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睡吧,我的美人

第12章 第十章

  週日早上,歐布里恩警探來電,請妮薇聽電話。   找她做什麼?麥爾斯尖聲問。   我們想要找清潔女工談談,上星期她去過蘭姆司頓的公寓。令千金有沒有這位小姐的電話?   哦。麥爾斯不懂自己為何立即感到鬆口氣。這簡單。我幫你問妮薇。   過了十分鐘,彩彩打電話來。妮薇,我成了證人。彩彩的口氣聽起來很興奮。可是我能不能跟警方約一點半在你們家見?我以前從來沒被警方問過話。我想要有妳和妳爸在我身邊。彩彩壓低嗓門。妮薇,警方不會以為我殺了她吧?   妮薇對著話筒笑。當然不會,彩彩。沒問題。十二點老爸和我要去聖保羅教堂望彌撒。一點半沒問題。   我該告訴警方,那個諂媚奉承的侄子把錢拿走,又放回去,還有艾瑟威脅要取消他的繼承權這檔事嗎?

  妮薇感到震驚。彩彩,妳說艾瑟生他的氣。妳並沒有說艾瑟威脅要取消他的繼承權。妳當然要把這件事告訴警方。   妮薇掛上電話,麥爾斯在等著,挑著眉毛。這是怎麼回事啊?   妮薇轉述給他聽。麥爾斯吹了一聲無聲的口哨。      彩彩到了,頭髮梳成一個端莊的小圓髻。除了假睫毛以外,她的妝化得淡淡的並不惹眼。她穿一件老奶奶式樣的洋裝和一雙平底鞋。這是我的戲服,我扮演毒殺雇主而受審的管家就穿這個。她透露。   過幾分鐘,管理員就通報歐布里恩警探與勾梅茲警探來了。麥爾斯招呼他們的時候,妮薇心想,你絕對猜不出來他已經不是坐鎮總局最上面那個頭頭。兩位警探簡直是卑躬屈膝跪下來膜拜他。   但是介紹彩彩的時候,歐布里恩看起來一臉困惑。道格拉斯.布朗告訴我們,清潔婦是個瑞典人。

  彩彩認真地解釋,她會依照目前她在外外百老匯演出的角色,用不同的面目出現,聽得歐布里恩的眼睛都凸起來。當時我正在扮演瑞典女傭的角色,彩彩說,昨晚我以個人的名義邀請約瑟夫.帕波來觀賞演出。昨晚是閉幕夜。星相師說,土星進入摩羯宮,所以我的事業宮很強。我有預感他會出現。彩彩又傷心地搖搖頭。他沒來。事實上,沒人來看。   勾梅茲用力咳了一下。歐布里恩嚥下笑容。很遺憾。好了,彩彩,我可以這樣叫妳嗎?他開始詢問彩彩。   妮薇解釋自己為何跟著彩彩去艾瑟的公寓,為何回去檢查艾瑟衣櫥裡的外套,仔細看過艾瑟的日程表,這時候詢問變成對話。彩彩則說起一個月前艾瑟氣沖沖打電話給她的侄子,還有上個星期放回去的那筆錢。

  兩點半,歐布里恩啪的一聲合上他的筆記本。妳們兩位幫了很大的忙。彩彩,妳可以陪柯尼小姐過去蘭姆司頓的公寓嗎?妳很熟悉那個地方。我想要借重妳的印象,找出有什麼東西不見了。可以的話,大約一個鐘頭後再過來。我還想跟道格拉斯.布朗聊一下。   麥爾斯一直深陷在那張皮椅上,蹙著額頭。就這樣,現在扯進來一個貪心的侄子。他說。   妮薇挖苦地笑笑,你認為他留下什麼名片,局長?      三點半,麥爾斯、妮薇、傑克.坎貝爾和彩彩一行進入艾瑟的公寓。道格拉斯.布朗坐在長沙發上,雙手在膝上絞啊絞的。他抬起頭來,表情並不友善。那張英俊的臉,鬱鬱寡歡,汗水淋淋。歐布里恩警探與勾梅茲警探就坐在他對面,筆記本是攤開的。桌子和書桌的桌面上似乎灰蒙蒙的,不太乾淨。

  彩彩小聲對妮薇抱怨:我離開的時候,這裡一塵不染。   妮薇低聲解釋,污跡是凶殺案調查組來撒粉找指印造成的,接著輕聲對道格拉斯.布朗說:發生在妳姑姑身上的事,令我到非常遺憾。我很喜歡她。   那麼,妳是少數人中的一個。布朗厲聲搶白,說著站了起來。聽著,認識艾瑟的人都可以起誓保證,她這個人是多麼令人惱火,多麼苛求。所以她常常請我吃飯。有很多個晚上,因為她需要伴,我就放棄跟朋友相處。所以她就塞幾張放在這屋裡的百元大鈔給我。接著她忘記其餘的錢藏在哪裡,就說是我偷走的。接著她又找到了,就向我道歉。這就是全部的事實。他瞪著彩彩。妳那身穿戴到底在搞什麼鬼,清算舊帳嗎?妳想幫上忙的話,何不拿出吸塵器來,把這個地方打掃乾淨?

  我是替蘭姆司頓小姐做事的,彩彩很有尊嚴地說,而蘭姆司頓小姐死了。她看著歐布里恩警探。你要我做什麼?   我想要柯尼小姐詳細列出不在衣櫥裡的衣物,我要妳四處大致看看,看是否發現什麼東西不見了。   麥爾斯小聲對傑克說:你何不跟妮薇進去?也許可以替她做筆記。他挑了張靠近書桌的直靠背椅坐下。從那個座位上可以將那面貼滿艾瑟照片的牆看得一清二楚。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研究那些照片,看到一張張照片的拼貼,顯示在上一次的共和黨大會上,艾瑟在講臺上與總統的家人合影;艾瑟在桂西園的市長官邸擁抱市長;艾瑟接受美國記者與作者協會頒發年度最佳雜誌專欄獎,勉強覺得訝異。顯然這個女人比我所了解還要多面,麥爾斯忖道,我當她是個輕浮而饒舌的女人。

  艾瑟提議要寫的那本書。有很多犯罪集團透過服裝業洗錢。難道說艾瑟偶然發現這檔事嗎?   麥爾斯決定問問赫伯.史瓦茲,警方在暗中進行的大型調查案有沒有跟服裝業有關的。   雖然床鋪得很整齊,房裡沒什麼凌亂之處,但是這間臥室和公寓裡其他地方一樣看起來髒髒的。連衣櫥看起來都不一樣。顯然每件衣服和飾品都被拉出來檢查過,又隨意放回去,太棒了,妮薇對傑克說,這樣一來會困難多了。   傑克身穿一件白色的愛爾蘭手織粗針針織毛衣,一條藏青色的燈芯絨長褲。他去到史瓦柏大廈,麥爾斯替他開門的時候,挑起眉毛說:你們兩個看起來會像一對兄弟檔。他站到一旁讓傑克進屋,傑克看到妮薇也穿一件白色的愛爾蘭粗針針織毛衣與藏青色的燈芯絨長褲。他們倆齊聲笑了,妮薇很快換上藏青色與白色相間的開襟毛衣。

  由於這起巧合,減輕了妮薇對於要處理艾瑟的私人衣物所產生的恐懼。這時候,見到艾瑟的寶貝衣櫥遭到人家如此粗心大意的對待,妮薇的恐懼被沮喪取代。   難是難,不是不可能,傑克沉住氣說,告訴我最好的處理方法。   妮薇將裝著艾瑟帳單副本的檔案交給傑克。我們就從最近買的東西開始吧。   她抽出那些全新的、艾瑟從未穿過的衣服,放在床上,然後往前找,滔滔不絕地對傑克報出仍在衣櫥裡的衣服與外套。不久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了,不見了的衣服只適合在冷天裡穿。這麼一來,就排除她可能打算跑到加勒比海之類的地方去,故意一件外套都不帶就走了。妮薇既是對傑克說,也是告訴自己。但是麥爾斯可能是對的。她的屍體被發現時身上穿著那套套裝,用來搭配那件外套的白色上衣不在這裡。說不定真是在乾洗店裡等一等!

  她猛然住嘴,伸手到衣櫥最裡面,拉出一個衣架,這個衣架被塞在兩件毛衣之間。衣架上是一件白色的絲質上衣,領口有花邊,袖口有蕾絲裝飾。這就是我在找的,妮薇得意揚揚告訴傑克,艾瑟為什麼不穿這件?假如她決定穿原來配的那件上衣,為什麼不連這件也打包呢?他們一塊坐在躺椅上,妮薇從傑克所做的筆記那裡,謄出一份清單,列出艾瑟衣櫥裡不見了的衣服。傑克一邊默默地等,一邊環顧整個房間。髒髒的,可能是警方搜索過的緣故。高級的家具。昂貴的床單,裝飾性的枕頭。但是欠缺個性。沒有個人風格,沒有裱了框的快照,沒有小擺飾。零零落落掛在牆上的幾幅畫毫無想像力可言,彷彿只是挑來填補牆面的空白。這是一個令人沮喪的房間,空蕩蕩的,沒有舒適怡人的氣氛。傑克意識到自己開始大大同情起艾瑟來。在他腦海裡的艾瑟是一粒自動發射的網球,發了狂地從球場的這一頭跳到那一頭,動個不停。住在這個房間裡的女人使人聯想到可憐的孤獨人。

  他們回到客廳,剛好看到彩彩檢查放在艾瑟書桌上的那疊郵件。不在這裡。彩彩說。   什麼東西不見了?歐布里恩警探急急問道。   艾瑟有一把古董匕首被她當拆信刀用,印第安製品,刀柄是花俏的金紅兩色。   妮薇覺得,歐布里恩警探突然出現獵犬聞到氣味的表情。   妳記得最後一次看到那把匕首是什麼時候嗎,彩彩?他問。   記得。這個星期我來這裡打掃過兩次,兩次都在。星期二和星期四。   歐布里恩看著道格拉斯.布朗。昨天我們來撒粉印指紋的時候,那把當拆信刀的匕首不在這裡。有沒有想到哪裡可以找到呢?   道格拉斯嚥了口氣。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一副沉思的模樣。星期五早上拆信刀還在桌上。除了露絲.蘭姆司頓,沒有人進來過。

  露絲.蘭姆司頓。她威脅要告訴警方,艾瑟要取消他的遺產繼承權。不過他已經告訴警方,艾瑟老是聲稱他把錢拿走,事後又找到錢。這是一個很棒的回答。現在他是該讓警方知道露絲的事,還是就說不曉得呢?   歐布里恩重複問題,這回很執著。道格拉斯決定,時候到了,應該引開警方對他的注意。星期五下午露絲.蘭姆司頓來過。她拿走西蒙斯留給艾瑟的一封信。她威脅說,只要我對你們提起西蒙斯,就要告訴你們,艾瑟很惱我。道格拉斯略作停頓,接著假好心地補充道,她來的時候那把拆信刀還在。我進臥室的時候,她就站在書桌旁邊。從星期五以後我就沒見過那把拆信刀。你們最好是問她,為什麼要偷那把刀。      星期六下午露絲接到西蒙斯發了狂似地來電,在家裡的她就設法連絡公司人事部門的主管。是她派律師羅伯.雷恩到警察局去。   雷恩律師帶著西蒙斯回到家的時候,露絲肯定她老公瀕臨心臟病發作的邊緣,想要帶他去醫院掛急診。西蒙斯強力拒絕,但是他同意上床去。他的眼眶發紅,眼裡泛著淚水,拖著腳步走進臥室,一個被擊垮而筋疲力盡的人。   雷恩律師在客廳裡等著跟露絲談話。我不是刑事案律師,他直言不諱,而妳先生將會需要一位高明的刑事律師。   根據他在計程車上告訴我的,他可能有希望無罪獲釋,或以一時精神錯亂為由要求減刑。   露絲的心一涼。他承認殺了她?   沒。他告訴我,他揍了艾瑟,艾瑟伸手去拿拆信刀,他從艾瑟手上把刀奪過來,在扭打中劃到艾瑟的右頰。他還告訴我,他雇了在他酒吧裡混的某一號人物打恐嚇電話給艾瑟。   露絲的嘴唇一緊。昨晚我才知道這件事。   雷恩律師聳聳肩。妳先生經不起嚴厲的拷問。我建議他全盤招供,設法要求認罪減刑。妳認為他殺了艾瑟,對不對?   對,我是這麼想。   雷恩律師起身。誠如我說的,我不是刑事律師,但是我會四處問問,看能幫妳找到什麼人。抱歉。   露絲靜靜地坐了幾個小時,處於全然絕望之中的平靜。到了十點鐘她收看夜間新聞,聽到新聞播報艾瑟.蘭伯司頓的前夫因為前妻之死受到警方訊問。她跑過去啪的一聲關掉電視。   過去這個星期所發生的事,像一捲固定在重播鍵上的錄影帶,在她的腦海裡一遍又一遍播放。十天前,吉妮含淚來電:媽,我丟臉丟到家了。那張支票跳票了。會計派人來把我叫去。一切事情由此而起。露絲記得自己對西蒙斯尖叫,大聲痛罵他的樣子。是我把他逼到發瘋的地步,她心想。   認罪減刑?什麼意思?過失殺人嗎?判幾年的刑?十五年?二十年?但是西蒙斯把艾瑟的屍體埋了。他大費周章地隱瞞罪行。他是如何保持鎮定的?   鎮定?西蒙斯?手上拿著拆信刀,俯視一個被他割喉的女人?不可能。   露絲想起一則日久生疏的記憶,在他們夫妻倆還笑得出來的那段日子裡,那件事成了他們家的笑話。露絲生瑪西的時候,西蒙斯進到產房來。卻暈了過去。一看到血,西蒙斯就完全失去知覺。院方比較擔心妳爸,而不擔心我們母女。露絲曾經告訴瑪西。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讓爸爸進產房。他不如在酒吧裡請人喝酒,還比較不會礙到醫生。   西蒙斯看著血從艾瑟的喉頭湧出來,將她的屍體裝進塑膠袋裡,偷偷運出公寓。露絲想起新聞報導說,艾瑟穿的衣服標籤都被扯掉了。西蒙斯有膽量冷靜地那麼做,再把艾瑟埋在州立公園的洞裡嗎?絕對不可能,她判斷。   但是如果他沒殺死艾瑟,只是如他宣稱的把她留在那裡,那麼她洗淨那把拆信刀又將它處理掉,可能破壞了證據,這個證據說不定可以導出另外一個人   露絲不知所措,再也無法多想。筋疲力盡的她,起身進到臥室。西蒙斯的呼吸均勻,但是他翻身。露絲,留下來陪我。露絲上了床,西蒙斯伸出胳臂攬住她,睡著了,頭靠在露絲肩上。   三點鐘了,露絲還在設法下決定該如何是好。然後,就彷彿無言的祈禱應驗似的,她想到自從前警察局長柯尼退休以後,露絲常在超級市場碰到他。柯尼總是笑得很開心,道聲早。有一次露絲買了一袋的食品雜貨,袋子破了,柯尼停下來幫她的忙。露絲直覺地喜歡他,雖然見到柯尼就想到付給艾瑟的贍養費,有一部分是花在他女兒開的那家奇貴無比的店。   柯尼父女住在七十四街的史瓦柏大廈。明天她和西蒙斯要去求見這位局長。他會知道他們該怎麼辦。她可以信得過他。露絲終於睡著了,心裡還在想著,我得相信某個人。      多年以來第一次,她把星期日早上給睡掉了。她用一隻手把自己撐起來,瞥一眼錶,錶上指著差十五分十二點。明亮的陽光照進臥室,落在暢貨中心買來的、不合的百葉窗附近。她俯視西蒙斯。睡夢中的西蒙斯不再一臉焦慮、擔心的神情,搞得她也心煩氣躁,整齊的五官依稀看得出當年的他曾經是個英俊的男子。女兒遺傳到他的外貌,露絲心想,還有她們的幽默也是遺傳自他。早年,西蒙斯的談吐風趣,充滿自信。後來,不景氣開始了。酒店的租金大幅提高,中產階級移進那一帶重建市區,老客人相繼消失。還有每個月的贍養費支出。   露絲溜下床,走到五斗櫃前。陽光無情地照出櫃子上的斑疤。露絲試著不出聲地拉開抽屜,但是抽屜卡住了,發出刺耳的抗議聲。西蒙斯醒過來。   露絲。西蒙斯還不是很清醒。   留在床上,露絲說,哄慰的口氣,早餐好了我再叫你。   電話響的時候,露絲正從烤爐上取下培根。是女兒來電。她們聽到艾瑟的消息。大女兒瑪西說:媽媽,我們替她感到遺憾,但是這表示爸爸擺脫困境了,是吧?   露絲努力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很開朗。看樣子是如此,對不對?我們還沒習慣這個想法。她喚西蒙斯,西蒙斯過來聽電話。   西蒙斯說:有人死了,卻在這裡幸災樂禍,實在很糟,不過能夠解除一項經濟負擔畢竟不壞。好了,告訴我。桃莉姊妹好嗎?那幾個男生沒有搞七捻三吧?露絲明白西蒙斯費了多大的勁。   露絲準備了現榨的柳橙汁、培根、炒蛋、吐司和咖啡。她一直等,等到西蒙斯吃飽了,替他倒了第二杯咖啡。然後她坐到西蒙斯的對面,中間隔著那張沉重的橡木餐桌,桌子是西蒙斯的老處女姑姑贈給他們的,露絲說:我們得談一談。   露絲的手肘撐在桌子上,雙手緊扣在下巴下,從瓷器櫃上方那面斑駁的鏡子裡照見自己,才意識到自己不僅看起來毫無生氣,也確實毫無生氣,念頭一閃即逝。她的家居服褪色了,一直都是淺褐色的秀髮,不僅變稀疏了,且變成灰褐色,那副圓圓的眼鏡令她那張小小的臉看似消瘦凹陷。她摒除心中的想法,視之為無關緊要,繼續說:你告訴我你揍了艾瑟,說她被拆信刀割傷,還有你花錢雇人恐嚇她。我以為你採取了進一步行動。我以為你殺了她。   西蒙斯低頭專注地看著咖啡杯。人家會以為裡面包含宇宙的祕密,露絲心想。接著,西蒙斯挺直腰桿,直視露絲的雙眼。彷彿一夜好眠,和女兒聊過之後,加上吃了一頓像樣的早餐,他恢復情緒。我沒殺艾瑟,西蒙斯說,我嚇到她了。該死,我也嚇到自己了。我沒想到自己會揍她,但是說不定那是出於本能。她之所以被割到是因為她去搶拆信刀。我從她手上把刀抽走,丟回書桌上。但是她嚇壞了。就在那時候她說:好啦,好啦。你可以留著你那些該死的贍養費。   那是星期四下午的事。露絲說。   星期四下午兩點左右。你曉得嘛,在那段時間左右那個地方有多安靜。你知道為了那張支票跳票的情況。我在一點半離開酒吧。丹在那裡。他會支持我的說法。   你有回去酒吧嗎?   西蒙斯喝完咖啡,把杯子放回碟子上。有。不得不,然後我回到家來,把自己灌醉。接下來的週末週日我一直都喝得醉醺醺的。   你見到什麼人了?有沒有出去拿報紙?   西蒙斯笑了,露出一個空洞而陰鬱的笑容。我的狀況無法閱讀。他等著露絲做出反應,接著露絲看到西蒙斯臉上出現暫時性的希望。你相信我。他說,語氣既謙卑且驚訝。   昨天或星期五我都不信,露絲說,但是我現在相信你。你這個人有很多的是,也有很多的不是,但是我確實知道你永遠不會拿起一把刀或拆信刀割開喉嚨。   妳對我的評價不錯嘛。西蒙斯靜靜地說。   露絲的語氣變輕快了。我很可能做出更糟的事。眼前我們要實際一點。我不喜歡那個律師,他也承認你需要找別人。我想試試別的法子。最後一次問你,以你自己的性命賭誓說你沒殺艾瑟。   我以自己的性命發誓。西蒙斯略作猶豫。還有我們家三個女兒的命。   我們需要援助。真正的援助。昨晚我看了新聞。新聞提到你,說你被警方訊問。警方急著證明事情是你做的。我們必須把全部的真相告訴某個人,這個人可以建議我們該怎麼辦,或是指點我們去找合適的律師。      露絲花了一整個下午與西蒙斯爭辯、討論、哄騙與勸喻,才說服西蒙斯同意。他們穿上晴雨皆宜的外套,時間已經是四點半了。露絲裹得緊密而結實,西蒙斯外套上的中間那粒釦子繃在身上。兩人走了三條街才走到史瓦柏大廈。一路上,他們很少交談。雖然天氣不正常地乾冷,人們盡情享受強烈的陽光照射。幼童拿著氣球,後面跟著看上去一臉疲憊的父母親,令西蒙斯露出笑容。記得週日下午我們帶三個女兒去動物園嗎?動物園又開放了真好。   來到史瓦柏大廈,門房告訴他們柯尼局長和柯尼小姐出去了。拿不定主意的露絲,徵得門房的准許等他們回來。夫妻倆並肩坐在大廳的沙發上,一坐就是半個鐘頭,露絲開始懷疑來此的決定是否明智。她正要提議離開的時候,門房拉開大門,一行四個人走進來。柯尼父女和兩位陌生人。   露絲在喪失勇氣之前,趕緊迎上前去面對他們。      麥爾斯,我真希望你讓他們跟你談談。他們人在廚房。傑克正在拌沙拉。妮薇拿出星期四那頓晚餐剩下的義大利麵醬,正在解凍。   麥爾斯正在替自己和傑克調製無甜味的馬丁尼。妮薇,無論如何我不可能讓他們對我吐露祕密,按照現狀來看,你是這個案子的證人。我要是讓他告訴我他在扭打中殺了艾瑟,道義上我就有義務報警。   我有把握他不是要告訴你這個。   即使如此,我可以跟你保證,西蒙斯.蘭姆司頓和他的太太露絲也會在警局裡面對盤查。別忘了,要是那個討人厭的侄子說的是實話,就是露絲.蘭姆司頓偷了那把拆信刀,妳可以確定她要那把刀不是為了做紀念。我盡了最大的努力。我打電話給彼得.甘迺迪。甘迺迪是非常棒的刑事律師,明天早上他就會接見他們。   但是他們請得起非常棒的律師嗎?   如果西蒙斯.蘭姆司頓是無辜的,沒有做錯事的話,彼得會讓警方知道,他們找錯對象了。如果西蒙斯有罪,而他能夠從二級謀殺罪減到加重殺人罪的話,彼得要價多少都值得。   吃晚餐的時候,妮薇覺得傑克似乎故意把話題從艾瑟身上帶開。他向麥爾斯問起他辦過的名案,這是麥爾斯永不倦於討論的話題。直到飯後收拾餐桌的時候,妮薇才想到傑克對案子的了解非常深入,這些新聞絕不可能登在中西部的報紙上讓他讀到。你找出過期的報紙,查閱麥爾斯的新聞。妮薇指責道。   傑克似乎不覺得困窘。是啊,我的確是那麼做。喂,把那些鍋子留在水槽裡。我來洗。妳會弄斷指甲。   不可能,妮薇心想,一個星期內居然發生這麼多事。感覺上好像傑克一直就在身邊。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什麼事,妮薇心知肚明。接著她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摩西瞥見應許之地,心知自己永遠也到不了。為什麼她會有那種感覺?為什麼她會覺得不知怎的自己愈耗愈弱?為什麼,今天看著艾瑟那張神情悽慘的快照,會看到其中另有玄機,另有隱情,彷彿艾瑟在說:等妳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吧。   到底是什麼?妮薇納悶。   死亡。   十點鐘的夜間新聞充斥更多與艾瑟有關的報導。有人拼湊出她的背景,鏡頭生動。媒體欠缺可以成為頭條的刺激新聞,艾瑟正好有助於填補空白。   這段新聞剛結束,電話就響了。是琪蒂.康威來電。她那口清脆的嗓音,幾乎像銀鈴般悅耳,聽起來有點匆忙。妮薇,抱歉打擾妳了,但是我剛到家。我在掛外套的時候發現,令尊把他的帽子留在櫥子裡了。明天傍晚我會進城去,所以說不定我可以幫他寄放在什麼地方。   妮薇吃了一驚。等等,我叫他來聽電話。她把電話交給麥爾斯的時候,低聲問他:你從來不會忘東忘西的。怎麼回事?   啊,是美麗的琪蒂.康威。麥爾斯的口氣聽起來很愉快。我還在想她究竟會不會發現那頂該死的帽子。麥爾斯掛斷電話,窘迫地看著妮薇。明天下午六點鐘左右她會順道過來。然後我要帶她出去吃晚餐。要來嗎?   當然不要。除非你認為你需要一個監督人。無論如何,我得去第七大道。   在門口的時候,傑克問:如果我成了討人厭的傢伙,請妳告訴我。如果我不是討厭鬼的話,明天晚上一起吃晚餐怎麼樣?   你很清楚自己並不是討厭鬼。一起吃晚餐很好啊,如果你不介意等我電話。我不曉得會是什麼時間。通常薩爾叔叔那裡都是我最後的停留點,所以我會從那裡打電話給你。   我不介意。妮薇,只有一件事提醒妳。小心點。妳是艾瑟.蘭姆司頓命案的重要證人,看到西蒙斯.蘭姆司頓和他老婆這些人,令我感到非常不安。妮薇,他們會不顧一切。不論是有罪或無罪,他們希望調查能夠中止。他們想要對令尊說出祕密,可能是出於無意識,也可能是經過精心設計。重點是,如果有人礙到他們,殺人凶手會毫不猶豫地下第二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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