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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五、管家的臥室

三幕悲劇 阿嘉莎.克莉絲蒂 5301 2023-02-05
  我們去檢查檢查埃利斯的臥室,怎麼樣?沙特衛問道,但心裏還津津有味地想著查爾斯爵士滿臉通紅的傻相。   演員抓住了改變話題的機會。   好極了,好極了。我正要這麼說。   警察自然已徹徹底底地搜查過那個房間了。   警察   亞里斯提德.杜瓦傲慢地揮揮手,把警察趕到一邊去。他急於甩掉剛才的狼狽相,於是又精神煥發地投入現在的角色。   警察都是些木頭人,他氣勢洶洶地說,他們在埃利斯的房間裏搜什麼呢?是找他犯罪的證據。但我們要找的可是他無罪的證據這完全是兩碼子事。   你真的相信埃利斯是無辜的嗎?   如果我們對巴賓頓的判斷是正確的,那他必定是無辜的。   是啊。還有   沙特衛沒把話說完。他要說的是,如果埃利斯是一個職業罪犯,被巴塞羅繆察覺了,於是就把他給殺了,整件事情就太無趣了。正在這時,他想起巴塞羅繆爵士是查爾斯.卡萊特爵士的好友,但很令他震驚的是,查爾斯對此卻顯得無動於衷。

  剛開始查看時,埃利斯的臥室似乎沒能提供值得觀察的東西。放在抽屜裏和掛在櫃子裏的衣服都乾淨整潔、井井有條,它們裁剪考究,配有各種裁縫店的商標。在各種場合人家送給他的舊衣服也整整齊齊地放著,內衣褲都擺在同一格櫃子裏,靴子全部擦得晶亮,依次放在鞋箱裏。   沙特衛先生拿起一隻靴子喃喃地說:九雙,共有九雙。但由於現場沒有發現腳印,這也就沒什麼幫助。   但顯然地,制服不見了,埃利斯似乎是鑽到袋子裏逃掉的。沙特衛向查爾斯爵士指出,那是一個相當引人注目的事實。   任何一個有點頭腦的人都會換一套普通的衣服。   對。所以奇怪的是儘管那是很荒唐的,但看起來他似乎根本沒有逃走簡直是胡鬧。   他們繼續檢查屋子。沒有信函,沒有文書,只有一張雞眼治療法的剪報,和一段公爵女兒即將舉行婚禮的報導。

  在一張邊桌上有一小疊吸墨紙,一瓶廉價的墨水,沒有筆。查爾斯將吸墨紙拿到鏡子前,看不出什麼。有一張反覆使用過的吸墨紙,已經皺巴巴的,墨跡很陳舊。   他來這兒以後,要不是沒有寫過信,就是沒用過吸墨紙。沙特衛先生判斷說,這是一種老式吸墨紙。啊,你瞧。他得意洋洋地指著皺紙中間勉強可辨的L.貝克幾個字。   可以說,埃利斯完全沒用過它們。   這真怪了,不是嗎?查爾斯爵士緩緩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   一個經常寫信的人   他要是罪犯就不會寫。   也許你說對了,不會寫的,一定有什麼理由使得他逃跑我們要證明的是,他並沒有謀殺托利。   他們四處檢查地板,掀開地毯,查看床底,但什麼也沒有發現,只看見在壁爐旁邊濺了一些墨水。臥室簡陋得令人失望。

  兩人離開時懷著一種焦慮的心情。他們想當偵探的熱情暫時冷卻了下來。   也許他們心裏在想,真實案件不像在書中被安排得那麼好。   他們還和其他僕人談了幾句。出於對萊基太太和碧翠絲.丘奇的敬畏,這些年輕的小姐們看起來個個心驚膽顫,可是從她們口中也沒挖出新的東西。   最後,他們只得離開了。   他們要沙特衛的小車在門房那兒接他們。   喂,沙特衛,當他們漫步穿過花園時,查爾斯爵士問道,有什麼使你印象深刻的嗎?有嗎?   沙特衛思索著。他不打算急於回答問題,特別是當他感到有使他印象深刻的東西時,他更不會說。承認整個偵查過程是白費功夫是個不大好的做法。儘管僕人們的證詞一個接一個地掠過他的腦際有用的信息實在少得可憐。

  查爾斯爵士此刻也正在總結:威爾斯小姐探頭探腦,四處打聽;薩克利夫小姐一直坐臥不安;戴克斯太太無動於衷,戴克斯船長喝醉了酒。有用的線索幾乎不存在,除非把佛萊迪.戴克斯船長沉溺於杯中物解釋為想麻痺罪惡感,但佛萊迪.戴克斯經常喝得酩酊大醉,這一點沙特衛是清楚的。   怎麼樣?查爾斯爵士再一次不耐煩地問題。   什麼也沒有。沙特衛先生不情願地承認道,但是,我想我們從剪報的事可以假設,埃利斯患有雞眼。   查爾斯爵士做了一個鬼臉。   這看來是一個頗有根據的判斷。但這個對我們有何用呢?   沙特衛坦承這的確沒什麼作用。   只有一件事他說著,又停了下來。   怎麼了?說下去吧,兄弟。只要是有用的,什麼都可以。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巴塞羅繆爵士與管家打趣的那種方式就是僕人告訴我們的那件事。那不太像他的性格。   是不像。查爾斯爵士強調說,我很了解托利比你更了解他,我可以告訴你,他不是一個愛開玩笑的人,他從來不會那樣開玩笑。除非呃,除非那時候由於某種原因,讓他表現反常。你說得對,沙特衛,那是個疑點。那麼,它給我們提供了什麼線索呢?   嗯   沙特衛開口了,然而他很清楚,查爾斯爵士的問題只是暖身,他根本不想聽沙特衛的意見,而急於炫耀自己的看法。   沙特衛,你記得事件是在什麼時候發生的嗎?就是在埃利斯給托利傳達一個電話留言之後!我想這麼斷定並不為過:就是這個電話留言,使他突然變得興高采烈起來。我可以就此順勢往下推。你大概還記得我問過那女僕電話留言的內容吧?

  沙特衛點頭說道:   電話說,一個叫德.拉許布里傑的女人被送到療養院。他這麼說是要顯示他同樣注意到了這一點,但這不值得大驚小怪。   聽起來確實如此。但如果我們的判斷正確的話,這些話必定有某種特別的含義。   對吧。沙特衛先生半信半疑地說。   毫無疑問,查爾斯爵士說,我們必須去找出其中的奧妙。剛才我腦子裏閃過一個想法,那個電話可能是某種密碼信息一件表面聽起來無關緊要的事,但卻含有某種特別的意義在。如果托利當時是在查問巴賓頓的死因,那麼這通電話可能跟這樣的查詢有關。打個比方吧,他雇了一個私家偵探去調查。他告訴偵探說,一旦調查有結果,就打電話來,但要使用特殊暗語,不能讓接電話的人知道真相的信息。這就可以解釋他之所以興高采烈的原因,也可以解釋他為什麼要問埃利斯是否弄對了名字他自己顯然知道根本沒有這麼一個人。事實上,人們在自己的大膽推測獲得證實時,在情緒上就會有些失控。

  你認為根本沒有德.拉許布里傑太太這個人?   哦,我想我們應當去弄清楚。   怎麼弄清楚?   可以去療養院問問護士長。   她會覺得莫名其妙。   查爾斯爵士大笑起來。   交給我吧。他說。   他們從小路轉向另一邊,朝療養院方向走去。   沙特衛說:   查爾斯,你自己是怎麼想的呢?有什麼令你印象深刻的嗎?我指的是我們訪查過這家的人之後。   查爾斯爵士慢吞吞地答道:   是的,有個東西糟糕的是,我記不清楚了。   沙特衛驚訝地瞅著他,查爾斯爵士則是緊蹙眉頭。   我怎麼說呢?有個東西當時一下子讓我感到不對勁,不太可能只是我那時沒有時間考慮,只好先放到一邊去了。

  現在你還記不起那是什麼嗎?   記不起來了,只記得當時我對自己說:那件事真奇怪。   是不是在我們詢問僕人時產生的想法?是哪一個僕人?   我告訴你,我記不清楚了。我越想就越是記不起來若先將它擱在一旁,或許等會兒就想起來了。   他們走進了療養院。那是一幢高大的白色樓房,有一道圍籬將它跟花園隔開。他們穿過一道大門,按了前門的門鈴,要求見護士長。   護士長走來了,她是個身村高瘦的中年婦女,有一張聰慧的臉,舉止俐落。她很熟悉查爾斯爵士這個名字,知道他是已故巴塞羅繆.史全奇爵士的一個朋友。   查爾斯爵士解釋,他剛從國外回來,聽到朋友的死訊十分震驚,而且它竟還是個懸案。他惶恐不安,於是登門拜訪,想盡可能多了解些情況。護士長用一種感人肺腑的語氣說,巴塞羅繆爵士的去世對他們來說是莫大的損失,並稱讚他的醫術高明。而查爾斯爵士表明他急於想知道療養院接下來該怎麼辦。護士長說,巴塞羅繆爵士有兩個同事,兩者都是高明的醫生,而其中一個就住在療養院裏。

  我想,巴塞羅繆一定十分以這個地方為榮。查爾斯爵士說。   是啊,而且他的治療都非常成功。   大多數是精神方面的疾病,對嗎?   是的。   這使我想起我在蒙地卡羅遇見的一個人,她跟你們這兒有些關係。我忘了她的名字了,是個奇怪的名字拉許布里傑,對,拉許布里傑大概就是這個名字。   你是說德.拉許布里傑太太嗎?   是啊!她現在住這兒嗎?   哦,是的,但是她恐怕不能見你們,還不是時候。她現在正在進行非常嚴格的治療。護士長笑了,以為這是件瑣事。不能通信,不許有讓她激動的訪客   她的病情還好吧?   是相當嚴重的精神崩潰,記憶喪失,嚴重的精神衰弱。哦,我們會治好她的。

  護士長讓人寬慰地笑了起來。   讓我想想,我聽過托利巴塞羅繆爵士說起過她嗎?她是他的病人,也是朋友,對嗎?   我不這麼認為,查爾斯爵士,至少醫生從來沒有這麼說過。她最近剛從西印度群島來到這兒我告訴你,這事確實很有趣。對僕人來說,德.拉許布里傑是個難記的名字這兒的接待女僕真的很笨。她跑來對我說:西印度群島太太已經到了。當然,我知道拉許布里傑聽起來像是西印度群島人的名字但也真的湊巧,她確實是從西印度群島來的。   實在,實在很好笑。她丈夫也在這兒嗎?   他還在西印度群島呢。   哦,太可笑了。我一定是把她跟別的什麼人弄混淆了。這是醫生非常感興趣的病例嗎?   健忘症的病例是相當普遍的,這種病例有各式各樣的類型,很少有兩個病例會是相似的。   這些事對我來說都是很新奇的。好了,謝謝你,護士長,很高興和你談話。我知道托利很關心你,他經常提起你。查爾斯爵士用謊話來結束這次交談。   哦,很高興聽你這麼說。護士長紅著臉,把頭昂起來,多麼傑出的人啊,真是天大的損失。我們所有的人都十分震驚,用目瞪口呆來形容似乎才貼切。謀殺!我說,有誰會想謀殺史全奇?實在匪夷所思。是那個可惡的管家,我希望警察能抓到他,不論是不是事出有因。   查爾斯爵士沮喪地搖搖頭。他們離開療養院,在路上轉了一圈,才來到停車的地方。   為報復在與護士長交談中被迫保持沉默的尷尬,沙特衛對奧利佛.曼德斯發生的事故表現出濃厚的興趣,反覆盤問那個反應遲鈍的中年門房。   是的,就是在那個地方出事的,牆已經撞塌了。騎摩托車的是個年輕先生。不,他沒目睹事故發生,但他聽見了響聲,然後跑出來看。那年輕紳士站在那兒就在你們另外那個先生現在站的地方,他好像沒有受傷,無可奈何地看著他的車子,以及亂七八糟的現場。後來他問這地方叫什麼。當他聽說這是巴塞羅繆.史全奇爵士的房子時,他說:真是好運。然後,他逕自走進去,他看起來是位非常冷靜的年輕紳士,只是很疲倦。問到怎麼會出這種意外呢?門房說不上來,但是他認為世事難料。   這是一次奇怪的事故。沙特衛若有所思地說。   他看著平坦的大路。沒有彎道,沒有危險的十字路口,沒有什麼能讓一輛摩托車突然撞在十英呎高的牆上。是的,一次奇怪的事故。   你在想些什麼,沙特衛?查爾斯爵士好奇地問。   沒有呀,沙特衛說,沒想什麼。   這確實很奇怪。查爾斯爵士說道,他也迷惑不解地注視著出事的現場。   兩人鑽進小車,離開了。   沙特衛不停地思索著,德.拉許布里傑太太確有其人。所以查爾斯的分析是錯誤的,那不是什麼暗號;但是,那個女人本身有什麼問題呢?也許她是一個見證人?或者她只是一個使巴塞羅繆.史全奇欣喜若狂的有趣病例?或許,她是一個有魅力的女人?在五十五歲的年紀墜入愛河(沙特衛觀察這點很久了),會完全改變一個男人的性格;愛情可能使一向冷漠的他,變成一個愛開玩笑的人   查爾斯爵士探過身來,打斷了他的思路。   沙特衛,他說,我們掉頭回去好嗎?   還沒等到回答,查爾斯爵士便拿起話筒向司機發出命令。小車減速並停了下來,司機開始找一個方便的方向倒車。一會兒之後,他們沿著大路朝相反的方向開去。   發生了什麼事?沙特衛問道。   我想起來了,查爾斯爵士說,使我印象深刻的怪事,就是管家臥室地板上的墨水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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