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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六、墨水痕跡

三幕悲劇 阿嘉莎.克莉絲蒂 3876 2023-02-05
  沙特衛驚訝地看著他的朋友。   墨水痕跡?什麼意思,查爾斯?   你還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   你記得它的位置嗎?   嗯,不是很確切。   是在壁爐旁邊的踏腳板上。   對,沒錯。我現在想起來了。   你認為那痕跡是怎麼來的,沙特衛?   那痕跡不算大。他終於說道,它不像是打翻墨水瓶弄的。我說,極有可能是管家把他的鋼筆掉在那兒了。你記得吧,房裏沒有筆。(沙特衛心想,他應當清楚,我也是同樣小心觀察。)所以很顯然,要是管家寫過點什麼,他必定有枝筆,可是沒有跡象顯示他寫過什麼。   有證據,沙特衛。不是有墨水痕跡嗎?   也許他沒寫過什麼。沙特衛脫口而出,他可能只是把鋼筆掉在地板上。

  除非鋼筆尖掉了下來,否則地板上就不會有那種痕跡。   我想你是對的。沙特衛說,但是,我看不出這有什麼奇怪的。   也許這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查爾斯爵士說,讓我回去再親自看一看,我才能告訴你。   他們轉身走進大門。幾分鐘之後,他們便走到了那座房子。為了避免他們的重訪引起別人的好奇心,查爾斯爵士撒謊說他把鉛筆掉在管家的臥室裏了。   現在,查爾斯爵士想了個辦法擺脫了熱心的萊基太太,溜進埃利斯的臥室後,隨手將門關上。讓我們來看看我是不是個殘忍的傻瓜,我的頭腦是否還管用。   在沙特衛看來,前者更有可能,但出於禮貌他沒有說出口。他坐在床邊看著查爾斯爵士。   這就是我們要找的痕跡。查爾斯爵士用腳指著那地方說,寫字台對面,正好是在屋子另一邊的壁爐底板上。要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一個人才會把筆掉在那兒呢?

  任何地方都可能掉筆的。沙特衛說。   當然,你可以將筆從房間這一頭扔到那一頭。查爾斯爵士贊同地說,但一個人通常是不會那樣亂扔筆的。儘管這麼說,我還是弄不清楚。自來水筆是令人傷腦筋的東西,你想寫字時,它乾了,寫不出來。也許這就是事情的癥結。埃利斯會大發雷霆地說:該死的爛筆!於是把它扔到屋子的另一頭。   我相信會有許多種解釋。沙特衛說,也許他只是把筆放在壁爐台上,它一下子滑落到地上了。   查爾斯爵士用一枝鉛筆做了試驗。他讓鉛筆滾向壁爐台的邊上,鉛筆掉落在地上,但是離那個痕跡至少還有一英呎遠,隨後又朝壁爐方向滾去。   好啦,沙特衛說,你怎麼解釋?   我正在找答案。   沙特衛先生坐在床邊,目睹了查爾斯爵士十分可笑的表演。

  查爾斯爵士一邊朝壁爐方向走著,一邊試圖讓手中的鉛筆往下掉。他又試著坐在床邊寫點什麼,然後將筆滑落。為了讓鉛筆正好掉在那個地方,必須用一種難以想像的姿勢,靠牆站著,或縮成一團蹲著。   那是不可能的。查爾斯爵士大聲地說。   他站在那兒,看著牆壁、墨跡和古板的小壁爐發愣。   要是他當時正在燒文件呢?他若有所思地說,但是人們通常是在壁爐裏燒文件的。   突然,他屏住了呼吸。   此刻,沙特衛終於見識了查爾斯爵士的演員才能。   查爾斯.卡萊特已經變成了管家埃利斯。他坐在書桌前寫字,鬼鬼祟祟,不時揚起眼睛東張西望。突然間他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響看得沙特衛都猜得出那是什麼聲音是走道上傳來的腳步聲。這個人心裏有鬼,所以被腳步聲嚇了一跳。他一隻手拿著剛才寫的那些紙,另一隻手拿著筆,飛快地奔到屋子另一邊的壁爐前,頭側向旁邊,仍然驚惶失措地聽著。他試圖將紙塞到火爐底下,為了使用兩隻手,他一不留心丟掉了筆。查爾斯爵士手中的鉛筆,就是參與這場表演的筆,正巧落在那個墨水痕跡上Bravo(義大利語:妙啊)!沙特衛叫道,並慷慨地鼓起掌來。

  表演實在精采,讓他不禁覺得,埃利斯當時就是這麼做的,也只能這麼做吧。   看見了吧?查爾斯爵士說。他又恢復了原貌,說話時有幾分洋洋得意。如果這傢伙聽見了警察的聲音,或者以為警察來了,他必須藏起他剛才寫的東西,那麼他會藏在哪裏?他不會藏在抽屜或是床墊之下,因為,警察一搜查這房間,就會立即發現它。他沒有時間撬開地板,壁爐背後是唯一的選擇。   所以接下來,沙特衛說,就是看看壁爐後面是不是藏著東西。   正是。當然啦,也許是虛驚一場,事後他可能又把那東西取了出來。但是,我希望能如我們所願。   查爾斯爵士脫掉外衣,捲起袖管,趴在地板上,聚精會神地尋找壁爐下面的裂縫。下面有件東西。他回報說,白色的。怎麼把它弄出來呢?得找一根女人的髮夾或類似的東西。

  女士們不再用髮夾了。沙特衛沮喪地說,也許可以用削鉛筆刀。   但到處都找不到削鉛筆刀。   最後,沙特衛走出去向碧翠絲借了一根毛線針。雖然她非常想知道他要那東西幹什麼,但是她保持禮貌端莊的意識太強,因而沒有開口問。   毛線針發揮了作用。查爾斯爵士挑出了好幾張皺巴巴的信紙,那是在匆匆忙忙之中被揉在一起塞進去的。   他和沙特衛將每張紙都攤平,心情越來越亢奮。它們是一封信的幾種不同草稿,書法整潔、字體很小。開頭便是:   這就是說,筆者不願引起不愉快的事情發生。也許有人會誤解他今晚所看見的一切,然而   寫到這兒,寫信人顯然不太滿意,於是突然停下來,另起一段:   管家約翰.埃利斯在此向您問候,並希望能在將手中情報送給警方之前,與您有一次簡短的談話,是關今晚的悲劇

  他又不滿意,只好重新開始:   管家約翰.埃利斯手中掌握醫生死亡案件的線索,但尚未報告警方   下面一段,他不再使用第三人稱:   我急需一筆錢。一千英鎊將會完全改變我的境況。我可以向警方透露某些線索,但是本人不願意製造麻煩   最後一段更是開門見山:   我知道醫生是怎麼死的,但我還未報告警方,如果你能見我一面   這封信以不同的方式寫了幾遍,都中斷了。最後一張在寫到見我一面之後,筆跡十分潦草,凌亂不堪,最後幾個字模糊不清,還有墨漬。顯然,這是埃利斯聽見了使他驚恐的聲音時寫的。當時他馬上把信紙揉成一團,藏起來。   沙特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恭喜你,查爾斯。他說,你對墨水痕跡的直覺是準確的。幹得好!現在,讓我們理一理目前的狀況。他停了一會兒又說:正如我們分析的那樣,埃利斯是個無賴。他不是兇手,但是他知道兇手是誰。他企圖敲詐他,或者她

  他,或者她,查爾斯爵士打斷他的話說,麻煩的是,我們仍不清楚這個人是誰。為什麼這傢伙完全沒寫下一個先生或者女士的稱呼呢?否則我們就會知道該從何著手了。埃利斯看來是個有教養的人,他寫那封敲詐信是冒著很大的風險。要是他給了我們一個線索例如這封信是給誰的,那該多好。   沒關係。沙特衛說,我們繼續下去。記得你說過,我們在這間臥室裏,是要發現埃利斯無罪的證據。好啦,我們已經發現了。這些信件表明了他不是殺人兇手。只是從另一個角度看來,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無賴。但是他確實沒有殺害巴塞羅繆.史全奇爵士,兇手是另有其人,此人還殺了巴賓頓。我想這下子,連警察都會附和我們的看法了。   你打算告訴他們這件事嗎?查爾斯爵士的聲音流露出不滿的情緒。

  我看不出還能怎麼做怎麼了?   噢查爾斯爵上坐在床上。他皺起眉頭陷入了沉思。該怎麼說才好呢?目前我們知道的情況,別人都還不清楚。警察正在尋找埃利斯,他們認為他是兇手。大家都知道,他們認為他才是兇手,所以,真正的罪犯一定會幸災樂禍。他(或者她)不會完全放鬆警戒,但會覺得很好,覺得自在。改變這種感覺不是很可惜嗎?這難道不正是我們的機會嗎?我是說,我們要找機會發現巴賓頓和那某個人的關係。他們並不知道有人把這次死亡事故與巴賓頓的死連在一起,他們還沒有起疑。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明白你的意思,沙特衛說,而且我同意你的看法。這是個機會。可是,我還是認為我們不能不採取行動。做為一個公民,我們有責任將我們發現的線索立即報告警方。我們無權隱瞞他們。

  查爾斯爵士困惑地看著他。   你真是公民的楷模,沙特衛。的確,我們應當照規矩辦事,但是,我不是像你那般優秀的公民。把這件事多保密個一兩天,就一兩天,我不會覺得不安,也還不至於誤事吧,呃?不行?那好吧,我放棄。我們還是做個支持法律和社會秩序的棟樑吧。   你要曉得,沙特衛解釋說,強生是我的朋友,他很夠意思,他讓我們進到警察局裏看看他們在幹什麼,還告訴我們完整的訊息等等的。   啊,你是對的,查爾斯爵士歎了口氣說,完全正確。只是,除了我以外,沒有人想到要查看壁爐底下。那些呆頭警察,沒有一個想到這點不過,你可以用自己的辦法。我說,沙特衛,你認為埃利斯現在在哪兒呢?   據我推測,沙特衛說,他得到了他要的東西。有人拿了錢給他,要他銷聲匿跡,於是他就失蹤了以最快的效率。

  對,查爾斯爵士說,我想,只能這樣來解釋。他的身體輕顫了一下。我不喜歡這間房間,沙特衛,我們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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