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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亞麗,現今

深夜的文學課 威爾.拉凡德 8640 2023-02-05
  13   返回大宅途中,亞麗撥了路易斯.普萊恩的手機號碼。那熟悉的聲音以平板的語調錄音:我是路易斯.普萊恩博士,橡木醫院的院長暨主任心理醫師。聽到嗶聲後請留言。若有緊急狀況可聯絡行政辦公室,謝謝。在簡短嗶聲後,亞麗說:路易斯,我有點擔心你。我們都到了今天晚上住在費斯克院長家裡。麥可的追思會是明天早上。我們在等你。我們我真的很想見到你。請回電。她按下結束鍵,走過校園。   她回到院長家時,大家都在寬闊的客廳聊麥可.坦納的往事。她進去時,他們突然中斷談話,五位老同學全望著她,彷彿她撞見他們披露自己最隱私的祕密。在這群人中央,有個人用一條毯子裹著肩頭、猛打顫。那是莎莉.坦納。   (她知道了,)亞麗心想,(她知道我在做什麼。)

  嘿,大家好。她擠出話。   案情有進展嗎?莎莉問,此刻藍眸裡只充滿了希望。   亞麗搖搖頭。還在查呢!布雷克警探是個好人。莎莉!他會揪出是誰幹的。   寡婦一臉怪相。布雷克,那混蛋。克里斯坦.凱恩將她拉向自己,不知何故,這個姿態令亞麗嫉妒。她太久沒有與同學往來,她在丹尼爾過世後便返回哈佛,沒有遵守保持聯絡的承諾。她看著凱勒,凱勒別開眼睛。   我們來聊點開心的事。克里斯坦說,麥可也會希望這樣的。   對。法蘭克.馬斯登口齒不清。絕對是。他坐在邊陲位置,露西.威金斯挽著他的手臂。   你們記不記得有一次艾迪斯引述法奧斯的話,麥可問他是不是確定自己沒說錯?克里斯坦問。   我記得。梅俐莎說,正宗的麥可作風。

  的確如此,不是嗎?說話的人是莎莉,但口吻裡不帶情感,絲毫沒有。亞麗納悶她是否真的記得那一刻。   他們就這樣又聊了半小時,交換遇害朋友的故事。大部分是那門課裡麥可挑戰理查.艾迪斯權威的細瑣事件。即使在當年,他便已是才氣洋溢,一如其他同學也各有優秀之處。麥可當年研究所畢業才過了一年,便獲得母校的教職,亞麗還曾打電話恭喜他。她記得麥可的語氣,記得自己想著:(他並不開心自己可以回到賈斯博、可以重回舊地但這也怪不得他。)   他們閒話當年,亞麗盯著他們,觀察他們。   我記得麥可講過一件事。克里斯坦一開口,亞麗便專心盯著這位作家,看著他如同犀利學者般的鐵顎,以及那雙永遠不安定的眼睛。再一次的,她記起艾迪斯那天早上說的話、他交付給她的任務。克里斯坦必須為命案負責嗎?看看克里斯坦破舊的衣著,無望的野心,不會就是他

  晚安。   亞麗轉頭,看到馬修.歐文推著輪椅進來。輪椅是採用帆布椅背的過時款式,不過跟廢墟也似的大宅倒很搭調。坐在上面的是史坦利.費斯克院長,他的模樣震撼了她。他披著厚實的袍子,身材縮水,弓著背,看來像小孩。他戴著太陽眼鏡,抹著厚厚一層粉底,撲了粉的臉上胡亂塗著鮮亮的猩紅色唇膏。院長頭上還有一頂金色假髮,梳過頭頂,旁分,可憐兮兮的重現他擔任賈斯博學院文學教授時的造型。歐文將費斯克推進客廳後,便留他在那裡,自己走開到昔日學生圈圈外面坐下,偶爾在爐火轉弱時起身去添柴。夜色漸深。   真遺憾出了這種事。院長以抑揚頓挫的輕快聲音說。麥可和莎莉是我的好朋友,我跟你們一樣震驚哀慟。   費斯克院長。梅俐莎插話。她肩頭披著一件黑色毛衣,瓷白的臉蛋令亞麗想起她在那門課的模樣。她大腿上擱著一本書,以一隻纖指捏著書頁翻書。那本是克里斯坦的作品。你覺得理查.艾迪斯跟這事有關連嗎?她瞟向亞麗。

  我們必須敞開心胸,不排除任何可能性。院長說。   聽說艾迪斯從獄中獲釋後,變了個人。法蘭克聲援他。他坐在鋪著布的沙發上,手中有一杯凝了水珠的某種酒品。那隻手微微發抖,冰塊叮叮噹噹的碰撞玻璃。聽說他變得黑暗,在校園不遠處找到房子,開始寫關於法奧斯的新書。書到現在還沒寫完。   法奧斯的名字被提起之後,大房間裡的眾人安靜下來。歐文點燃爐火,一蓬火星從壁爐吹出來,嚇得亞麗跳起來。   他們起碼應該調查他。梅俐莎說,有太多往事,不查他說不過去。   往事。莎莉.坦納恨恨的說。她仍然裹著毯子,仍然在打顫,活像旺盛的爐火離她幾百呎遠。火光在她臉上映出暗影,如同一道黑疤從她尖利的顴骨往下延展。她不再是漫漫人生擺在眼前的二十一歲,麥可的死令她滿心苦楚。她似乎服用過某些藥物、喝過某些東西,因為她的目光在昏微的照明下飄動,口齒也含糊了。現在沒有往事了。全結束了。理查.艾迪斯做過的事、他積聚的一切、所有的盛名,統統沒了。他現在只是一個可悲的老人,帶著回憶住在那裡。

  不對。亞麗赫然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話收不回來。他還是天才,他仍然有腦筋。   莎莉哈哈笑,眼中燒著怒火。你當然會那樣想。   亞麗不敢作聲,別開眼睛。   路易斯,費斯克在輪椅上說,他不跟我們見面了嗎?   他替那些瘋子效勞,法蘭克說,八成也瘋得不像話了。   法蘭克。他的女伴嬉笑著捏捏他的手臂。   我是說真的,露西。我有沒有告訴過你路易斯的工作?他在那間用來囚禁超級大壞蛋的監獄城堡當典獄長。真不曉得他在那裡工作,怎麼有法子保持理智。我真的不知道。   法蘭克沒了聲響,似乎意識到自己可能說得太過火了。他將酒一仰而盡。   明天,費斯克院長說,我們要在塔樓前面的東院舉行追思會。亞麗會發表追悼文,想悼念麥可的人也可以上臺講話。坐在沙發上的莎莉啜泣起來,聲音乾得像枯葉。我很高興你們答應住在我這裡。你們不曉得又能在家裡聽到聰明絕頂的優秀人才高談闊論,讓我有多麼高興。

  他轉動頭部,盲目的搜尋歐文,亞麗看到一抹作噁的神色在看護臉上飛逝。然後費斯克轉動輪椅,離開客廳。歐文跟上他,將老人推進屋中的暗影。   院長離開後,莎莉站起來說:我最好先告退,瑞秋差不多該上床了。她是指她和麥可的女兒,亞麗想到小女孩的成長過程將沒有父親陪伴,不禁搖了搖頭。亞麗很清楚不管年紀大小,喪父都是令人感到難受的。   其他人抱抱已成為孀婦的朋友,莎莉站在他們之間,顫抖得彷彿她會從世界邊緣滑下去。她終於振作起精神,走出客廳,在經過亞麗身邊時冷冰冰的向她點點頭。   看不到她後,其餘的人就更能暢所欲言。在這場急就章的守靈夜訴說往事,人聲逐漸喧鬧起來。亞麗試圖分析這些談話,尋找有可能幫助她達成任務的資訊,但卻徒勞無功。她很難相信這些人當中有人會背叛麥可,更遑論謀殺他了。在她看來,他們跟在丹尼爾喪禮上一樣:因為哀慟而尷尬,盡力用話語填補靜默,否則一旦冷場,他們就會想到屍體、書房、像毯子覆蓋現場的書本。(他們只是老朋友,亞麗。艾迪斯誤導了你、他騙了你。你今晚回去以後,一定得)

  她背後傳來手機的響聲。莎莉停步,打開手機。哈囉?她說,然後聆聽,亞麗用眼角喵著那方向。我現在不能講話,她低語,現在不方便。她啪的關上手機,走進夜色。      亞麗先行告退,慢慢上樓回到自己房間。   先前關於艾迪斯的話題令她不安。她知道在杜蒙特命案中,教授是無辜的。畢竟,是她的調查證明艾迪斯不可能犯下那兩樁命案,毫無疑問。   但萬一她犯了錯呢?萬一艾迪斯操縱了夜間課的同學,而現在他又操縱了麥可.坦納的命案呢?   不。艾迪斯這次也是清白的。他是無辜的,而這屋裡某個人握有的答案,可以引導她查出殺死麥可的兇手。   亞麗走下幽暗的走廊。屋子二樓很安靜,只聽得到其他人零星的交談聲。她邁向屋裡更深處,手扶著牆壁,進入黑暗。一次一步,腳下的木板響聲宣告著她的每一步。(東西在這裡嗎?)她想道。(他把東西藏在這些)

  她手機振動了。   哈囉?   席普利博士,我是布雷克警探。   燥熱湧上她的臉。(他們有眉目了。)   你二十分鐘後可以在校園東區跟我碰頭嗎?布雷克問。   沒問題。是什麼事?   沒什麼大事,他說,只是有個東西我覺得你會感興趣,想給你看。   待會見。她結束通話。   亞麗繼續沿著走廊前進。她想著:有答案了。畢竟,她返回賈斯博,可是有很多原因的,其中也絕對包含自私的成分。她心臟怦怦跳,血液咻咻奔流,從大走廊彎進一個房間。   又是一間充滿書的房間,多年乏人問津的書籍壓得書架下陷。這房間一如大宅的許多房間,幾乎被大部頭巨作佔據。但亞麗看得出排放的模式:費斯克沒有擺得雜亂無章,而是以類別或年代排放,這跟艾迪斯的作法截然不同。

  她踏進門口,打開房裡唯一的檯燈,恭敬的走近書架。她一手撫過書脊,仔細檢查是否有一份手稿夾藏在兩本書的中間。   她從華滋華斯和浪漫主義作家開始,惠特曼和美國詩人,赫斯特和評論家,然後查看現代主義作家。這一架書籍較少,但同樣多元:艾略特、歐蓬、龐德。亞麗撫過這些書籍,任憑感官引導她,其他人的笑聲從底下迴盪到樓上。   (書稿在哪裡?真的有書稿嗎?)   亞麗繼續看完書架。什麼也沒找著,什麼都沒有。她已查過整個二樓,看過每個房間,卻依然一無所獲。書稿是一場鬧劇,另一批學者們信誓旦旦說絕對存在卻   她停步,仍停在現代主義作家的部分,看著關於法奧斯的研究。有班傑明.洛克對《螺旋》的知名研究,當然也有史坦利.費斯克將法奧斯評為女性主義者的著作。有兩本艾迪斯的作品並列,是兩本他在獄中寫的法奧斯專書。她盯著書架,觀察書籍排列的方式。她以前留意過順序這兒被動過。一本叫作《鬼》的書抽出擱在書架邊上,皺摺的防塵頁忠心耿耿的黏著一縷脫逸的蜘蛛網。

  她探出手,小心翼翼的將書拉出來,同時聽到咔答聲。細小刺耳的咬合聲就在書底下。她細看書架上的空位。艾迪斯的《鬼》後面闢出了一塊空間,牆面凹陷了一塊跟信箱差不多的形狀。蜷縮在裡面的是一份手稿。   現在亞麗心臟怦怦跳,將手探到紙頁上,準備拿出來。   亞麗?她受到驚嚇,轉過身。你跑到這裡幹嘛?   凱勒站在門口,他倚著門框,一手拿著啤酒。時光瞬間回到他們的學生時代。若不是在這種情況見面,這肯定會使她的膝蓋發軟。   我沒什麼,只是在看費斯克的藏書。   他走進這房間,說:這樣啊!沒想到竟然會見到露西.威金斯,嗯?   亞麗背向書架,拚命希望凱勒沒有看到那祕密空間。就是說啊!很誇張吧?   她跟我想的不一樣。他啜著啤酒。幾個月前我在CSI犯罪現場:邁阿密看到她,還用Google搜尋過她。已婚有小孩,在九〇年代演情境喜劇,進出勒戒所幾次,就這些尋常事。不曉得她知不知道法蘭克結婚了。   怎麼可能不曉得?亞麗翻個白眼,又說,不過,他們看起來很開心。   確實。   他更深入房間,經過光線微弱的檯燈。你今晚要回去見艾迪斯,對吧?他問。   等我見過警探後,對。   你指望他說什麼?說他知道誰殺了麥可嗎?說他知道全部的答案嗎?他怎麼可能知道呢,亞麗?   艾迪斯比我們都聰明。   那還用說。他也比較危險。   她別開視線。我得回去找他。   凱勒等她解釋。   我得回去找他,因為要是他涉入案子,那我們在愛荷華的所作所為都無關緊要了。你看不出來嗎,凱勒?你不懂嗎?   她看著他呼吸。酒精令他臉頰有些燙,他又喝了一口酒。他說:梅俐莎說丹尼爾不是自殺的。   她的心猛然下沉。你說什麼?   你去見警探的時候,她來我的房間找我。我們聊過。她說她有時會跟丹尼爾聯絡,說她有一次跟家人去曼哈頓,丹尼爾出來見她。她跟丹尼爾那天都在一起,她見過他那堆警察朋友。   然後呢?   他日子過得好好的,亞麗。他很快樂,不像是會在自己的警車前座一槍森掉腦袋的人。   亞麗轉動腦筋。房裡的溫度似乎下降許多,涼夜進逼室內。又是拚命狂奔卻同時被拉向四面八方的感覺。她靠著書架來穩住自己。你想說什麼,凱勒?   他聳聳肩。丹尼爾工作壓力很大。身為警探?在紐約警局工作?也許他見識太多殘暴的事了、超出他的負荷他沒了聲音,不知怎樣措辭。也說不定梅俐莎是對的,而這一切丹尼爾、麥可跟其餘的事都跟艾迪斯有關。   憤怒在她眼底閃爍。不可能。   聽我說,亞麗。凱勒說,向她走近一步。聽我說。見到他你務必要小心。你得觀察他、注意他。密切注意。這裡每個人都相信他撒謊,唯獨你例外,但假如他真的撒謊,假如他跟麥可、丹尼爾的死沾得上一點邊,那這就是一個模式。而你可能正將自己送進那個模式裡。他停止說話,望著她,目光濃烈如昔,她無法迎視他。她移開眼,回到那個祕密空間,敞著的開口距離他的手不到六吋。下一個說不定就是你。   14   當她一爬過哈潑丘就看到布萊里.布雷克警探正在等她。他在看一本平裝書,從書頁的彎曲、從歲月造成的泛褐色澤,她直覺認出那是法奧斯的《螺旋》。當他看到她,便將書闔起來塞進口袋。   我要你看一看。警探說,跟她並肩邁開步代。我要你在混蛋萊斯不在旁邊的時候,好歹看一遍現場。   她瞪著他。你是指麥可的書房。   他點點頭,靴子隨著他們行進的步伐在校舍中發出清晰的回音。   感謝你的好意,警探,真的。但我不需要你施捨。   你確實需要。你自認是這裡的英雄,從某些方面來說你的確了不起。等費斯克掛了,我想他們會讓圖書館改成你的名字,在圖書館外面的大草坪上豎一尊你的銅像。但這裡很多人認為你救了一個並不無辜的爛人。   你從哪裡看出我會在乎別人的看法?她大為惱怒。   你肩膀上有刺青。   那又怎樣?   世上有兩種女人。他說,笑容第一次漾上嘴唇。她很希望自己可以喜歡這個人。有刺青的跟沒刺青的。有刺青的知道自己是眾所矚目的焦點。他們知道別人在看他們、想解讀他們,他們想讓人猜不透。你刺的句子是什麼?   她覺得已經六年的刺青此刻灼炙著肩胛骨,她回想起在哈佛刺青的酒醉夜晚。那是一串染藍的字句,身上打了一堆洞洞、蓄著山羊鬍的師傅竭力以華麗的字體刺出:Un buon libro non ha fine.   我完全看不懂這句話,教授。   好書無終結。   他們走向校園的邊緣,布雷克始終垂眼盯著水泥地。她覺得布雷克有話想說卻不知如何措辭。   如果這次的案子跟另外兩件一樣,他最後終於開了口,那是在他們經過培根大樓前方時麥可.坦納若沒死,就會在這裡帶大學部的課程,兇手不會殺一個就滿意。杜蒙特命案有兩樁,兩個受害者。   這我知道,警探。然後她將聲音放柔。我記得。   布雷克停步。某樣東西吸引住他的視線,有隻黑鸚飛離校園裡的一株山毛櫸。他視線隨著鳥兒移動,直到小鳥在天空小得像一顆麵包屑,然後他說:我們研究過你,在念警校的時候。其他人對那件事一笑置之。一個英文系學生偵破命案?笑死人了。但我一直很驚奇你有能耐做到那些事。   她認真打量他,細審他的臉。你在邀請我加入調查嗎,警探?   布雷克盯著前方。他說話時就是不看你,跟你建立關係卻保持閃避。她提醒自己在他身邊要更加小心提防他。萊斯院長說你不按牌理出牌,視規矩為無物。他說你在那門夜間課做的事要是出了岔錯,就會給賈斯博高層惹上麻煩。他說你的作為可能讓你跟你那個男友送命。   她覺得這席話很刺耳,但她不發一語。   假如你想知道我的看法,我覺得調查這個案子,不按牌理出牌倒是個不錯的策略。你可以充當我們跟艾迪斯之間的中間人,就像你在一九九四年的角色。   她伸手到口袋找戒菸口嚼錠,摸了一片夾在手指間,彷彿光是皮膚接觸就有效。告訴我一件事,警探。   儘管問。   你幹嘛騷擾莎莉.坦納?   他的視線又跑開,這回盯著空氣。在命案中,配偶永遠是第一個   少跟我來這套狗屁。亞麗說,這又不是情人口角。這案子經過盤算、是有腳本的。不管是誰幹的,兇手試圖創造某種扭曲的藝術。莎莉以前不是這種人,現在也不是。亞麗振作自己。拜託。她已經夠難熬了。   他抿起嘴。然後說:她對麥可不忠,亂搞男女關係。開車到下州,也許在跟另一個教授暗通款曲,對象甚至可能是學生。   你確定嗎?   他點點頭。她每個週末都去杜蒙特大學。   亞麗記得克里斯坦稍早說過的話。(是程序遊戲,)她想,(莎莉也在玩。)   警探打量著她。末了他開口,指了一下遠方拉起警方封鎖帶的地方。我們過去吧!時間不早了。      麥可和莎莉.坦納的寓所座落在前街,是一棟改良的鱈魚角式房屋。鄰居養的一隻狗在厲聲吠叫,一輛賈斯博警方巡邏車停在車道上,警示燈的藍光懶洋洋的射到屋子上。   兩個警察坐在車子引擎蓋上,分著抽一根折彎的香菸。他們在亞麗走近時瞄了瞄她。   戴維森,布雷克說:華倫,這位是亞麗.席普利博士。   幸會。較矮的人說。   另一人的垂著眼。   說吧,亞麗說,有話直說,不必留著以後說。   那條子繃緊下顎。她旁邊的布雷克對著拳頭咳嗽。然後他拉拉她的大衣,他們走向前門。   你準備好了嗎?布雷克站在門前說。   她望著他,點點頭。我隨時候教。   他們進屋。   一盞檯燈立在地板上,沒有燈罩,毫無遮掩的燈泡將牆壁照成白色。他們激起了灰塵,亞麗用大衣衣領蓋住嘴巴。就像布雷克那天早上告訴她的,公寓不如杜蒙特的乾淨:一面牆上有一道口子,又黑又醜。一位警探已用粉筆描出輪廓。在一個角落有張翻倒的椅子。在廚房,桌巾被扯到地板上,碗盤散亂一地,有幾個碗盤碎裂成許多閃亮亮的碎片。(你反抗過,對吧,麥可?你向那個混蛋反擊,而你差點就贏了。)   莎莉.坦納那天晚上大約九點到家。布雷克說,她發現家裡被破壞成這樣。然後她到書房。   我的天啊!亞麗說。   當然沒人聽到任何聲響。沒有掙扎,沒有吵鬧聲。在對街租房子的學生在開派對,慶祝期中考結束沒人察覺任何異狀。感覺像是兇手從沒來過似的。布雷克轉移陣地。只有廚房被弄亂,還有這裡。   他領著亞麗穿過一條走廊。幾個技術人員站在盡頭,低聲交談。他們眼睛瞥向亞麗,看了秒又移開。在死亡之屋裡,凡事皆是祕密。   布雷克進入走廊最尾端的一個房間,亞麗尾隨在後。(他認為我有看現場的心理準備了,)她想。(他覺得那堂夜間課的經歷讓我做好了準備。)她想開口,說她還沒有準備好。   她根本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但她邁開腳步,進入那駭人的書房。   血漬,這是她首先注意到的部分。警方也用粉筆畫出血漬的輪廓。羅夏克心理測驗般的蝶翼,火舌從蝶翼邊緣向外擴散,:如此謹慎小心,像有人用畫筆細細勾勒。但也簡單得像是出自孩童之手。   仔細看兇手多麼精準。布雷克的語音彷彿從極深處盤旋而上,跟杜蒙特命案的公寓一模一樣,連牆上的圖樣也相同。而這些書   亞麗細看那些書。乍看一片凌亂,但仔細打量,便看出書籍散布的方式何其小心。書本並不光是扔到地板上,倒比較像精心擺放在那裡,就像手術托盤上的器具。但她不能專注、不想專注不知何故,她覺得看到這些書,似乎比看到麥可.坦納的遺體更恐怖。   蓋著他眼睛的書,她說,聲音像被勒住,是哪一本?   法奧斯的作品,布雷克說,《螺旋》。   (不然還會是哪本。)   兇手要我們想起杜蒙特。布雷克繼續說:這是個複製品、一種炒冷飯、一種溫習。你願意協助我們嗎,席普利博士?   願意。她無力的說。這間公寓,尤其是書房說服了她。她的喉嚨乾澀得像枯骨,雙手緊握,指甲陷進手心。之前,這是一樁悲劇;現在,站在書海中央,書本有如潮水環繞著她,使她看出命案的本質:誘導。憤怒來得快捷緊密,洶湧而出。她想吐口水、撕下書封、向書本質問答案、遮蔽牆上可怕的無意義血漬圖,現在圖樣看似一隻眼睛、一個直視她的鏡頭,望進她。嗯,我會幫忙。   布雷克點點頭,亞麗起身,最後一次環顧書房裡遭破壞的狀況。(怎麼可能沒人聽到他掙扎?)她納悶著經過警探。(為什麼沒人救他?)   布雷克從蹲著的地方抬頭看她。你去哪?   去見一個人。   誰?   理查.艾迪斯。亞麗說,接著轉身離開那可怕的房間以及遭這個房間囚禁的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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