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窺伺者

第5章 第四章

  德賓駕著流線型的凱迪拉克大轎車通過迅速惡化的交通擁塞。華盛頓一到傍晚時分就變成駕駛人的噩夢,對於這樁事實他心中嘀咕過一百次以上。一到四點鐘有些街道就會變成單行道,但是駕著租來車子的遊客並不清楚這些事,結果使當地的工作者蒙受不少無妄之災。   他朝後視鏡望一眼,很高興自己看到的景象。崔白霞看起來面色還好。他,飛立和潘魯德三人都使出渾身解數,才說服艾碧同意製作這個專訪節目。因此他愈發覺得自己有責任促使它成功。   不過他也無法責備艾碧那麼緊張,她已到達事業的顛峰,想要的東西都在眼前。他的目光和白霞的眼神在鏡中相遇。這女孩的笑容真有魅力!他曾聽到金森穆告訴艾碧,崔白霞有種獨特的魔力,能使你把從來不願吐露的秘密坦然公開。

  白霞正在思索要用什麼方法對付德賓,最後決定直截了當是最佳的辦法。當車子在憲法大道的一個紅綠燈前停住時,她俯身向前,含笑問道:德賓,我不能不承認,在你跟參議員說別氣得要剝皮的時候,我真以為自己沒聽真切。   他轉過頭來直視著她。噢,我不應該在頭一次跟妳見面的時候說那樣的話。我並不是經常這麼做,只是因為我知道艾碧為這個節目的事很緊張,而且在她去表決的路上,有一堆記者等著圍攻她,追究她為什麼不跟黨裏其他人採取一致的立場。所以我猜想,要是我能讓她輕鬆一分鐘,對她會有點好處。不過千萬別誤會,我很尊重她。而且也別擔心她對我發脾氣,她五分鐘以後什麼都忘了。   你們一齊長大的?白霞輕輕地刺探。

  轉成綠燈後,車子很順溜地向前移動。德賓讓車子超前一部旅行車,隨即轉入右邊車道,並且回答:唔,不全是那個樣子。在蘋果叉所有的孩子都進同一所學校當然啦,除非他們上教會學校。不過她比我高兩年級,所以我們從來沒同過班。等我十五歲的時候,就開始在鎮上比較富裕的地方為人整理庭園。我猜艾碧已經告訴過妳她住在桑家。   是啊,她講過。   有一次我在桑家附近工作,忽然聽到艾碧的尖叫聲。那時候桑家對面住著一個老頭,他一時心血來潮認為需要養條看門狗,就買了一隻德國牧羊犬。講起那條狗可真兇!大概那天老頭忘記把柵門關上,狗就溜出來,剛好艾碧從街上經遇,那條狗就朝著她直衝了過去。   你救了她?   一點也不錯。我先對牠大叫,把牠吸引過來。偏偏運氣不好,手裏的耙子掉了,結果在我掐住牠脖子以前,衣服已經被牠咬爛一半。後來德賓的口氣充滿得意之情,後來,再也沒有看門狗了。

  利用一隻手,白霞把錄音機從皮包裏取出來,並且按下錄音鍵。我看得出來參議員為什麼必須對你保持硬幫幫的態度,她提出見解。日本人相信,要是你救過某個人的性命,你對他就有一分責任。你覺得這個說法能用在你身上嗎?在我看來,似乎你覺得對參議員有責任照顧。   唔,我不知道。也許的確是這個樣子,也許從小她就對我另眼相看。車子再度停住。抱歉,崔小姐,我們本來可以趕上那個綠燈,可是前面那個混球只顧著看路標。   沒關係,我不趕時間。你說參議員對你另眼相看?   我說她也許是這樣。喂,別提這個吧,參議員不喜歡我談起蘋果叉的事。   我敢打賭她會談起你救她的事,白霞若有所思地說。要是一隻很兇惡的狗朝我衝過來,而一個人奮不顧身地把牠攔住,我可以想像得到會有什麼感覺。

  噢,艾碧是很感激,沒錯。我的手臂流不少血,她用毛衣把它裹住,並且堅持陪我進急救室,他們幫我縫傷口的時候,她甚至還想看顧我。後來我們成了一輩子的朋友。   德賓回過頭來望一眼。朋友,他加強語氣。不是男朋友女朋友那種朋友。艾碧跟我完全不是同一類,這用不著我告訴妳。像那類的事根本談都不用談。不過有時候趁我在庭院裏工作,她會過來跟我聊天,她跟我一樣討厭蘋果叉那個地方。碰上我英文不及格,她就幫我補習。對於課本我可是一點腦筋都沒有,如果拿一部機器給我看,我可以在兩分鐘之內把它拆開又裝回去,但是別問我一個句子的構造。   後來呢,艾碧進了大學,我飄泊到紐約,雖然結了婚還是沒定下來。我找到一份差事,替一些賭馬站跑腿,結果惹來一身麻煩。後來又到長島給人當私家司機,那時候艾碧已經結婚,她丈夫是眾議員。我在報上看到消息,說艾碧碰上車禍,因為她司機喝酒駕車;所以我心想,管它的呢,試試也好,我就寫封信給她,兩個禮拜以後她丈夫就偏用了我,說起來那已經是二十五年前的事。對了,崔小姐,妳的門牌是幾號?我們已經開上N街。

  三千號,白霞道。下一條街轉角那棟房子。   那棟房子?德賓企圖掩飾口氣中震驚之意,但已晚了一步。   是啊,怎麼了?   我以前常常開車送任威理夫婦到那兒參加宴會。那棟房子以前屬於一位眾議員,名字叫艾狄恩。他們有沒有過告訴過妳,他殺了自己太太以後又自殺?   白霞希望自己的聲音能保持鎮靜。我父親的律師安排租房子的事,他提到很多年以前道裏發生過悲劇,但是他沒細談。   德賓把車靠到路邊。最好把它忘得一乾二淨。他甚至還想殺自己的孩子後來她終於死了。很可愛的小東西,我記得她名字叫凱莉。妳看這怎麼辦?他搖搖頭。我只好靠消防栓停一分鐘,只要我不耽擱時間警察不會找麻煩。   白霞伸手要開車門,但是德賓的動作比她快得多。在一瞬間他已跳出駕駛座,繞過車子把後座門打開,並且伸手扶住她胳臂。小心,崔小姐,這裏很滑。

  噢,我看見了,謝謝你。她很感謝早來的暮色,因為很擔心自己的表情會引起德賓的猜疑。他的腦筋也許不適合書本,但她感覺得出他異常敏感。對於這棟房子她只想到發生悲劇那天的事,當然這裏也有宴會。任艾碧已經五十八歲,任威理比她大八九歲,白霞的父親如果還活著,此時也已六十出頭,他們是同一個時代的人。   德賓打開行李箱,她極想問有關艾狄恩夫婦的事,還有那個名叫凱莉的可愛小東西。別在這個時候,她警告自己。   德賓跟著她進入屋內,腋下挾著兩個大紙箱。白霞看得出來它們很沉重,但他一點都不顯得吃力。她領著他走進書房,指示他擺在另外幾個紙箱的旁邊。她很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把有她父親名字的標籤完全揭去。

  不過德賓對那些紙箱幾乎視而不見。我得趕快上路,崔小姐。這個紙箱他指一指,裝著剪報、相冊之類的東西。另外一個有選民的來信,屬於私人性質的,由信裏妳可以看出他們都得到艾碧什麼樣的幫助。它裏頭還有家庭電影,大部份都是她丈夫還活著的時候拍攝的;都是些老套,我猜。我很樂意妳放那些電影,隨時都行,我可以告訴妳裏頭的人是誰,當時在幹什麼。   讓我先整理一下,然後再麻煩你。謝了,德賓,我相信你會成這個計劃的大功臣。也許靠我們兩個人,可以弄出點讓參議員高興的東西。   如果她不高興,我們兩個都會知道,德賓肉呼呼的臉展現出真摯的笑容。晚安,崔小姐。   為什麼不叫我白霞呢?不管怎麼說,你不是也稱呼參識員艾碧嗎

  我是唯一可以那麼稱呼她的人,她很討厭別人這樣叫她。不過誰知道呢?也許我會有機會也救妳一命。   機會來的時候千萬別遲疑。白霞伸出手來,望著它消失在他的巨掌中。   當他離去後,她站在門口,出神地思索著。她一定要學習自制,在別人提起艾狄恩這個名字的時候不顯露出任何情緒上的反應。她覺得自己很幸運,當德賓說出那個名字時,她仍在光線陰暗的車子裏。      由正對面房子的陰影中,另一個守候者眼看著德賓駕車離去。他憤怒的心情參雜著好奇,冷眼打量佇立於門口的白霞。他的手掌插在單薄的大衣口袋裏。他身上的白棉褲、白襪子和白色的橡皮鞋底與房子前面的白雪混成一體。他手指握拳,多骨的手腕也跟著僵直起來,緊張的情緒透過肌肉延伸到臂部。他是個高大瘦削的男人,站立的姿勢很僵硬,頭不自然地往後仰,幾乎已成了習慣。他的頭髮往前梳,覆蓋在前額上,銀灰的髮色與無皺紋的臉似乎很不調和。

  她已經在這裏。昨天晚上眼看著她把車上的東西卸下來;不顧他的警告,她仍然在進行那個節目。剛才走的是任參議員的車,那些箱子裏裝的很可能是某種資料紀錄。顯然她打算在那棟屋裏住下來。   多年前的回憶閃入他腦際:那個男人俯躺在位於茶几和沙發之間;還有那個女人的眼睛,失神地仰望著;小女孩的頭髮和凝固的血漬黏成一團   他靜靜地站在那兒,在白霞關門之後很久仍未動彈,好像他無法使自己挪動位置。   當電話鈴響時白霞正在廚房燒一塊牛排。她並沒期望森穆會打電話來,不過她含笑拿起電話筒。喂。   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崔白霞。   是的,你是誰?其實她聽得出來那個含糊低沉的聲音。   妳收到我的信了嗎?

  她企圖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而且有誘哄力。我不明白你幹嘛那麼難過,不妨說說看。   放棄妳為參議員製作的節目,崔小姐。我不想懲罰妳,別逼我那樣做。不過妳一定要記住上帝說過的話:不論是誰傷害我的子民,必將頸繫磨石沉到深海之中。   話一說完電話就被切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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