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失控的邏輯課

第7章 距離學期結束,還剩兩個星期

失控的邏輯課 威爾.拉凡德 28763 2023-02-05
  28   §卡爾與貝爾市§   他們本來計畫禮拜六要去卡爾,但後來丹尼斯那天得參加一場斐陶斐的慈善活動,只好延到下個星期的幾天後。整個週末,布萊恩和瑪麗都在她布朗宿舍的房間裡,焦慮地等候丹尼斯的來電。他們玩Uno紙牌遊戲,直到手汗把紙牌濡濕到玩不下去。他們還看《歡樂單身派對》和《六人行》的影集重播,還有瑪麗所有的電影收藏:《勸服》、《伊莉莎白》和梅爾吉勃遜的《哈姆雷特》。他們聽瑪麗的CD,不時聽著The Weepies、貓女魔力、拱廊之火樂團的音樂就地睡去。他們跟對方講話都很簡短扼要,以跟迪安娜.沃德無關為前提。   禮拜天下午,瑪麗去學校的郵局查信,卻意外收到一個裝得很醜的包裹。牛皮紙袋上有多道剪痕,外面還有看似很舊的膠帶一條條地貼住封口。她的名字在最下面,只寫著M.巴特勒。

  瑪麗一直等到回布朗宿舍後才打開它,裡面是一捲錄影帶,有人在中間的白色貼紙上寫著:這或許會有一點幫助。   她從床底下拉出老舊的錄放影機,把錄影帶放進去。她和布萊恩坐在電視機前,等待畫面出現。影片畫質呈顆粒狀,閃爍有雜訊,讓人很難看清楚內容是什麼。   不過瑪麗以前曾經看過這部影片,在大一那年,韋德教授開的心理學101:米爾格蘭實驗。   受試者正在問學習者一個問題。瑪麗知道,米爾格蘭有付學習者這個人錢,要他在受試者按下電擊產生器的開關時尖叫。學習者答錯問題時,受試者會說:你現在必須接受一百五十伏特電壓的電擊。然後在機器上按下開關。在隔壁房間的學習者假裝痛苦地尖叫,受試者這時問:你的實驗會要將電擊力道加大到什麼程度?

  科學家也就是米爾格蘭實驗的成員暨參與演員說:到必要的程度。   受試者接著問:你說的到必要的程度是什麼意思?   只要能完成這個測試。科學家說。   受試者接著繼續。學習者再度答錯,受試者按一個開關說:一百五十伏特。   學習者又叫出聲。讓我離開這裡!男人大吼,我跟你說過我有心臟病。我的心臟又開始不舒服了。   你必須繼續。科學家跟受試者說。   螢幕突然一片黑,電視卻仍傳來刮東西的聲音,像有人在麥克風上揉搓。   我不一個男人的聲音說。   把它拿來,另一個男人尖聲說,給我拿來。   沒辦法。第一個人說。   聽著,她手上有   迪安娜。叫她迪安娜。   隨便。你聽好,她不太舒服。聽她的呼吸聲,看她的臉色。

  像粉筆的顏色。   什麼?像人行道上的粉筆顏色她的臉色。我以前常在外婆家玩粉筆,在人行道上用粉筆畫跳房子,然後   聽我說。你可以閉嘴聽我說嗎?我們必須做某件事。我們必須   關掉。瑪麗小聲地說,但是布萊恩沒有聽見,於是她用喊的,關掉!關掉!拜託關掉!   後來,他們坐在她的房間裡喝著微溫的湯。他們沒有討論那捲錄影帶,也沒有提起最後那段奇怪的聲音。你認得出那個聲音嗎?瑪麗問。   不能。聽起來像在某個東西裡面。飛機棚,或者   洞穴,她說,那個回音聽起來像在洞穴。   嗯。他說,把湯匙拿高,讓湯滴回去。   你覺得錄影帶多舊了?瑪麗問。   音質聽起來很舊,布萊恩說,一定有好幾年了。有沙沙的刮痕聲。

  如果不是呢?萬一她還在那裡呢?說不定寄那捲錄影帶給我們的人是想告訴我們什麼,把我們引到她那裡她病了,布萊恩,你聽得出來。她呼吸不太正常。我們應該把它交給警察嗎?   上面沒有他拿起牛皮紙袋仔細檢查寄件人地址。我不知道警方會怎麼處理。可是這代表了什麼意義?一點意義也沒有。   瑪麗不發一語,只是呆呆地望著下面的庭院。   他在測試人性。布萊恩終於說。   瑪麗還是不發一語。湯的熱氣蒸騰到她臉上,她閉上眼睛,讓蒸氣溫暖她的眼皮。   米爾格蘭,他繼續說,威廉斯上課時有提到。   我知道。她說。   受試者會照科學家的命令一直做下去。因為他懼怕科學家,他會   極度的服從。瑪麗小聲地說。

  沒錯,服從。大部分的人會一直繼續下去,直到隔壁房間的尖叫聲都停止了。米爾格蘭的學習者在裝死,但是受試者還是會繼續做下去。   瑪麗從敞開的窗戶往外看,俯瞰下面的庭院。她搖搖頭。雖然一切都只是想像,概念如此抽象,但感覺起來卻是那麼殘酷。雖然她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意思,但她知道它可能具有的意思。   是威廉斯寄的嗎?他問。   我不這麼覺得,她跟布萊恩說,我倒覺得是有人在警告我們要提防他。   歐曼。布萊恩說,歐曼曾和米爾格蘭在耶魯做過實驗,或許他在試著告訴我們一些威廉斯在做的事。   那迪安娜呢?瑪麗問。   沒錯,那迪安娜呢?這是唯一可以相信的部分,因為有實際的資料可供證明。但最模糊的部分就是威廉斯的故事,以及威廉斯本人到底是怎麼跟迪安娜.沃德扯上關係的?如果瑪麗可以找到這個答案,那麼所有其他的問題威廉斯的謎題、布萊恩口中的伊莉莎白.歐曼,和現在這捲撲朔迷離的錄影帶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29   他們在禮拜二中午離開,那天是威廉斯定下找出波麗的期限的前一天。他們開車去卡爾,雖然並不清楚到了之後究竟要去哪裡。瑪麗覺得他們會再去找貝瑟妮.卡文迪西,但他們都認為卡文迪西應該是威廉斯遊戲裡的同謀,因為是她介紹布萊恩去看那本書的,而那根本就稱不上是一本書。丹尼斯覺得他們應該去貝爾市問那個被當作是迪安娜.沃德的女孩。   不過他們決定這件事稍後再問。他們打算先去卡爾打聽看看,畢竟那裡是故事開始的地方。瑪麗建議去杜靈街問那對年邁的夫妻(如果卡文迪西這條情報屬實的話),兩個男孩都同意或許可以從那裡開始。   他們坐丹尼斯的凌志車前去,瑪麗一路上感受著對往日情懷的眷戀。她在這輛車裡度過許多甜蜜時光有一晚,他們去印地安那波里斯看完一齣戲之後,在這輛車裡,她往駕駛座一傾,牽起丹尼斯的手;也在這輛車裡,他把她從副駕駛座拉過來,親吻了她。那些是一段段令她困惑的回憶,此刻她只好望向窗外,看著外頭模糊不清的風景,好讓自己不去想。

  他們在卡爾境內迷路。坐在後座的布萊恩把地圖攤在大腿上,確定他們剛剛忘記轉彎,已經離他們的目的地有五哩之遠,兩個男孩起了點口角,丹尼斯誇張地嘆了口氣,在碎石路上的轉彎口將車掉頭,朝市中心的方向往回開。   最後,他們終於找到杜靈街,路標被折彎,幾乎快被路旁的楊柳樹蓋住。如果有任何地方被稱作蠻荒之地的話,講的一定就是這裡。整條杜靈街都被樹遮住,旁邊還看得見塞區河蔚藍的水色。植被十分濃密,河畔的綠色植物,深色的綠葉與黑壤,以及遍地的葛根爬藤,幾間或許只有夏天才有人住的小屋點最綴其中。   布萊恩聲稱,根據貝瑟妮.卡文迪西描述的周圍地形,他一定能一眼就認出是那間房子。現在,它就在他們眼前的右手邊,是一間很普通的鱈岬灣房屋,門前掛了一面美國國旗。

  波麗的房子。瑪麗想起威廉斯第一個星期在課堂上給他們看的投影片。   一個老人前來應門。因為丹尼斯看起來最有推銷員的架勢,於是被派去對講機前。我們在想,丹尼斯透過紗門的縫隙說,不知道您介不介意和我們談談之前住在這裡的女孩的事?雖然布萊恩不會用這麼誠實的方式,但丹尼斯的方法似乎奏效了。老人打開門讓他們進來。   我們有時候會發現她的東西。他們一起在廚房的餐桌前坐定,老太太便開口說。她叫艾德娜.柯林斯。她幫他們泡了即溶咖啡,讓他們坐在桌前一邊喝一邊聽。就像貝瑟妮.卡文迪西說的,這對老夫妻見到他們很高興。(他們一定是很寂寞,)瑪麗心想,(才會這麼希望有人陪他們說說話。)   這裡常有人來,老人說,還有很多觀光客來這裡拍照。這裡很紅對吧,艾德娜?我們也算是當地的名人呢。他開懷大笑,瘦削的身軀彷彿裝不下他的笑容。

  前幾天我才在外面的田裡找到一尊洋娃娃呢。我跟諾曼說,一定是那個女孩的。我們常常在田裡發現類似的小東西,像裝飾品或玩具之類的,應該都是她的東西,全都在山腳下的河邊。如果你們現在去找的話,一定可以找到一大堆,足以把家裡填滿。   他們有時候會躲在那裡,老人說,我是指小孩子。他們會拿著手電筒在田裡,天知道他們在做什麼。有一次他們還弄了一個儀式,某種邪惡的東西薇卡,我記得他們是這麼叫的。當時我還拿了槍出去阻止他們。我們不介意有人來拍這間房子當初搬進來時,就已經知道我們是搬進什麼地方來但如果要把撒旦帶進我的私領域的話,我就必須劃清界線。   她是一個很甜美的女孩,艾德娜說,我當然沒有親眼見過她,但有看過照片。是個小不點。迪安娜,好美的名字。她那時幾歲?十七?還是十八?真是一場悲劇。我們到現在都還在前門找尋線索,想看看有沒有可疑人士經過。我一直覺得他們可能趁沒有人注意的時候,把她丟進河裡。那是多麼容易的事。

  (他們,)瑪麗心想。   你認識這個人嗎?布萊恩把《麥田裡的失蹤》封底的威廉斯照片拿給他們看。他們都在仔細瞧那個老太太的臉上是否會有說謊的蛛絲馬跡,只見她很仔細地看那張照片,還把老花眼鏡推開,彷彿要把一個失散多年的親人重新擺回家譜上。   我不認為我曾看過他。她說,一邊把書遞給她先生,他也說他沒見過那個人。以瑪麗的觀察,他們兩個說的都是實話。   後來他們聊起過去在家鄉的歲月,瑪麗起身離席。她跟隨艾德娜的指示來到廁所,把門關起來,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她的眼睛顏色很深,一頭捲髮比以往還要凌亂她轉開水龍頭洗把臉,聽見山腳下塞區河上的電動遊船引擎聲,她又想起歐曼院長的太太,和她在船上被攻擊的事。(這一切都能連得起來嗎?)她心想。(河是那個能把一切連接起來的東西嗎?)   她走出浴室,在通往廚房的走廊上走著。她聽得見艾德娜的講話聲,在說如果能把所有的家人都找回來的話,他們就要準備辦一場家庭聚會。她在走廊的盡頭停下腳步,看著艾德娜掛在牆上的照片。瑪麗猜他們是她的姪子、姪女、兒子和女兒,所有人的髮色都很淺,有張漂亮的臉蛋。她感覺到腳邊有一陣微風,因而轉頭看前門是不是被打開了結果不是。真是太棒了,艾德娜對著瑪麗左手邊的方向說,表演完還有一場煙火秀呢。瑪麗望著這些親戚,小孩的牙有缺,大人的看起來卻太整齊、太完美無缺。其中一個女孩穿著卡爾中央高中的T恤,照片看起來是在八〇年代照的。瑪麗直覺地認為她是艾德娜和諾曼的女兒,因為她之後也有出現在其他的家庭照片上。她在想,這個女孩以前是不是跟迪安娜.沃德一起上學。   她又感覺到腳踝間的那陣冷風。風又冷又利,一定是從外面吹進來的。因此她在走廊上往回走,想要找到風的來源。她站在第一扇門前,感覺風使勁吹向她的腳。   瑪麗忍不住把門打開,把頭探進裡面。   房間空盪盪的。窗邊沒有窗簾,窗戶拉開一兩吋。牆壁只有上到一半的油漆,油漆桶四散在房間裡。地上鋪著一大塊防水布,卻沒有地毯來保護赤裸的地面。   瑪麗關上門,走到另一間房間。她一打開門,發現竟然是一樣的情況。一間空盪盪的房間,裡面只有油漆桶;這間連防水布都沒有,油漆也才剛開始漆而已,還有幾張零散的紙飄散在風裡。瑪麗覺得她的心又再向她求救,叫她快點離開這裡、停止這一切。   她走到第三間房間。這間房間裡已經有地毯了,不過還包在一卷卷的玻璃紙裡。她正要走進去,卻聽見背後有一個聲音:你在做什麼?   是諾曼。他表情嚴肅地看著她,彷彿對她感到很失望。   廚房裡爆出一陣笑聲。   我只是想瑪麗正想開口說,卻接不下去。說謊對她而言,從來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崇尚真誠,那也是一開始她被丹尼斯吸引的原因。   我們正在整修。諾曼解釋。他嚴厲的眼神依舊盯著她瞧,一副在調查她的模樣,他聞起來有戶外的味道,有陽光和微風的味道,就像她的祖父一樣。   我喜歡那個油漆的顏色。瑪麗努力擠出話說。他點點頭,依舊用眼神審視她,下巴隨著呼吸越來越緊繃。   他正想再開口說話,這時丹尼斯剛好出現在走廊上。我想我們該走了。他說。瑪麗穿過諾曼身旁走到前門,三個人謝過柯林斯夫婦後便走下臺階,回到車上。瑪麗可以感覺得到諾曼.柯林斯的眼神一路尾隨著她,她每走一步,心臟彷彿就快跳出來一樣。一坐進車,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整個人攤在丹尼斯旁邊的位子上。   怎麼了?布萊恩從後座問。他把手放在瑪麗的肩膀上,她喜歡這個動作帶給她的安全感。   她跟他們說那幾間假房間,還有諾曼發現她的事。她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很奇怪,讓她沒辦法信任他。她直覺地認為,他知道某些剛剛沒有告訴他們的事。   或許他們真的在整修房子。丹尼斯說。   拜託,丹尼斯,布萊恩反駁,這樣他們要住在哪裡?那間房子那麼小,如果房間都是空的話,他們要睡哪裡?   所以,這代表了什麼意思?丹尼斯說,難道他們知道我們要來?他們剛好就在我們到的幾分鐘前,出現在那間假房子裡面?難道他們也都是遊戲的一部分?難道說威廉斯殺了波麗   是迪安娜。瑪麗糾正他。   然後每個人都在袒護他?在卡爾高中的卡文迪西、溫徹斯特的特洛伊、那個假太太、現在又出現這對老夫妻。這個陰謀到底有多大?   這正是我們一直在問的問題。布萊恩語氣平板地說。   他怎麼可能辦得到?丹尼斯問。這些人至少離他四十哩遠,他要怎麼指揮這些人?難道柯林斯是他的家人?還是說他付這些人錢?他是想   瑪麗比丹尼斯搶先一步,她在椅子上坐直說:他是想把我們引到某個地方嗎?   他們都仔細地想了一會兒。車駛離杜靈街,丹尼斯把車開回72號高速公路。   說不定威廉斯跟迪安娜一點關係都沒有,瑪麗說,但他知道是誰幹的。或許那個期限仍然有效。   期限?布萊恩說。   就是明天了,她說,我們的課明天結束。我覺得明天會有事情發生。   可是迪安娜.沃德是二十年前失蹤的啊,瑪麗。丹尼斯說。   我只是在想她的聲音突然減弱。她的心在旋轉著。她知道答案就在那兒,如果她可以專心思考的話,一定就可以解出一切的祕密   他知道是誰幹的。她說。   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布萊恩說,藏匿罪犯本身也是犯罪,不是嗎?這樣也會讓威廉斯自己變成共犯。如果他跟貝瑟妮.卡文迪西一樣持有情報的話,為什麼不說出來?   謎。丹尼斯說。他的眼神望向前方的路,陽光銳利地照射在他的太陽眼鏡上。   什麼意思?布萊恩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他喜歡謎。你們該去看看他所做的研究才是。他找了一些中國古老的謎,叫七巧板。要先剪出各式各樣的形狀,再把它們拼回去。他拼了一些很奇怪的東西。   你說奇怪是什麼意思?布萊恩問。   一些看起來非常駭人聽聞的東西有被砍掉的頭、有裸露的身體、有強暴的畫面全都很噁心。他看到我在看,馬上就把它們收進衣櫥裡。可是我已經看夠了。   沒有人說話。路崎嶇不平,底下的碎石子不斷彈上車底。丹尼斯在一個交岔路口右轉,往貝爾市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威廉斯費盡心思地把我們引到這裡,單純只是因為他喜歡謎?瑪麗問,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接受這樣的推論。   不然還有什麼可能?丹尼斯很想知道。威廉斯是迪安娜的綁架犯嗎?你們相信嗎?   瑪麗想起那天她堅持要走出教室時,他阻擋她的強勁力氣。難道是他在二十年前綁架了迪安娜.沃德,二十年以後,又瘋狂地把他們引去找她?還是故意混淆他們,到處擺演員誤導他們,好讓他們離事實越來越遠?   (動機,)她突然想起。(玩這麼一場遊戲的動機究竟是什麼?)   好吧,丹尼斯說,我自己也不相信。我想瑪麗剛剛講的是對的,威廉斯知道是誰綁架了迪安娜.沃德這絕對是遊戲的一部分。   遊戲不都應該是好玩的嗎?布萊恩問,語氣非常堅定。失蹤的女孩這件事一點都不好玩。   我已經講過了,丹尼斯說,威廉斯不可能是這樣的人。我跟他講過話,我聽得出一個人講的是不是實話。當他說波麗的故事只是一道邏輯謎題時,我覺得他講的是真的。至於迪安娜的事,我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我確定他鐵定是想告訴我們某些訊息。或許他沒辦法隨心所欲的說出來,只好用這麼拐彎抹角的方式。或許有某個人知道實情,威廉斯想在不驚動到那個人的前提下,告訴我們他知道的事。   瑪麗再次仔細思索期限的問題。她想著迪安娜.沃德,想著這一切到底和她有沒有關係。從某個角度來看,整件事完全合理。怪不得威廉斯的邏輯謎題那麼好解,因為他只是想幫他們暖暖身而已,好迎接接下來真正的挑戰。   她想了想明天的期限,和它可能的意思。他們一邊開過卡爾往貝爾市前進時,她突然想到,他們只剩最後的二十四個小時可以去找李歐納.威廉斯和他持有的情報了。   30   貝爾市是印地安那州最窮的地方之一,位於馬丁郡邊陲,人口約五千人。幾年前在伯明頓舉行的籃球賽中,貝爾東區高中以一球之差打敗了排名第一的卡爾高中而大大聞名,這也是他們唯一一次贏得州冠軍。   一進到貝爾市,就可以在路旁看到紀念那場勝利的標誌。上面有被石頭砸過的痕跡,很明顯是卡爾居民為那場將近三十年前的失利表達忿忿不平的結果。   貝爾市區裡有一冰淇淋連鎖店、釣餌店、國高中和許許多多的教堂,多屬浸信會,一部分沿著72號高速公路旁零亂坐落著。貝爾市的路面坑坑洞洞的,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重新鋪設。依四周的環境看來,三人宛若踏進一座空城。   他們想找那個被誤認為迪安娜.沃德的女孩。警方曾跟蹤迪安娜的父親到一輛拖車旁,並當場逮捕他,可是那個女孩並不是迪安娜.沃德。布萊恩對多開二十五哩到那個拖車現場看看特別感興趣,雖然他並不知道他究竟期望看到什麼。   進到市中心外圍,丹尼斯到一間加油站停車打聽方向,布萊恩在加油,丹尼斯走進加油站詢問。回來時,他說店員叫他們開去蓋瑞餐廳問問,顯然蓋瑞是個可以讓你問個夠的傢伙。餐廳就在山上的法院旁,尖尖的屋頂從群樹間冒出來,店員說他們應該可以在那裡找到能夠和他們談談迪安娜.沃德的人。   整個市中心像被廢棄似的,法院對面有一間營業中的傢俱店,有兩個人正在把一張沙發搬出來,其他人則在張貼紅色的降價布條。三個人把車停在法院旁,走過三條街到蓋瑞餐廳。陽光照在他們的臉上,三個人都把外套綁在腰際。   餐廳的停車場上沒有車,女服務生們都站在外面倚著欄杆,幫客人擋掉對面的葬儀社視線。幾個人輪流抽著一根,一拿到菸便閉上眼睛,深深地大吸一口。今天是十月初不尋常的熱天,樹木也像著火般染上狂野的顏色。   那些女孩看到三個人走過來,依舊倚著白色的欄杆,站成一排抽著菸。他們都身穿五〇年代的粉紅色侍者服,上面綴有誇張的飾品。那是一種非常不一樣的粉紅色,比我們現在看得到的顏色都要來得輕柔細緻。瑪麗覺得自己彷彿走入往昔的場景,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從布萊恩上個星期講那本書的事,到這個星期威廉斯突如其來的搞失蹤,然後她現在又在這樣一個奇特的小鎮,試著去探索她甚至無以名之的謎題。   小姐們,今天好嗎?丹尼斯以他一貫的魅力功勢問候那些女服務生。   還不錯。一個女孩語帶狐疑地回答。   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想請教你們一些問題。   一個看起來像發言人的高䠷黑人女孩點點頭。   聽說卡爾這邊幾年前發生過一起綁架案,我們在想   迪安娜。那個女孩很快地說。   所以你們聽過她?   誰沒聽過?   是不是跟貝爾市有點關連?一個住在拖車裡、跟迪安娜長得很像的女孩?   服務生們你看我、我看你。他們的眼神說明了他們正和彼此達成共識,靜靜地討論她們究竟該透露多少給這些局外人。   這個要問蓋瑞。那個女孩說。   蓋瑞?   他是這裡的老闆,他認識貝爾的每一個人。你要是有什麼疑問,他都一定能回答。   蓋瑞現在在嗎?布萊恩問。   他度假去了,她回答,將菸在欄杆上壓熄,去德通海灘,下個星期才會回來。   我們不丹尼斯正要開口說,瑪麗便打斷他。她看得出來整段對話的走向:丹尼斯再有魅力,也沒辦法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她站在丹尼斯前面,對那個女孩微笑。   聽好,她說,我們是溫徹斯特的學生,有一門課要寫關於迪安娜.沃德的報告,這星期就要交了。我們必須去看看那輛拖車,尋找一點靈感。   我在卡爾社區大學念書,其中一個女孩說,這學期修十二小時的課。   我一直想去溫徹斯特看看,黑人女孩說,可是負擔不起。好歹我高中總平均有3.5呢,也有考上大學。可是,你知道的她的聲音突然轉弱,接著抬起頭看著瑪麗,眼神透露出彷彿若有所思。你是說波麗吧?她說。   瑪麗驚得喘不過氣來。站在她旁邊的布萊恩不自覺地扶住她,一副怕她昏倒的樣子。你剛剛說波麗?瑪麗費勁地說。   警察在拖車裡找到的那個女孩。很多人都說她長得跟迪安娜一模一樣,她只比我大幾屆而已。大家都說她是女巫,你知道,這些人就是這樣,一旦開始討論你,就一副停不下來的樣子。迪安娜的事情過後,大家都把波麗當作妖靈似的議論紛紛。我父母認識她的姑姑和姑丈,三個人同住在上展路。他們後來只好搬去德萊恩,我猜是因為受不了了吧。那個女孩停下來,凝視遠方。奇怪的是,我認為很多人把迪安娜的失蹤怪罪到波麗身上。真搞不懂這些人在想什麼。就只是因為她們兩個長得很像?就只是因為兩人都年輕又漂亮?拜託,這裡的某些人就是這麼落伍,跟溫徹斯特簡直是天壤之別。   能問的問題都問了,三人於是謝過服務生便走回車上。今天的天氣晴朗,天空中只有幾片雲懶散地飄過天際。丹尼斯打開所有的車門,等裡面降溫一些。他們都感覺到了,他們已經和迪安娜.沃德靠得很近很近。   這代表了什麼意思?布萊恩最後終於問。   (代表威廉斯是犯人,)瑪麗心裡這麼想,卻沒有說出口。她不想再陷入那種僵局了,因為顯然丹尼斯並不同意她的那套推論。她不想跟他爭辯,至少在還沒有多了解一些之前,她不想那麼做。   這代表我們必須去上展路找那輛拖車。丹尼斯說。   可是你剛剛也有聽到,瑪麗說,他們已經搬走了,波麗不住在那邊了。   我覺得他一直想把我們引到那邊去,瑪麗。布萊恩語氣平緩地說,我認為我們該去那裡看看。那個警探有提到拖車,貝瑟妮.卡文迪西和那些服務生也都有提到。   瑪麗依舊保持沉默。她無法反駁,因為威廉斯真的看起來很想把他們引到那邊。她忽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部漫畫:一根紅蘿蔔綁在繩子上,後頭的驢子直直盯著它走。此時此刻,她就是這種感受被牽引著、玩弄著,完全身不由己。   正當丹尼斯準備坐上駕駛座,布萊恩突然說:等等,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們。他們倆都轉過頭來看他。瑪麗的直覺告訴她,布萊恩一定隱藏了什麼祕密;或許他一直都知道威廉斯在哪兒,卻沒有告訴他們。但他只是躊躇低語:我遇見波麗了。   什麼?丹尼斯問。   那是兩個星期前的事。那時我喝太多,她一直跟著我,結果我們就他突然把眼神從瑪麗身上移開,不願意看她。在劈擊館的藝窯邊。她跟我說她名叫波麗,我當然不相信:後來我突然感到很憤怒,對她大吼大叫。我以為她也是這個遊戲的一部分,以為是威廉斯派她來陷害我的。結果隔天,那個冒牌警探就來跟我們說迪安娜.沃德的事。   波麗現在應該幾歲?瑪麗問。   三十五?丹尼斯猜,還是四十?   很難看得出來。布萊恩說,她看起來她看起來滿年輕的。可是她一直遮掩自己的臉。她的一隻眼睛被頭髮遮住,而且一直把頭別開,一副怕被發現的樣子。聽著,我並不知道這究竟代表了什麼意思。如果他看著瑪麗,臉上帶著羞愧。如果我知道那可能代表什麼意思的話,我一定會早點告訴你們的。   聽到這裡,瑪麗再也沒辦法克制卡在喉嚨的笑聲,頓時噗嗤一聲地放聲大笑,像隻被囚禁的動物突然被釋放出來。經過幾個星期的精神煎熬,她的心終於獲得解放,從布萊恩說的話裡找到慰藉。   怎麼了?他滿臉紅通地問。   她沒辦法回答。她只是一直笑、一直笑,直到所有人都上了車,準備往上展路駛去時,她還是一陣又一陣地咯咯笑。可惡。她聽到布萊恩咕噥著。不過他也笑了起來,接著丹尼斯也加入了,直到他們能控制自己的大笑為止。   多麼蠢啊!瑪麗心想。(每一件事都代表某個意義。)   31   從馬丁郡北邊的高速公路下來,就是上展路。如果說杜靈街上的柯林斯家像是蠻荒之地的話,那這裡就像是化外國度了。拋錨的汽車停在住家前的草坪上,被烈日曬成橘色。一群包著尿布的小孩在舊卡爾校車的殘骸裡玩進玩出。坑坑的道路已不能算是路了,沿著山坡延伸。   他們開了兩三哩,正在擔心是不是開過頭時,右手邊的森林突然空了出來,他們一眼就看見那輔拖車。拖車的表面凹陷,給人一種淒涼的感覺;正面鏽得紅通通的,顏色好似鮮血,不禁讓瑪莉覺得他們已然踏進威廉斯遊戲的最後一章。找到一個失蹤的女孩是什麼感覺呢?要是她死了,而且是威廉斯殺害的,那他們該怎麼辦?她心裡還有好多好多的問題,可是眼前這輛被棄置在荒野中的拖車卻給人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她曉得,裡面藏著一個答案。   他們從凌志車上下來,顛顛簸簸地走過高聳的雜草。拖車被架在一堆灰燼的上面,只要風一吹,整輛車就會發出碎裂的聲音,彷彿馬上就會裂成碎片似的。天空這時漸漸灰暗了起來,還開始起點薄霧。雜草彎在他們的膝蓋上,橡木籽四處散落,如雪般潔白。   你們看。布萊恩說,從凌亂的地上撿起一輛三輪車的殘骸。地上這堆東西顯然是波麗的。她終於不再只是愚蠢的課堂上,讓他們想破頭的幻影而已;她是(真實存在的,)現在他們就站在她從小長大的地方。   他們走到後面看看。那裡有一個給小孩子玩的游泳池,倒過來放著,和一座沒有揪韆的鞦韆架。地面上四處有燒焦的痕跡,讓瑪麗想起柯林斯所說的,有小孩在他們家外面起火。看起來在這裡也有人做過相同的事。瑪麗突然為波麗感到可憐,因為這一切都不在她的掌控之中。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只因為她和一個住在卡爾的失蹤女孩長得很像?事情一定沒有這麼單純。   來這裡。丹尼斯喊著。   他站在一塊可以俯視小溪的地方,盡頭有一輛摩托車。除了輪子不見之外,車身其他部分都很完整。那是什麼?布萊恩指著說。他們努力地看。那裡,他引導他們,車身上的圖案。   看起來像是星星。瑪麗說。   是他的,布萊恩肯定地說,迪安娜父親的摩托車。   他們走回拖車旁,從骯髒的窗戶往裡頭看,用袖子抹掉積在窗玻璃上的塵垢。裡面沒有任何傢俱,牆上和地上一片空,只有一個角落有一堆破布和垃圾。不過那堆東西有某個地方非常不尋常   它竟然會動。   瑪麗驚訝得跳了起來。那是什麼?布萊恩問。他站在瑪麗身旁的一個牛奶箱上,往裡面的廚房看。   瑪麗再往裡面看一次。那個男人現在坐起身,揉揉眼睛,彷彿剛從一頓好覺醒來。   剛剛的霧突然變成小雨,滴在窗戶上、打在瑪麗的臉上。她害怕到沒辦法跑、沒辦法動,或做任何事,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瞪著那個男人。(這裡,)她心想,(就是終點。)   什麼?她突然很大聲地說。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樣脫口而出,那個字竟然自己跳出來,像一口哽住的氣忽然爆開一樣。   那個男人突然從對面看著她直直地看著她。窗戶現在因為滴下的雨,而多上一條條的圖案;拖車裡看起來既像是肺的內部,也像是暴風雨中的烏雲,模模糊糊的。男人起身,往窗戶的方向走過來。   他到底想幹嘛?布萊恩問。他突然緊緊抓住她的手臂,有一股想跑回車上的衝動。   男人拉開窗,窗戶像裂開般打開。他像得來速服務生般探出頭說:午安。   瑪麗的臉上感受到他呼出的溫熱氣息。她嚐了嚐他的氣息很髒,聞起來像是吃土維生的樣子。他的牙齒都壞了,油膩的頭髮披垂在頭兩側。不過,那個男人身上有某種吸引力,一股瑪麗說不上來的特質。他或許曾是某人的愛人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們是來找波麗的吧?他問。   瑪麗點點頭。她仍舊像被鎖住般,一動也不能動。   我女朋友雪倫從餐廳那兒打電話給我,說有幾個小鬼從德萊恩來,要問波麗的事。我說:是的,小姐。我當然知道。要不然,我也認識知道此事的人。   你是說誰?丹尼斯.佛萊赫提問。   他在搖擺旅店,響尾蛇山腳下,64號州際公路旁。上展路直走到底,轉進侯波路,就會開始爬山路了。跟著州際公路的標誌走,旅店會在你們的右手邊,高速公路下去走幾哩就到了。那邊會聽見聯結車隆隆的聲音。   我們到酒館之後要找誰?這次換布萊恩問。   你們一定看得出來。跟他說是馬可叫你們去的,他一定會把他所知道的通通告訴你們。先讓我提醒你們。那個男孩像是迪安娜.沃德的百科全書,有些人說他可能也有參一腳,不過那是胡謅的,他只是很好奇而已,就跟你們一樣。   男人再次展開他那廢墟般的笑容。希望你們不要以為我是瘋子。他說。   不會。丹尼斯說,一點都不會。   我可不住在這裡,這裡只是暫時的而已,在我的腿恢復、雪倫也找到地方住以前。你們看,這裡可挺舒適的。有熱食、有手機,我可是二十一世紀的人呢,寶貝。瑪麗看得出來,他比較像是在說服他自己,而不是他們。男人敬了個奇怪的禮之後,便縮回拖車的角落,拖著一條受傷的腿,回去偎在那堆破布和棉被裡面。   突然間,天空一開,雨直直打在他們的眼上臉上。快跑!丹尼斯說,三個人齊往車停的方向衝去。一進到車子裡面,雨滴重重地打在車窗玻璃上,三個人的鼻息讓玻璃蒙上一層霧氣,壓根看不清楚外面。他們靜靜的在車裡坐了幾分鐘,沒人講一句話。(高速公路下去幾哩路就到了,)瑪麗心想。她覺得那句話裡有股耐人尋味的意思,但卻說不上來。在能用言語描述出來之前,她決定讓一切順其自然。因為在過去的六個星期裡,她突然發現有些思緒是私密的,就像她在麥克的照片上看到桑瑪.麥考伊;其他思緒才是需要和其他人確認的。她知道,如果把這兩者搞混了,就很容易惹禍上身。   準備好了嗎?雨勢轉小一點時,丹尼斯問。   應該吧。瑪麗說,聲音小到沒有人聽見。   他們自上展路往回開,朝搖擺旅店前進。   32   酒館調酒師是專門吸納超高智商人士的門薩協會成員。他跟他們抱怨他屢次無法順利取得資格的經驗,還有那些成規是怎樣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撓他。當丹尼斯問他有什麼興趣時,他反問:你們有多少時間?於是他開始一一列舉:十七世紀的詩學、流體力學、弦論、賽局理論、混沌理論。他仔細端詳他們的反應,度量他們理解的程度。布萊恩靜靜地喝一口健怡。總之,男人說,一邊用披在肩膀上的長毛巾擦一只玻璃杯,這些在現實世界裡都沒辦法應用,所以我才會落腳這裡。他張開手臂,指著窗外那條人煙罕至的雙線道。酒館裡有四五個人,清一色都是男人,全都擠在後面的角落玩德州撲克。瑪麗懷疑上展路的那個男人是不是報錯路了。   他們都想佔據調酒師的時間,套他的話,讓他多講一點波麗的事。他現正解釋其中一個理論這個宇宙裡其實有很多星系是像薄煎餅般擠壓在一起的。在這個理論裡,地球外的生命是確實存在的。他說,語氣裡有一種駕輕就熟的嚴肅。然後,他往那群人靠近一些,手指著丹尼斯.佛萊赫提的胸膛。百分之百確定。   布萊恩越來越焦慮。他的腳在下面抖著,可樂也快喝完了。坐在後頭的男人突然笑了起來,那笑聲在封閉的酒館空間裡,聽起來竟像槍聲。你認識波麗嗎?他最後終於問。   調酒師瞪著他。他又擦了一只玻璃杯,高高放在櫃子上,眼睛一直盯著布萊恩。那當然,他語氣平緩地說,大家都認識她。   她有來過這裡嗎?丹尼斯繼續問。   她離開貝爾市時還只是個小朋友,十九還是二十歲吧。這裡不是她會來的地方。   那你在哪裡認識她的?丹尼斯問。   我認識她姑姑和姑丈,他們住在上展路。   調酒師的口風突然變緊;瑪麗看得出來,他想刻意隱藏一些關於波麗的資訊。他不信任他們。單單是這個名字、這個字波麗本身,就對貝爾市的居民有某種影響力。   她是怎樣的一個女孩?丹尼斯試著問。   很不錯,老闆說,很乖巧甜美的女孩,不過和某些人扯上關係。我們大家都一樣,會犯錯、會後悔,日復一日。總是這樣的。除此之外,她就和其他年輕人沒什麼兩樣。   某些人?布萊恩問。   他依舊盯著他們看,眼神彷彿在燃燒。他搖搖頭,微微笑了一下。吧檯後方的燈光很強,可能是郡政府的命令使然,要是因為燈光的關係而讓偽造的證件在此有機可乘,搖擺旅店肯定承受不了這種損失。男人的臉被光線照出銳利的輪廓。   (他知道些什麼,)瑪麗心想。答案就在那裡(如果我可以讓他說出口就好了。如果我可以)   馬可叫我們來的。她說,一邊對男人微笑。   馬可?   我們剛認識他。布萊恩加進來說,一邊把椅子往吧檯拉近些,讓調酒師可以幫他加汽水。   拜託,馬可知道的比我還多呢。老闆說,一邊把飲料倒進布萊恩的杯子裡。   可是馬可不在這裡。瑪麗冷靜地說。   調酒師眨眨眼,終於移開定在他們身上的視線。聽著,他說,我知道的都只是二手消息,而且也都是從馬可那兒聽來的,我實在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叫你們來。不過,如果你們真的很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們一些包準讓你們的尾巴捲起來的事情。   像是?丹尼斯問。   像是,波麗從小就被父母親遺棄;她和姑姑、姑丈住在一起,因為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就像我說的,他們都是很好的人,處處希望波麗好,可是卻讓她學壞了起來。她開始迷上爬行蟲車隊,唐.斐德列克開始和她交往要知道,那時唐三十四歲,波麗才十七歲他也是那個車隊的人。她也是因為那樣才認識星的迪安娜的父親。   她跟星之間是什麼關係?布萊恩問,慫恿男人繼續往下說,腳簡直抖到瘋狂的程度。   你知道嗎?每個人的說詞都不相同。馬可以前和星一起在卡爾唸書,所以滿了解他的。對波麗來說,星這人的確很具有新鮮感,這點我很確定。因為有一晚他來這裡喝酒時,說她是一個很甜美的女孩。這剛好發生在迪安娜的事之前瑪麗突然發現,這裡的人都把時間分為迪安娜之前和迪安娜之後沒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我們都很無知,就像站在橋上看著暴風雨逼近的人,突然間轟!的一聲,閃電劈下來,當場被擊中因為他沒有足夠的判斷力,沒辦法未雨綢緣。真是可憐的傢伙。調酒師突然在自己的故事裡停了下來,回過頭望著那些在玩牌的人。他們也都停下來聽他講。他現在吸引住全場的注意力,看起來他並不準備放棄這些目光。馬可說星在和波麗的姑姑交往,可是誰知道呢?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會來這裡。我其實一直不相信他和波麗有你們知道的。這個男人可以擁有全馬丁郡的女人,幹嘛要找上一個小女孩?   有些人說,波麗長得很像他自己的女兒。布萊恩說。   如果你說的很像是指都是青少女的話,那麼那些人說的沒錯。這正是問題所在。我一直在貝爾市看著波麗長大,事情發生之後,當然也有在報紙上看過迪安娜的照片。她們長得根本不像。是警方自己搞錯的,還宣稱星已經自首了我才不信。如果他供出所有的事,那警察為什麼沒有把他抓起來?   或許他自首的不是迪安娜的事。丹尼斯說。   你是說新墨西哥的鬼扯淡嗎?調酒師說,不,不只這樣。我不是陰謀論的專家雖然他顯然就是但是,拜託,笨蛋都看得出來波麗不是迪安娜.沃德。   他突然停下來,給自己倒了杯啤酒。他的手微微顫動著,顯然這個故事讓他感到激動。坐在後頭的男人繼續回去玩牌。(不,)瑪麗心想。(他略過了某樣東西。)   我只知道這些。他說,聲音非常微弱。   謝謝。丹尼斯說。   他們轉頭準備離開。他們走出旅店時,瑪麗對布萊恩小聲地說:他沒有把所有的事告訴我們,他講的每一件事都是我們已經知道的。馬可說我們可以在這個男人身上挖出我們要的答案。   他只知道這些,瑪麗。布萊恩說。他們走到門口,打開門,外面聞起來有濕濕重重的雨的氣息。就像馬可說的,她聽得見州際公路上呼嘯而過的聯結車聲。樹木彎曲,附近有一條小河潺潺流過,朝塞區河的方向流去。   瑪麗突然有一個點子。她一隻腳踩在外面,在門口停住。   你有帶那本書嗎?她問布萊恩。他把書從口袋裡拿出來,就像那天在兄弟會屋頂拿給丹尼斯看時一樣。   她轉身回去找調酒師。怎樣?他問,顯然不樂意再見到她。   你有看過這個人嗎?瑪麗問,把書拿到吧檯的燈光下,好讓他看清楚李歐納.威廉斯在書封底上的照片。   男人的眼睛瞪大。嗯,他說,我看過他。他是波麗的姑丈。   32   他們開回72號高速公路時,天色已經晚了,而且又開始下起雨,下得比之前還大。丹尼斯看不清楚前面的路,於是三個人決定今晚在卡爾過夜。他們把口袋裡所有的錢倒出來,總共剛好是六十五美元,可以住進最便宜的房間。   丹尼斯第一個衝進浴室換衣服時,布萊恩和瑪麗突然尷勝了起來。他們都因為剛剛在雨中奔跑而淋得濕答答的,兩個人的衣服在地毯上滴著水,小心翼翼地看著對方。後來,他們確定丹尼斯開始沖澡,兩個人於是背對背把衣服脫下,換上丹尼斯的凌志車後車廂裡放的高爾夫球衣。瑪麗穿上一件上面寫著牛津的長衣和她的內褲,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鑽進棉被裡,以免被布萊恩看到。布萊恩換上一條淺色的方格褲,上身赤裸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瑪麗看到之後很想笑,但就在這個時候,丹尼斯突然穿著一模一樣的褲子從浴室裡走出來。他和布萊恩一起爬上床,像一對雙胞胎兄弟一樣。兩個人對彼此存有戒心,用枕頭擺成一道圍牆,睡覺時皮膚才不會貼到對方。   燈關掉之後,瑪麗說:接下來該怎麼辦?   兩個男孩在床上翻動。有車停進停車場,一道光線忽然打進房裡,照在牆上。   我們有什麼選擇?布萊恩說,他的聲音埋在枕頭裡。   我們可以回去溫徹斯特,她說,把我們知道的事情跟其他人說。我們可以告訴歐曼院長,讓卡內基館的人採取行動。   可是我們到底知道些什麼?丹尼斯懷疑地問。   我們知道威廉斯是波麗的姑丈,瑪麗說,我們知道波麗和迪安娜.沃德有某些關連,不只是因為長得像,更是因為迪安娜的父親去貝爾市找波麗,所以就可以把威廉斯和那個失蹤的女孩連起來。我們還有威廉斯的冒牌太太給我的那張字條,以及在杜靈街柯林斯家看見的奇怪景象。   還有特洛伊。布萊恩補充,我們還有昨晚特洛伊.哈汀斯承認這場陰謀的電子郵件當證據。   這樣是不夠的。丹尼斯說。他把被子踢開,瑪麗看得見他的腿在空中做踩腳踏車的動作。瑪麗記得這個姿勢,丹尼斯每次只要一緊張,就會躺在床上做踩腳踏車的動作。有時候他會踩上半小時或者更久,讓瑪麗光看就覺得頭昏。他們只會問我們到底是在幹嘛,為什麼大老遠跑去卡爾找一個警方找了二十年都沒有找到的女孩。我真不該來這這趟瘋狂的追逐。天啊,瑪麗,我明天還有一科考試呢。   這是瑪麗第一次想到她的另一門課。她明天一早有文學課,準備要為<玻璃城市>做總結,她一點都不想錯過這本小說的最後一節討論。可是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們是不太可能來得及回溫徹斯特上課了。   我們也可以直接去找警察,如果我們決定那麼做的話。丹尼斯嘲弄地說。   或許我們應該這麼做。她語氣一轉。   要跟他們說什麼?說我們被一些假線索和一本假書誤導,所以我們覺得可能被困在某個突然從地球上消失的大學教授設下的陷阱嗎?這根本沒道理啊,瑪麗。一點道理都沒有。   他們躺著,每個人都盯著漆黑的天花板。她得同意他所說的,道理的確不是一個可以用來描述他們現在情況的字。丹尼斯繼續在踩腳踏車,一邊小聲數著。   你覺得呢,布萊恩?瑪麗問。他在床上安安靜靜的,自從他們躺下之後都沒說一句話。   我不知道。他嘆著氣說。瑪麗了解他的嘆氣,因為他和她一樣,都在心裡反覆思考這個遊戲的複雜線索,把自己弄得很疲憊不堪。我真的真的想要攻擊他。   攻擊誰?丹尼斯問。   威廉斯。因為他造成的這些爛東西。我已經一個星期沒有睡覺了,因為我沒辦法沒辦法不去想它。如果我可以找到他問個清楚就好了。就算他跟我說迪安娜死了,那也算是一個交代。   她沒有死。瑪麗輕輕地說。   我一直在想歐曼院長老婆的事。布萊恩說。   丹尼斯踢到一半的腳突然停住。什麼事?他問。   這一切,布萊恩說,那晚遇見她之後,我一直在想她是否也是這個遊戲的一部分,或者威廉斯是不是他的聲音突然減弱,無法清楚辨識自己的思緒。   那晚?丹尼斯問。   我在塞區河旁的蒙哥馬利路上遇到她。她被人毆打。她說她和幫他們顧船的人發了點衝突,一個退休的警察。她不讓我跟院長講,因為他怕歐曼院長會殺了他。   小豬。丹尼斯低聲說。   布萊恩突然在床上坐起來。你剛剛說什麼?他問丹尼斯。   幫他們顧船的人,丹尼斯說,他叫小豬。我猜威廉斯就是從那裡借用到波麗故事裡,那個壞男人的名字。   瑪麗在床上仔細思考著。她在腦袋裡把兩條故事線波麗的,和迪安娜.沃德的好好比對。現在又突然多出第三條線,主角是歐曼院長的太太和一個叫小豬的退休警察。她想不出什麼結論,所有東西全都攪和在一起,就像那個調酒師的薄煎餅宇宙論一樣。什麼才是真的?什麼又是假的?哪些線索是這個遊戲的一部分?哪些不是?她閉上眼睛,繼續躺在被窩裡。   這一切怎麼可能都有關連?她突然發現自己把思緒大聲地講了出來,不過已經太晚了。   我不知道。布萊恩回答。不過,在歷經今天的調查之後,我突然有一種感覺:這一切都太巧合了,巧合到令人覺得詭異。伊莉莎白.歐曼怎麼可能剛好在我經過的時候跑出來?就好像就好像她在等我一樣。   我們必須去找警察。瑪麗說。   不。丹尼斯非常輕聲地說。   你說不是什麼意思?瑪麗生氣地說。   有人的生命已經受到威脅了啊,丹尼斯。這已經不只是叫什麼來著?七巧板的遊戲而已了。這攸關人命啊!她發現自己突然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說。她的內褲露了出來,她卻不以為意,因為她忽然一陣情緒失控,一腳跨過之前一直忍住不超越的界線。她非常地憤怒因為威廉斯,因為丹尼斯,也因為波麗闖出的這些麻煩。她希望一切恢復正常,回到單純只是一門課的時候。但是這一路上,他們已經不知不覺地跨越了想像的疆界,某些東西竟然一點一滴地滲進他們的現實生活當中。   我認識伊莉莎白.歐曼。丹尼斯說。瑪麗突然停住。從他的聲音,她聽得出丹尼斯假裝一派天真說的認識是什麼意思,讓她忽然有如一顆洩氣的氣球,一路飄回把頭埋在枕頭裡的床上。   什麼意思?布萊恩問。   我說我認識她,跟她很熟。聽著丹尼斯又開始踩起腳踏車,瑪麗沒辦法聽他講話。咆哮在她的身體裡奔馳,彷彿有一股古老的、熟悉的劇痛,刺進她的心裡。聽著,他又開始說,他的腳在空中狂踢,上氣不接下氣,有件事我沒有告訴你們。我猜測出來的原因,是因為舊金山。   舊金山?布萊恩問。   嗯,那不是第一個讓我起疑的線索,卻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腦海裡。丹尼斯說,波麗的母親離家出走去舊金山,伊莉莎白也告訴我同樣的故事。就在那個時候,我發現了威廉斯和伊莉莎白.歐曼之間的關連。   34   丹尼斯.佛萊赫提把伊莉莎白.歐曼的事情告訴他們。他當然沒有告訴他們全部,只說了一些零零星星的片段。他告訴他們關於那艘船,以及為什麼他那天會跟他們去塞區河的事。他告訴他們他與伊莉莎白的關係,還有一些她在金思麗旅館說的話。他還告訴他們那晚在歐曼家和歐曼的對話;最後,他告訴他們他的祕密:伊莉莎白.歐曼和李歐納.威廉斯有過一段。   那是幾年前的事了,丹尼斯解釋,她那時沒有太認真,只是玩玩而已。沒想到威廉斯大受打擊,我猜他是愛上她了。所以她想把他甩掉時他很不悅,開始變得不正常。他每天送花給她,還站在她家門外靜靜地望著她。她嚇到了,所以跟歐曼院長講。歐曼院長非常生氣,在一次教務會議上跟他起正面衝突,場面非常戲劇化。就在卡內基館三樓,兩個大男人差點大打出手。威廉斯後來被類似暫時停職,調到海外教書,大概是歐曼想擺脫他吧。不過他一回來,院長又開始擔心他,所以才會找這個退休警察顧他的船,因為他怕威廉斯會去搞破壞。顯然是因為威廉斯曾揚言要把他的船放火燒掉。這個退休警察,就叫做小豬.史蒂芬斯。   你覺得他也是這個遊戲的一部分嗎?   不,丹尼斯說,我認為威廉斯把小豬的名字放進他的故事裡,只是為了調侃歐曼。他最喜歡這種像炭一樣黑的黑色幽默。伊莉莎白的事,是我們上次聊天時威廉斯告訴我的。他說他們之間沒什麼,只是歐曼院長一直深受他威脅,才故意大肆渲染。不過   不過什麼?布萊恩慫恿他說。   我不知道這究竟代表什麼意思。真不知道小豬為什麼要傷害伊莉莎白,除非只是純粹的巧合。或許小豬那晚剛好失控天啊,我還真不知道為什麼。   威廉斯說沒有巧合這回事,布萊恩諷刺地說,所有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兩個男孩笑了起來,瑪麗卻把耳朵關起來。此時此刻,她滿腦子都是丹尼斯和伊莉莎白的畫面。那噁心的情景不停在她腦海中閃動。她不應該有感覺的,她知道。她和丹尼斯的那段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大一的事了,天啊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可是那個畫面依舊跟著她、譏笑著她。閉上眼睛,那景象卻更加鮮明強烈。突然間,她好想回家,遠離這喧擾的一切。她感覺到眼眶裡滾燙的淚水。她別無選擇,只能讓它們一滴滴落下。   35   隔天一早,瑪麗發現布萊恩在外面小小的陽臺,坐在一張塑膠椅上,看著72號高速公路上熙來攘往的車潮。她在他身旁坐下,兩人安靜地看著灰色的禮拜三清晨在晨光中展開。我們走到尾聲了,對吧?她問他。   六個星期過去了,布萊恩說,威廉斯的期限到了。   兩人都不知道那究竟代表什麼意思。或許今天會發生什麼事什麼恐怖的事他們一定要找出來,才能阻止它。他們必須回去,回去找威廉斯布下的、有關波麗的蛛絲馬跡。   (波麗是迪安娜。迪安娜是波麗。)   三個人都洗過澡之後,他們決定回去卡爾中央高中。就算貝瑟妮.卡文迪西是演員,她也應該有辦法把他們引到他們沒去過的地方。丹尼斯說,那本書是關鍵。如果他們能看懂那本書,他們就能了解全部。所以大家決定,這次讓丹尼斯拿書去問貝瑟妮.卡文迪西,看能不能從她身上挖出答案來。   他們八點之前就到了,學校都還沒開門。學生們紛紛把他們車底低到地上、車身漆得五顏六色的改裝跑車開進停車場。布萊恩和瑪麗在那面誇張的美國國旗下等丹尼斯。你覺得他怎樣?布萊恩問瑪麗。   他?   丹尼斯。你喜歡他嗎?   我們曾經交往過。她說。現在沒什麼好隱瞞布萊恩的了。   我知道。布萊恩說。   他們就讓那段對話懸浮在空氣中;瑪麗坐在路邊,布萊恩在一旁踢石子。現在是早上八點十五分,基瑟蕾教授的文學課現在已經在溫徹斯特開始了。他們將會討論<玻璃城市>,思索昆恩的最後一段人生,討論主人翁用來記錄自己生命的紅色筆記本究竟有什麼象徵意義存在主義之類的論調真賁的意義。把它寫下來,就會使它變成真的。基瑟蕾曾這麼告訴他們,昆恩在做的事,就是在抵抗內在的意念。透過把思想寫在筆記本上,他也就等於承認了那些事情的真實性,而不只是他腦袋裡的幻想。他同時也把精神毀壞的過程,鉅細靡遺地帶到這個世界上。   我從你們兩人的互動中看出來的。布萊恩說,沒什麼,別擔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我不會嫉妒你的。他開玩笑地拍拍她的手臂說。   瑪麗把臉別開,臉紅得滾燙。那她不知道該用哪一個字好。或許她是要說沒什麼吧,可是她確定布萊恩一定會看穿她的謊話。   她突然瞥見兩個學生從學校走出來。他們低著頭,興高采烈地往學校旁的森林走去。逃學,瑪麗心想。其中一個人有一頭白金色的頭髮,轉過頭看有沒有人在跟蹤他們時,瑪麗竟然一眼就認出他。   他曾出現在柯林斯的家族照片上其中一個孫子。   我認得那個小朋友。她跟布萊恩說。   他轉過頭看,可是兩個男孩已經走下山,不見蹤影。   一開始,她不知道該對這項發現作何反應;可是坐得越久,她越懷疑這究竟是不是另一項測試。威廉斯是想告訴他們別的線索嗎?像是劇情大逆轉之類的嗎?   她跟布萊恩說她馬上回來,然後小跑步到森林邊緣。她從黑暗的林子望進去,看到山腳下的一片空地,卻沒有看見兩個男孩的蹤影。突然降下一陣薄霧,像一件斗篷般覆在樹木之上。瑪麗往前走了幾步,依舊看不到他們。哈囉?她大喊。(沒用的,)她心想,(他們一定已經走遠了,到那邊的高速公路上了。)她聽得見遠方64號州際公路上來來往往的卡車穿過卡爾,往印地安那波里斯開去。   但就在那個時候,周圍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就在她的右手邊。   瑪麗轉過頭,看見一道影子跑了過去。是一個男孩,在低處蜷曲著身體。   有人在嗎?她大喊。   她又看到有某個東西在地上移動,然後突然在右前方看見他。是那個白金色頭髮的男生。他站在霧裡,看起來像是瞬間顯跡的神靈。   你們在做什麼?她大喊。   沒有任何回應。一片死寂;森林在風裡搖曳。   你們在那裡嗎?   你到底想幹嘛,小姐?其中一個男孩子說。   我只想知道你們知不知道波麗的事。   波麗是誰啊?   瑪麗突然覺得很丟臉。這場瘋狂的追逐和披露陰謀再一次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偏執狂。   抱歉。她咕噥說道,並自樹林裡走出去。回到停車場時,布萊恩和丹尼斯都已經回去了。她鑽進前座,三個人離開卡爾中央高中。在通往高速公路的銜接道路上,她又看到那個白金色頭髮的男生。這一次只有他一個人,在路邊看著車一輛輛經過。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害怕她會看到某個令她想回去再問他問題的東西。   36   貝瑟妮.卡文迪西跟他們是一夥的。丹尼斯宣布。他們在高中附近一家叫丹尼家的餐廳吃早餐。瑪麗錯過了她的文學課,丹尼斯錯過了他的經濟學考試顯然他們都為這趟小小的出遊付出了相當的代價。她整個人都緊張起來了,開始在教室裡來回踱步、望著窗外,一副擔心會有其他人衝進來的樣子。她說她對那本書一無所知。   什麼意思?布萊恩不可置信地問。   她說那本書一定是印刷出了問題。   你有跟她說卡爾的書也一樣嗎?   當然有,可是她還是堅持是印刷錯誤。她說德萊恩那兩本和卡爾那一本都是同一家公司印的,或許整州的書都出了問題。很顯然她在撒謊。丹尼斯吃了一口炒蛋,瑪麗吃吐司(她根本沒食欲),布萊恩什麼都沒吃。看起來只有丹尼斯還有心情吃東西。   那你問她波麗的事時,她說什麼?   跟你講的一樣,說她不太清楚波麗的事。她只知道溫蒂和星在迪安娜失蹤的六個月後便離開卡爾,現在住在舊金山附近。她知道有個住在貝爾市的女孩長得跟迪安娜很像,肯定跟星有關。還說那個男人是個人渣。   所以說,他們並沒有比昨天多發現什麼。雖然不一定是被打回原點,但那種感覺也算差不多的了。瑪麗知道他們下午必須回去溫徹斯特,如果回去之前還是不知道李歐納.威廉斯在迪安娜.沃德的綁架案中究竟扮演什麼角色,那他們當初又何必要來貝爾市和卡爾呢?   布萊恩,你覺得你上次在派對上認識的那個女孩還在學校裡嗎?瑪麗問。   我不知道,他說,我想我們可以回去問問看。她不是學校的學生,我查過了。我問過迪克屋的人,但他們那天都醉倒了,根本什麼都不記得。她就像突然冒出來的一樣,像是特別衝著我來的。   丹尼斯在桌上看報紙,其他兩人仔細地思考這整件事。當他讀到地方新聞版上,關於威廉斯突如其來的失蹤時,他大聲地念給他們聽。上面寫的都是他們已經知道的事:威廉斯在學期結束之前先行離開、威廉斯在學校教邏輯和哲學課、威廉斯的辦公室已經搬空。上面還有一段歐曼院長的話:我們非常關心這件事,也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首當之務當然就是要確定威廉斯教授一切平安,接著我們會深入調查他為什麼選在學期結束前離開。   他為什麼要離開?布萊恩問。他緩慢地喝著水,左一口、右一口的。瑪麗注意到他和自己一樣疲憊,或許還更疲憊。   你們自己說過,丹尼斯問,他離開,是因為你們槓上特洛伊.哈汀斯。   可是,是特洛伊自己把書的事情告訴我們的,瑪麗說,我們又沒有威脅他之類的。好吧,布萊恩的確有威脅他,可是那不是重點,他顯然並不怕我們。他可以像貝瑟妮.卡文迪西一樣,不承認那本書的問題;他也可以選擇保持沉默,不要理會我們寫的信。   或許威廉斯和這個叫特洛伊的傢伙,是想告訴我們什麼訊息。丹尼斯試著推論,透過他們的失蹤,強迫我們參與這場遊戲,讓我們知道遊戲已經正式開始。   瑪麗心想:(這場遊戲。)難道說,開學以來的五個星期都只是一種試探與表演?只是為了現在才正要開始的真正的東西嗎?那要怎麼把威廉斯的線索嵌進去?她回想課程大綱上那張男人被吊死的圖片,揣想那頂帽子底下,威廉斯想像的犯人是誰。她回想那輛紅色的喜美,和威廉斯剪貼進去的鐵軌。還有那間在杜靈街上確實存在的房子,以及小豬養的那條黑色拉不拉多犬。最後,還有64號州際公路下,那個威廉斯口中,囚禁波麗的倉庫。   (到底還有什麼?)瑪麗反覆思索。(我們到底該找什麼?有什麼是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