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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亞麗,現今

深夜的文學課 威爾.拉凡德 9500 2023-02-05
  17   這回,理查.艾迪斯恭候她的大駕。   他備妥了酒,晚餐無懈可擊,是燉兔和異國蔬菜,盛在瓷皿中,排放在雪白的桌巾上。有兩張椅子,擺在小圓桌兩側,亞麗就著抖顫的燭光,看著教授從昏暗的小廚房對著她笑。在她的位子上擱著一個信封,上面寫著亞麗珊卓收。她拒絕拆閱。   可憐的麥可.坦納。他在兩人落座後說。   警方還在查。亞麗說,他們在監視莎莉,但還沒控訴她任何罪名。   以你之見,文靜的莎莉殺了她先生嗎?他直率的問,邊用叉子撕扯兔肉。痛苦的笑容在他臉上拉開。   不是她。吐出話後,她旋即改口,我不知道。   不是她,教授將她的語氣學得唯妙唯肖,我不知道,是哪一個,亞麗珊卓?   我沒以足夠的時間觀察全部的人。她戒慎的吃了一口。菜色很豪華,但她不願意讓艾迪斯看見她覺得很對味。但我會好好觀察他們,他們住在費斯克院長家

  費斯克,艾迪斯啐道,那個老傢伙翻出神祕的手稿沒?艾迪斯哈哈笑,但目光沒有離開她亞麗望進廚房的陰影。說點有價值的消息吧!   亞麗從燭火望著他。(混蛋。)我查過房子了。   他的笑嘴向上揚,叉子擱在盤子上時發出輕微的叮一聲,雙手撐著下巴。還有呢?   之前你說你覺得犯案的人認識麥可。   艾迪斯點頭的動作小到幾乎看不出。   我想你可能說對了。   我當然是對的。他說,移動雙手。她看著他的手指從酒杯游移到刀子,游移到餐巾,又回到原位。酒杯、刀、餐巾,他心跳狂親,思緒狂奔。她清楚得很。你剛剛正要說麥可.坦納的房子。   但亞麗沒有說下去。她感覺到自己掌握的權力,免不了又被艾迪斯搶走,她不能坐視。舊事不容重演。

  輪你講了,教授。她說,定定的看著他。丹尼爾.海登過世前,你跟他聯絡過嗎?   別荒唐了。艾迪斯說。但他回答得太快、太突兀。再說,我懶得管往事,亞麗珊卓。我現在就可以封口。我可以像闔上一本書一樣封閉自己,結束這堂課。到時你要向誰求援?去找那個倒楣的警探嗎?還是你那群陰謀論的朋友?   她怒視他,心臟怦怦跳。最後,她點點頭,說:是杜蒙特的翻版。麥可的房子、命案現場全都一樣,只有廚房例外。   艾迪斯整個人定住,探詢的望著她。   盤子掉了滿地。破了,從桌上拉下來,散落在廚房裡。玻璃碎片到處都是。椅子翻倒,牆上也有污痕。   艾迪斯想了想,然後說:幾個盤子?   嗄?   教授嘆了口氣。這是很簡單的問題,亞麗珊卓。那裡有幾個盤子?

  她努力回想廚房、散落的玻璃。但徒勞無功。她不復記憶,只記得書房、書本、那裡可怕的靜寂。   不知道。她慚愧的說,記不得了。   會記起來的。艾迪斯說,笑容繃緊。你今天晚上會夢見那些房間,然後記起來。做夢的時候,務必好好留意。我在想,案發時,不曉得是否有其他人跟麥可在屋子裡。   其他人?   艾迪斯沒吭聲,灌了一大口酒。擱下酒杯時,他的嘴唇染成暗紅色。   那些書,他說,告訴我書的情況。   一開始我覺得書是亂丟的,她說:仔細觀察後,我看出那是刻意排的。兇手小心翼翼,精準確實。他要我們知道這樁謀殺不但是要取麥可的性命,犯案過程也是個重點。   沒有隨機這回事,這個兇手不幹那種事。他對杜蒙特命案太執著,讓自己陷入達不到標準的窘境。你瞧,他就像在寫續集,在任何續作裡,作者端出的品質永遠比不上原作。辦不到就是辦不到。

  你是說他遲早會大發雷霆?   我預料會如此,對。他會爆出怒火,因為他的作為不是他原創的,原創的人是杜蒙特命案的真兇,就是那個被你   是。她說,忙不迭撇開眼。   這一切都不屬於他。艾迪斯複述。他會自嘆不如別人,那滋味會沉重到不可思議。他會發怒。他會怒火中燒,散發出憤怒。此刻他是在別人的遊戲裡,是在別人心思中。他是個賊,所有的賊終究會被逮。可是   可是怎樣,教授?   傷害已經造成。艾迪斯輕輕的說。   亞麗坐著,注視這個人。他的微笑拉成O型,一隻手挪向臉部,從桌巾上到近乎穿過火舌吞捲的燭焰,再到他的臉頰前,貼上那平坦的死皮,如蜘蛛般張開的手指漸漸合攏,貼住下顎。整個動作慢到坐在桌子對面的她可以全程盯看。但她撇開視線,不看他的動作。

  你在想事情。艾迪斯終於說,某件我說過的事,抵觸了你對這次案子的推論?   沒有,她說,只是可以問一件事嗎,教授?   她看到他遲疑,黑色的瞳仁瞇得細細的注視她。然後他開口,嗓音鋒利如刀,除非你這回打算有點禮貌。   你聽過有誰在玩程序遊戲的時候送命嗎?   艾迪斯前額青筋暴凸。他忖度一回後才開口。不同的學校,有不同的玩法。他最後說:我們各有各的規矩。   那班傑明.洛克呢?他的規矩是什麼?   艾迪斯張口欲言卻沒出聲。然後,他以平順、斟酌的聲音說:我現在不想談這個。   她點點頭,目光掠過他,望進走廊。那裡有個房間,關上的房門觸動了她內心的警鈴。   她呢?亞麗問。   你說美麗的妲芬啊,教授說,放心。她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朋友。他起身進入廚房,走過冷如刀鋒的一道月光。他沒有穿鞋,赤足在結毛球的油地毯上叭噠叭噠走。經過桌子後方時,他停下來,在亞麗上方盤旋。他現在離她不過幾吋。

  跟我說杜蒙特。她說,仍然背對著他。告訴我那裡的事。   你在鬧良心危機嗎,亞麗珊卓?你不相信自己以前上課查到的東西嗎?都這麼久了,你還讓疑我的清白?   我相信我們在愛荷華做的事。她嗓音顫抖,我相信你,她想如是說。   犯下那些罪的人死了。艾迪斯又說,你記得那是怎麼回事,你在場。你跟你男朋友在愛荷華發現的事都是真的,全無虛假。自從你來到我手下,只有這件事你做對了,而且貫徹始終。你幫助我重拾生活,我沒齒難忘。   她轉而面向他。怎麼從來都沒聽你說過?   艾迪斯默然。   你以前什麼都絕口不提。她繼續說,現在凝聚了勇氣。不說你以前的生活,不談你進杜蒙特之前的事,不談你接觸到法奧斯、洛克之前

  別說了!艾迪斯吼道,亞麗退縮起來。他依然掛著笑,但眼睛盛滿怒火。有些酒潑出酒杯,沾上了他手上的皺褶。我根本不打算跟你談那些,全部免談。你仍然是我的學生,亞麗珊卓。你要記住,你在想得到的各個方面都不如我。   一傾念頭如同閃電打進她腦海:(好歹我不會染指學生。)   艾迪斯目光灼灼,瞧出了她的思緒走向。哼,他嘶聲道,講啊,有話直說。   她沒有從命,她才不要讓他稱心如意。   他走出去,到客廳的沙發坐下。茶几上的檯燈罩了一條黃巾以營造氣氛,他坐在那濃濁的光暈中,瞪視客廳另一側的暗影迷宮。   在法奧斯的作品中,他輕聲細語,總有敘事轉彎的地方。學者稱為轉折。轉折出現時,小說就變了樣。你還記得讀《螺旋》時,我們怎麼從看一本溫文儒雅的小說,變成關於安.瑪莉的人物研究。我們漸漸看出她不如乍看之下那麼強大,她其實是個在險惡大城市驚惶迷失的愛荷華女孩。至於《黃金沉默》有很多轉折,有時一頁就好幾個轉折。你記得那本書裡充滿暗門。

  亞麗盯著這個男人,清楚感受到自己彷彿重回那間地下室的教室,又重拾學生身分,急切的等待艾迪斯填補空白。教授,你為何跟我說這些?   艾迪斯看著她。情況即將轉變,亞麗珊卓。   什麼意思?   這不是關於可憐的麥可.坦納跟他的破盤子,而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回事。這事的根源比那堂課或杜蒙特的兇手什麼的,都更早更遠。一開始我覺得犯案的人我以為他很軟弱。剽竊別人的罪行並不光彩,根本不文學,不管我們的隱形兇手多麼渴盼將命案轉為文學都沒用。這是摧毀。艾迪斯又啜一口酒,杯中僅存的酒液,迴旋流向那張被中風扭曲了的嘴。他不是在延續什麼,而是試圖終結。   亞麗看著他,忽然感到虛弱,一陣暈眩。對不起,教授。我去去就來。

  她出了客廳到走廊,找到稍早看見的洗手間,走進去,關上門,打開電燈,看著鏡中的自己。鏡面有飾紋,因歲月而變成骨灰色。亞麗倚著洗臉臺,吸口氣提振精神,潑冷水到臉上。(辦完這件事,)她心想,(結束這)   手機在口袋裡振動,她拿出來查看。兩則簡訊,一則是彼德發的,她略過沒看;另一則來自萊斯院長:(跟他談完後向我們回報。)   混帳。她喃喃自語,關掉水。她回到客廳時,艾迪斯仍然坐在沙發上。他的臉因酒意而潮紅,雙手在大腿上交握。他的襯衫衣領打開,露出他喉嚨及胸膛三角地帶的拼圖刺青,但她只看得到最上緣。他視線一直跟著她,看著她坐下。   你會怕跟他們待在那間房子嗎,亞麗珊卓?他問。   她撒謊:不會。

  你應該害怕。我今天早上說的事現在我更加確定了。兇手上過那門課。他頓了頓,著酒杯。你有武器嗎?   沒有,當然沒有。   你會需要的,以策安全。我可以替你準備。   她輕輕搖頭。千思萬緒在她心裡嘶吼又潰散,但她只想到了凱勒。凱勒曾站在書架前,力勸她小心。   你在想事情,亞麗珊卓。艾迪斯說,說來聽聽。   她振作心神。你怎麼知道是跟那堂課有關的人?   他無語。沉默越拉越長。   你怎麼知道的?你一定要告訴我,你是怎麼斷定他們其中一人殺了麥可,教授。你不能光是要求我待在那間房子,要我像個該死的叛徒一樣監看他們所有人,卻不讓我知道原因!亞麗這會兒動了怒,狠推了他一把,她不曾這麼使勁推過人。她覺得胃底灼熱,熱得像燒紅的鐵絲。那是恐懼。一定出過什麼事,她繼續說,你跟他們其中一人一定有些事情,你才會這樣看待他們。是丹尼爾嗎,教授?他是關鍵人物嗎?   艾迪斯露出受到打擊的目光,卻又一次默不作聲。   這太離譜了。她說,他們會來逮捕你的,教授。   艾迪斯哈哈大笑。   警方會跑來這裡,毀掉你的書本和文件,把房子拆成碎片。至於妲芬他們會問她知道些什麼。你的後半輩子,會跟你遇到我之前一樣飽受懷疑、被大部分的同事認定你是殺人犯,而此時、此地、你一手建立的一切甚至岩石山監獄的往事都會重演。   他濃烈的目光射向她,在檯燈的照明下,只看得到他的半張臉,那臉上晃動著笑容。我沒有殺害麥可.坦納。   她等了一下,然後說:要是你曉得是誰幹的   我是知道,是那門課的人。但我沒法子說更多。   到底是哪一個?她說,話聲變成尖嘶,雙手舉在面前。是他們之中哪個人幹的?   他沉默,笑嘴咧得更開,露出牙齒。   晚安了,教授。亞麗換上緩和的口氣。祝你好運。   然後她走向租來的小車。夜已深,夜色清明,屋後的湖水在月光中粼粼。她上車,發動引擎,覺得熱氣噴到冰冷的臉上。她一度停在車道上詛咒自己,捶打方向盤。(幹幹幹,亞麗!事情這麼簡單,全世界最容易的差事,你竟然搞砸了。你)   有東西敲了敲乘客座的車窗。   亞麗看過去,見到艾迪斯的臉在車窗前。她搖下車窗。   給,他說,你忘在廚房桌上了。   教授將稍早拿給她的卡片遞給她。亞麗接下來,夾進一本研究法奧斯的書籍中,她帶了幾本來,但還沒從車上拿到院長家。然後她搖上車窗,倒車下了車道,駛離理查.艾迪斯的生活,她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了。   18   她返回大宅時才剛過十一點。她看到克里斯坦.凱恩在外面抽菸。她走上車道,掃視這幢維多利亞式建築的窗戶尋找凱勒的房間,想著他睡了沒有。   咱們的大教授好嗎?克里斯坦在她走近時嚷道。這位作家的香菸在陰影裡燒紅灼亮。   他堅稱自己是無辜的。她說。   他衣櫥裡沒有偷藏幾顆腦袋嗎?   恐怕沒有。她向他的菸點點頭。可以分一根嗎?   他從菸盒中敲出一根,遞給她,在她湊近時為她點燃。她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尋思大家在她外出時都聊了些什麼。   現在他看著亞麗,叉著手臂抵禦夜風。   假如我跟你透露一件事,他說,你能保證不跟其他人說嗎?   亞麗盯著他。當然,克里斯坦。   我抄襲法奧斯。   什麼?   他動了動,呼吸比先前快。亞麗看出他老早就想找個人傾吐卻鼓不起勇氣。現在,回到以前的學校,又有朋友遭到謀殺,他才招認。(也許事情不止如此,)亞麗想。   不是逐字照抄,絕對不是。他說,只是盜用他的風格、他的節拍。我在上一本小說《巴克捲進風暴》,我遇到了瓶頸。也許我是瘋了,冒出也許大家會拿我的小說玩程序遊戲的我不知道。我每個週末都跟麥可去柏林頓和杜蒙特,我們深深陷進程序裡,玩得心醉不已,渾然忘我,亞麗。接著編輯打電話來,問我下一本書幾時會好。我一直跟他說快了。快了。快了。拖了幾個月、拖上一年,我幾乎失去一切克里斯坦靜默下來,目光移向陰影,彷彿聽見什麼動靜。亞麗隨著他的視線望去,卻沒看到異狀,只有黑暗,只看到賈斯博學院在他們底下迤邐閃爍。有一天,我在自己的書房拿了《黃金沉默》,開始看。我就想:對,就是這個。所以我看了幾個章節,試圖描摹。感覺像剽竊法奧斯。那滋味我的天,亞麗,感覺好棒。我再度覺得自己有了力量,就像我剛開始寫作的時候,美妙極了。   會有人發現的。亞麗說,學術圈會逮到這種事的。   他露出陰鬱的淺笑。希望如此。我希望他們揪出我。他又一次望向林木邊緣,深深吸了最後一口菸,將菸蒂彈到灌木叢裡。我希望受到懲罰。      屋裡眾人已經四散。她看到法蘭克.馬斯登和露西.威金斯待在爐火前,緊密依偎,低語呢喃。她到廚房,開水龍頭倒了一杯水,站在那裡喝,感受老屋的寂靜。她想著艾迪斯,想他堅決認定她的一個朋友犯了案,而犯案的人就在這屋子裡。   此時傳來笑聲,來自黑暗中某處的笑聲。   有人嗎?亞麗說。她等待回應。   起初靜默無聲。然後又傳來笑聲,尖顫而女性化。亞麗走向廚房更裡面。   有男人的聲音。聽來耳熟,她卻認不出身分。她再上前一步。   冰箱後頭有扇門,可能是洗衣室她不曾探索過院長家的這一部分。她又走一步,再一步。最後,她伸出手,推開門,看到了   梅俐莎.李跪在看護馬修.歐文面前。   亞麗頓時羞窘起來,卻沒有掉頭離去。她站了一會兒,躲在暗處,繼續讓門打開一條縫。她看到梅俐莎的臉埋在男人大腿上。看到歐文仰著頭,聽到他愉悅的低吟。當她視線回到下方,驚覺梅俐莎盯著她,梅俐莎眼中閃著壞壞的興味。   (終歸不是個規矩的好媽媽,)亞麗想。悄悄的,她退回廚房裡。然後,快步進入大客廳滿室爐火熱供烘的暖意中,倉促間她跟法蘭克.馬斯登撞個滿懷。他醉意醺然,身形卻很穩,她卻差點摔倒在地。   亞麗珊卓。他口齒不清,火影在他眼中燃燒。   你好,法蘭克。   男人笑咪咪說:房間要上鎖。   什麼?   學校的人都這樣說。法蘭克靠近她,口中的酒味嗆烈濃厚,眼中燃著瘋狂的復仇之火。今天晚上要鎖門。不管是誰向麥可下手那傢伙還沒被逮。   她上了樓,心臟仍因在廚房目睹的那一幕而怦怦跳。   是你嗎,亞麗?   亞麗聞言停下腳步,站在走廊中間,看向院長的書房。裡面黑黑暗暗的,檯燈微弱的光線流瀉過老人的身形。他坐在輪椅上,軟趴趴的假髮斜披在頭上,口紅暈開,呼吸沉濁。她等著院長開口。   關於明天的追悼文,他說,你準備了沒?   她還沒盤算,但打算趁著就寢前,在房間裡先盡量寫下想法。她向來如此備課:疲憊來襲,剝除心識的外皮,任其赤裸呈現,什麼拘謹侷限都蕩然無存。   我會準備好的。她說。   那就好。我想莎莉心力交瘁。她一舉一動都有警察盯著。真可怕。她會需要喘口氣,好好緬懷他。   那當然。   院長動了動,離開燈光。理查今天晚上如何?   他沒犯案,費斯克院長。   他這樣跟你說。   我了解他。我知道他沒那個能耐。(你有武器嗎?我可以替你準備。)   人是會變的。他說,然後對著拳頭猛咳。咳完後,他複述:人是會變的。我跟理查撕破臉是這件事的根源。你們那堂夜間課結束後,他從獄中獲釋,我開始看出這人的能耐,看出他的真面目。   他不是這種人。她說:這是邪惡。   這詞被濫用了。我相信事情單純得多。   單純?   我相信麥可查到了什麼,挖到什麼資訊,兇手不得不封他的口。這純粹是莎士比亞,以極的沉默扼殺真相。真相即真相,永遠改不了真相已經降臨賈斯博,亞麗。麥可偶然發現不該發現的祕密。   關於法奧斯的祕密?她問。   極度可能,對。   我知道他又在玩程序遊戲,跟克里斯坦一起玩。   對。費斯克說,瞎了的眼球現在動得比較快。我之前就跟你說過,馬修告訴我他在東院散步時,看到他們在玩程序遊戲。學生們在玩呢!只具雛形,多半是在週末,而且也沒複雜到會引起麥可的興趣。但學校裡的確有人在玩,風氣已經散開了。   她忖度院長這番話的重要性。這代表什麼意義?   這表示理查在這所學校的影響力,可能比表面上看來的更深遠。因此他是嫌疑犯。   在輪椅上的費斯克癱坐著,面如槁木死灰,光禿禿的頭皮紅腫發炎。亞麗向院長道晚安,離開書房。儘管夜已深,疲憊卻一掃而空,感官敏銳起來,心思沉著、精準。她目標明確的走下走廊,進入幾小時前去過的書房。   又一次的,她在微弱的光線下摸索過書架,尋找現代主義作家作品。不費吹灰之力便重溯先前的腳步,找到艾迪斯的《鬼》,她以這本書作為尋找那個祕密空間的標記。她將書抽出來,結果   手稿不見了。   她伸手進去,在黑暗中拚命摸索,張開手指撫過蒙塵的書架。她雙手撫過書脊,抽出一本又一本書。她的心臟猛跳,濕黏汗水在腋下積聚。(不,)她想。(拜託,不可以這樣。)   憤怒。瞬間爆發的,還有苦澀、啃噬人心的挫敗感。麥可的命案、艾迪斯交付給她的任務千思萬緒湧上心頭。   (是凱勒。)她想。(他去死算了。)   她掉頭離開書房。現在走廊漆黑,讓她一度找不到路。她的思緒仍在飄流,手稿失竊使她的視線模糊,以致撞上破敗的牆壁。這裡真黑。   有個響聲,來自她背後的足音。   亞麗轉身,雙手手心扶著牆面,在恐懼中護衛自己。   有人嗎?她對著暗處說,凱勒,是你嗎?   她豎起耳朵,下顎的脈搏一個勁兒猛跳。沒有動靜。   她再度舉腳卻又停步。有東西動了,一道人形的影子竄過走廊盡頭的房間。   是誰?她叫道,我什麼都看不到,我不能   又一次了無動靜。(該死啊!亞麗,幹嘛自己嚇自己。)   她重返黑暗,雙手在捲起的壁紙上交替摸索,終於找到自己房間。進房後,她關上門,上鎖。   有一會兒她就站在那裡,呼吸,背貼著門。詛咒自己幹嘛來這裡,讓自己置身險境。   然後她上床,拉開小几的抽屜,在裡面找到一枝筆,還有那本克里斯坦.凱恩的作品《巴克出招》。她將這本平裝書放在膝上,在一頁的邊緣寫下目前知道的事。   □□□   △梅俐莎.李。與學校距離:住在佛蒙特下州。動機:不明。跟學生時代一樣利用性愛當籌碼用來交換權力、取得優勢?   △法蘭克.馬斯登。與學校距離:多半居於加州。動機:可能不喜歡/嫉妒麥可.坦納,一如在那堂課的時候。   △莎莉.坦納。與學校距離:住學校裡。動機:可能發現先生的某件事會危害到她的利益、某件與犯罪有關的事。(關於:法奧斯?)   △路易斯.普萊恩(還沒到,記得睡前再打一次電話找他)。與學校距離:在佛蒙特上州定居及工作。動機:與最後一部現存的法奧斯手稿有關。他就手稿存在而且藏在費斯克家中,可能沒說錯。   △克里斯坦.凱恩。與學校距離:近。動機:在玩程序時與麥可.坦納結夥。他其中一部作品的命案場景與杜蒙特/坦納現場相符。似乎過於急著想讓自己和命案脫鉤。   △雅各.凱勒。與學校距離:近。動機:      她往後坐,看著自己寫的東西,再度尋思艾迪斯對她這群老同學的懷疑是否正確。她也尋思凱勒會不會涉案。這令人費解,但話說回來   她繼續寫筆記。   □□□   △雅各.凱勒。與學校距離:近。動機:竊取法奧斯手稿。      她擱下筆,看著六人的姓名。正在研究時,腦中浮現一個畫面:那天早上看到的命案現場照片。看到麥可殘破的屍體時凱勒說了什麼?他說殘暴。可怕。而禍首可能是這裡的某人,一個她曾經信任、一起修那堂課的人。   疲憊幾乎立刻席捲而來。她覺得自己在下墜、飄然滾落   又有聲響從走廊傳來。亞麗在床上坐起,整個人豁然清醒,準備應變。   她瞪著門。又聽見那聲音:拖著腳走路的聲音。足音,漸漸逼近。   誰?亞麗開口,但被一聲敲門聲打斷。   她去應門,拉開一條縫。什麼事?   嘿,是我。是凱勒。   我累了。她說。   是啊!當然會累。他的語氣透出失望。有人送東西給你。   什麼?   喏。他從門縫遞東西給她。是個信封,又肥又厚,信封上什麼都沒有,只以有稜有角、大開大放的筆跡用大寫字母寫上亞麗珊卓.席普利。有人敲了前門。我們以為又是記者,沒去應門。後來克里斯坦出去抽菸,才在前門門廊看到這個信封。   謝了,凱勒。   不客氣。   他在門外躊躇。她考慮請他進房,又想起自己在哈佛的男友彼德。她記起了失蹤的手稿。   晚安。她說,關上門。   亞麗拿著信封到床上,就著淡淡的檯燈燈光拆開,將內容物抖到床上:一本書。法奧斯的作品,初版的《黃金沉默》。她翻到背面,看到背面那張察爾斯.盧瑟福的照片。   (什麼嘛?)   她打開書,看見裡面的物品。   書頁被割開,文字部分挖成一個精確的形狀,有東西安放在裡面。洞跟那東西卡得緊密,當她將書翻過來,槍才慢慢的掉到她手中。   她拿到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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