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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三

加百列獵犬 瑪麗.史都華 8176 2023-02-05
  我不知道我要在這兒站多久。我站在一個有微風的山丘上,凝視著那空曠而綿延的公路,那輛白色的汽車就曾出現這在公路上。我突然覺得自己置身在逃惘的真空中,然後被投入那不可知的昏亂裏。   我努力集中心神,去看漢彌德究竟走了多遠。   他已經到達敘利亞的第二道邊界上,從車窗口遞出證件。邊界上的檢查員照例地拿了那些證件,瞥了一眼,又遞回去,一場賄賂正在進行之中。過了一會兒,邊界的門拉開了,那汽車經過了邊界,然後以全速向前急駛而去,最後在絕壁的後頭從我的視線中消失。   我猜想他在四分鐘內就可以看見那輛保時捷跑車。不一會兒,他又出現在那通往橋樑的道路上。我看見他煞了車,把車停在一叢小樹的旁邊,那因煞車而起的灰塵像蕈狀般地擴展。他下了車,想必是向前凝望。在這條公路上,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障礙可以完全地遮掩那保時捷跑車的蹤跡。他轉身眺望著下面南方的山谷。他好像只佇立了一兩秒鐘,然後匆匆地走向汽車,關上車門,向橋駛去,最後在那蜿蜒的公路上消失了蹤影。

  他一定是瞥見了那輛白色的跑車就在前面,我想每一個人如果遇到這種情況,一定都會猜想他什麼時候能追上那輛白色的車。我在想,漢彌德是個職業司機,他對路況是瞭如指掌,而查理卻是擁有一部性能優秀的保時捷跑車,這樣也許可以使不平的因素相互抵消。四分鐘該是一段不短的路程。但如果查理真的很急的話,他應該不會在那小叢林中花上這麼多的時間。這比賽該是刺激而緊張的。但這一刻,查理可能正驅車直上夏克曼陀山坡,閒散而愉快地欣賞那遍地野蜀葵的景色。   我在一叢聞起來像野蜜的花叢旁坐下,開始吃我的午餐。他們為我準備了許多東西,有夾肉麵包、乳酪、香腸、法國點心等等。當我盡興地享用,並打算吃一個桃子的時候,在我下面的公路上有一輛往南開的巴士駛來,那把關的人員,顯然已準備開始進行他的午間小憩。我看了一下錶,一點半了,公路上仍然沒有漢彌德和查理的蹤跡。

  兩點了,公路上仍是不見人影。兩點半,還是如此。   雖然遍地花香四溢,處在這繁花遍野的山丘上,我卻了無睡意。有兩個阿拉伯年輕人懶散地躺在檢查站的角落,經過一番嬉笑的爭執後,他們跑過來跟我搭訕。驅使他們過來的動機,很可能除了好奇之外就沒有別的。但是,他們只會三、四個英文單字,而我對阿拉伯文又一竅不通。所以,他們只是在我四周打轉微笑,注視著我,直到我的神經瀕臨崩潰。在躁怒中,我站起來開始收拾我的東西。   我想我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因為計畫延期而導致的突如其來火爆的脾氣,被漢彌德誤解了。他誤以為我對查理憂心如焚,而我視為小小的不快,他卻把它想像成很大的憂慮。他可能仍在追趕那輛保捷時車,或是路上發生了一些意外,耽誤他們的回程。如果他們再不出現,我就無法及時趕到貝魯特安全局,簽證的事情就只好聽天由命了。

  其中一個阿拉伯青年,坐在離我一碼之遙,滿是灰塵的石頭上,色迷迷地對我說了大約十來次的:小姐,紐約?倫敦?然後,又說了一些阿拉伯話,在一陣嬉笑聲中送走他的同伴。這時,有輛貼著巴貝克的巴士停在我的下面,我撿起最後一件東西,禮貌地道了聲再見,就頭也不回地獨自下山走到公路上。   有隻瘦狗正躺在一輛汽車的陰影裏。牠好像似曾相識地看著我。我經過時,丟下最後一點肉片,看牠急忙將之叼走,一路狼吞虎嚥,朝著跟我下山的年輕人走去。車上下來的一群旅客,站在烈日下。當檢查人員搜查著他們隨身攜帶的日常用品時,他們只是漠然地站在一旁看著。有個官員漫不經心地檢查著他們的證件。看守員讓另一輛車通過後,再度打起盹來。沒有人在正經辦事,甚至連這兩個年輕人,也放棄了追逐。

  我進了辦公室,櫃臺後面有一位皮膚淡褐色的先生,眼神有點呆滯,面帶敵意地看著我。我花了幾分鐘時間,在人群裏尋找能將我要問的問題翻譯成阿拉伯文的人,我終於找到了。   這輛巴士,我問道:何時要開往巴貝克?   一點半。   這裏有車子去貝魯特嗎?   哦,有的。   什麼時候?   五點。那個人聳了聳肩膀。也許晚一點,到那兒大概六點。   我想了一會兒。從巴貝克可以直接回家。因為在那兒可以搭輛便車,越過山嶺走捷徑到貝魯特,這也許是個好機會。那樣的話,我就可以比這輛可能五點才開的車子更早回到貝魯特。無論如何,我再怎麼都不願意在這兒再坐上兩個鐘頭,即使這輛車有多方便,我都不願意。

  在巴貝克可以雇到計程車或私家車嗎?   當然可以。但他聳聳肩,又加一句,不過,你必須瞭解,已經很晚了,可能   我在那裏可以叫到車?   在廟前、或是大街上。也可以打聽阿多尼斯旅館的地址,那裏有公車的站牌。   我對阿多尼斯旅館還有印象。星期五,旅行團就在那裏吃午飯。我還記得那個經理會講一口流利的英語。   我問道:安全局在貝魯特的什麼地方?   巴達羅路。   那裏什麼時候下班?   那個人的回答使我大吃一驚,一點。這個答案真令人沮喪。然後有人說,五點。又有人說,五點時再開始辦公,一直到八點。,不,不,到七點。然後,大家都聳了聳肩膀,誰知道?   因為最後一個猜測,顯然是所有回答中,最正確的一個。我只好放棄探聽,交待他們說:如果我的司機,或其他人回來找我,請告訴他們我已經先回貝魯特,到巴達羅路的安全局。然後再回腓尼基旅館,我會在那邊等他們。明白嗎?

  他們表示明白了。然後,我便把事情留給他們,向四周說了一聲謝謝,就走出去了。   巴士的引擎怒吼著,一團黑煙從排氣管中冒出。餘時無多,我只好快速地朝公路上望過去,看看沒有白色保時捷汽車,或一輛黑色計程車的蹤影,而後就上車了。六秒後,在一聲可怕震耳的怒吼,和一股油煙味中,我們已在巴卡到巴貝克的路上奔馳,朝巴爾艾力爾斯開去。   這真是趟可怕的旅行。巴士猛地剎住了,而停在位於有些骯髒而且燠熱街上的阿多尼斯旅館正門口。   我下了車,拍拍裙上的摺痕,心頭湧起一股強烈的被拋棄的感覺。車子載送其他的旅客繼續往前行,空氣中污濁的黑煙逐漸變淡。街道除了一輛大型、光亮的黑色汽車停在路邊外,空無一物,顯得很空蕩。在車身後面,很不協調地,出現了一個牽著一頭白色駱駝,衣衫襤褸的阿拉伯人。他現在突然向我逼近,講著一連串阿拉伯話,並夾雜著幾個英文單字。他的大意是要我坐他的駱駝,只要五英鎊左右就可以了。我費了好一番工夫才把他趕走,婉拒他以五十先令為我拍照的要求。然後我就跑上臺階,進了旅館。

  很幸運地,我發現經理還在那兒。我看見他在舖有碎石的小院子裏,和一個朋友坐在松樹下的一個小桌子前喝啤酒。他是個短小、圓臉、有一排薄髭鬚的阿拉伯人,身上掛著各式各樣厚重的金飾。他的同伴看起來很像是英國人。   經理站了起來,很快地走到我面前。夫人小姐,你又回來了?我以為你們旅行團已經離開黎巴嫩了。   老天,你還認得我?我驚呼。他也很高興地鞠了九十度躬。你可能會以為,我曾經在這間旅館最好的套房裏住了一個月,而不是幾天前和旅行團吃便當時,在這兒喝了一杯酒而已。你的記憶力真好!我還以為有這麼多客人經過這兒,你一定無法記住每個客人的!   小姐,我怎麼會忘了你?他慇勤地鞠躬,使我不覺得他話中有任何冒犯的意思。他又坦白地加了一句,至於記性好,是因為我這一季才開始在這裏做的緣故。到現在為止,我記得我所有的客人。請你要坐下嗎?我們有榮幸請你加入嗎?

  但是我止步不前,不,非常謝謝你我想請教你一些事。今天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裏,我需要一些幫忙,所以我想到來找你。   當然,請告訴我。不管是什麼事情,我會盡可能地幫你的忙。   顯然他是誠心的,可是當我開始解釋我的問題,而且提到車子時,讓我大失所望地,他竟然皺了皺眉頭,而且攤開雙手。   當然,我會盡力的但是,這個時間,大部份市區的車子都已經雇走了。你在廟前可能會找到一輛你會說阿拉伯話嗎?   不會。   那我派一個人過去幫你找。也許那邊還有一輛車。如果沒有或許我可以找到一輛或者我的朋友,甚至很急嗎?   嗯,我希望能儘快趕到貝魯特,越快越好。   小姐,那就請你不要擔心。我當然會竭誠效勞,我很高興你會到這兒來求援。如果不是十分鐘前我已經幫一個客人叫了車的話,我現在也會幫你打電話的,而今我也愛莫能助。但是再過二十分鐘,也許半個小時,我可以再試試看。

  恕我打岔。他的同伴說話了。我幾乎已經忘記他了,當他放下啤酒杯,站起來時,我幾乎嚇了一跳。我無法不聽到。如果你真的急著去貝魯特,而且有困難的話,我正巧要去那邊,我很樂意載你一程。   哦,謝謝你我有些猶豫,但是經理很快地就插嘴,臉上一副如釋重負般很高興的樣子。   當然,那太好了!好主意!也許我可以為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羅佛先生。小姐,我恐怕不知道你的名字。   曼薛,曼薛小姐。你好,羅佛先生?   你好?他的口音是英國腔,聽起來很有教養。他比中等身材略矮,四十歲左右,臉龐被太陽晒成有些像阿拉伯人的淡褐色,黑髮覆在高高的前額上。他穿著一件輕質的灰色上衣以及絲綢襯衫,戴著粗框墨鏡,風度翩翩。他看起來有些面熟,我心想,我以前可能在那裏見過他。

  就在我這個想法閃過腦際時,他微笑著證實了。事實上,我們以前見過,但是沒有經過正式介紹,我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   我恐怕不記得了。不過,我有個感覺,我見過你,在那裏呢?   上星期在大馬士革。星期三或是星期四?對了,星期四早上,在大清真寺裏,你那時和一個旅行團一起,是吧?當你們女士們在一旁讚歎漂亮的地毯時,我正和嚮導聊天。後來,他在調解一些瑣碎的國際問題時,我們彼此曾經講了一兩句話。你不記得了吧?但是告訴我,最後那個胖女人答應脫鞋了嗎?   我大笑。哦,這就是你所謂的國際問題啊!是的,她答應了。她甚至也承認,她原先也並不希望一大群人穿著鞋子踏在她的地毯上。這也算一景,不是嗎?我想我認得你的聲音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你今天一個人?   是的。事實上,我現在不想詳述其中的曲折過程。但這是我現在留在這兒而且急著找輛車的原因。你的意思是說,你真的要去貝魯特嗎?   當然。他伸出一個正正方方、保養很好的手,指指花園圍牆下,停在路邊的車子。我現在才看到那是一輛黑色的雷諾轎車。有個面無表情的阿拉伯人,穿著當地的衣服,戴著白頭巾,坐在駕駛座上。我很樂於幫你的忙。再幾分鐘車子要開動了。常然,如果你想留在這兒多觀光一下,你只好碰碰運氣,稍晚再叫計程車,南傑先生也許能幫你忙。他微笑著。如果是其他日子,我會很樂意帶你在這兒逛逛,但是因為我在城裏有個約會,不敢失約,所以現在就要過去了。   你真是太好了,我很高興和你同行,我說:我以前看過巴貝克我星期五和旅行團來過這兒但是我此時急著趕回城裏,越快越好。   那我們走吧?   經理陪我們一同走向車子,阿拉伯司機急忙打開後座,羅佛先生讓我坐了進去,而後他對那人說了幾句阿拉伯話,然後在我旁邊坐下來。我們對經理道別了之後,車子就開走了。   車子快捷地自狹窄的街道穿梭而過,等到上了大路,就全速向貝魯特駛去。幾分鐘以後,我們已經越過巴貝克的最後一排房子了。在我們的右手邊,綿延的青山和村落,在烈日下耀眼地伸展開來。窗外的空氣,清新宜人。我鬆了一口氣,舒服地往後靠。   唉,坐了巴士再坐這輛車,有如置身天堂。你坐過市內的巴士嗎?   他笑著說道,沒有。感謝阿拉,我沒有。   我應該警告你,在我還沒洗澡之前,最好離我遠一點。   我會冒險一試。你在貝魯特住在那裏?   腓尼基旅館。不過,你不必麻煩了,你隨便在那兒停車都可以,我可以坐計程車回去。   沒關係,我們會經過那裏。   謝謝你,但事實上,我要先去巴達羅路。我不知道在那裏,也許你曉得?   是的,當然。嗯,這更簡單。實際上在同一條路上。巴達羅路和國家博物館那條街相連,我們進城以後,如果走岔路,就可以那樣走。我會帶你到那兒。   非常感謝你。   他的語氣好像一點也不好奇。當我提到巴達羅路時,他瞥了我一眼因為墨鏡擋住,我看不出他的表情。我想他應該知道安全局,但他或則太有教養、或則漠不關心,所以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只是問道:你們的旅行團怎麼了?   哦,我已經沒有和他們在一起了,我中途離隊,而今動彈不得。因為我沒有一張合於規定的簽證,而且我的車子這就是我要我的司機去大馬士革的原因。但如此一來,我必須自己找路回貝魯特。事實上,旅行團星期六就離開了,就某方面來說,這是這個麻煩的起因。我把護照風波簡短地解釋一遍。   我瞭解。但怎麼如此棘手。我想你需要重新簽證?那麼,你之所以要去巴達羅路,就是要去安全局了?   是的,想到這裏,我憂心如焚地看了一下錶。你知道那邊的辦公時間嗎?   他沒有立刻回答,但是我注意到他很快地瞥了手錶一眼,然後他身子前傾,對司機說了些阿拉伯話。這輛大轎車乃加快速度,朝前平滑地駛去。羅佛先生對我笑了笑。   你沒問題了。不管怎樣,我都會幫你忙。不要著急。   你你是說你在那兒有熟人?   可以這麼說。我會看看毛病出在那裏。這不是任何人的錯!我不知道幫你重新簽證,會不會有什麼困難。當他們填一兩份表格時,我恐怕你要再付半個銀幣。可能還要再等一會兒。不過僅此而已。所以,你現在可以輕鬆一下,直到我們到達那兒。我保證一切都會很順利的。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陪你進去,直到你辦完手續為止。   哦你說真的嗎?我的意思是你有空嗎?你實在太好了!   我發現自己因為太過高興以至於有點結結巴巴。   不要這樣想,他平靜地說。你抽煙嗎?   唔,偶而抽一、兩根。謝謝,我想我抽一根好了。噢,是土耳其煙嗎?   不,是來塔基最好的敘利亞煙。你試試看。   我拿了一支,他幫我點火。那一直沒開口的司搬,也抽起煙來。羅佛先生為自己點了一支香煙,然後坐在我旁邊,往後靠著。我看見他的打火機是個金製的佛萊明牌打火機,而且香煙盒也是金製的。他那絲綢襯衫的袖口,有個美麗而細緻的金袖扣。一個富有的人,當然也是個很有自信的人。或許還是個大人物罷?他有那種架勢。我開始懷疑,我是否在無意間遇到了貝魯特的有力人士,而可以不須再為安全局和簽證的事煩心了。   他沉默不語,半轉著頭朝窗外看去。我們靜坐抽煙,過了好一會兒,大轎車平靜地全速朝西南方駛去,越過了黎巴嫩高地,開始下坡,朝遠方村落零散的貝魯特駛去。我心滿意足地靠著,保持靜默,不再胡思亂想。這是一個空檔,一個喘息的時候,也是開始下一個行動前,一個輕鬆的時刻。而下個行動,在能幹而可親的羅佛先生幫助下,將會輕鬆過關。   就在這時,我發現自己鬆懈下來,先前尖銳的緊張,像塊太妃糖般融化成一團,而骨頭和神經也漸趨鬆緩,肌肉也逐漸鬆弛,我這才瞭解自己的神經曾經繃得多緊。我是多麼愚蠢、無助,為了一樁沒有想像中這樣困難的難題而緊張、憂慮。這時車子快速飛馳著,艷陽透過玻璃窗,盡情而溫暖地照射著。微風徐來,吹亂我香煙的煙灰,空氣中的煙燼就像藍色的尼龍罩紗,慢慢地遠去。我舒服地舉起一隻慵懶的手,將它們從我眼前揮去。然後掌心朝下,把手放在膝蓋上,靜靜地往後仰著,什麼也不想。   羅佛先生似乎和我一樣放鬆著心情,轉過頭去,看著車子的側邊。這兒,陡峭的山嶺從峻峭的綠石堆中,逐漸平緩下來,展現出一片黑黝的森林,和一溪晶亮的流水。過了森林的溪流,地面又從一片金色、綠色和黑色的平原中,慢慢高起來。路邊的白楊樹,像照片般飛掠而過,和遠方的皓皓白雪、炙熱的蔚藍晴空相映成趣。   老天!一直注視窗外,幾乎有些睏著的羅佛先生,現在精神一振,擦著墨鏡,脖子伸得老長老長地望著山下。   什麼事?   沒有,這是一個美妙的景緻。這兒的風景並不像我們想像的那麼不協調。他短促地笑了一聲。那邊是個阿拉伯人騎著馬,和一對波斯老狗。你知道牠們嗎?波斯獵犬,美麗的東西。非常具有戲劇性。   我一時不曉得他話中的意思。我無聊地從椅背後拿出煙灰缸,放在面前,想要熄滅煙頭。   他又說:他的手腕上,應該有一隻鷹,也許有可是太遠了,我看不見。   我連忙擡頭看。你說有個騎士和兩隻獵犬,在這裏?   當然,這可能純粹只是個巧合而已,我們應該在貝魯特的另一邊,而達伯拉漢宮應該離我們很遠了。不可能是約翰.雷門和獵犬。這真是個太奇怪的巧合了,我坐直身子說道:那裏?我看得到嗎?   我必須越過他的身子,才能看到山下。他向後坐好,好讓我看個清楚,並且指了指山下不遠處的一個黑點。   車子繞著彎路,平滑地駛去。道路兩旁並沒有籬笆,或是圍牆圍著。只有一個乾水泥圍成的院子,種著白楊樹和薊草。從這兒上去,就是峻峭的山嶺。我低頭往下看。   我看不到有什麼東西。那匹馬是什麼顏色?   明亮的栗色。他又指著。那邊,你看!正要走進樹林間,穿白衣服的人,看到沒?   我努力想看清楚他指的方向,當我靠得更近時,他的左手靜靜地繞過來,緊緊地抓著我。   我原以為,車子駛在彎路上,他怕我搖晃,所以才抓住我。然後很奇怪地,他的手臂握緊一個難以擺脫的重量壓下來,於是我緊縮著身子,極力想要掙脫開來。他抓住我,手臂像鐵般堅硬。現在,他的手抓住我的左手臂,緊抓著使它無力反抗。當我身體壓著他,我的右手臂又被他抓住。   如果你安靜點,就會沒事的。   這聲音好像似曾聽聞過。這雙凝視著我的眼睛也是。這長長的鼻子,這面無血色的淺褐色臉龐   但這太瘋狂了。認為約翰.雷門會騎著馬在離達伯拉漢宮四十哩之遙處亂逛,本來就很瘋狂了。更瘋狂的是,以為我的哈麗特姑婆,喬裝成四十歲的男人,正用一雙猙獰的手,牢牢地抓著我,而另一個人正拿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逼進   我尖叫著。這個阿拉伯司機,甚至連頭也沒回,只是一個逕地朝前疾駛,他一隻手離開方向盤,朝著計器板下的煙灰缸,撣了撣煙灰。   你在做什麼?你是誰?我在他緊箍的拳中,喘息扭動著,並盡全力地掙扎反抗。車子似乎在搖晃之中轉向另一個大彎。可是路上空蕩蕩地,什麼人也沒有,也沒有來車。   車子沿著彎道俯衝下去,令人眩暈。一邊是懸崖峭壁,另一邊是萬里晴空。我們就像一隻海燕,在一個空寂晴朗的下午飛掠而過。車子駛過時,白楊樹的陰影輕微地跳動著,阿拉伯司機出奇地沉默   他在獰笑著,他的牙齒顯得這樣猥褻,就像一些恐怖電影裏的鏡頭。那很像哈麗特姑婆的雙眼,緊緊地瞇著。當他攫住我時,目光又不停地閃爍著。   你是誰?我近乎歇斯底里地狂叫著,而我看出他也察覺出這個事實。他依舊抓著我,我無力地講不出話來。   當然,你現在記起來了吧。我告訴過你了,我們以前見過。不過,我們沒有正式介紹過。如果你想知道全名亨利.羅佛.葛拉夫有些印象了嗎?是的,我想可能有。現在你乖乖躺著,否則我會弄痛你。   講這話時,他的右手快速地壓著我裸露的臂膀。一陣尖銳的刺痛襲來,他把皮下注射器放回口袋,而後又笑了一下,緊緊地抓住我。   麻醉藥,他說當醫生也有好處。你還有十秒鐘,曼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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