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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

幻夜 東野圭吾 29472 2023-02-05
  1   福田叫他來一趟,於是他走進辦公室。製圖台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辦公桌上仍堆著文件與檔案,好一陣子沒有人碰過的樣子;擺在傳票檔案夾上的鋁製菸灰缸裏塞滿菸蒂,菸灰溢到外頭。   雅仔,我先把這給你。福田微低著頭遞給他一個牛皮紙信封。   雅也接過來看了看裏面,信封裏是兩張萬圓鈔和幾張千圓鈔。   這是?   到今天的薪水。   雅也望著老闆的臉。工廠支薪改成以日計酬已經快半年了,因為工作實在太少,連雅也這名唯一的員工也沒必要每天上班了。但薪水向來都是每個月二十五號前後發,今天是十一月十五日,比往常早了十天。   工廠要收了嗎?雅也問。   福田像是聳肩似地點了點頭。   工作少到這種程度,實在沒辦法了。雅仔,我讓你只在有工作的時候來上工,可是其餘時間你也不能光是閒耗下去吧。我這邊也一樣,一個禮拜機器只動三、四個鐘頭,工廠實在很難維持下去。

  雅也歎了口氣,心想,跟我家一樣。   您有背債務吧。   是啊。福田搔搔頭,環視辦公室,這裏已經完了。   聽起來可能連工廠、房子都沒了。   抱歉啊,這麼一點零頭。福田看著雅也手上的信封。   這個月我也沒做甚麼像樣的工作呀。   我還以為景氣差不多要好轉了,沒想到會慘成這種地步。福田搖搖頭,看樣子之後還會更慘。   老闆有甚麼打算?   不知道。看能在這裏待多久就待多久,我也沒別的地方可去了。   雅也想不出該說甚麼好,他比誰都明白說甚麼都是枉然。   你來這裏也快三年了啊,時間過得真快。   這些日子多謝老闆的照顧。   我也受你照顧了。多虧有你我們才多撐了一陣子。要是沒有你,早在去年就撐不下去了。你技術好,只要去找一定會有工作的,你要加油啊。

  老闆您也是。還有,最好不要再碰那個了。   那個?   就是額外加班做的那個。你以為我永遠都不會發現那是甚麼零件嗎?   福田尷尬地別過頭。   尺寸要是有點出入就會要人命的,當然老闆大概不是做來自己用,可是萬一出事,被怨恨的就是老闆了。   福田沒有點頭,只是露出似苦笑又似自嘲的表情,敲了敲自己的後頸。   離開工廠後,雅也直接回公寓,這時間要吃晚飯還太早。他換了衣服,洗了浴室,決定暖暖身子再出去吃飯,一邊盤算著再去平常去的那家拉麵店吧。這陣子,他都沒去岡田。   正在試洗澡水的水溫時,門鈴響了。一瞬間,他想起了有子。   哪位?他站在門內問。   是我。   聽到那聲音,雅也全身都緊張了起來,連忙打開門鎖。門外站著一名身穿薄大衣的女子,短髮,戴著黑框眼鏡。雅也花了兩、三秒鐘才確定那是美冬。

  幹嘛穿成這樣?   先別管這個,讓我進去。美冬迅速閃身進來。   一進屋,美冬還沒脫大衣就先摘下眼鏡,拿掉頭上的假髮,原本的中長髮是盤起來以網子似的東西攏住。美冬把髮網也拿掉,手指鬆開頭髮,映在壁櫃門上的影子隨之搖動。   那是變裝嗎?雅也問。   我是那麼打算的,不過效果好像不怎麼樣,也許打扮得像平常的主婦會比較不顯眼吧。不過,反正無所謂了。她往坐墊上一坐,抬頭看仍站著的雅也,嫣然微笑說道:好久沒碰面了。   一個月了。   有這麼久了?這樣啊。   雅也也坐下來,盤起腿。   連一通電話也沒有,妳都在幹嘛?   對不起,有很多事要忙。美冬雙手合什,今天也是偷空跑來的。因為再怎麼說,大型活動就要到了。

  雅也側過頭吞了一口口水,他實在沒興致附和她。   怎麼了?美冬盯著他的臉看。   他回視她的臉,美冬,妳是認真的嗎?   甚麼事?   妳還問。妳是真的要跟那個男的結婚嗎?那個華屋的社長。   當然啊,這種事還能假裝嗎?   雅也大大地吸了一口氣,移動身子面向美冬。   妳不重新考慮?   都甚麼時候了,還有甚麼好考慮的?   可是美冬妳又不喜歡那個男的,對他也沒感情不是嗎?可是卻要   先等一下。美冬豎起兩手掌心朝著他,露出苦笑哼了一聲,這件事我不是解釋過很多次了嗎?我喜歡的不是那個男人,我喜歡的是那個男人的妻子這個地位。喜歡的東西會想要擁有,很自然不是嗎?   這樣太奇怪了。

  他這麼一說,美冬也正色了起來。她環起雙臂,聲音低沉地說:   雅也,你該不會說為了錢結婚的動機不純正吧?   看到雅也又再別過臉去,美冬說了句真拿你沒辦法,聲音顯得有些不耐。   都老大不小了,怎麼還對結婚懷有夢想?結婚,是改變人生的手段。你看看世上吃苦頭的那些女人,每一個都敗在挑錯老公上,就是因為她們拿甚麼老實認真、喜歡小孩當擇偶條件,真是腦袋燒壞了。   喜歡才想在一起,這不是結婚真正的意義嗎?   是啊。秋村先生喜歡我,我喜歡秋村夫人這個地位,一點問題都沒有吧。   我想說的是   我知道。美冬將手伸到他嘴巴前,你想說的是相愛的兩個人吧。可是啊,相愛的兩個人需要結婚這種形式嗎?我真心喜歡的,只有雅也,而雅也也愛我,不是嗎?看到他點頭,她繼續說:我們不需要結婚這種形式,讓我們結合在一起的,是更強的牽繫,我結婚以後我們倆也會一直在一起的。之前我也說過,雅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相信的夥伴,而希望我對雅也來說也是這樣的存在。只是我們不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當有一方痛苦的時候,另一方便從舞台背後支援;世人看不見真相,警察也不知道,這樣不是很好嗎?

  雅也抹了抹鬍子沒刮的下巴,接著又用力搔頭。   可是,要我眼睜睜看著美冬成為別的男人的女人,我受不了。   就算結了婚我也不會變成別人的,只是改個姓氏而已。而只不過這麼一點小改變,就能成為遺產繼承人和壽險受益人。   可是那個男的會抱妳啊。雅也喃喃地說:我知道他已經抱過妳好幾次了,以後也會一直繼續下去吧。   聽到他這些話,美冬有些不耐煩地歎了口氣,真可笑。   可笑?哪裏可笑?   我說雅也,你看看社會上的夫妻,結婚兩年當丈夫的就厭倦妻子的身體了。要是過了五年,連看都不看一眼,口袋裏有點錢的男人就會到外面去找女人。只要忍耐到那時候就好了呀。再說,性愛算甚麼?不過就是生殖行為,貓狗都在做的事,沒甚麼好介意的。雅也你也儘管去找女人上床無所謂呀。重要的是感情,是心,不是嗎?美冬說著,輕搥自己的胸口。

  雅也兩手緊緊握拳,咚地一聲搥了餐桌。   我沒辦法分得這麼乾脆。   拜託你一定要分清楚。赤手空拳的我們要與世界為敵,這是唯一的辦法。   雅也不斷搖頭。   美冬妳沒有想過兩個人的幸福嗎?   幸福?美冬睜圓了眼,彷彿聽到意外的字眼。   不用像現在這樣偷偷摸摸見面;雖然不奢華,卻能一起平穩度日的生活,妳不會嚮往這種生活嗎?   你是說想要有個像所謂溫馨家庭劇的那種家庭?美冬的口吻帶著揶揄,很遺憾,雅也,那是幻想。   幻想?   這有兩層意義。第一,那種家庭根本不存在,就算看起來很幸福,其實每對夫婦私底下都會吵架翻臉,只是大家都戴著假面具遮起來罷了。第二,就算真有那種家庭好了,我們也沒有資格去追求。你該不會忘了我們做過甚麼吧?

  他低下頭咬住唇,感覺胃裏似乎有東西結了塊。   不過,我們有我們的生活方式,適合我們的生活方式,不能為了一時的念頭就忘了本質。不過美冬的語氣變溫柔了,我很高興,雅也會想和我一起追求那樣的幻想。在雅也的幻想裏,我就是雅也可愛的妻子。不僅語氣,她連眼神也變得溫和了。   雅也歎了口氣,淡淡地笑了。   美冬真堅強。   我覺得我們不能輸。我要變得更強。   我辦不到。我當不了美冬的好夥伴,而且還是個無業遊民。   無業遊民?工廠把你開除了?   雅也把今天的事說出來。美冬笑了說原來是這麼回事。   我還以為是你捅了甚麼漏子才被開除呢。既然是工廠倒閉,那就沒辦法了呀。不是雅也的錯。

  我得趕快找到下一份工作,總得養得活自己才行。   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的,夥伴就是為了這種時候存在的啊。   我才不想當吃軟飯的。   誰要你吃軟飯了?以後我還要大大借用雅也的力量呢。不過在那之前,她從帶來的紙袋裏拿出一個保鮮盒,你還沒吃晚飯吧?我特地帶來給你的。   美冬在他的注視下打開蓋子。一看到裏面的東西,雅也不由得縮起了身子。那是生牛肉。   這是甚麼他呻吟般問。   看了就知道吧,生牛肉片,還有牛肝。沾醬有大蒜和生薑兩種,你要哪一種?   收起來。雅也摀住嘴別開了頭,強烈的嘔吐感襲來。   但美冬不肯。她抓住雅也的肩膀,用力拉回來,把裝了牛肉的保鮮盒推到他面前。

  吃掉。一定要吃。你這樣子,以後遇到困難怎麼克服?   雅也的胃開始痙攣,胃酸的味道在嘴裏散開。他皺起眉頭想推開美冬。   這時美冬的手竟朝他長褲的拉鏈伸去,正當他愕然不明所以時,她已拉下雅也的長褲拉鏈,撥開內褲,掏出他的陰莖。他那裏縮得小小的。   幹甚麼   你別管。   美冬的手開始緩緩上下移動,雅也過於驚訝而萎縮的陰莖立即勃起。她確認之後,臉便湊上去,先以舌頭舔前端,刺激內側,接著含在唇裏。   雅也不由得發出呻吟。   她的嘴離開他,說話了。   雅也,把肉吃下去。   美冬,我   美冬再度將那個含進嘴裏,以一定的節奏前後抽動,陣陣快感在雅也背上竄流,他又輕聲呻吟。   要吃哦,雅也。你吃的時候,我就這麼做。肉算甚麼?血有甚麼好怕的?我會讓你把一切都變成美好的回憶。說完,她又開始為他服務。   令人暈眩的快感包圍雅也全身,想吐的感覺消失了,胃也恢復正常了,但是一看到生肉,還是起了雞皮疙瘩。   他拿起筷子想夾肉,但手就是無法動彈,視線也不由自主地移開。於是彷彿察覺他的舉動似地,美冬的動作更加激烈,血液又再度往開始萎縮的陰莖集中。   雅也夾起肉,沾了滿滿的醬汁,閉上眼睛,送進嘴裏。   那一瞬間,他的眼皮內部浮現鮮血淋漓的肉塊。   猛烈的吐意、寒意,以及沖淡這些的快感此起彼落,時而交錯混雜,朝雅也全身襲來。   花了將近一小時,雅也才把美冬帶來的肉片裝進胃裏,而這也是他到達射精所需要的時間。完事之後,他仰臥在榻榻米上,腦中一片空白。   雅也正閉著眼調勻氣息,感覺美冬靠了過來。一睜開眼,她的臉就在眼前。她在他的顴骨上一吻,接著直接將嘴唇移到他的嘴上,舌頭鑽進他的嘴裏。他抱住她的頭,撫摸她的頭髮。   覺得怎樣?   整個人莫名其妙。   美冬輕笑一聲。   這樣很好。不用亂想。雅也就是想太多了。   雅也坐起身,看看空了的保鮮盒,撫著自己的胸口。   感覺好怪,搞不好會吐出來。   死也不能吐喔。吐了就輸了。美冬輕輕握住他的私處,想吐就說,我再幫你做。   不用了。雅也苦笑。   美冬點點頭,說聲我來泡咖啡便站起身。   我需要雅也幫忙。美冬拿著設計粗俗的馬克杯,邊喝咖啡邊說。   甚麼事?   嗯,事情變得有點麻煩。你還記得青江嗎?青江真一郎。   那個美髮師吧。他怎麼了?   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好像以為能和我結婚。   咦?   這陣子他每天晚上都打電話來,昨天居然還跑到我那兒。我是沒讓他進門,不過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安撫他。   雅也明白了。他喝了一口馬克杯裏的咖啡。   青江知道美冬要結婚了?   我沒跟他說,他好像是在BLUE SNOW聽到的。我事前已經要知情的人保密了,可是嘴巴畢竟長在別人身上。不過,反正他遲早會知道。   所以青江生氣了?   美冬點點頭,露出一絲苦笑。   氣得要命,說甚麼我騙他啦背叛他的,男人歇斯底里真是太難看了。   可是美冬也有責任不是嗎?雅也故意用不帶感情的語氣說:是妳讓他誤會的吧?青江是因為愛上妳,才答應跳槽的,現在得知妳突然要跟別的男人結婚,當然會生氣。   我可沒答應要跟青江結婚,我只說我們要成為工作上的好夥伴。   如果只是工作上的夥伴,不會上床吧。   女人用女人的武器有甚麼不對?男人自己心裏也很清楚啊。說到這裏,她嫌煩似地搖搖手,這些都不重要。反正,青江這邊一定要想個辦法,我就是想找雅也商量這件事。   雅也將Marlboro的菸盒拿過來身邊,抽出一根,才叼到嘴上,美冬迅速伸手過來拿拋棄式打火機幫他點火。   謝謝。他說。   青江怎麼跟妳說的?他吐了煙之後問。   叫我不要結婚,不然他有他的作法。差不多就這些吧。   作法?甚麼作法?   就是這個。你覺得他會怎麼做?   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把自己和美冬的關係告訴妳結婚的對象吧。不僅是男方,也有可能向所有人公開。   美冬點點頭,然後呢?   再來就是破壞婚禮了。闖進結婚典禮大鬧,就像《畢業生》裏的達斯汀.霍夫曼【註:電影《畢業生》,原片名《The Graduate》,一九六七年由達斯汀.霍夫曼(Dustin Hoffman)主演,首挑大樑便入圍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一舉成名。】。   達斯汀.霍夫曼才沒有大鬧,只是搶了新娘而已。說完,美冬歎了一口氣,真頭痛。你覺得我該怎麼辦?他是我們店裏最紅的美髮師,又不能狠狠教訓他。   雅也覺得這未免太自私了,但沒說出口。   他現在最可能採取的行動,就是去向秋村告狀吧。   跟秋村先生講倒是無所謂。   是嗎?   他怎麼可能相信青江講的話啊。   這表示他很相信美冬是嗎?雅也的語氣有點酸。   也是啦,美冬哼哼兩聲,不過在戀愛這方面,人只會相信對自己有利的話語。像有的女人,明明別人一看就知道那男的在騙她,她就是離不開壞男人。這就是其中一種。   或許我也是其中之一吧。雅也一邊想,一邊朝美冬看去,但她這幾句似乎沒有影射他的意思。   所以他去跟秋村先生講其實無所謂,秋村先生一定會先來向我確認真假,我會把他的疑心清得一乾二淨的。她自信滿滿地說。   如果去向秋村告狀沒效果,青江接下來可能就到處去說。別人會相信到甚麼程度很難講,但總不是好事吧。   糟透了呀。風聲要是傳進秋村先生的家族親戚耳裏,就很麻煩了。我可是打算跟他們長長久久來往下去的。還有另一個麻煩就是,青江在某種程度算是名人,一個美髮大師一旦開始胡說八道,就會引來喜歡八卦的媒體,要是事情變成那樣,就不是在婚事上找麻煩吵一吵就算了,華屋和BLUE SNOW的形象也會受損。   勢必要堵住青江的嘴了。   所以我才找你商量啊。該怎麼辦才好?美冬撒嬌似地抬眼看他。她這個表情,讓雅也感到懾人的妖艷,當然,她一定是深知其效果才這麼做的吧。   雅也搖搖頭。   老實說,我不知道。這也不是錢能解決的吧。   如果能靠錢解決就簡單多了。美冬靠著餐桌托起腮,以這個姿勢望著雅也,我倒是有一個主意。   甚麼主意?   美冬垂下眼睛,微微蹙起眉頭。   也不是甚麼好主意啦。我覺得應該會有效果,可是要執行很難。再說,我又很難開口請雅也幫忙。   妳先別管這些,說來聽聽。   嗯。美冬端正姿勢,這只是一個想法用已,我不是一定要你這麼做哦。雅也要是不願意,就直說哦。   我都叫妳先說來聽了,幹嘛講那麼多有的沒的。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接著說出她的想法。   雅也聽著聽著,心情漸漸往下沉。原來如此。主意是很好但有難度,要執行也很難,然而效果的確值得期待。若真的幹了,或許真能堵住青江的嘴。   恐怕早在今天來這裏之前她就已經把整件事計劃好了。雖然採取的是商量的形式,其實她心意已決。總是這樣。   怎麼樣?說完之後,美冬窺視般觀察他的臉色。   很難。雅也說:這主意讓人完全提不起勁來。   我就知道。美冬歎了一口氣,所以我才不想說。   沒有其他比較好的辦法嗎?效果跟這個差不多的。   比如說?   被美冬一問,雅也答不上來。   沒辦法了。她雙手撩起頭髮,我早就料到雅也不願意了,想說八成不行。其實我也不想讓雅也去做那種事,只好想別的辦法了,可是又沒有多少時間。   青江那傢伙很火大嗎?   對呀。看他那個樣子,好像明天就會下手似的。   雅也抓抓自己的額頭。氣溫明明不高,卻流了不少汗。   那就只能那麼做了。   可是你不願意吧?   不願意歸不願意,不能拖下去了不是嗎。再說,我無論如何都想幫美冬的忙。曾我那時候是妳幫了我,我還沒報答妳。   不要再管曾我的事了,把他忘掉。   怎麼忘得掉啊!雅也心想,但在她面前只是點點頭。   就照那個主意做吧。   真的嗎?   也只能這麼做了啊。那,妳決定好要找哪個女的了嗎?   有幾個人選。   聽到美冬的回答,雅也心想:果然。她心裏早準備好所有的藍圖了。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他插嘴的餘地,而且她也算準了他最後一定會答應。但即使明知如此,雅也還是想幫她的忙。   甚麼時候動手?   越早越好,這禮拜或下禮拜吧。必要的東西我會準備好。   我被工廠那邊開除了,工具得重買才行,不過這個我來想辦法。   雅也站起身從冰箱拿出兩罐啤酒,一罐擺到美冬面前,另一罐打開來喝。她沒有伸手去拿啤酒。   我以後不來這裏了。   她的話讓雅也差點嗆到,他凝視著她。   為甚麼?   那個姓加藤的刑警讓我覺得怪怪的。這種事,再小心也不為過。   那個刑警又來了?   她搖搖頭。   只來過公司一次,可是他發現到甚麼了不對,應該還不到發現的地步,但感覺像是聞到了甚麼。鼻子很靈的一個人。每個刑警鼻子都跟狗一樣靈,但是其中有些特別厲害。他就是那一種。   聽美冬的語氣,好像她還認識別的這種刑警。   要是被他知道我和美冬的關係就糟了?   肯定很糟。不管是華屋的毒氣案還是曾我的失蹤案,他都懷疑我。他沒辦法更深入調查,是因為他證明不了我有同夥。要是他知道有雅也這樣一個人存在,一定會像隻飢腸轆轆的瘋狗撲過來。   換句話說,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要是讓那個刑警又聞出甚麼不對勁就糟了?   他很可能會聞出來。到時候,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找到我的同夥,跟蹤、竊聽、威脅,甚麼都來。   雅也喝了一口啤酒,抹掉嘴邊的泡沫。   所以美冬不能再來這裏了啊,暫時沒辦法見面了?   應該不會像現在這麼簡單就見得到面吧。不過,我會想辦法的。   真的嗎?   雅也。美冬移動身子靠過去雅也身邊,抱住他的腰,要是見不到雅也,我不知道我是為甚麼而活了。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兩個。我所做的努力,都是為了讓我們能夠幸福。   雅也撫摸美冬的頭髮,順勢將她摟在懷裏,感覺她的心跳沿手臂傳來。   美冬。   甚麼?   其實,我的心情和青江一樣。   她沒作聲。雅也心想,大概是不知道怎麼回應吧。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手臂下方才傳來悶悶的聲音說:我知道。   2   剛過八點半不久,最後一位客人離開,大夥兒開始整理善後。平常收拾好的人便陸續下班,只有星期四晚上是特別的。他們大多在簡單解決晚餐後,再度回到這裏。MON AMI每週舉辦一次研習會,就選在星期四晚上,氣氛熱絡時,也常超過十二點才解散。   抱歉,今晚我沒辦法出席了。青江對身旁一名男員工說。   四周幾個人露出遺憾的神色,青江看在眼裏不免有種優越感。大家都想偷學我的技術,我這位美髮大師青江真一郎的技術   所以待會兒就麻煩你了。   員工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青江穿上外套,正想打開店門,看到門前中野亞實正在掃地。亞實是最近聘用的員工,手藝不錯,也很熱中學習。個子嬌小,五官工整,因而備受顧客疼愛。   亞實,妳今天也開車來啊?   對呀。亞實眨了眨她的大眼睛。   又停在老地方?   她行了一禮,淘氣地笑了。這樣的小動作也是她受歡迎的秘訣之一。   小心點,太誇張的話總有一天會被逮到違規停車喔!   我會小心的。她又點了一次頭。   亞實與母親住在駒澤,父親據說是單身赴任,現在人在札幌,而哥哥已經找到工作搬出家裏。亞實高中畢業後便考上駕照,店裏有研習會的日子多半會開父親的車來上班,但是她車子不停進付費停車場,總是停路邊。亞實是說有個不會被開罰單的好地方,但這種好事不見得能一直持續下去,同事也都警告她遲早會被拖吊的。   青江離開店裏,走到就在附近的出租停車場,坐上自己的BMW。他現在住在目黑的高級公寓,全新建築,月租超過三十萬圓。   這種事在兩年前根本無法想像。一直受雇於人,不管以美髮師闖出多大的名號,收入也不會劇增。即使耗盡微不足道的積蓄獨立,第一要務也是償還借款,而提高生活水準這部份勢必得擺在後面。   當時應新海美冬之邀獨立真是一個明智的抉擇。不必自己出錢就能獨立,而且在她的策劃之下一舉打開了知名度,現在已經紅到應該沒有年輕女孩不知道他們的店名和青江真一郎這個名字了吧。   然而,青江是這麼想的。他覺得自己不可能滿足於目前的狀態。雖說獨立了,但MON AMI並不是完全屬於自己的店不,若論誰是這家店的所有人,除了新海美冬沒有別人。自己不過是BLUE SNOW的董事,MON AMI所賺的錢雖有將近一半歸他,但無法全數獨攬,因為當初設定的條件便是如此。   但不光是收入的問題。最近,他越來越想要一家真正屬於自己的店、一家從頭到尾都由自己一手打理的店。   可是美冬一定不會答應的。少了青江真一郎,代表MON AMI的客人將減少一半。青江很確定這不是他的自以為是。   再說,他也不想背叛美冬。她有恩於他,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愛她。如果將來能和她結婚,他一定會輕易將擁有自己的店的念頭封印起來。   然而背叛的人是美冬。他知道她不斷擴充BLUE SNOW的業務,也知道她與華屋合作,但他做夢也沒想到她會和華屋的社長結婚。   他拿這件事質問她時,她沒有絲毫歉疚。   我也超過三十歲了,當然要為將來打算吧?還是我一輩子都不能結婚?   青江強忍羞辱,問她和自己之間又如何交代。美冬一聽,露出不解的神色。   我和你是工作上的夥伴不是嗎?而且還是合作得非常愉快的夥伴。至少在我的認知裏是這樣。   難道妳和工作上的夥伴也會上床?即使是這個問題,她也不為所動。   上不上床和立場無關吧,那是男人與女人的問題。當時我還沒遇見秋村先生,也以看待異性的立場喜歡上你,所以才有那樣的發展。可是後來,我一直認為我們的男女關係並沒有繼續深入下去。不然你說說看,你向我求婚了嗎?   青江說,我把妳當成女友。   謝謝,但我卻不這麼想。對我來說,你是一個優秀的工作夥伴;而我認為對你來說,我也必須如此。   這種說法當然無法令他心服,但看來自己被甩的事實卻是不得不接受了。換句話說,在青江的解釋裏,自己已經被放在天秤上比較過了。縱使自己是當紅炸子雞,也只是一介美髮師,和另一端的大珠寶店社長相比,自然沒有勝算。   只是他可不願意這麼簡單退出。既然對方背叛在先,自己也有背叛的權利。   青江表明想獨立是三週前的事。當時兩人在餐廳用餐,美冬直勾勾地盯著他,接著搖搖頭。   沒想到你終究只是個一般人吶?稍微順利一點,馬上慾望橫生?有慾望是好事,但怎麼不往別的方向發展呢?   我以為妳在公私兩方面都是我的伴侶,但現在既然只是工作上的夥伴,我也只好公事公辦。   你和一出名就想獨立的明星沒兩樣。可是這種明星幾乎都以失敗收場,這點你也很清楚吧?   我不是明星,我是美髮師。我是靠本事吃飯的。   讓你的本事錦上添花的人是我,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不需要錦上添花了,也不需要大師這種虛名,我想要的,是一艘能夠自己單獨操縱的船。   船呀,真是個好比喻。美冬苦笑,歎了一口氣,明明就不明白自己現在搭的船裝備有多好。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啊,美冬。   咦?   我是說,想要華屋社長和美髮師青江真一郎兩者兼得,也未免想得太美了。   這說法聽起來,好像是要不是因為我要結婚,你也不會提出這種要求。   一點也沒錯。如果不是妳背叛我,我是不打算提這些的。   美冬聳聳肩,以略微嚴厲的臉色望著他,那雙眼睛具有動人心魄的力量。他卻沒有閃躲,雙手在餐桌底下緊緊握拳。   她說她會考慮。   之後兩人就沒再好好談過。美冬偶爾會為查看會計事務到店裏來,但即使有交談,談的也都是公事。他也曾打電話給她,問她考慮得怎麼樣,她的回答是要他再等一等。   而今天美冬總算和他聯絡了,她打青江的手機表示今晚要到他的住處去,還說因為能好好談的時間只有今晚。   他開始揣測她會怎麼說。她不可能中止婚事,但他也不相信她會爽快答應讓他獨立。不是給他特別獎金,就是提高待遇,反正她會提的條件頂多就是這些吧。他告訴自己,條件再優渥也不能動搖。   青江回到公寓,正在房裏換衣服時手機響了。是美冬打來的,說她人在附近的咖啡店,要他過來碰面。   妳不是要來我這裏嗎?   本來是那麼想,但我改變主意了。我在這裏等你。她說完便掛斷電話。   因為時機敏感,她要踏進男人的住處也有所猶豫吧。青江如此解釋。既然她這麼瞧不起人,那他也不必客氣,這下要撕破臉反而更無顧忌了。   到了咖啡店一看,一身白色套裝的美冬正等著他,大概是直接從公司過來吧,身邊放著一個對她而言有些陽剛的文件包。   這讓我想起第一次和妳單獨見面那時候。不,應該說是妳第一次找我談生意的時候吧。青江邊就座邊說。   和那時候一樣,今晚我也帶了對你很有利的提案過來。   對我有利,對妳就不利了。若真是如此,妳的態度應該優雅不起來才對。   所以是折衷方案呀,我找到一個對彼此都有利的立足點了。   看著她拿起文件包,青江心想果然如他所料,一邊開始覺得厭煩了起來。   3   中野亞實回到父親的車上時,已超過十一點了,因為前輩同事針對她的新設計給了建議,不知不覺便拖到這麼晚。其實之前也好幾次比這更晚離開店裏,所以星期四她總是借用父親的車,反正父親也說車子偶爾得開一開才不容易壞。   車子是舊型的Audi,內裝、外型都已相當老舊,亞實借來開之後更是傷痕累累,不過都只是稍微擦撞而已,並沒出過車禍。   確定沒有因為違規停車被開罰單之後,亞實鬆了一口氣,坐進車內。她也覺得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開罰單,但是一想到深夜裏還要從車站走路回家,就很難放棄開車。她家距離車站超過一公里。   她老樣子沿著固定的路線開車回家。研習會前她只吃了一個便利商店的飯糰,肚子很餓,心想回家吃碗泡麵好了。   她家的公寓快到了,但她卻過門不入,因為租用的停車場在別的地方。亞實的母親總是說白白浪費停車費不如趕快把車子賣掉,是父親幫忙說話,說自己從赴任地點調回來的時候要找新的停車場反而困難,還是先租著再說。   停車場離公寓大約一百公尺,空間不大,只能停十輛車左右,四周被建築物包圍,路燈光線也照不太進來。   Audi的車位在最裏面倒數第二個位置。亞實剛開始開這輛車的時候,都得奮鬥一番才能倒車停進那個位子,最近已經習慣了。   不必重新切換方向,一次將車停妥,亞實在心裏比了個勝利手勢。她關掉引擎,拿起背包打開車門。   下了車站定,正想將車鑰匙插進車門鑰匙孔時,覺得背後好像有人。   但她還來不及回頭,一股強勁的力道便拉住她的身體,旋即有東西罩上她的臉。驚異比恐怖更早竄過全身。   她想尖叫,吸了一口氣,但發不出聲音,意識倏地遠去。   4   和美冬見面的隔天,青江的心情實在說不上好。大概是從他臉上就看得出來,大家也不太敢跟他說話。他在休息室喝咖啡,菸一根接一根,不一會兒室內便煙霧瀰漫。   不用說,不痛快的原因在於他和美冬的談話內容。他原本打定主意無論她開出多好的條件都不接受,但沒想到她所提的方案,僅僅是將報酬略微提高而已。他說這根本免談。   你不瞭解經營的細節才會這麼說。我們的業績的確是成長了,但營收並不像你看到的那麼多,現在絕不能掉以輕心呀。再說又不知道甚麼時候情況會變差,一定得先培養體力,萬一遇到狀況才能熬得過去。   聽到她嘴裏說出有如勞資協商時資方的台詞,青江不勝厭煩,連氣都懶得生了。   談了將近一小時,他站起身,說再談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   好吧。那我再想想看。   再怎麼想都一樣。   他丟下這句話,留下美冬離開咖啡店。   青江覺得這真不像美冬。他滿心期待,認為以她的行事作風,應該會提出大膽的計劃,只是條件再怎麼好他青江也不會答應。沒想到僅僅是提高酬勞?這算甚麼?而且還表示董事的酬勞一年內無法改變,要他妥協,先接受臨時分紅。她竟然認為自己會接受這種條件,這讓青江感到十分失望,同時也感到心有不甘,原來對方認為自己這麼好應付。   既然這樣,就算賭一口氣也要離開這裏。他決定了,在MON AMI再待也不久了。   青江先生。一名男員工叫他。青江正往菸灰缸裏按熄菸。   幹嘛?   剛才,亞實的媽媽打電話來,說今天要請假。   感冒了嗎?   不是的,這名員工偏了偏頭說:說是出了意外。   意外?搞甚麼,這傢伙就是說不聽。青江皺起眉頭,所以我才叫她不要開車來上班啊!就連我,累的時候開起車來都覺得很吃力呀。   不是的,好像不是車禍。   咦?怎麼回事?   不清楚呢,她媽媽也不肯明講,只說搞不好要請假一陣子   這樣啊。不是車禍的意外,到底怎麼回事?   不知道耶。年輕的男員工也一臉不解。   好吧,你去轉告大家,說亞實的工作就由大家分攤。   好的。   青江心想,既然不是車禍,就先放一半的心了。萬一亞實開車撞到人,而這件事被報導出去,很可能損及店裏的形象。想到這裏,青江搖了搖頭。真可笑。自己都要離開這家店了,公司形象如何都與他無關。當然,青江真一郎的名聲是萬萬傷害不得的。   對於中野亞實的缺席,青江沒有多想。她還是個新人,沒有固定捧場的客人。在相當忙碌的日子裏,缺了任何一名人手都會忙不過來,還好今天並沒那麼忙。   到了傍晚,兩名長相氣質與這家店極不搭調的男人推開玻璃門走了進來,兩人都是身穿西裝外加風衣,其中一位四十多歲,另一位看起來大概小了他一輪。青江正在為女客的頭髮造型,心裏覺得奇怪,這兩位怎麼看都不像客人。   負責招呼客人的女員工來到青江身邊。   青江先生,他們是警察。她在他耳邊說。   警深怕被客人聽到,他連忙閉嘴。眼睛往櫃檯一看,兩名男人朝他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請他們等一下,先帶他們到休息室。   是。   青江一邊為女客的髮型做最後修飾,心裏納悶著。   他一進休息室,那兩名男人同時站起身。菸灰缸裏有兩根點著的菸。   對不起,百忙之中前來打擾。年紀較長的說。   哪裏。青江面對他們坐下。看他就座,兩人也坐了下來,同時將自己的菸按熄。   這兩個人是玉川署的刑警,年紀較長的姓尾方,年輕的是桑野。   你認識中野亞實小姐吧?尾方問。   她是我們的同仁。青江回答,一邊想起今天早上的事,說到中野,今天她媽媽打電話來,說中野出了意外要請假。是這件事嗎?   意外啊,原來如此。尾方和桑野對看一眼,表情顯得很尷尬。   不是嗎?   算是有點出入吧。呃尾方注意了一下房門。   請放心,外面應該聽不見。   是嗎。呃,其實不是意外,是出事了。中野小姐昨晚遇害了。   遇害?甚麼狀況?   聽青江這麼問,尾方舔舔嘴唇,身子微向前傾。   這件事必須保密,受害者的母親也希望如此。只是,若不告訴青江先生,我們又無法繼續調查。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青江點點頭說。   請千萬別說出去。其實,昨天晚上中野小姐在她家附近的停車場遭人襲擊,被搶走了錢包等兩萬多圓的財物。   搶劫?青江打從心底感到吃驚,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意外。   我們推測,應該是中野小姐下車後從身後遭襲,嫌犯先讓她昏迷才做案的。   讓她昏迷是從背後打她嗎?   不,是讓她吸入藥物。   藥物?是氯仿之類的嗎?   哦?尾方再次盯著青江看,你知道得真多。   電視劇裏常用這種手法啊。是氯仿嗎?   我們在想應該八九不離十。那種藥物能讓人瞬間昏迷,受害者幾乎不記得當時的事情。   她還好嗎?   聽說到下午還躺在醫院裏。比起身體所受的傷害,精神上的傷害似乎更嚴重,而且吸入氯仿這種東西,即使轉醒之後仍會劇烈頭痛。   這樣啊   青江想起中野亞實親切可人的笑容。昨晚他離開店之前,也見到了她的笑靨,然而這樣的亞實竟遭人襲擊,青江一時之間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聽說昨天貴店舉行了所謂的研習會?   是的。我們同仁為了精進自己的技巧,每星期四晚上都會辦研習會。   中野小姐只有這時候會開車來上班嗎?   就我所聽到的是這樣沒錯,聽說是因為她家離車站很遠。只是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青江搖搖頭,早知道我應該更強力反對的   中野小姐開車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   我想我們店裏的人都知道。   你們研習會結束的時間是固定的嗎?聽說昨天是到十一點。   時間沒有固定,不過原則上是十一點,只是常會弄到更晚。當然,還是會讓同仁們趕上末班電車的時間。   這麼說,昨晚研習會並沒有延長,在十一點前便結束了?   我想應該是。我昨晚沒參加,所以不太清楚詳細情形。   哦,青江先生沒有參加啊。尾方露出意外的表情。   我和老闆約了碰面。我們老闆姓新海。   啊,這裏的老闆不是青江先生?   我們店是以公司的形式設立,我是董事。   青江一邊回答,感覺刑警看自己的眼光似乎矮了一截。搞半天,原來是個領人家薪水的店長啊。變成這樣的眼光。   刑警問起新海美冬的聯絡方式,青江給了他們她的名片。   這家店由我全權負責,所以關於中野的事,我也比較清楚,反而新海可能不太認識中野。青江說。這一點面子是一定要守住的。   我明白了。那麼,我繼續請教,尾方吸了一口氣,對於中野小姐這次遇害,你有沒有甚麼線索?   你是說關於她被搶這件事?   是的。   這我怎麼可能知道呢?不,我的意思是說,因為她開車來上班,我的確每次都很擔心她會不會因為違規停車被開罰單,但我萬萬沒想到她會遇上那種事。   那麼我換個說法好了。尾方一臉思索的神情繼續說:最近中野小姐身邊有沒有甚麼不太對勁的地方?好比有人打電話到店裏來找她,或者有人等她下班之類的?   青江皺起眉頭,一時間不明白刑警問這問題的目的。但當他看到刑警們別有含意的表情,逐漸明白了。   咦!不會吧?   怎麼?   她,中野她不是運氣不好遇到搶匪嗎?難道嫌犯是盯了她很久才犯下這起案子?   這一點我們還無法斷定,也可能是隨機犯罪。只不過,如果是隨機的,嫌犯就得長時間在不知道有誰會回來的停車場裏埋伏。再者,案發現場光線昏暗,從車窗外幾乎看不見車內的情形,但嫌犯卻是在中野小姐一下車之後旋即從背後攻擊,從這一點來看,嫌犯一定是在中野小姐下車之前就曉得車裏只有她一人了。   青江回視尾方的臉。這名面相實在說不上好的刑警,彷彿承接青江的視線般緩緩點了點頭。   青江不知道中野亞實的車停在甚麼樣的停車場,但他認為刑警的說法很有道理。亞實的車是黑色的Audi,一般人看到這種車,不會認為裏面只坐了一名年輕女子。   嫌犯會不會是平常就在留意那個停車場?他試著推測,所以才知道每個星期四深夜,會有女孩子單獨駕駛Audi回來。   這也不無可能。尾方點點頭,所以我們在那附近也進行了盤查。只不過就我們的立場,還是會先將注意力集中在更為瞭解中野小姐行動的人身上。   好個迂迴曲折的說法。總之就是,他們認為嫌犯是MON AMI的人。   我能確定的是,至少在我身邊沒有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也許只是沒注意到而已啊,而且最近又出現了跟蹤狂這種犯罪者。   她怎麼說呢?   這個啊,尾方頭痛似地皺皺眉,她目前還無法接受偵訊。據她母親說,她自己完全想不出有嫌疑的人。   聽到總是笑臉迎人的亞實狀況竟然這麼糟,青江的心情更加灰暗。   我會問問其他同仁的。不過,案情是不能說出去的吧。   這就由你來判斷了。若不說起案情,恐怕很難問出甚麼消息。   說的也是。不過這下傷腦筋啊,該怎麼說才好呢?   中野小姐有交往中的異性嗎?   這個嘛,青江偏起頭想,她很受男同事歡迎,可是沒聽說她和誰交往。不過也有可能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這種情況很常見嗎?我是說同事之間的交往。   嗯,偶爾會有,不過倒是沒聽說中野有這類傳聞。說到這裏,青江看著刑警,你是說我們的同仁是嫌犯?   沒有沒有,刑警苦笑著搖搖手,只是如果有男友的話,可以多請教一些中野小姐的情況。因為就如我剛才所說,她本人現在的狀況沒辦法好好地談。   青江望著尾方老奸巨猾的笑容,心想,誰相信啊。   對了,你對這個有印象嗎?刑警取出一張照片。   照片中是一條項鏈,墜子上刻著骷髏與薔薇。   青江感覺自己的心跳紊亂,這是?   你有印象嗎?刑警再次問道,彷彿在說先回答我的問題再說。   種種思緒霎時間在青江的腦海裏交錯。他嚥了一口口水。   沒有,他回答:我沒看過。   回答之後,他開始感到不安,不知道這樣的回應是否妥當。   這跟案情有甚麼關係嗎?青江問。   沒有,你不記得就算了。請忘了吧。刑警將照片翻面朝下。   青江對這起案子有幾個在意的點,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問,終究還是開口了。   請問,只有錢而已嗎?   將照片放回口袋裏的刑警眨了眨眼。   你是說?   兩位剛才說她的錢包被搶走了對嗎,受害的部份只有這樣而已嗎?   尾方哦了一聲點點頭,與身旁的年輕刑警對望一眼,臉上浮現了遲疑。   你是想問中野小姐是否遭到性侵害是嗎?   刑警突然用這麼露骨的說法,青江不由得吃了一驚,含糊地回了一聲嗯。   這麼說好了。就目前得知的訊息,受害者是否曾遭到這方面侵害,狀況很難斷言。並非全然無事,但也沒有直接遭人下手。抱歉我只能說這麼多了,因為事關受害者的隱私。   啊,是。   不知是話問完了還是討厭被青江問東問西,刑警們說聲打擾了便離開了。   青江仍留在休息室待了一陣子。一邊抽著菸,思考著刑警拿出來的那張照片。   刻著骷髏與薔薇的項鏈像極了他常戴的那一條。   5   這天晚上青江回到住處,第一件事就是確認自己的飾品,他想趕快確定那條項鏈就收在家裏,然而找了平常擺放的抽屜卻沒看到。他努力回想最後一次戴的時候,應該是一週至十天前,但記憶不是很明確,因為他都是看當天的心情來決定服裝和配件的。   青江正想整理一下思緒,拿了罐裝啤酒坐到沙發上時,電話響了。一接起來,是新海美冬打來的。   剛才刑警來過了,來問中野亞實的事。   嗯。看來刑警立刻去找美冬了。   聽說她被襲擊,錢被搶了,另外還有一些遭遇,不過詳情刑警不肯說。   他們也來過店裏了。   我知道。我不太認識那女孩,她是個甚麼樣的人?   是個好女孩,很用心,對客人的態度也很不錯。她碰上這種事,我也很驚訝。   你跟其他人講了嗎?   沒有,還沒。   是嗎。這種話很難開口吧,可能最好不要說吧。要是讓大家感到不安而破壞店裏的氣氛就不好了。   刑警要我問問大家對案子有沒有甚麼線索。   不用理他們,反正他們一定會到處去問店裏的人。   青江也認為很有可能。   對了,刑警拿了一個東西要我看。   美冬的話讓青江心頭一凜。   甚麼東西?   照片,墜子的照片,上面刻了骷髏和薔薇的。刑警問我有沒有看過。   青江心想:果然。雖然為時已晚,但他很後悔自己不應該那樣回答刑警。   你是不是有個一樣的東西?   美冬還記得。他想起和她見面時也戴過好幾次,她也曾稱讚墜子的設計獨特。   你有吧?青江沒回答,她便再度追問。   有啊。無可奈何,他只好承認。   果然。他們是不是也給你看了那張照片?   是啊。   你怎麼說?你說你有同樣的東西嗎?   沒有,我說我沒看過他覺得美冬會出言責備,便繼續說:我當時覺得這樣回答比較好,要是說我有同樣的東西,搞不好他們會亂猜。   我就知道。刑警來問我,我就在想是不是這樣。   美冬怎麼回答?   我說我沒看過,因為我覺得我裝傻應該沒問題,可是你應該老實回答比較好。那些刑警一定會拿照片到處問人,可能沒多久就會聽到誰說你有那個墜子,到時候就麻煩了。   我也很後悔。   那麼,那個墜子在你身邊吧?   美冬的問題更刺激了青江憂鬱的心情,他握著無線電話,臉色很難看。   怎麼?你還沒確認嗎?她不耐煩地問。   有啊,確認過了。   那就是在囉。   那個他吞吞吐吐的。   不在嗎?   大概是丟在家裏的哪個地方了。說著青江也很不安。他放飾品的地方是固定的,他的個性是東西不收好就覺得不舒服,無論時間多緊迫都一樣。   你要仔細找呀!找不到就糟了。   我知道!不用妳吩咐!青江語氣不知不覺衝了起來。他歎了口氣,說聲抱歉,事情太突然,我有點急。   我可能也說得太嚴重了。你又沒被警方懷疑,應該只要以平常心應對就好了吧。   我會再仔細找過。   嗯,這樣比較好。還有另一件事,我覺得有點怪。   甚麼事?   你之前都用EGOIST吧?   EGOIST?妳是說CHANEL的?那是一款男性香水,偶爾會用啊。   我想也是。果然美冬在電話那頭似乎思考著甚麼。   怎麼了?EGOIST又有甚麼不對?   不知道,只是刑警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他們說一見你就聞到很香的味道,問我你是不是用了甚麼香水。他們去店裏沒問到這點嗎?   沒問我啊。那是甚麼意思?   我回答說,美髮師必須貼近客人,有些人為了消除體味會用香水,也許青江也是。可是我還是覺得怪怪的。刑警只是一副話家常似地問起,不過可能有甚麼用意。   青江回想今天來訪的刑警的面孔。他們臉上的神情不見懷疑,難道其實暗中卻多方觀察?   要是找到墜子,跟我說一聲。   嗯,不好意思,讓妳擔心了。昨天才不客氣地撂了話,撇下美冬就走,但現在青江卻很感謝她的夥伴情誼。   掛上電話,他再度尋找墜子,所有想得到的地方都找遍了,還是找不到。   過了三天,中野亞實還是沒來上班。   亞實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她家裏沒跟店裏聯絡嗎?青江問身邊一名姓鶴見的男員工。   好像都沒消息耶。鶴見搖搖頭。   看來會請假一段時間啊,這樣的話,店裏得想辦法因應才行,真傷腦筋。   理美昨天好像去探視過她。   鶴見!正忙著營業前準備工作的理美狠狠瞪了鶴見一眼。理美大約一年前開始在店裏工作,之前在其他美容院有三年的工作經驗。   是這樣嗎?青江看著理美。   她一臉不情願地點了點頭,似乎不希望人家說出她去看亞實的事。   亞實怎麼樣了?   她沒怎樣啊理美低著頭,不肯和青江正面對望。   她好不好?   理美沒回答,只是微微偏了偏頭。   怎麼?妳沒見到亞實?妳不是去看她嗎?   青江先生,你知道她出了甚麼事吧?理美抬眼看他。   青江遲疑了一下,點點頭說:知道。   那你應該知道她不可能很好不是嗎。   是沒錯青江不知該說些甚麼。他突然發現,身邊所有員工都望著他。   我想亞實暫時沒辦法回來上班了。理美只說了這句話,便從青江面前走開,接著彷彿以此為暗號,其他人也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沒有人對青江說話。   他昨天就發現店內員工有些不對勁,平常開朗的氣氛消失得無影無蹤,每個人都不太說話,內心似乎有甚麼秘密。青江猜想,大家大概是知道亞實出了甚麼事了,也許是被刑警問了甚麼問題。   會是那個墜子的事嗎?青江想。會不會是有人想起青江有同樣的東西,所以把他和案情連在一起了?   這一天下班時,青江的手機響了,是刑警尾方打來的。他表示等一下想見個面,人正在青江公寓前等。儘管覺得奇怪,青江還是答應了。   真是抱歉,一直來打擾。尾方客氣地低頭行了一禮。因為太過有禮,青江反而覺得他是刻意表明他其實另有企圖。   刑警們似乎已經決定好談話的地點,青江默默跟著他們來到附近一家咖啡店,就是前幾天和美冬碰面的那家店。不知道是不是偶然。   上次拜訪的時候,青江先生是不是有件事弄錯了?是搞錯了還是沒看清楚?點了三杯咖啡之後,尾方切入話題。   你是指甚麼?   就是這個。看到刑警拿出來的東西,青江心想:我就知道。是那個墜子的照片。   是那件事啊。關於那個,我也覺得我必須解釋一下。   這麼說,這樣東西你其實是有印象了?   我有一個跟那個一模一樣的東西,那時候我情急之下只好說沒看過。   哦,為甚麼要撒這種謊?刑警特別強調撒謊這部份。   我想,我手邊有同樣的東西也和案子無關吧,該怎麼說呢,我覺得不要混淆刑警先生們比較好   所以你是為我們著想?   不,呃,也不是那樣啦。冷汗冒出來了,青江從口袋取出手帕。   咖啡送來了,青江馬上端來喝。口很渴。   後來我們請教過幾個人,也包括貴店的員工,而這些人當中,有人說曾經看過與這個相同的項鏈,而且不止一個人證實了。   如果是我們店裏的人,可能會有印象吧。青江的聲音變小了。   唔,我們其實最希望一開始是聽到從你嘴裏說出來的,這麼一來,也能省我們不少事。   很抱歉。說實在的,我是不希望遭到莫名其妙的誤會。   莫名其妙的誤會?你指的是甚麼?   就是青江朝刑警一看,心頭一震。他們的嘴角雖掛著笑,眼神卻是冷酷的。因為我想那個墜子或許和案子有關,所以要是我說我有同樣的東西,可能會被懷疑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刑警說:我們認為這枚墜子與案情有極大的關聯,趁這個機會我就告訴你吧。這個東西掉落在中野亞實小姐遇襲的現場,鏈子是斷掉的。當然我們並沒有單純到因為這樣就立刻認定這是嫌犯遺落的。但是,你分明擁有一個和這個一模一樣的東西卻加以隱瞞,事情就有些不同了。   請等一下。青江的眼睛睜得斗大,我真的跟案子沒有任何關係。墜子的事我沒說實話,這一點我道歉,但是也只是這樣而已。我只是剛好有同樣的東西啊。   尾方依舊以冰冷的眼神盯著他,喝了一口咖啡。   剛好是嗎。   是剛好。青江重複。   那麼很抱歉,我們現在可以前往你的住處打擾一下嗎?   咦   我們想拜見一下,刑警不懷好意地笑了,你的那個墜子。   青江頓時感到全身的血液逆流。   呃,這個他伸手插進頭髮裏抓了抓頭,這幾天我一直在找,可是好像弄丟了。   弄丟了?尾方眼睛大睜,一旁的年輕刑警則是咬著下唇。   呃,那個,再仔細找找,也許會找到。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墜子現在不在你手邊?   手邊,我想應該在家裏的某個地方。   很好。尾方朝身旁的刑警使個神色,年輕刑警便在手冊上寫字。青江很想知道他到底寫了甚麼。   案子發生當晚,你沒有出席店內的研習會是吧?尾方問。   對。就像我之前說的,我那時候和新海碰面。   我們也向新海小姐確認過了。她說時間是從十點起的四、五十分鐘左右,沒有錯吧?   我想應該差不多。   你和新海小姐是在這家店見面的吧?   是的。   青江心想,刑警們帶自己到這家店來,果然不是單純的巧合。   尾方環顧店內一周。   和新海小姐見面之後呢?   當然是回自己住的地方,就在附近而已。   回去之後呢?   回去之後,你是問我做了些甚麼嗎?   是的。刑警點點頭。話雖然說得客氣,卻透露出施壓的氣味。   甚麼都沒做啊。我吃點東西,喝了啤酒,然後就睡了。還看了一點電視吧。   看了甚麼節目?   咦青江不知如何回答,我不記得了,因為也沒多專心在看。為甚麼要問這些?簡直就像在調查我的不在場證明嘛。   刑警沒有回他說並非如此,只見他拿出一盒Seven Stars,叼起一根菸,拿拋棄式打火機點著,動作慢條斯理,然後以同樣的步調吐出一口煙。   中野亞實小姐受害地點的駒澤,從這裏過去大概要多久啊?開車的話二十分鐘?不,十五分鐘?還是更短?   請等一下。你們在懷疑我嗎?好吧,既然有一樣的墜子掉落在現場,多少有些嫌疑我也沒辦法,可是請問我何必做那種事?   每個被懷疑的人都是這麼說啦。年輕刑警忿忿地放話。   你安靜點。尾方稍加斥喝之後,緊盯著青江說:我們的工作就是要過濾出嫌犯。當案子發生,這個世上所有的人都有嫌疑。我們懷疑全世界所有人,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接下來依物證或狀況證據,會排除掉大多數人的嫌疑,從這個角度來說,青江先生,我們的確從一開始就懷疑你。同樣地,我們也懷疑你店裏所有的員工,只是我們對你的懷疑更甚於其他人,就像你剛才說的,是因為那枚墜子的關係。所以,要將你的名字從嫌犯名單裏排除,必須有比其他人更強而有力的理由。唉,說真的,這工作實在很討人厭吶。   我為甚麼要去襲擊中野?被搶的是兩萬圓是吧?我有甚麼理由為了那麼一點小錢做這種事?   搶錢只是障眼法吧!尾方說:嫌犯的目的不是錢,而是中野亞實小姐的身體。但是嫌犯認為把錢搶走,可以讓案子看起來像是隨機犯案。我們是這麼認為的。   我對中野一點興趣也沒有。   這我們外人就無從得知了。只不過,你很欣賞她是事實吧?因為面試她、決定要雇用她的,就是你呀。   我欣賞的是她的人品和工作態度,並不是因為對她這個女人有興趣。   所以我說,這種事外人沒辦法知道,只有你自己才明白啊。對了,青江先生,你今天沒搽香水嗎?   香水?青江想起美冬向他提起的那些話,那又怎麼樣?   你平常不是都會搽嗎?上次我們去店裏打擾的時候,你全身上下都好香。呃,那是甚麼牌子來著?他問身旁的刑警。   EGOIST。   對對對,EGOIST,聽說是CHANEL的產品。我活到這把年紀,第一次知道有給男生用的香水。   那又怎麼樣?青江開始焦躁了。   那是第二個遺留證物。刑警說:反正你遲早會知道的,不妨現在就告訴你。聽說嫌犯搽了香水。   青江推想這一定是亞實的證詞。   那又怎樣?搽香水的男性多的是,EGOIST也不是甚麼稀奇的東西。青江說得義正詞嚴,聲音卻在發抖。   好吧。遺留證物不止這些,其他還有很多,像是在現場採集到的毛髮啊,車子上沾附的指紋啊,這些日後陸續會揭曉的。我最後再問你一次,那枚墜子現在不在你手邊對吧?那麼,你最後一次戴是甚麼時候?   我想大概是十天前吧,不過不是很確定   是嗎。要是找到了請通知我們一聲。我想不用說你也很清楚,這對你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事。   尾方招呼身旁的刑警,兩人站起身來。青江伸手去拿帳單,尾方卻早他一步搶走了。   這個由我們來。尾方不懷好意地笑了。眼裏說著:我們可不能讓嫌犯請客。   青江回住處之後,一時之間無法思考任何事情。自己分明沒有做過那些事,卻不斷被逼問。中野亞實的面孔在腦海浮現。說不定是她懷疑青江,而聽她這麼陳述的理美又把這件事告訴大家,所以店裏的大家才會用白眼看青江。   開甚麼玩笑!   他忍不住喃喃自語時,電話響了。   喂,我是青江。   是我。是新海美冬。聽到她的聲音,不知為何青江鬆了一口氣。找到墜子了嗎?   沒有。還有,事情變得很莫名其妙了。   青江把他和刑警間的對話詳細地告訴了美冬。他只能依靠她了。   他們怎麼可以隨便懷疑人呢?美冬的聲音顯得相當憤慨。   根本就是莫名其妙。墜子也好,EGOIST也好,哪來這麼多巧合?   該不會,不是巧合吧?當然,我的意思不是說你是嫌犯。   聽到美冬的話,青江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並不是因為她這番話出乎他意料之外,而是其實他自己也隱約有這種感覺。   你是不是被人陷害了?你不覺得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把墜子掉在那裏,還搽了同樣的香水,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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