誰?   我叫布萊恩。我是瑪麗的朋友。   她提過你,桑瑪說,她說你很可愛。   如果是在別的時候,布萊恩可能會窮追猛打,問她瑪麗究竟說了他什麼。但不是現在這種時候。他只說:她在哪裡?   我不知道,她回答,我已經在這裡等一個小時了,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只是要告訴她她的聲音突然停住,又把頭垂下。她的衣服看起來有點太大,她的腰很細,臉頰像是被太陽曬傷。整個人看起來很憔悴。   跟她說什麼?布萊恩問,緩緩朝她走近。那幾乎是無意識的舉動,彷彿他的心和身分開了。他必須盡可能靠近這個女孩,必須聽她說話,必須知道她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晚上出現在瑪麗的門前。   我想告訴她,他們一直在做的事情是錯的。她說。   威廉斯。布萊恩倒抽一口氣說。他整個人彷彿又醒了過來,就像剛剛在車上那樣。眼前的女孩突然在他的視線裡變得模糊。他閉上眼睛,好讓世界停止迴旋。他靠在她對面的牆上,強迫自己呼吸。   那個教授,她說,和其他人。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我沒有和他們見過面。威廉斯教授有一天出現在我宿舍門口,要我幫他一個忙,跟一個男孩拍張照。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一張在沙發上的快照那張沙發是綠色的,我想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個男孩把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他們跟我說照片是為了瑪麗的邏輯課而拍的,會把照片寄給她。我以為沒什麼大不了的,所以就拍了。我不知道那張照片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們付我錢,而且我也需要錢。可是後來我聽說威廉斯教授失蹤了,所以就撥他們給我的號碼。   號碼?   在威廉斯教授的名片背面。她說。因為我怕會被拖累,怕瑪麗會問我一些問題。一個男人接起電話,不是威廉斯教授。那個男人比較年輕,聽起來像學生。我問他威廉斯教授有沒有事,他叫我不要擔心。他說沒什麼事,只是謠言而已。所以我開車去他家。我們就在那裡拍照的,在地下室。   你開去威廉斯家?   嗯,在普來德街上。門口停著歐曼院長的車,我認得那輛車,因為以前在學校看過。他常常把車停在卡內基館外,我就在那裡讀書。   歐曼在威廉斯家做什麼呢?   女孩繼續說。她的目光迷離、聲音顫抖,布萊恩知道她並不想繼續,卻已經停不下來。我本來要敲門,跟他們說我對他們所做的一切感到很不舒服。我不喜歡欺騙瑪麗,因為她是我在溫徹斯特最好的朋友,我怎麼會想對她做任何不好的事?   你看見他們在裡面,對不對?   她點點頭。我聽見裡面傳來一陣喧嘩,像在辦大型派對。所以我走到房子側面,結果看到看到   你看到什麼,桑瑪?快告訴我。   我看到他們把威廉斯綁起來用紙膠帶,或是密封膠帶。他們把他的手綁在背後,帶著他繞著屋子走,可是   可惡,可是怎樣?布萊恩問。他現在開始對她不耐煩起來。整個走廊開始旋轉,他只能靠在牆上撐住身體。   大家都在笑,像一切只是場玩笑而已。歐曼院長也在那裡,還有幾個我不認識的人。然後天啊威廉斯突然轉頭看見我。從窗戶那邊他看見我或至少我覺得他看見我。後來我根本沒辦法確定,以為只是我自己的幻想,可是我可以發誓,他看起來   很危險。布萊恩替她把話說完。   沒錯,桑瑪說,很危險。他看起來像是會把我抓起來似的,所以我馬上跑走。我開車出校,待在一個朋友在聖歐斯理路上的公寓。我兩門課都被當掉了,可是我什麼都沒跟我父母說。我就是沒辦法   你後來還有他們的消息嗎?他問。   沒有。他們打我的手機,但我都沒接,最後甚至關機。我一兩個星期沒有跟瑪麗講話了,她大概以為我死掉了吧。   瑪麗最近有她自己的問題要解決,他心想,卻沒有說出口。   可是昨晚我實在受不了了。桑瑪繼續說,我想了想自己做的事,竟然只是為了五十美元。五十塊!拍一張他媽的在綠色沙發上的照片。我不能再沉默下去了。我想到瑪麗會有麻煩,因為從威廉斯教授那天看我的眼神,我擔心瑪麗可能會有危險。我在想,或許我也要負責任   布萊恩在一旁等,但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她低下頭,開始哭了起來。一開始只是輕微的啜泣,後來漸漸變成嚎啕大哭。   但他的注意力不再放在女孩的身上。他在想她剛剛講的最後一句話:(我擔心瑪麗可能會有危險。)   威廉斯試圖要傷害瑪麗。   布萊恩直接跳過布朗宿舍慢吞吞的電梯,一路衝下樓,衝進外頭寒冷的黑夜。他完全知道自己該去哪裡,知道必須在威廉斯造成更多傷害之前,阻止他。   (我擔心瑪麗可能會有危險。)   布萊恩走去整個溫徹斯特校園他最心愛的地方:那座橋上。他翻過柵欄,往米勒斯河的岸邊跑去,在泥土裡東翻西找。四下無人,感謝老天沒有人看見他像三年前第一次來到溫徹斯特的那一個清晨,在爛泥裡用膝蓋和雙手爬行。橋上的一盞安全燈光讓他看得清楚,看清楚自己的手一邊挖,一邊被泥濘沾染成黑色。   很快的,他感覺到了。那個東西被裹在他那時放進的毛巾裡。   他把它從泥濘裡拉出來,發出吸吮的聲音。他掀開毛巾,在橋下微弱的燈光中看著那個東西。那是一把槍那把馬庫斯那年用來自殺的九釐米史密斯威爾森。布萊恩一直藏著它,除此之外他不知道還能怎麼做。連續幾個星期他都把它帶在車上,那個東西在車子裡閃爍著看不見的能量。他要來溫徹斯特的時候,把它用毛巾裹住,一起放進行李裡面。可是到了之後卻沒有地方可藏,他只好來到米勒斯河的岸邊,把它埋進土裡那也是他想得到最接近銷毀它的方法。   之後,他的雙手、膝蓋都沾滿岸邊的黑泥,那個東西藏在他大衣的口袋裡。他往上區校園走去往李歐納.威廉斯的家走去。   51   瑪麗一走進研討室,第一個注意到的就是:裡面有很多人裡面全都是她曾見過的人。第二件事是:伊莉莎白.歐曼站在威廉斯教授之前站的講臺上。那個女人臉上綻著一朵奇異的笑一朵幾近幸福的微笑。   52   布萊恩緩慢地走著。他剛剛被一顆石頭擦傷膝蓋,走到普來德街時,傷口上因為沾到灰塵而開始灼熱疼痛。路上一輛車都沒有,校園一片寂靜,只有三個路口外的蒙哥馬利路上才有車聲。   威廉斯的家就在前面,布萊恩開始小跑步起來。他聽見有狗在狂吠,看到威廉斯的小貨車停在車道上。他把手伸進口袋裡感覺槍的重量,外套隨著小跑步搖搖晃晃,他伸手握住它。布萊恩幾年前和父親開過一次槍。他今晚一點都不想開槍,只想防衛自己,以免   以免怎樣?   以免瑪麗在那個男人的家裡,跟迪安娜一樣被綁架。   (而且大家都在笑,)桑瑪.麥考伊剛剛這麼說。   笑?他們在笑什麼?   他現在就在威廉斯家的正前方。裡面一片漆黑,一盞燈都沒有。   (詭異,)布萊恩心想。(或許他們在地下室。)   他往屋子靠近。就在這個時候,遠方一樣東西攫住他的目光。是拉垮克斯路外,籠罩在一片常春藤裡的研討大樓。研討室竟然一片燈火通明。   (那裡的燈怎麼會亮著?)布萊恩心想。   他走到威廉斯家的側邊仔細看。沒錯,上面的燈確實是全開的,他還看得出是在大樓東側的研討室。難道是   他瞇起眼睛看。   上面有一大群人。他們都坐在學生上課用的桌前,還有一個人在講臺上跟他們講話。他看不出來是誰大樓的側面擋住他的視線。   就在那個時候,布萊恩知道了。   他知道該去什麼地方了。   53   很高興你來了,伊莉莎白.歐曼跟瑪麗說,我們剛剛還在擔心呢。她跟底下的觀眾揮揮手。教室裡大概有二十個人,有些靠在牆邊,大部分的人坐在書桌前,他們也都在對瑪麗微笑。我想這些人你都認識,伊莉莎白說,不需要我再介紹。   不用。瑪麗努力說出話,聲音裡有一種被摧殘過的空洞。   一點介紹都不需要。在後面的角落,她看到那個被他們載去公園的男孩保羅。看到她在看他時,他向她揮揮手。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瑪麗問。   這是波麗實驗。瑪麗盯著伊莉莎白.歐曼。那女人穿著一襲黑色洋裝,跟她稍早看見她時很不一樣。她的頭髮梳得很完美,身上的珠寶在耀眼的燈光下閃閃發亮。瑪麗知道,她為這一刻準備很久了。今晚是她的大日子。   你在說什麼?所有的觀眾都圍著瑪麗,她一個人孤軍抵抗。   是我的論文,伊莉莎白說,我是行為心理學博士班學生,你和布萊恩.豪斯是我的受試者。   你在我們身上做實驗?瑪麗問。   不是在你們身上,不是的,伊莉莎白說,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我只是用你們來檢視某些結果某些假設。舉例來說,你知道人會為一個素未謀面的人付出關心嗎?你知道如果情境允許的話,人甚至會脫離自己的生活軌道,去救這個假設性的人嗎?如果一個人覺得另一個人有危險,他(或她)將會以一種深層的、充滿人性的方式,去關心這個人。   但並不永遠都是這樣。一個男人的聲音。他在教室中間的某個地方,他站起來時,瑪麗驚訝得倒抽一口氣。   是特洛伊.哈汀斯。   他身穿一襲銀色的西裝,身體一動便折射出耀人的光芒。他臉上的毛髮不見了,原本不自然的傻笑也被嚴肅的微笑取代。他看起來專業極了,簡直像是商務人士。或者說她提醒自己像是扮演商務人士的人。   這位是特洛伊.哈汀斯教授,伊莉莎白.歐曼說,他是我這個研究計畫的指導老師。   為了更了解這份研究的影響力,我們必須記得凱蒂.吉諾維斯的案例,哈汀斯說,我們必須記得所謂的旁觀者效應。波麗實驗證明,人比較傾向去幫助一個潛在的受害者、假定的受害者,而不是一個晚上在他們的窗戶底下被毆打的女人。   迪安娜。瑪麗虛弱地說。   沒錯。伊莉莎白.歐曼說。   迪安娜.沃德完全是捏造的。波麗實驗裡的許多細節都是假造的,或者如伊莉莎白常說的:誇飾過的。舉布萊恩發現她躲在路邊的那晚來說,那是把布萊恩拉進來的策略。我們那時以為他快跑走了,所以想出這個絕妙的辦法把他拉回來。至於那天你在辦公室遇到我,那完全是意外,我們根本沒有預期你會跑上來。我們其實剛好在你出現的五分鐘前,才把威廉斯的名牌釘到門上。   那這些人?瑪麗問,她的聲音又空洞又虛弱。   我們聘請他們來飾演各種角色,伊莉莎白解釋,他們都演得棒呆了。當然,你知道我們找來飾演你教授的人。   李歐納.威廉斯從位子上站起來點點頭。現實生活中,他在德萊恩當地的劇團演戲,藝名是麥克.威廉斯。但他常常上妝登臺,所以你不可能認出他的真面目。瑪麗想起第一次看到他時,他臉上的坑坑疤疤。現在她終於知道是因為化妝的關係了。   突然間,有好一會兒都沒有人說話。接著,威廉斯往瑪麗的方向走去。他微笑著,試著用他的魅力融化她的防衛。轉眼間他已來到她的身邊,把手放在她的肩上。瑪麗。他輕聲說。   然後突然間,發生了一件事。   54   布萊恩緩緩爬上通往研討室的樓梯。教室的門開著,黃色的燈光流洩而出,把一半的走廊籠罩在鵝黃的色澤裡。他聽見裡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但因為他貼著牆壁走,看不見裡面的人。   現實生活中,他在德萊恩當地的劇團演戲。女人說。   接著是另一個聲音。這聲音非常低沉、虛弱,他幾乎沒辦法聽清楚。瑪麗。他聽出來了,是李歐納.威廉斯。   布萊恩加快腳步,手放在口袋裡的槍上,轉了一下,手指扣在扳機上。   他走進教室時,膝蓋差點癱軟。他幾乎要往那一群人傾倒,卻在緊要關頭穩住腳步,直直瞪視著他們。   全部的人都在那裡。所有的演員馬可,柯林斯家的老夫婦,公園裡那個叫保羅的男生,卡爾高中的貝瑟妮.卡文迪西,他們在貝爾市遇見的女服務生。甚至還有歐曼院長,戴著軟呢帽坐在前排。所有的人都在那裡等著他。   那個藝窯邊的女孩也靠在後面的牆上。她把頭髮往後撥,看起來很年輕,大概只有三十多歲。她看他的眼神非常噁心,非常他媽的噁心。   波麗。他說。   那個女孩羞愧地垂下頭。   布萊恩。左邊有個人說話。   他轉過頭;不是看剛剛叫他的伊莉莎白.歐曼,而是李歐納.威廉斯。   威廉斯的手放在瑪麗的肩上。他是要把她往身上拉嗎?   布萊恩。伊莉莎白又從教室前面叫了一次。   但他不理她。威廉斯用一種非常奇怪、非常冷漠的眼神瞪著布萊恩,他知道他想告訴他某些事情。他的眼神訴說著某種恐怖的訊息。   (到底是什麼?)布萊恩大聲地說出口。   但威廉斯只是靜靜地瞪著他,眼睛被遮住,手依舊擺在瑪麗的肩上。她看起來嚇壞了,彷彿深陷巨大的痛苦裡。威廉斯的嘴巴有動嗎?他有試圖要說什麼嗎?   (你他媽的到底想要幹嘛?)布萊恩大喊。(放開她!)   布萊恩,我們想讓你知道,這個計畫是從你們大一時就開始的。伊莉莎白說。但布萊恩已經把那個東西從口袋裡拿出來,對準李歐納.威廉斯。   55   威廉斯放開瑪麗之後,往後面的桌子一仰,走到艾德娜.柯林斯的前面停住。所有人都笑了起來他們都以為這只是遊戲的一部分,只是另一個伎倆不過是這個故事裡另一段高潮迭起的轉折。   但瑪麗知道,事情並不是這樣。她看見薄薄的煙霧後頭,布萊恩手上拿著一把槍一把剛剛開過的槍。   教室裡的氛圍驟變。室內的光線變暗,彷彿哪裡的保險絲突然燒壞。一條狗掙開棒球帽男人的手,從教室裡跑了出去。   就在那個時候,每個人都動了起來。   歐曼院長是第一個走到威廉斯身旁的人。快叫救護車!他大喊。   幾個男人也圍在威廉斯旁邊。大家都迅速地移動,把他的衣服扒開。他們拍打他的臉,試著要讓他保持清醒。   在瑪麗的右手邊,布萊恩開始移動。他沒有要逃跑,反而往教室中間,朝那群驚慌失措的演員走去。他帶著槍往伊莉莎白.歐曼走去。   布萊恩。瑪麗輕聲說。   56   聽見瑪麗喚著他的名字,他突然停下來。   就因為那個動作那個停下來轉頭看她的臉的動作讓那個戴著紅襪隊帽子的男人有時間走到他旁邊。   住手。男人說。布萊恩注意到他的穿著很奇怪:外套拉鍊拉到臉上,帽簪壓低到整張臉都看不見。剛剛在他身邊的黑色拉不拉多已經跑出去了,男人的右手仍拖著那根被掙脫的繩子。   我沒辦法,布萊恩對這個陌生人說,我不能再讓他繼續傷害我們。   我知道、我知道,男人說,把槍放下,我們好好談嘛。他的聲音頓時聽起來很熟悉。   突然間,布萊恩知道他是誰了。   布萊恩把手伸出去,拉開男人的外套是丹尼斯.佛萊赫提。   57   丹尼斯把槍從布萊恩手中拿開,擺在桌上。瑪麗和丹尼斯靠得很近,他聽見她說:為什麼?   這個我們待會再談,瑪麗。他說,一邊搭著布萊恩的肩。兩個男孩看起來都很脆弱,像是踏進一場沒辦法醒來的惡夢。   丹尼斯朝威廉斯倒臥的地方走了幾步,但他無法再走得更近。瑪麗繞到另一頭,看著他灰白的臉色,明白他已經死亡。她跪了下來,觸碰威廉斯的手,沒有回應。教授。瑪麗細語呼喚。   馬可為威廉斯進行心肺復甦,所有的演員都在旁觀看這一幕。教室裡的空氣像被抽光似的。他們已然抵達最後的終點。   58   過了一段時間,馬可放棄對威廉斯急救,一些演員跑出教室到玄關吐了起來。瑪麗看著丹尼斯。她不用說一個字,他就知道她要他說些什麼。   丹尼斯深吸一口氣。我也很痛苦。一開始,我聽說是一場真人實境的行為學實驗,覺得簡直棒呆了,所以就答應加入。他們派我到卡爾和貝爾市,所有電話都是我打的,這樣他們才可以追蹤我們。我先打電話到柯林斯家,再從我們問路的那間加油站打電話到餐廳。我今天早上去問貝瑟妮.卡文迪西,然後派保羅出去。他們需要人幫忙,所以我就幫了。而且還有丹尼斯停住。   她。瑪麗說。   什麼?   你想接近伊莉莎白。布萊恩說。他的頭後仰倚牆,丹尼斯仍然抓著他的肩膀。瑪麗知道,如果布萊恩想掙脫他的話肯定是輕而易舉,他卻保持原狀。   太荒謬了,丹尼斯非常小聲地回應,我是要說,還有因為我父親。我一直希望能像他一樣,心思正經一點!他常常這麼說。更有學術味一點,更有價值一點。但瑪麗看得出來,他在說謊。實話是,丹尼斯會扯上這個研究計畫,完完全全是因為伊莉莎白.歐曼,跟科學或他父親沒什麼關係。   真可悲。她對他說。丹尼斯沒有回答,但瑪麗看得出來,他以一種扭曲的方式默認。   不是,丹尼斯說,跟她沒有關係。我一開始參與研究計畫、跟李歐納和特洛伊.哈汀斯聊過之後,就跟她沒什麼關係了。整件事變成純粹的學術性質,我也開始漸漸了解我父親的世界證據慢慢開啟,答案漸漸浮現這個研究天衣無縫的完美,就和數學一樣。   不過你忽略了一件事。瑪麗說。   忽略了什麼?丹尼斯問。   人性的價值。你永遠都忽略這點,丹尼斯。你不知道你的言行舉止會對其他人造成影響、留下後果。   她低下頭和布萊恩四目相接。他只是搖搖頭。他的臉浮現他鑄下錯誤所引發的痛苦,留下一行行眼淚。瑪麗還注意到,他的手微微顫抖著。   後來,瑪麗被帶進人群裡;她在教室後面,艾德娜.柯林斯站在她旁邊。穿過人群,她看見今晚研討室派對的結局:伊莉莎白.歐曼坐在搖椅上,把頭埋在手裡;特洛伊.哈汀斯站在她身旁撫摸著她的秀髮,從他的嘴形,瑪麗知道他在說:一切都會沒事的。救護車到了,擔架進來,把李歐納.威廉斯帶走。死了這兩個字在教室裡像漣濯般散播開來。又過了一陣子之後,只剩十或十二個人還在,一個警探走進來跟她說話。他身穿一件法藍絨外套,臉上有一撮子鬍子。就瑪麗的經驗看來,他很可能又是另一個演員,但她已經累得不在乎了。   這裡發生了什麼事?他問,於是瑪麗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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