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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二

加百列獵犬 瑪麗.史都華 5522 2023-02-05
  而且他早上也沒有打電話過來。   我三次拿起了那張上面胡亂地寫著電話號碼的紙片,繼而三次伸出手去拿起了話筒,然後三又次都把話筒掛上。如果他真要打電話給我,他自然會打的。如果他沒有打,那麼我當然不應該再去煩他、擾他。   可是,大馬士革我仍然要去的。   我離開了噤聲不響的電話,下樓來到了大廳。   酷熱的早晨,天空一碧萬頃。那輛眼熟的大車子在十點整滑行到旅館的正門,我坐進司機旁邊的前座上。漢彌德一如往昔,穿著一件白之又白的襯衫,愉悅地和我道安之後,便將車駛離路邊。一路驅車東南行,朝邊境開去。   我們沿著連接大馬士革和貝魯特的公路一路開下去。這條路線我在旅行時就和旅行團沿反方向走過一次了,所以在我們抵達敘利亞和黎巴嫩的交界之前,我已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接受永無止盡、沉悶厭煩的等待,等著蜿蜒的車隊一輛接一輛地接受檢查和盤問。我們的車子在黎巴嫩這邊的車隊是第四輛,但是隔著兩百碼的無人地帶,我能夠看到一長排北向的車隊一字排開,在烈日當空下、塵沙滾滾中等著獲准通過敘利亞邊境。

  漢彌德拿著汽車執照和我的護照,消失在做為邊境哨亭之用的臨時辦公室之內。時間一分一秒地消逝了。第一輛車子駛過了柵欄,而後又停下來接受車身檢查,以及進行對把關者的賄賂,繼而又一路匍匐前進。到另一邊邊界,又重複那同樣冗長、同樣煩人的質詢和檢查。十五分鐘之後,第二輛車也得到放行。現在我們前面只剩下一輛車而已了。   不堪車內的悶熱,我走出車外,爬上了路邊的山坡上,並找了一塊和其他石頭比起來塵土較少的圓石頭坐了上去。等了許久,我總算看到漢彌德從邊境的辦公室裏出來,朝向車子走來。   當我看到他邊走邊搖著頭時,我正把車門打開了一半。   恐怕出了點差錯。他們說我們不能通過。漢彌德說道。   不能通過?這是為什麼?

  很顯然地你的護照並沒有按照規定辦理。   真是胡說八道!我的護照當然是按照規定辦理的!他們以為我的護照出了什麼毛病?   他滿臉道歉和不快的表情。你的護照上沒有黎巴嫩的入境簽證事實上,他說這上面甚至連敘利亞的出境簽證都沒有。所以,官方根本不承認你身在這個國家境內。既然你根本未曾入境,所以他現在也無法讓你出境。   我楞住了。我還沒有完全弄懂。官方根本不唔,那麼他以為我是怎麼來到這裏的?鑽地洞嗎?   我想他也不會做如是想。他當然了解其中必定有些程序出了差錯,但是此時此地他也無能為力。   我憤憤地說道,這不是太妙了嗎?我的護照還在你手上嗎?我可以看一看嗎?真該死,我星期五經過這邊境的,護照上一定會蓋有檢查章的漢彌德,你們國家的字母怎麼這麼難看?你自己仔細看過一遍了嗎?

  是的,我看過了。恐怕他說的沒錯,曼薛小姐。上面沒有檢查章。   我的護照上面所蓋的章子根本不多,所以我匆匆過眼,沒花多少時間便翻過一遍。的確,他似乎說的沒錯。我擡起頭來,但是我告訴你,我是在星期五經過這裏的。那時他們自然會在這上頭蓋章,是不是?如果上面沒有蓋章,那是他們的錯。我當然把護照遞給他們看了,而他們也讓我通過你告訴了那個人我自星期五以來一直都待在這裏嗎?   我告訴他你最近才從大馬士革抵達貝魯特的,不過我並不確定是那一天。   我是和旅行團一道來的。我們有五輛車、二十二名團員和一名導遊。那是星期五快近中午的時候。如果值勤的是同一個人,他或許還記得他全部讓我們放行。而且無論如何,他們一定留有紀錄的,是不是?還有,導遊手上有名單,那上面應該會有我的名字。你能夠再去一趟,把這些話告訴他嗎?

  我當然會告訴他。但是,你知道嗎?我想這或許就是問題所在。如果你隨著旅行團出遊,你的名字必然會在團體護照上,也就是你的導遊手上那份名單。但除非你特別要求,否則,他們很少會為你個別蓋章的。你沒有要求他們為你加蓋印章嗎?   我當然沒有,我從來沒想過。我以為我們的導遊應該了解的他知道我要繼續留在黎巴嫩可是,漢彌德,這簡直是莫名其妙!他們當然應該知道我在此地是不合法的!他們應當知道你和你的車子吧?你一定經常往來於這條邊境公路之上。   每個星期都會經過。噢,是的,他們認識我我和我的車子都可以通行,我們的證件是合於規定的。但是恐怕你不可以。這裏的規定非常嚴格。   我憤怒地說道:這真是可笑至極!這兒又不是英國和蘇格蘭,何必如此大驚小怪。這幾天的經歷,使我覺得國家越小,越會煞有介事地大驚小怪我很抱歉,漢彌德,我不是有意如此粗魯。只是這太叫人氣憤了而且這裏又熱得要命。真抱歉。

  沒有關係,漢彌德說道,他的眼神既困惱又充滿了同情。不過他明天就會回來的,是不是?   誰會回來?   你堂兄。   我根本沒想到我堂兄,我急急地說道。可是事實上我當然想到了我的堂兄,而漢彌德在我還未知道之前就先知道了。我覺得好像被別人抓住把柄似的,一股新的感覺襲上心頭,那是一種全然不快的感覺。   他緩緩地說道,我知道這些邊境的官員對外國人都很挑剔,可是我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們這裏有許多問題,而且恐怕是大問題。這裏經常有走私的事情發生你不要誤解了我的意思,我不是說他們懷疑你也牽涉在內,但是我們不得不制定並執行一些規則,很不幸地,你被他們誤會了。   被連累了。   對不起,請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被他們連累了。誤會和連累是兩回事。走私?老天,到底有什麼好走私的?我們看起來像是裝載著滿車的槍械或是白蘭地嗎?   不是白蘭地,不,這裏不時興這些東西,是大麻煙。   我揚起眉毛。大麻煙?我忘了我身在何地。我堂兄稱這裏為大麻煙之毒窟。   他縱聲大笑。是這麼說的嗎?恐怕貝魯特是的。而且還不只大麻煙呢。恐怕土耳其和伊朗還種有鴉片,並且經由這兒走私到海外呢。我已經告訴過你了,現在對大麻煙的控制已經很緊,而且會越來越緊,刑罰也會越來越重。正如你所眼見的,邊境的檢查因此會有點嚴格。   我想我了解他們有嚴格檢查的必要。可是他們沒有必要對觀光客也這麼嚴格吧?   甚至連觀光客也幹這種勾當。就在最近,有兩名英國學生遭到逮捕,而且罪證確鑿。你沒在報上看到這個消息嗎?

  我搖搖頭。結果他們怎麼了?刑罰有多重?   對他們多半處以下獄監禁的刑罰。他們還在貝魯特。以前都處以三年的監禁,現在另外還科以苦役。至於黎巴嫩本國的國民則除了刑罰之外,還要褫奪公權、登記在案。在別的國家刑罰則更重。譬如說土耳其就處以死刑,現在的埃及也是,我想伊朗也一樣。可見此事有多嚴重。   可是我以為你上次說在中東這似乎不是件很嚴重的事情?至少,你暗示沒有人認為吸食大麻煙是不對的。   當政府對某件事情的熊度很認真時,你會發現,其實這不是道德問題,而是經濟問題,漢彌德嘲諷地說道。譬如說埃及吧?這問題就非常嚴重,埃及政府十分擔憂自黎巴嫩非法入境的走私品,所以,埃及向黎巴嫩政府提出了抗議。因此,很不幸地,我們現在不得不對埃及多注意一些。他笑了笑。所以你看看這種事情有多棘手吧?而邊界的檢查官員也只好嚴加檢查和質詢了。

  真該死,既然我們前進不得,乾脆回貝魯特好了。我剛剛正在想,要是我要離開黎巴嫩回英國去時該怎麼辦才好?我是應該重新簽證呢?還是到領事館那兒詢問這撈什子出境檢查章的事情?如果手續很難辦,那可能會花很多時間,我最好現在就開始辦理。   我想你說的對。不過,我不認為這件事和你的領事館有關。我想我們應該到貝魯特的安全局重新簽證。你如果願意多等一會兒,我可以回去問問這裏的官員應如何辦理。誰知道呢,這樣或許不會花太多時間。我們或許還能在黃昏之前趕到大馬士革呢。   我對他笑了笑,噢,是的,那真是太好了,而且你回來時也可以再賺一筆回程車資呢!謝謝你,漢彌德,你真的太好了!   漢彌德笑著走開了,而後消失在檢查哨之內。

  車裏熱得像烤爐一樣,於是我又出來,再一次地爬上路邊的山坡。這一次我爬得比剛才高,約莫爬了一百呎,在這個高度上,我可以看到對面那塊無人地帶和敘利亞的邊界崗哨,以及再過去的邊境公路。那條公路繞過一處懸崖之下,而後向下陡落至山谷底部,跨過河流之上向遠方迤邐而去。我一路望過去,有一處路邊種著一小叢樹。在那叢樹底下有樣白色的金屬。是一輛車。一輛似曾相識的車子,停在樹蔭下,車頭朝向南方。   生就一雙遠視眼的我,不費吹灰之力便一眼認出那輛車的確是查理的保時捷跑車。因為樹葉擋著,所以我看不清楚他是否在車子裏面。但是過了沒多久,我便十分確定我看到樹叢之後有個人影在晃動著。   我立刻轉身快步奔下山坡,當我衝到車門時,漢彌德正好剛從崗哨裏出來。

  他直接了當地對我大叫,我想會沒事的。我們真的得跑一趟安全局,所以如果我們現在就回去出了什麼事嗎?   我剛剛看到他的車了查理的就是我堂兄的車子!我狂喜地說道。就停在離另一邊邊境大約四分之一哩遠的地方。我剛剛爬到那上面去,我一面說著一面伸出手指著,就在那邊的公路旁。你想會不會是班西拉告訴他我要去大馬士革,所以他就過來等我呢?   或許吧,可是我並不覺得這代表任何意義。漢彌德說道。你確定那是他的車子嗎?   十分確定。那是一輛白色的保時捷跑車,而且在中東,這種車型並不多見,那一定就是他的!   那車子面朝那個方向?   面朝大馬士革的方向。噢,你說的沒錯,這並不代表任何意義。如果他真的急著要見我,那他昨天就該等我的,或者他也可以打通電話過來。可是,他在這裏到底搞什麼鬼呢?如果他昨晚就已經抵達了大馬士革,他不可能在班西拉剛回家沒多久,就又掉頭回來了。況且班西拉也會告訴他,我即將趕到大馬士革和他們會面的啊。不管怎樣,他的車子是面朝著南方大馬士革的方向。   漢彌德緩緩地說道,我一直在想他可能是從荷姆斯往南方開去的,你剛剛不是說,他朋友的父親會從荷姆斯回大馬士革嗎?可能是因為你的堂兄打電話到大馬士革時,知道計劃改變了,所以他才改到荷姆斯去。   然後在那兒渡過一整個夜晚嗎?我想大概是吧可是,他今天早上為何不回貝魯特呢?你應該想得到的,縱使他在大馬士革仍然有事待辦,他應該能過來接我。或者,至少也要打通電話來吧?   他可能已經打過電話了,如果他今天早上從荷姆斯打電話過來,然後聽到你已經走了,他可能會決定不走沙漠的公路,而取道這條邊境公路,在邊境把你給攔下來。如果官員告訴他你尚未過關,那麼他可能先行過關,在那裏等你。   大概是吧這可能只是純粹的巧合,他只是不走沙漠的公路,而改走這條邊境公路,結果現在竟發生了這種事!我憤憤地望著那一條塵土飛揚的公路。他隨時都會離開,而我卻無法過去通知他一聲!   不,漢彌德說道,我可以過去。他笑了笑。別沮喪,曼薛小姐,這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我現在就過去告訴你的堂兄。   你?你願意過去嗎?   唔,當然。我會過去告訴他你在此地,而且無法過關。他可能會回來,親自帶你到安全局去,果真如此的話,我就直接到大馬士革載一趟回程旅客。如果不的話,我再回來接你。你不介意一個人被撇下吧?   當然不,我感激都來不及了呢。是的,你說的沒錯,我們得快一點,得趁他還沒走之前趕到。我會帶著午餐到山丘上等。   還有你的手提袋以及上衣,以備萬一他已經伸手進到車裏取出這些東西。咖啡,要不要?還有水果如果邊界擁擠的話,可能還要等很久。   請別為我擔心。不管怎樣,我在那上面都看得到的。   他開車開得很快嗎?   有時很快,我說。怎麼啦?   萬一他不知道你尚在此地,而他只是碰巧把車子停下來的話,他現在可能已經走了。   你要趕上他嗎?   如果可能的話。現在,這些東西你還拿得動嗎?我想我得過去了。   我當然拿得動。別為我擔心,你去吧。   他進了車內,發動引擎。你說他的車子停在樹後?你想我在公路上看得到他嗎?他正確的位置是在那裏?   另一邊國界再過去大約四分之一哩地方。右邊有一些樹,樹叢的正後方有座隆起的橋。你一定會看到的。你看,公路上都沒人了,你可以直接過關了。謝謝你,漢彌德,謝謝你   漢彌德對我笑了笑,招了招手後,便揚長而去。我又氣喘吁吁地爬回山坡上。   那輛保時捷跑車還在,他若非停下車來進餐,否則便是等我。我再轉過頭來,望著漢彌德在賄賂成功之後,衝過無人地帶,開到了敘利亞邊界。我看到漢彌德自車裏跳了出來,急忙奔向檢查站。過了沒多久,他便又安全過關,急駛而出。   我再調頭過去望著保時捷跑車。   說時遲,那時快。我剛一調過頭去,便看到那輛白車如脫韁的野馬般衝出樹叢,捲起一陣狂沙,直朝向大馬士革急駛而去。過了兩、三秒鐘之後,我聽到了他開車上橋加速的怒吼聲。   但是在那陣怒吼聲傳入我耳際之時,那輛車子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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