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煙雲 帝王之死

第21章 姬噲‧子之

帝王之死 柏楊 7059 2023-02-05
時代/紀元前四世紀八○年代王朝燕王國第二‧第三任國王 綽號/燕王 在位/姬噲六年(前三二一|前三一六)   /子之三年(前三一六|前三一四) 遭遇/姬噲死於亂軍‧子之被剁為肉醬   糊塗蛋也可以改變世界   桀宋王國未亡之前,宋偃先生仍在位的時候,紀元前四世紀八○年代,遠在北方一個平靜得如同死水,國際社會上默默無聞的燕王國,爆發內戰,經過情形,聽起來像是一場自導自演的兒童劇,但引起的反應和後遺症,卻可怖非凡,計:三個國王慘死,幾十萬軍人和小民,刀下喪生。   三個慘死國王的最後一個國王田地先生,我們將在下文報導。現在,只報導最先慘死的兩個國王本文的男主角姬噲先生和子之先生,他們像姒相先生和后羿先生一樣,纏在一起,無法分開。

  燕王國跟桀宋王國一樣,是最古老的一個封國燕國。想當年紀元前十二世紀,周王朝建立,第一任國王姬發先生把他的叔父大人姬奭先生,封為侯爵,派他到薊邑(若干世代下來築城之後,則稱為薊城。北京市。)。建立他的封國。薊城(北京市)距首都鎬京(西安市)航空距離九百公里,當時尚是一片荒漠,各式各樣的蠻族,和各式各樣的部落,遍佈各地。姬奭先生留在中央政府做官(他閣下就是有名的召公,跟老哥周公姬旦先生,同為政府的兩大支柱),而由他的兒子,率領名下的家族和部屬,越過千山萬水,通過無數次渺無人跡的曠野叢林,最後達到目的地。   燕國距政治心臟地帶首都鎬京(西安市),既那麼遙遠,而又位於窮苦邊陲,等於被遺棄的嬰兒,在那裡自生自滅,所以一直居於一個非常不重要,甚至被忘掉了的地位。然而,時間累積,燕國也逐漸強壯。紀元前四世紀六○年代距建立封國已八百年,燕國第三十七任國君姬易王先生,眼看到別的封國紛紛升格為王國,心裡發癢,怎麼,我的土地不夠大呀,我的人不夠聰明呀。也就緊跟在各國屁股之後,改稱為燕王國,而自己改稱國王。

  姬易王先生在史書上沒有留下名字,易王是他的尊號。我們從不叫人的官銜,所以依照老規矩,稱他為姬易王先生。燕王國即令在升格為王國之後,在國際上也沒身價,所以在他們先後八個國王中,包括姬易王先生在內,共有三個國王,連司馬遷先生都考查不出他們的名字,蓋太遠啦,也太小啦,沒人注意他們。   紀元前四世紀七○年代前三二一年,姬易王先生跟周王國國王姬扁先生,同時逝世。姬易王先生的兒子姬噲先生,本文第一男主角,繼承寶位,成為燕王國第二任國王。而任命本文第二男主角子之先生,作他的宰相。嗚呼,這兩個糊塗蛋,可是姓名俱全。而一個人如果做出糊塗蛋之事,在史書上想不留下名字都不可能,(連燕王國開山老祖第一任國王的名字,都沒留下來)。不過,雖然他們做出了糊塗蛋之事,鬧得燕齊兩國,天翻地覆,為歷史提供了一頁一頁又一頁的史實。知道他們名字的人,仍寥寥無幾。人生太奧祕,也太微妙。聰明的人和智慧的人,固然可以改變世界,想不到,笨瓜和其蠢如豬的貨色,只要他有足夠的權柄,照樣可以改變世界,不過改變得更糟。

  我們對本文兩位主角,除了他們玩的那場兒戲般的鬧劇外,其他一無所知。從兒戲鬧劇內容上,可以描繪出他們的輪廓;姬噲先生善良、懦弱,書讀得很多,全沒有消化,也沒有判斷能力。而子之先生則野心勃勃,不懂政治,卻非搞政治不可我們所熟知的王莽先生,就是他的後身。   跟太后上了床   姬噲先生和子之先生所以做出糊塗蛋之事,跟蘇代先生有關,蘇代是蘇秦先生的弟弟。蘇秦先生以主張南北聯盟,跟秦王國對抗的大戰略,身兼六個強國的宰相,聞名世界。他的兩個弟弟:蘇代和蘇厲,步上他的後塵,也成為戰國時代國際政壇上主要角色。   紀元前四世紀六○年代,蘇秦先生正在趙國(那時趙國還沒有建立王國)秦王國為了破壞蘇秦先生的大戰略,用出外交手段,於前三三二年,向魏王國表示,願意歸還從前所奪取的襄陵(山西省臨汾市東南二十公里)等七個城市,要求和解。襄陵距魏王國故都安邑(山西省夏縣),直線一百公里,駐屯在那裡的秦王國軍隊,朝發可以夕至,對魏王國邊界,構成絕大威脅。秦王國就拋出這種對方非吞下不可的香餌,要魏王國脫離南北聯盟。魏王國果然大為驚喜,派出親善使節團到秦王國,表示邦交敦睦。而就在此時傳出消息,燕王國也可能跟進,向秦王國靠攏。趙國國君趙語先生質問蘇秦先生曰:南北聯盟,互相結為親戚,共同抵制凶暴的秦王國,這是一個崇高的構想。可是,聯盟締結還不到一年,魏燕兩國已在背後下手,跟秦王國勾搭上啦,聯盟條約,還有啥用乎哉?一旦秦軍向我們發動攻擊,那兩個國家能來相救乎哉?老哥,你說,應該怎麼辦才好?

  杜牧先生阿房宮賦曰: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國家滅亡,談何容易,而竟亡啦,責任只在自己。南北聯盟剛剛締結,秦王國隨便拋出一根骨頭,團結便告瓦解。嗚呼,這能怪秦王國乎?誰不明白團結的道理,只是利令智昏而已。站在趙國立場,襄陵可是大事,聯盟算屁。   蘇秦先生被趙語先生問得發毛,團結建立在一種長程利害的共識上,魏王國一定要近視眼,蘇秦先生的大戰略危矣,不但大戰略危矣,連他閣下的老命也危矣。魏王國既已行動,阻攔不易,蘇秦先生建議由他親自去燕王國一趟,穩住陣腳。趙語先生同意。於是,蘇秦先生到了薊城(北京市)。現在的蘇秦先生可是太空梭上點燈,名照宇寰。燕王國國王姬易王先生,隆重的接待他,並任命他擔任宰相。蘇秦先生很容易的使燕王國跟趙王國保持友誼。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和權勢,他跟另一位宰相子之先生本文第二男主角,結為婚姻之好(不知道誰家的女兒嫁給誰家的兒子?)又教老弟蘇代、蘇厲,跟子之先生結拜為義兄義弟。

  然而,蘇秦先生有了麻煩,姬易王先生的娘文夫人,看上了這位平地一聲雷,從卑微地位,迅速爬到高位上,創造奇蹟的青年才俊。嗚呼,只要手握大權,男人看上女人,女人固然難逃。女人看上男人,男人同樣無法招架。息露女士拒絕宋偃先生,自殺身死,千古留名。杜伯先生拒抗女宛女士,結果被鬥臭後處決,蘇秦先生知道,如果拒絕文夫人,下場準慘不忍睹、文夫人召他進宮,他不敢不進宮;文夫人教他上床,他不敢不上床。咦,文夫人不是普通民女,她可是國王的娘,換了老聖人孔丘先生,也得如此這般。然而,皇宮之中,人多嘴雜,春光不久外洩,姬易王先生也得到情報。離奇的是,當他知道蘇秦先生跟他娘通姦之後,卻沒有任何反應。是他深刻了解老娘風流成性,說不定鬧過多少糗事,趕走蘇秦,還有別人補缺,不如從一而終,免得換來換去,越換越難聽歟?或是他深愛蘇秦先生奇才,為了國家,寧可賠上老娘歟?又或是他故意不動聲色為了跟老娘通姦而殺人,醜聞可大啦,等他犯了別的法條,屆時再翻臉動手,就名正言順了歟?

  銀子說話   我們在兩千年之後揣想,姬易王先生所以不作反應,可能是前兩種原因。但蘇秦先生的心情,可是認為必屬第三種無疑。他心裡想曰:一代英名,如果被一個女人斷送,那才真是天絕我也。於是,他拒絕再到皇宮裡去,如果皇宮侍衛把他捉住,用刺客的罪名斬首,全族都覆沒矣。可是,那位春心蕩漾的文夫人,卻不斷派人叫他。最初他東扯西拉,說謊搪塞。後來他發現,一旦文夫人老羞成怒,約瑟模式可要再度出現,想到這裡,這位一肚子鬼計的傢伙,嚇得發抖。   最後,蘇秦先生終於想到自救之道,只有釜底抽薪,離開燕王國一途。   東周列國志曰:   文夫人屢召蘇秦,不敢往。乃說姬易王曰:燕齊之勢,終當相拚。臣願為大王行反間於齊。姬易王曰:反間如何?蘇秦對曰:臣偽為得罪於燕,而出奔齊國。齊國王必重用臣,臣因敗齊之政,以為燕地。姬易王許之,乃收蘇秦相印,蘇秦遂奔齊。齊國王田因齊重其名,用為客卿。田因齊死,子田辟彊立,蘇秦用事如故。

  東周列國志把齊王國的國王似乎弄錯,蘇秦先生投奔齊王國時,國王是田因齊先生(威王),不是田辟彊(宣王),柏老好改人書,就順筆改之。   齊國王田因齊先生翹辮子的前一年(前三二一),燕國王姬易王先生也一命歸天,兒子姬噲先生繼位。   紀元前三一七年,蘇秦先生在齊王國政府激烈的奪權鬥爭中,被政敵暗殺。留在燕王國的老弟蘇代先生,遂接替老哥的位置,成為燕王國的重臣,而他的結拜兄弟子之,仍繼續當新國王姬噲先生的宰相。   從沒有一本史書介紹過姬噲先生,卻有史書介紹子之先生。   東周列國志曰:   燕王國宰相之子,身長八尺,腰大十圍,肌肥肉重,面闊口方。(柏老按:這就對啦,腦滿腸肥。)手綽飛禽,走及奔馬。自姬易王時,已執國柄。及姬噲嗣位,荒於酒色,但貪逸樂,不肯臨朝聽政,子之遂有篡奪之意。

  子之先生的來路不明,似乎是燕王國的貴族,則應是姬之才對,蓋古時喜用子字作尊稱也。但也可能他是商王朝皇族的苗裔,所以姓子。古史書對姓名官稱,往往說不清楚,使人生氣。   既然起意,就開始行動。戰國策曰:   子之先生當了燕王國的宰相,威望蒸蒸日上,掌握權柄,獨斷獨行。蘇代先生出使齊王國回來,姬噲先生問曰:田辟彊先生那人怎麼樣?蘇代先生曰:您放心,他一輩子也當不上霸主,稱霸不了天下。姬噲先生曰:為啥?蘇代先生曰:那傢伙自以為聰明,不重用他的幹部。蘇代先生這些話,不是批評田辟彊先生,而是說給姬噲先生聽的,用以刺激他。於是姬噲先生遂全心全意的信任子之先生。子之先生也真大方,立刻送給蘇代先生黃金兩千四百兩,(柏老按:這麼重的賄賂,足可以收買一個人的靈魂。)任憑蘇代先生支配。於是不久,銀子說話,高級官員鹿毛壽先生向姬噲先生建議:大王呀,我知道你憂國憂民,希望國家強大。唯一使國家強大之法,莫如把中央政府權力,全部讓給子之先生。你可知道,想當初,堯帝伊祁放勳先生曾把政權讓給許由先生,許由先生拒絕接受。是伊祁放勳先生有禪讓的美名,卻仍照樣保持政權。而今,您把政權讓給子之先生,子之先生準也不會接受,您的賢名可就大啦。姬噲先生龍心大悅,向子之先生表示要把政權讓給他。誰曉得,這麼一讓,子之先生欣然同意,雖沒有馬上行動,但子之先生立刻成了全國最重要人物。

  太子起兵反抗   然而,子之先生仍不滿意,因為第一、他的屁股還沒有坐上寶座。第二、姬噲先生的兒子姬平太子的勢力,仍未完全排除。於是,銀子再度開口。   戰國策曰:   有一位同樣重要的高級官員,向姬噲先生進言曰:大王容稟,您真是天下第一等君王,竟讓出政權。嗚呼,想當年,姒文命先生把政權禪讓給一位叫益的人,而教自己的兒子姒啟當一個小職員,認為姒啟先生沒有治理國家的能力,定要禪讓給益。後來,姒啟先生起事,跟他的黨羽攻擊益,而奪回政權。是姒文命先生名義上禪讓,事實上卻教自己的兒子姒啟霸佔回來也。而今,大王您,對外宣傳說把政權禪讓給子之先生。可是,官員們卻都是太子姬平的部屬。外表上子之當家,實質上姬平當家。這叫啥禪讓?大王怎能跟古聖先賢齊名乎哉?姬噲先生恍然大悟,下令中級以上的官員,一律免職,再由子之先生另行委任。子之先生正式坐到王位上,姬噲先生因年老之故,索性向子之先生叩拜,作為臣屬。

  原文:   子之相燕,貴重主斷。蘇代為齊使燕,燕王(姬噲)問之曰:齊宣(田辟彊)何如?對曰:必不霸。燕王(姬噲)曰:何也?對曰:不信其臣。蘇代欲以激燕王(姬噲)以厚任子之也。於是燕王(姬噲)大信子之。子之因遺蘇代百金,聽其所使。鹿毛壽謂燕王(姬噲)曰:不如以國讓子之。人謂堯(伊祁放勳)賢者,以其讓天下於許由,(許)由必不受。有讓天下之名,實不失天下。今,王(姬噲)以國讓子之,子之必不敢受,是王(姬噲)與堯(伊祁放勳)同行也。燕王(姬噲)因舉國屬子之,子之大重。或曰:禹(姒文命)授益而以(姒)啟為吏,及老,而以(姒)啟為不足任天下,傳之益也。(姒)啟與友黨攻益而奪之天下,是禹(姒文命)名傳天下於益,其實令(姒)啟自取之。今王(姬噲)言屬國子之,而吏無非太子(姬平)人者,是名屬子之,而太子(姬平)用事。王(姬噲)因收印自三百石吏而效之子之。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姬)噲老不聽政,顧為臣,國事皆決子之。   嗚呼,第一次銀子說話,要姬噲先生用詐欺手段,揚言送人一種必不敢要的東西,對方既不敢要,東西仍是自己的,卻博得慷慨大方的美名。誰曉得剛一出口,對方就張嘴吞下。第二次銀子說話,批評姬噲先生送的不夠徹底竟沒有建議把太子姬平殺掉,實在使人驚奇。但那一群活寶,恐怕不可能沒有這種想法。   姬噲先生真是天下第一朦朧,他竟把儒家學派政治掛帥大纛下杜撰的良辰美景,當成真的。自從儒家學派把伊祁放勳先生和姚重華先生美化成可愛的小綿羊以後,姬噲先生這位忠實的信徒,是第一個受害最大的人。再重複上文說過的一句話:糊塗蟲也可改變歷史,姬噲先生就是這種庸才。尤其可訝的是鹿毛壽先生之類的說辭,任憑誰都不會接受,而姬噲先生竟照單全收。我們敢肯定,他準是個智力不足的白癡,蓋只有智力不足的白癡,和智力太高的野心家,才相信禪讓那一套。   子之先生是第二個受害人,在封建專制的政治體制下,只有流血才能取得政權,根本不允許用和平手段。子之先生相信只要上層交易就行啦,他犯了可怕的錯誤,蓋他不能控制奪取王位後的局勢。高級將領市被先生首先反抗,跟太子姬平先生結合,號召武裝部隊起義,圍攻皇宮,晝夜血戰。子之先生以國王名義,號召武裝部隊勤王。雙方兵戎相見,但皇宮一時難破。   上吊和凌遲   皇宮攻防戰連續幾個月,不能決定勝負,就在大戰正酣時,攻擊陣營分裂,市被先生率領他的部隊,必然倒戈,反攻太子姬平先生。戰國策僅曰:將軍市被及百姓,乃反攻太子(姬)平。他閣下為啥改變立場,史書上沒有交代。是被子之先生的黃金收買?還是姬平先生不成才,把他逼反?看情形不像是姬平先生不成才,在以後的表現上,姬平先生顯然是一位英明領袖。市被先生最先發難,也最先倒戈,政治上的無情變化,使人心戰膽寒。然而,市被先生的倒戈給他自己帶來死亡,他在戰場上被姬平先生的太子兵團,一刀砍下馬鞍,送掉性命。但殘兵猶在,子之先生揮軍出宮,在薊城(北京市)展開一場中國歷史上空前的大規模的巷戰,達數月之久。構難數月,死者數萬眾,燕人恫恐,百姓離意。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史書上血跡斑斑。可是,直到今天,仍不斷有人英勇的重蹈覆轍。使人忍不住發問:為啥如此?   燕王國小民正在水深火熱之際,齊王國決定吞併這個混帳輩出的鄰居。齊國王田辟彊先生唯恐太子姬平先生喪失鬥志,姬平先生一旦投降子之,或撤出首都薊城(北京市),燕王國社會秩序恢復,齊王國的滅國戲,唱不成矣。田辟彊先生派人通知姬平先生曰:我深知道,你之所以起兵抗暴,目的至大至公,只為了飭君臣之義,正父子之位。我的國家雖小,沒有力量。但是,我卻願支持你,如果有需要我效勞的地方,請你隨時吩咐。   姬平先生得到外援,精神大振,巷戰更為慘烈,一面向齊王國致謝,一面請求武裝支援。而這時候,被儒家系統尊為亞聖(第二級聖人)的孟軻先生,正在齊王國推銷他的儒家政治主張,這位不斷嚴厲譴責戰爭的和平之鴿,鼓勵田辟彊先生發動侵略,他曰:這真天賜良機,現在如果對燕王國用兵,那可是又回到了姬昌(文王)、姬發(武王)時代。千萬不可錯過,一旦錯過,以後就再沒有這種良機矣。   恰好傳來消息,姬平先生兵敗逃亡。使田辟彊認為,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   東周列國志曰:   (田辟彊)乃使匡章為大將,率軍十萬,從渤海進兵。燕人恨子之入骨,皆簞食壺漿,以迎齊師,無有持寸兵拒戰者。匡章出兵,凡五十日,兵不留行,直達燕都(薊城北京市),百姓開門納之。子之之黨。見齊兵眾盛,長驅而入,亦皆聳懼奔竄。子之自恃其勇,與鹿毛壽率軍拒戰於大街之上。兵士漸散,鹿毛壽戰死,子之身負重傷,猶格殺百餘人,力竭被擒。   子之先生被擒,鬧劇結束。從中穿針引線的蘇代先生,倉皇逃走,逃回南方他的故鄉周王國。可憐的姬噲先生,只好懸樑上吊,他到死恐怕都不明白怎麼會落得這種下場。子之先生卻沒有這種幸運,一輛特製的囚車,把他押解到齊王國首都臨淄(山東省淄博市東臨淄鎮)。臨淄、薊城(北京市)之間,航空距離四百公里,匡章先生以戰時行軍的速度,還走了五十天,囚禁子之先生的龐大囚車,(子之先生虎背熊腰,四肢發達,可是大個兒,小號囚車準裝不下),恐怕要走六十天,這兩個月的日子,可不好受。人間再也沒有比從國王變成死囚更戲劇化的矣,子之先生躬逢其盛,而又榮膺主角,實在難得。一路上辛苦之餘,想起他多年來的折騰,恐怕感慨萬千。   最後,到了臨淄。田辟彊先生高坐金鑾殿受俘,宣佈子之先生罪狀,下令凌遲拖到刑場上,先砍斷四肢,等他閣下只剩下軀幹,哀號求死不得之後,再照咽喉一刀。   姬噲先生之自縊,子之先生之凌遲,是東周列國志的說法,其他史書上都很簡單,戰國策曰:燕王(姬)噲死,齊大勝燕,子之亡。資治通鑑曰:齊人取子之醢之,遂殺燕王(姬)噲。是則,子之先生終於被剁成肉醬,而姬噲先生又是死於齊軍之手。反正,無論如何,寫到這裡,既笑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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