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隨著起跑的號令，我按下了馬表，看到中山瞬像箭一樣衝出起跑線。他的個子並不高，但參加了少年足球隊，所以雙腳很靈活，比之前所有學生都跑得快。
中山衝過我面前，速度完全沒有變慢。我看了馬表，果然不出所料，是到目前為止最好的成績。
我向大家宣布後，中山興奮地做出勝利的姿勢。
中山果然是第一名，我早就猜到了。
他的速度超快的。
他的兩隻腳好像風輪一樣。
不愧是體育股長，接力賽的最後一棒一定就是中山。
周圍的其他學生發出感嘆的聲音。
安靜點，還有其他人沒跑完呢。
我提醒道，那些看熱鬧的學生縮起脖子，閉上了嘴。
五輪小學將在星期天舉行運動會，身為六年三班的導師，我今天利用體育課的時間確認學生的跑步速度。因為運動會的比賽項目中有班際接力賽，必須決定參加接力賽的成員。我讓每個學生依次跑五十公尺，用馬表測量時間，挑選成績最好的五名學生參加接力賽。
我從九月開始來五輪小學代課，並沒有特別偏愛這個班級，老實說，我根本不在乎運動會的成績，但有不少學生很期待一年一度的運動會，而且既然參加比賽，每個人都不想輸，所以我決定用這種方法決定參加接力賽的成員。
中山，你是體育股長吧？
我問剛跑完，還在用力喘氣的中山。
對。他皺著臉回答。
我記得有一張紙上寫著運動會的項目，要填寫參賽選手的名字，你有沒有帶在身上？
啊，我放在教室了。
那你和女生的體育股長一起去教室拿，呃，女生的體育股長是誰？
是我。
日下繪里站了起來。她個子矮小，曬得很黑。
好，那趕快去拿來。
聽到我的指示，兩個人一起跑向校舍。
除了接力賽以外，還有好幾個比賽項目要決定參賽選手。兩人三腳、障礙賽和借物賽跑。雖然五輪小學應該不至於是受到學校名字的影響，只不過真的很注重學生的運動能力，運動會的項目也比其他學校豐富。
得知九月要來這所學校當代課老師時，我心情有點鬱悶。因為光為這些自以為是的學生上課就已經夠辛苦了，要讓學生在運動會這種活動中乖乖聽從指示，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想像到時候的辛苦，就讓人感到厭煩。
得知要接六年級的班級時，我更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六年級在運動會結束之後，就要參加畢業旅行。畢業旅行要過夜，幾十個學生不可能乖乖聽話。我只能告訴自己，只要不發生重大意外就好。
雖然我帶著這樣的心情，但學生個個都樂不可支。接下來有運動會、畢業旅行都是重要的活動，他們當然難掩興奮。
學生還在依次跑五十公尺，他們一個又一個從起跑點出發，跑過我的面前。我每次都看了馬表，沒有人能夠打破中山瞬的紀錄。
在起跑線指揮的學生一聲令下，矢野將太衝出起跑線，我再度按下了馬表。
周圍的學生立刻竊聲笑了起來。因為矢野跑步的姿勢太滑稽了。矢野很胖，腿又很短，腳步凌亂地踩在地面上奔跑，完全沒有中山那種富有節奏的跳躍感，當然速度也不可能快，而且因為體重很重的關係，才跑沒幾步，馬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臉也變得通紅。
落後其他學生一大截的矢野終於跑到了終點，學生的笑聲也從竊笑聲變成了放聲大笑。
他是怎麼回事？也跑得太難看了。
他用滾的還比較快吧。
我再度瞪著那些學生。他們雖然閉了嘴，但臉上仍然帶著嘲笑。
這時，回去教室拿報名表的日下繪里跑了回來。不知道為甚麼，只有她一個人，不見中山瞬的身影。
老師，有人在教室裏放了奇怪的東西。
日下繪里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奇怪的東西？甚麼東西？
好像是信，放在黑板前。因為有點不太對勁，所以我們沒有拿起來看，就直接來找你了，中山在教室裏守著那封信。
信？
即使聽了日下繪里的說明，我也完全不瞭解是怎麼一回事。於是我要求其他學生練習兩人三腳，和日下繪里一起去六年三班的教室察看情況。
三班的教室位在校舍的三樓。一口氣衝上樓梯時，肺部似乎有點吃不消。我也有點缺乏運動。
打開教室的門，中山一臉不知所措地站在黑板前。
喂，中山，奇怪的信在哪裏？
這裏。
中山指著黑板。
我走向黑板，中央豎著放了一個白色信封，看到旁邊用粉筆寫的字，我皺起了眉頭。因為我看不懂那是甚麼意思。
粉筆直寫著老師ム人夕卜不可打開。
老師這兩個字當然沒問題，不可打開也看得懂。
ム人夕卜是甚麼意思？
我問中山和日下繪里。
他們也都搖頭說不知道。
我拿起信封，白色的信封上貼了三個不知道從甚麼印刷品上剪下來的字。那是電視劇中綁匪寄恐嚇信時經常使用的手法，目的是為了避免被查出筆跡，但最近可能因為文字處理機和電腦的普及，即使電視劇中，也很少使用這種手法。
信封上縱向貼了給、學、校這三個字。
簡直就像是江戶川亂步筆下的怪盜怪人二十面相寄的信。
我對他們兩個人說，但他們都露出錯愕的表情。這也難怪，時代太久遠了，其實我也不是很瞭解二十面相的故事。
有沒有剪刀？
我問。因為信封用黏膠黏得很緊。
日下繪里借給我一把紅色的可愛剪刀，我小心翼翼地剪開信封，裏面有一張信紙，上面也剪貼了許多印刷的字。看了信上的內容，我發現自己的臉色凝重起來。
停止、舉辦、畢業旅行、否則、我、就、要、自殺、這、不、是、開玩笑
２
停止舉辦畢業旅行，否則我就要自殺，這不是開玩笑是喔。
上原校長看了信上的內容，抱著雙臂，發出了低吟。他鼻子下的白鬍子搖晃著，嘴角垂了下來。
怎麼辦？
站在校長辦公桌旁的赤村教務主任問道。他很瘦，戴了一副金框眼鏡，看起來很像是能幹的銀行人員。
真傷腦筋啊。
校長用力靠在看起來很軟的椅背上。
知道是誰幹的嗎？
校長並不是問赤村主任，而是問六年級的學年主任，也是一班導師的橫井老師，和二班的導師岩瀨老師和我。五輪小學的六年級只有三個班級。
橫井老師是五十歲左右的女老師，說話輕聲細語，也不會凶學生，學生都很喜歡她。岩瀨老師是一個很不起眼的中年男子，感覺像影子一樣，我知道學生給他取了沙丁魚的綽號。
光靠這些線索
橫井老師徵求站在她身旁的我們的同意，我點了點頭說：
因為這封信放在我們教室，代表並不是我們班上的學生放的。
喔，教務主任噘著嘴，你倒是很有自信嘛。
因為這封信是在我們上體育課的時候出現在教室，最後離開教室的四個學生都說，他們離開時，並沒有看到那封信。上體育課的時候也沒有人中途離開，只有兩名體育股長因為我的指示離開了操場。
是他們發現了那封信吧？
橫井老師向我確認。
沒錯。我回答。
其他班級的學生為甚麼特地放去你班上的教室？
校長問。
可能不想被人知道真實身分吧。
這是很明顯的事，所以我很乾脆地回答。
你的意思是，是六年一班或是二班的學生幹的？教務主任問。
應該吧。
但是，三班上體育課的時候，一班和二班也在上課，如果上課時離開，老師應該會特別注意到吧？
聽到教務主任的問話，橫井老師向前走了一步說：
我們班在上社會課，但我並沒有發現學生中途離開教室。
我們班在上自然課，也沒有人離開。岩瀨老師也小聲地回答。
今天有沒有人請假？
教務主任問包括我在內的三個老師。他似乎懷疑請假的學生偷偷溜進學校。
但是今天六年級的學生完全沒有人缺席，一百多名學生全都出席，一整年都難得有這種日子。
這是怎麼回事？那封信到底是誰放的？
校長抱著頭髮已經花白的腦袋。
３
學校方面的當務之急，就是決定要不要報警。
再繼續觀察一下，目前的首要任務，是讓星期天的運動會順利進行。離畢業旅行還有一段時間，也許寫信的人會在這幾天自首。
校長說道，他似乎不想讓事態擴大。我只希望不要把事情拖到無可挽回的時候再來解決。
話說回來，為甚麼有人想要阻止畢業旅行？通常學生不是都很期待遠足和畢業旅行嗎？
第六節國文課時，我提前上完了課，和學生討論畢業旅行的事。這次要去伊豆，我問學生是否瞭解伊豆。
《伊豆的舞孃》。
有一個男生立刻回答。是矢野將太。我看著他，點了點頭。
是啊，《伊豆的舞孃》是很著名的小說，你知道作者是誰嗎？
川端康成。
矢野馬上回答。大家都說現在的小孩不看書，顯然也有例外。其他學生臉上的表情顯示他們根本沒聽過川端康成這個名字。諾貝爾文學獎作家也臉上無光。
其他還知道甚麼？
我看著其他人的臉，沒想到矢野再度發了言。
《天城山奇案》。
我有點驚訝地看著矢野的圓臉。
你也知道《天城山奇案》嗎？
矢野點了點頭說：作者是松本清張。
是喔，你知道得真不少啊，你看過嗎？
我問，矢野開心地點了點頭回答說：對。他應該很喜歡閱讀，雖然他不擅長跑，但在閱讀方面的知識似乎並不輸人。
就在這時，坐在最前排的關口順平大叫了一聲：
咦？奇怪了。
怎麼了？
我問關口，關口抓著頭說：
我放在課桌裏的畢業旅行手冊不見了。
手冊嗎？
畢業旅行手冊是老師做的小冊子，上面寫著旅行必需用品一覽表和旅行中的注意事項，還有幾首歌的歌詞，昨天發給所有的同學。
你確實放在抽屜裏嗎？
對，在上體育課之前，絕對在抽屜裏。
所以是在上體育課時被偷的嗎？我想到了那封信，手冊和那封信有關係嗎？
你再仔細找一下，如果還是找不到，明天再去老師辦公室領一份，應該有多印幾份。說完，我巡視著班上的學生。
之後，我要求體育股長中山瞬和日下繪里決定運動會的出場名單。首先參考體育課時跑步的成績，挑選了五名跑得快的男生參加接力賽，中山當然也在其中。
參加借物賽跑和障礙賽的成員也陸續決定了，即使沒有參加這些項目的比賽，全班學生都要參加五十公尺賽跑和拔河比賽。
當所有項目的成員都決定後，中山瞬站了起來。
我們要加油，爭取冠軍！
不愧是體育股長，卯足了全力迎接運動會。
４
放學後，值日生打掃教室時，矢野走到我面前。
老師，畢業旅行時，我可以帶攝影機嗎？
攝影機？應該沒問題，但我還是會去確認一下。
矢野瞇起眼睛笑了起來。
太好了，我還擔心萬一老師說不行就慘了。因為我想拍《伊豆的舞孃》和《天城山奇案》的舞台。
你很喜歡看書嗎？
聽到我這麼問，矢野笑著搖了搖頭。
我不是喜歡看書，而是喜歡看電影。
原來是這樣，《伊豆的舞孃》和《天城山奇案》的電影也很有名，所以你以後想當電影導演嗎？
矢野有點害羞地回答說：對。
那運動會的時候，你要不要也帶攝影機？奧運不都有拍紀錄片嗎？
矢野低下了頭，用手抓著頭說：
呃，那個運動會就不必了。
是喔。
矢野原本興奮的臉突然愁容滿面，我猜想他對紀錄片沒甚麼興趣。
打掃值日生日下繪里走了過來。
老師，我在垃圾桶裏找到這個。
她遞給我一本白色封面的小冊子，就是畢業旅行手冊。有人揉成一團丟進了垃圾桶，所以皺成了一團。一看封面，上面字跡潦草地寫著關口順平的名字。
這不是關口的手冊嗎？喂，關口。
我叫著正在教室角落玩耍的關口，把皺巴巴的手冊遞給他，他瞪大了眼睛。
啊，這是我的手冊。老師，這是我的，絕對沒錯，王八蛋，是誰幹的？
關口怒不可遏。
你知道是誰嗎？我問。
關口搖了搖頭。
我想不到誰會對我做這種事。王八蛋，太過分了，啊，而且還把這裏剪破了。
關口打開手冊，皺起眉頭。
剪破了？哪裏？給我看一下。
我從關口手上接過手冊，第一頁的確被剪破了。那一頁寫了畢業旅行的心得，標題的畢業旅行四個字被剪掉了，只剩下 的心得。
我突然想到那封信。
這個借我一下。
我對關口說完後，拿著那本手冊走出教室。
我走進辦公室，尋找學年主任橫井老師的身影。她正在窗邊的座位改考卷。我快步走了過去。
橫井老師，那封信在妳那裏嗎？
我小聲地問。
信在校長那裏，但我有影本。
可不可以借我看一下？
喔，好啊。
橫井老師從抽屜裏拿出一張影印紙，就是那封信的影本。我把關口的手冊和信的影本比較後，點了點頭。
沒錯，果然就是這樣。
怎麼了？
橫井老師一臉納悶的表情，我把關口的手冊遞到她面前，並告訴她，這本手冊被人丟在垃圾桶裏。
信上的畢業旅行四個字，就是從這本手冊上剪下來的。
嗯，真的好像是這樣。橫井老師也比較著手冊和那封信的影本後點了點頭，關口說，上體育課前，手冊的的確確在抽屜裏，對嗎？
沒錯。
所以，這封信的主人是在你們班級上體育課時偷偷溜進教室，製作了這封信。
應該是，但如果是這樣，就有點奇怪。
奇怪？甚麼意思？
我在橫井老師面前翻著關口的那本手冊。
妳看了就知道，從這本手冊上，只剪下了畢業旅行這幾個字。其他地方都沒有剪。
好像是這樣。橫井老師點著頭。
那封信上剪貼了停止、舉辦、畢業旅行、否則、我、就、要、自殺、這、不、是、開玩笑這些字，畢業旅行以外的字是從哪裏來的。
可能是從其他雜誌或報紙吧。
我也這麼認為，既然這樣，為甚麼畢業旅行這四個字要從手冊上剪下來？
可能其他雜誌和報紙上找不到畢業旅行這四個字。
是這樣嗎？即使找不到畢業旅行這四個字，也可以找畢、業、旅、行，一個字一個字貼上去。我覺得只要看一下報紙，就可以輕易找到這四個字，根本不需要特地偷別人的手冊。
聽你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橫井老師摸著臉頰陷入了沉思。
就在這時，赤村教務主任神情慌張地向我們走來，額頭上冒著汗水。
出事了，剛才接到了電話。教務主任喘著氣說。
電話？誰打來的？橫井老師問。
就是寫信的人，我剛好接到那通電話，對方劈頭就問，有沒有看到放在六年三班教室的信。
對方當然沒有報上名字吧？我問。
教務主任點了點頭。
我要求對方先說名字，但對方還是不說，但確定是男生，電話中的聲音很模糊，聽不太清楚。
我猜想打電話的人應該用手帕捂住話筒，改變說話的聲音。
對方說甚麼？我繼續追問。
如果在星期六之前不宣布停止，就一定會自殺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星期六
我看向月曆。今天是星期四。
５
那天晚上，解開了其中一個謎團。
我在自己家裏分析到底是誰寫了那封信，卻遲遲想不到合理的推理。
第一個疑問是寫在黑板上的那句老師ム人夕卜不可打開，我至今仍然搞不懂ム人夕卜是甚麼意思。
我用簽字筆在報紙夾報廣告背後寫了好幾次ム人夕卜，懷疑是不是哪位老師的綽號，但無論怎麼想，都覺得這個綽號太奇怪了。
我把夾報廣告丟在一旁，躺在沙發上。我只是區區代課老師，為甚麼要為這種事傷腦筋？我越想越火大。
我拿起遙控器想要看電視，這時，剛好瞄到廣告單，看到了橫向寫的ム人夕卜。
一個靈感閃過我的腦海。
第二天，我提早去了學校，調查了班上同學的家庭背景，之後，又向幾位老師打聽了情況，確認六年三班在上體育課時，他們的班級在上甚麼課。最後終於分析出是誰寫了那封信。
只是還有一個問題。我雖然已經知道誰寫了那封信，但並不知道他為甚麼要寫那封信，我無論如何都想不透，為甚麼他希望停止舉辦畢業旅行。
我在辦公室內陷入苦思，學年主任橫井老師一臉憂鬱地走了過來。
聽說昨天晚上，寫那封信的人打電話去了校長家裏。
又打去校長家裏嗎？這次又說了甚麼？
如果不在星期六早上宣布停止，他真的會自殺說完之後，就掛上了電話，校長根本來不及問他的名字。
離畢業旅行還有一段時間，看來這傢伙很著急嘛。
是啊，在此之前還有運動會，我們現在滿腦子都想著辦好運動會的事。橫井老師一臉無奈的表情。
我知道了！我站了起來。
橫井老師嚇了一跳，身體向後仰。
你怎麼了？
那封信在校長手上吧？
對，是啊。
我離開橫井老師身旁，走去校長室，要求上原校長給我看那封信。
你有甚麼線索了嗎？
對，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校長從辦公桌抽屜裏拿出那個信封，我從信封中拿出那封信，然後站在窗邊，把信放在太陽下。
你在幹甚麼？
上原校長問。
我搞懂了其中的玄機。
說完，我對校長露齒一笑。
６
這一天，上完第六節課，我對學生說：
後天就是運動會的日子，運動會結束之後，又要去畢業旅行了。我知道大家都很期待這兩個活動，為了讓這兩個活動更有意義，我有一個提議。
學生聽了，都雙眼發亮地期待著。
首先是運動會，我想找人用攝影機拍下我們班的同學在運動場上活躍的身影。電視上不是也經常有奧運集錦嗎？我想要拍那樣的集錦。
學生頓時議論紛紛。
聽起來很好玩。
但好像很麻煩。
誰來拍？
安靜！我要求學生安靜下來。
其實老師已經決定由誰來拍了。
說完，我看向矢野將太。
矢野，那就麻煩你了。
矢野突然被點到名，瞪大了眼睛。
啊？我
對，我任命你當攝影師。除此以外，我還有另一個提案。畢業旅行的第一天晚上要舉行班際遊戲大賽，我們班要推派一名作戰隊長。因為既然要參加比賽，當然想要贏，我決定請兩位體育股長擔任作戰隊長。
啊！中山瞬大聲叫著，為甚麼要我當作戰隊長？
因為我覺得你很適合，你就當作是運動會的延續。日下，妳願意嗎？
我沒問題啊。日下繪里坐在座位上點著頭。
各位同學，大家覺得怎麼樣？運動會時，由矢野負責攝影，畢業旅行的遊戲大賽時，由中山和日下擔任作戰隊長，怎麼樣？如果誰有意見，就趁現在說出來。
這些學生當然不可能有意見。
那就這麼決定了。我看向中山和矢野。
兩個人都一臉茫然的表情。
放學後，我把他們兩個人找來，然後帶著他們來到校舍的頂樓露台。
你們兩個人怎麼都無精打采？是因為老師安排了你們不想做的工作，所以很生氣嗎？
我低頭看著他們兩個人，但他們甚麼都沒說，中山看著遠方的風景，矢野低著頭。
我從口袋裏拿出那封信，他們瞥了我一眼，露出緊張的神情。
矢野，這封信是你寫的吧？
這是甚麼？我不知道。矢野搖著頭。
你別再裝糊塗了，我已經知道，你請讀三年級的弟弟在我們上體育課時放在教室的黑板上。你別想再隱瞞，趕快說實話。
矢野閉上嘴巴，再度低下頭。他的態度已經承認了一切。
我之所以會懷疑矢野，是因為老師ム人夕卜不可打開這句話。我一直猜不透ム人夕卜的意思，但昨天橫寫之後才發現，其實原本是以外這兩個字。原本要寫老師以外不可打開，但為甚麼會寫成ム人夕卜呢？
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寫信的人和放信的人並不是同一個人。寫信的人為了讓自己有不在場證明，所以找了一個共犯。寫信的人在便條紙上橫著寫了老師以外不可打開幾個字，然後把裝了那封信的信封交給共犯，並指示共犯在六年三班上體育課時，把信封放在黑板上，同時把便條紙上的字寫在黑板上。
但是，共犯把便條紙上的字抄在黑板上時不小心直著寫了，而且因為共犯不認得以外這兩個漢字，所以把橫寫的以外這兩個字，拆成了ム人夕卜這四個筆劃簡單的字，然後直寫在黑板上
推理到這裏，之後就簡單了。我尋找班上哪一個同學的弟弟或妹妹也在這所學校，而且調查了哪一個弟弟或妹妹，有可能在那堂課時溜出教室。最後發現矢野將太的弟弟健太有這個機會。矢野健太是三年二班的學生，當時他們在上美勞課，全班學生都在屋頂露台畫附近的風景寫生，所以他有機會假裝回去教室拿忘了帶的東西而暫時離開，偷偷溜進六年三班的教室。
你老實告訴老師，為甚麼要這麼做？
即使我這麼問，矢野仍然沒有回答，只是滿臉通紅地低著頭。
是因為你跑得慢，擔心比賽時跑最後一個嗎？怕大家嘲笑你嗎？
矢野輕輕點頭，我嘆了一口氣。
竟然因此做這麼無聊的事，即使賽跑時跑最後一個又怎麼樣呢？只不過很遺憾，你的計畫一開始就失敗了，你看看這個，這和你製作的信不太一樣吧。
我打開信封，從裏面拿出紙放在矢野面前。
矢野驚訝地張大了眼睛。
沒錯，這上面寫的是停止舉辦畢業旅行，但你當初製作的並不是這樣。你的信上寫的是停止舉辦運動會，否則我就要自殺。但是，第一個看到這封信的人把運動會三個字撕了下來，從畢業旅行手冊上剪了畢業旅行四個字，重新貼了上去，所以我和校長，還有其他老師完全沒有去思考要不要停止舉辦運動會這件事。
是誰做這種事
就是站在我們面前的中山。他發現了這封信，趁日下去叫我的時候，偷偷看了信的內容，立刻想到改變信的內容。是不是這樣？
我在問話時看著中山，中山一臉不高興，但可能知道已經瞞不住了，嘟著嘴說：
因為我不希望學校停辦運動會，而且也很期待運動會啊。
是啊，你跑得很快，絕對可以成為運動會上的閃耀明星，但是，既然這樣，只要把那封信丟進垃圾桶就好了啊，根本不需要重新貼上畢業旅行那幾個字。
中山咬著嘴唇，我低頭看著他，繼續說道：
五年級的課外教學時，你也請假缺席了，這次的畢業旅行，你是不是也有甚麼原因不想去？所以看到矢野的信時，就想要利用那封信，希望校方停止舉辦畢業旅行，對不對？
中山把雙手插在長褲口袋裏，一隻腳踢著地面。
我四年級的時候動過一次手術，是盲腸的手術。手術似乎不太順利，所以留下很難看的傷口，所以
你擔心洗澡時被同學看到，所以不想參加住宿的旅行嗎？
對。中山小聲回答了我的問題。
真是傷腦筋的傢伙，喂，你們打算以後也用這種方式逃避自己不喜歡的事嗎？我告訴你們，人生沒這麼好混，不可能就這樣輕易躲過去，你們跟我來。
我帶他們來到頂樓露台的鐵網旁。
你們看看下面，是不是有很多人？學校的操場上也有人，馬路上也有人走來走去，路上行駛的車輛中，也都有人坐著。你們下樓之後，也只是這麼多人中的一個。每個人都很渺小，你們不覺得無論跑得很快或很慢，無論肚子上有沒有疤痕，對整個世界來說，都是微不足道的事嗎？雖然有些人會嘲笑或是調侃這些微不足道的事，但是，那些人不可能一輩子都在意你們的事，大家很快就會忘了矢野跑得很慢，中山的肚子上有疤痕這種事，但如果你們自己一直為這種事沮喪消沉，不是很愚蠢嗎？你們要思考格局更大的事，無論面對任何事，都不可以逃避，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可以用逃避解決，知道嗎？
我問他們兩個人，他們有點遲疑地點了點頭。
好，那就要讓運動會和畢業旅行都很精采，為此，你們都要加油，知道了嗎？
聽到我這麼問，兩個人用比剛才稍微有力的聲音回答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