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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幕冰冷的小手】

三色貓歌劇場 赤川次郎 14588 2023-02-05
  1   總之,和氣生財,吃了再說!石津抖擻地說。   這個說法不管合適與否,總之,現在最要緊的是需要一個朝氣蓬勃的人。   當然石津最朝氣蓬勃了。無論甚麼時候,只要有食物擺在他面前,立刻龍馬精神起來。   還有一個隨時保持良好精神狀態的是福爾摩斯。   除了他們兩個以外,其他人都   這裡所說的其他人,包括片山、晴美、栗原警視和櫻井麻理。說實在的,每個人都疲憊不堪了,縱使想提起精神來,也因元氣消耗太多而垂頭喪氣。   維也納市內最古老的餐廳之一葛里罕.拜塞,據說創業將近五百年了。   當然餐廳本身曾經重建好幾次,只有進門處的柱子是創業以後就有的。   石津伸出拳頭敲敲柱子,大驚小怪地說︰哈,堅若磐石。

  其實是一間迎合普通大眾的餐廳,沒有特別豪華的感覺。然而很有德國風味的情調,做的也是家常小菜的味道,室內建築很像古老的民家。   歌劇院的騷動已經過了一整天。   真是對不起。麻理低頭致歉。   麻理小姐,你不需要道甚麼歉的。晴美說。   不,假如我不帶你們去歌劇院的話   你想得太多了。片山擠出一絲略嫌軟弱的微笑。任誰也不知道會發生那種事。   不錯。栗原點點頭。況且,這裡的警察也能諒解我們的處境了,應該高興才對。   我也太過粗心大意啦。晴美稀罕地承認自己的錯誤。我不應該把那支槍撿起來必須考慮到上面會有我的指紋啊!   理所當然的,維也納的警察請指紋的主人晴美去錄口供了。

  阿林坐在廂房席座位上,被穿過椅背的槍彈打中,往前仆倒的當兒,整個人翻過扶手,滾落到下面的池座,即刻死亡。   但是,縱使有東京警視廳的警視同行,警方也很慎重地調查聆訊了。根據栗原的證詞,檢查了晴美的手部硝煙反應,得悉完全沒有反應的緣故,才肯相信晴美當時只是撿起手槍的供詞。   再這樣愁眉不展的話,無法開始喲!栗原用充滿朝氣的聲音說。   可是麻理又低下頭去。直到這宗案子了結以前,大家都不能離開維也納啊!   反正我們想優哉游哉地慢慢遊覽嘛。你說是不是?哥哥。   嗯是啊!   片山被晴美的手肘用力捅了幾下,不由往相反方向閃開身體,卻跟麻理相碰了。   我可以一直留在這裡。石津喝了一口葡萄酒。這裡的食物太好吃了!

  麻理微笑著,輕輕抹掉眼淚。   謝謝你們   哥哥!晴美又捅了片山一下。   幹嘛?好痛了!   這個時候,男人的義務是給麻理小姐一個吻!   吻?片山睜大眼睛。可是這樣可能會帶給對方麻煩啊!   沒有的事。對不對?晴美說。   麻理紅著臉垂下頭去。   可是當眾違反輕度犯法的事   這裡又不是日本!如果是這樣,機場和車站的情侶必須一一逮捕啦!   是是嗎?這個也是好事。為了表示日本和奧地利的親善關係連片山也不知道自己在講甚麼。   不必了。不要勉強自己。麻理輕輕碰一碰片山的手臂。我很了解片山先生的為人。   這句話使片山的心隱隱作痛。他決定一死了之!   片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快地吻了麻理一下,像一陣風不,比風還快的速度。

  嘩!石津發出非人類的叫聲。   喵!福爾摩斯的叫聲當然也是非人類的。   你的女性恐懼症也痊癒不少了吧!來,好好大吃一頓!栗原立刻攤開菜牌。咦,不是用日語寫的啊!   那還用說!片山笑了,對麻理說。必須請你說明了。   是。麻理的臉泛起紅潮。   確實,就這麼一個小插曲,改變了整個氣氛。   這也不行、那也不是的爭執一番後,終於決定全體都叫維也納著名的牛仔肉排。   終於心平氣靜啦!石津如釋重負地說,大家又笑起來。   麻理小姐。晴美看著背後的牆壁,問︰這些簽名是甚麼?   片山一行人坐的是靠裡邊的角落,好像貴賓室一般,從後面的牆壁到天花板,密密麻麻的好幾百個簽名。

  凡是來過這個餐廳的人,都在牆壁上簽名留作紀念。由於很古老了,許多作曲家都來過那個不是海頓的簽名嗎?這邊是貝多芬。字很醜,不容易讀。麻理說。   哦?貝多芬的簽名?   這個是莫札特。其他還有很多。   好厲害。晴美感嘆不已。   片山好奇地眺望著。假如是莫札特和貝多芬的簽名,應該很貴重了,竟然沒有特別宣傳,正是有趣之處。   也有日本人的簽名!石津說。   嗯。反正只要有空白的地方。誰都可以簽名。普通的客人也可以寫上自己的名字,無所謂的。麻理說。   那麼,福爾摩斯畫上自己的腳形如何?晴美問。福爾摩斯喵了一聲,表示作狀。   大家在等上菜之際,片山繼續眺望那些簽名。   當然不會寫得十分工整,日本人讀不出來的字很多。最清楚的一個,恐怕是日本人用羅馬字寫的J.Akagawa(作者的名字)了。

  驀地,片山皺皺眉頭。那個好像也是日本人。   ANZAI是不是安西?名字是KANEKO。   ANZAI KANEKO。安西兼子。難道是那個安西兼子?她來過維也納無數次,在這裡簽名也不足為奇。   她的名字下面是小孩子的字體,用平假名寫的。同樣顏色的鋼筆,顯然是一起來的。   甚麼名字呢?(YA)嗎?(YAYOI)彌生?   月崎彌生嗎?片山嚇了一跳。   仔細一看。那裡寫的是ANZAI YAYOI。   安西彌生月崎彌生。偶爾巧合的一致嗎?   麻理,我能不能向你一個問題?片山對麻理說。   甚麼?   那位安西兼子老師,有沒有女兒?   哥哥,突然問這個幹嘛?晴美說。

  我也不太清楚。麻理側側頭。不過,我聽岡田夫人說過,安西老師終生不嫁,一心一意投身音樂。   是嗎?   終身不嫁啊   片山無意中發現,福爾摩斯一直注視那個簽名。跟片山的視線相交時,福爾摩斯眨了一下眼睛。意思彷彿是說:對,正是你所想的那樣,華生君!   假設月崎彌生本來是安西彌生換句話說,假如她是安西兼子的女兒的話呢?   在歌劇院的大堂偶然聽到安西兼子和彌生的對話,作為師徒之間的對話,聽起來頗不自然。似乎兼子有甚麼弱點被彌生捉住了。   然而,假如她們二人是母女關係的話,就可以理解了。   彌生從初步開始跟隨安西兼子學鋼琴,由於百般得寵而受到其他弟子的嫉忌,可說是理所當然了。

  然後,在重要的音樂比賽中,兼子把決定性的一票投給柳美知子,彌生當然恨她了。因為兼子不僅是教師,更是母親的話。   嘩,犀利!石津發出喜悅的叫聲。   維也納牛仔排來了,厚度足足是日本餐廳所見的一倍半。   在座的人埋頭苦幹,專心用餐,暫時無話。   我考第一!晴美首先吃個清光。   你那麼餓嗎?片山說。   一整天沒吃東西了。開始吃以後,突然想起肚子是空的。   傻瓜!片山苦笑。   侍應拿著鐵製的托盤來,在晴美的盤子裡再放一塊同樣大小的牛仔排。   晴美驚訝得不住眨眼睛。麻理說︰   這種牛扒是每人兩塊。   片山聞之,覺得突然很飽,連眼前那塊也吞不下   為何林先生被殺害呢?

  吃過飯,各自喝著自己喜歡的咖啡時,晴美提出大家心中的問題。   還有,他為甚麼跑去那個廂房?麻理接腔。他到那邊有甚麼事情?   關於這點片山說,會不會是因為柳美知子會來的緣故?   哥哥!這話怎麼說?晴美立刻敏感地探前身體。   片山把發生綁票事件前,聽到安西兼子和月崎彌生對話的事說出來。晴美頓時雙眼發亮。   做得好!當然,我是指福爾摩斯。   是啦是啦!片山氣得噘起嘴巴。   後來聽我們說起那間廂房的號碼,彌生小姐顯得十分震驚。麻理說。柳美知子果真來了嗎?   那就不清楚了。只能問月崎彌生啦。片山說。   她會不會坦白地說出來?   不過,假設林先生是為了見柳美知子而去那邊,為何睡著了?麻理說。

  問題就在這裡。片山嘆一口氣。林先生為甚麼睡著了?然後為何被殺?   兇手是把手槍壓在座位的椅背後面發射的。栗原回復平日的語調。這樣也有消音的效果   不過,總會發出聲音才對呀。麻理說。當時之所以沒聽到槍聲,一定是管弦樂響起強音,其後爆發滿場掌聲之故   哥哥!晴美用嚴肅的語調說。   幹甚麼?不要再用審訊的語氣問我好不好?片山皺起眉頭。   我把福爾摩斯放進布袋,然後塞進那個廂房的時候,你肯定林先生那個時候絕對沒有死嗎?   不錯。   然後,福爾摩斯從布袋跳出來,石津隨著衝進去。   我錯過了,沒捉到她。石津添上一句。   那時麗莎跑到走廊外面栗原接下去。我捉住她,被她拼命掙扎逃掉了。就如我時常說的,畢竟不應該離開現場   這件事以後再談。晴美慌忙轉移方向。之後,石津和哥哥出去追麗莎。哥哥臨走前怒聲告訴我,林先生在廂房裡面。接著麻理小姐跑過來   當時歌劇演奏完畢,傳來掌聲。麻理說。   然後我和麻理走進廂房林先生已經被槍打中,掉到樓下去了。手槍掉在地上   那麼,阿林到底是幾時被槍擊的呢?   聽了片山的話,晴美和麻理面面相覷。   是啊可是,我和栗原先生一直在走廊上,然後麻理小姐也加入了。   假設林先生是在掌聲雷鳴的時刻被擊的兇手去了甚麼地方?麻理的眼睛睜得又圓又大。因為當時沒有任何人從廂房出來過!   哪有這麼荒唐的事!片山說。一定是掩人耳目,趁大家不注意時跑掉的。   廂房席的出入口一帶雖然很暗,若是有人一定知道的嘛。晴美說。   不錯。麻理點點頭。我知道晴美小姐進去時,裡面根本沒有人。   那麼,兇手自動消失了?   對側是欄杆,下面是觀眾席。晴美擰擰頭。無論怎麼想都很奇怪。   會不會跑到隔壁的廂房去了?片山說。因為欄杆是一直連續的,若是繞著間隔的板外側走,並非不可能繞不過去。   除非會堂裡沒有上演任何節目,也沒有觀眾。可是當時正在上演歌劇,觀眾爆滿喲。而且全場十分明亮,假如有人那樣做,一定被人發現的。   是嗎?片山的想法又被推翻。   萬一隔壁的廂房有客人,必然大騷動吧!麻理說。   這樣說起來,好像兇手真的是消失了!   怎麼可能!片山搖搖頭。喂,你的意見呢?   問的是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也去追那個麗莎了嘛!晴美。   唔栗原摸摸下巴。當時我在走廊上。她們兩個進去不久,我也跟著進去了。那段時間,既沒有人從廂房出來,也沒有其他人在裡面。   片山嘆息連連。唉!難得千辛萬苦地來到維也納,竟然又遇到奇異的殺人事件。上帝啊,求求你,饒了我吧!   片山在心中悲痛地呼喊。   2   外邊的空氣很涼。   腳步聲在石造的房子之間迴響。   石板道真有味道。晴美一邊走一邊揮動皮包。   確實,腳步的響聲很有歐洲風味。   令我想起第三個男人。栗原陳述他那個年代的感想。   不過,汽車在這種石板道走起來就辛苦了。麻理說。咯噠咯噠地搖搖晃晃,很容易頭暈哦。   為甚麼鋪成石板道?   因為它最堅固,最耐用。是不是很現實?   呠呠呠,傳來摩托車的聲音。五六部摩托車,穿過黑夜的市區呼嘯而去。   年輕人,到處一樣。晴美說。   那位小女孩叫甚麼名字?栗原說。聽說才十七歲呀!   她的行動十分敏捷。石津遺憾地說。   結果,在大混亂之後,少女逃之夭夭了。   不過,聽了她的故事,我覺得她很可憐。晴美望望片山。你說是不是?哥哥。   哦?嗯,是的。   因為晴美沒有被人用槍挾持,當然感想有所不同了。   另一方面,由於拘捕了那個名叫約翰的大個子,從他的口中知道了實際情況。   麗莎乃是一名派駐德國的日本商社職員,跟他食宿公寓的寡婦之間生下的私生女。那名職員在日本已有家室,對方明明知道,依然跟他有了關係。   男方回國之後,寡婦得悉自己懷孕了,但是沒有通知對方,暗中生下麗莎。她和前夫育有一名兒子,名麥斯。為了扶養兩個孩子,她來到維也納找生計,想不到不幸被日本遊客駕駛的汽車撞死了。那名遊客因不習慣靠左邊開車,所以闖禍。   留下麥斯和麗莎兩個,一度被孤兒院收養,可是他們很快就逃出來,此後依靠偷竊、換包等非法勾當過日子,直到現在   你怎知道這些事情?麻理問片山。   片山告訴她,這些是從警方聽來的。   她的哥哥麥斯,不久前闖進一家雜貨店偷竊,被警察發現了。當時麥斯手裡有一支舊手槍,本來只想恐嚇警員。不料扣動了扳機   殺了警察?   沒有。不過,警察受了重傷,麥斯當場被捕。對麗莎而言,麥斯是她唯一的親人,她想設法使他減刑。   那是理所當然的。   這樣的話,她必須聘請好律師,但是需要錢   於是她做了那件事   變成反效果了。栗原說。這樣做,反而使她哥哥受審時給人不好的見證。   即使有錢,並不一定請到好律師啊!晴美搖搖頭。這是她孩子氣的地方。   連她唯一的朋友也被捕了,甚麼也做不成啦。片山說。我也覺得怪可憐的   警方認為,可能是那女孩開槍打死阿林的。   栗原的話使晴美悚然一驚。   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手槍上面當然也有她的指紋呀!   不,那是不可能的。   她沒有殺死阿林的理由。片山點點頭。因為他是臨時加入的局外人。   栗原聳聳肩。搜查的事交給這裡的警察辦吧!我們沒有說話的餘地。   這點雖然明白,可是   一個不必要的念頭闖進片山的腦中。到了這種田地,他再也不能袖手旁觀置之不理了。   想起廂房之中,少女用發抖的雙手緊握手槍,滿頭大汗,拼死不屈的眼神,以及她的不幸身世,片山再也無法生她的氣了   雖然如此,林先生為何被殺呢?晴美說。   一點也不錯。當然,兇手如何槍殺阿林,然後銷聲匿跡的事還是問題,首先有必要知道阿林為何被殺。   阿林之所以來維也納,除了他本人說的理由外,是否另有其他特別的理由?   那位林先生,會不會隱瞞著甚麼?晴美說。若是單單為了追蹤女朋友而被殺,未免太古怪了。   你曾經為他的真情感動過。片山說。   現在情形改變了嘛!晴美理直氣壯地說。   還有,安西兼子和月崎彌生,是否一直在廂房裡等候,以及是否見到柳美知子,都有必要確定一下。   片山說著,突然咦了一聲福爾摩斯不見了。   剛剛還走在一起的,那傢伙不可能迷路了吧!   回頭一看,福爾摩斯落後十公尺左右,在後面的路上四平八穩地坐著。   這傢伙又搞甚麼花樣?   片山一個人走回去,揚聲喊道︰   福爾摩斯,怎麼啦?吃太飽,走不動是不是?   喵!我又不是人類的意思。   走吧!不然遲了。片山一邊說,一邊指著其他人的背影給牠看。   福爾摩斯的臉轉向旁邊。片山追蹤牠的視線,看到旁邊不遠的建築物   麗莎就站在那兒。   片山遲疑著,不知該不該喊她。   一喊的話,晴美等人就會發現,然後,石津和栗原就會跑過來,這回一定把麗莎捉住,不讓她走了。   實際上,逮捕麗莎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片山沒有理由遲疑。但是   麗莎的眼睛充滿怯意,沒有反抗和敵意,表情十分疲倦,而且浮現恐懼之色。   想來也是。逃亡整整一天了,大概到處躲躲藏藏,並且一定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   不曉得她為何跟在片山等人後面。不過,片山莫名地不願意把她交給警察   哥哥,怎麼啦?晴美在喊。你再磨磨蹭蹭的話,我們丟下你不管啦!   片山一直盯著麗莎,終於移開視線,揚揚手說︰   來了!福爾摩斯,走吧!   回到帝國酒店大堂時,兩名男士朝片山等人走過來。   片山也記得他們是刑警。   是不是逮捕她了?晴美不悅地說。哥哥不妨取代她坐牢好了。   世上哪有代人坐牢的道理?   其中一名刑警正在跟栗原談話,當然是用德語,栗原當然也聽不懂,需要麻理當傳譯。   他說受害人林先生住在這裡,希望檢查他的行李,但是他不懂日語,希望一起去看   哦,那沒問題。OK、OK!栗原鬆一口氣,點點頭說。   OK不是德語喲!片山潑冷水。   我知道。你們也來吧!因我完全不認識阿林是誰對了,請你告訴他,這些全是我的部下,一起同行。   麻理照樣向那位刑警傳譯之後,對方露出怪異的表情,又向麻理說了甚麼,麻理聽了忍俊不禁。   怎麼啦?   我告訴他,這隻貓也是部下。於是他說日本是個神祕的國家。   喵!福爾摩斯表示贊同。   就這樣,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向阿林住宿的房間。   片山和福爾摩斯殿後走著,邊走邊喃喃自語︰   對,那樣就可以了。   反正在日本時,總要做些身不由己的事。如今身在異國,偶而違反刑警的行規也沒甚麼大不了   哥哥,你在嘀嘀咕咕說甚麼?晴美回過頭來。   沒有,我跟福爾摩斯在聊天罷了。   喵!福爾摩斯稀罕地同情片山,跟他配合唱和。   就是這個房間。麻理停下來。   刑警用酒店的總鎖匙開門。   片山見狀,不由皺眉。   為何他沒有這個房間的鑰匙?   說的也是。栗原有同感。阿林應該將鎖匙帶在身上才對   房門開了。發生一件驚天動地的事!   誇張地說一句,那是超越國境的震驚。包括維也納警局的刑警,以及片山等人,不約而同地哇然大叫。   因為門打開後,一行人魚貫著走進去時,突然啪一聲燈亮了,傳來一個嬌滴滴的女聲︰   討厭!你到哪兒去了嘛!   唯一沒有受到驚嚇的,大概只有福爾摩斯了。也許因為貓類喜怒不形於色,縱使吃驚也不會有臉部反應吧!   總之,一行人進到房裡,立刻驚愕地呆立不動。   一個女人從床上坐起來,身上穿著睡袍,還是薄如蟬翼可以看得透的那種。   女人似乎也大吃一驚,吃驚程度跟片山他們不相上下。   嘩!女人尖叫著跳起來。救命啊!我甚麼都給你們!錢、相機、隨身帶收音機   看來,她以為遇到強盜集團了。   栗原乾咳一聲,挺身而出。小姐   你是首領?好,你要甚麼都可以,但是不要殺我,求求你!   說著,女人居然開始脫睡袍。   栗原慌忙制止說︰你誤會了!請你穿好衣服   栗原走上前去,大概想掩住她,反而弄巧成拙,把她的睡袍扯掉。女人即刻一絲不掛地站在他眼前   求求你不要殺我   話沒說完,女人往後一倒,頓時暈厥過去。   這是怎麼回事?晴美愣愣地問。   維也納的刑警面面相覷,搖頭咕噥了幾句。   他說甚麼?片山問麻理。   他們說︰我不了解日本人。   我有同感。片山說。   你跟林先生在一起?   唔   在甚麼地方結識?   唔   栗原笑了。算了。現在問甚麼也是徒然。   那個女人即是阿林房間裡的女人,正在狼吞虎嚥般吃東西,連石津也暗自欽佩不已。   大概她本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吃甚麼   幸好帝國酒店的餐廳營業到半夜十二點,片山想。   女人把一大盤食物吃個精光後,再塞了三個麵包進肚子,終於表示吃飽了。   夠了嗎?晴美問。   嗯,還要蛋糕加咖啡!   叫了蛋糕咖啡後,女人才舒暢下來,微笑著說。   剛才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們要殺我!   我倒以為你想殺我呢!栗原苦笑。對了,你叫甚麼名字?   我伏見恭子。   你跟阿林是甚麼朋友?片山問。   床上的朋友囉。女人嘻嘻一笑。   情侶?   剛出爐的吧!   怎麼說?   來維也納的飛機上認識的。   哦,你們不是一塊兒來的嗎?   碰巧在飛機上坐鄰座而已。伏見恭子說。   頂多二十三歲吧!圓鼓鼓的臉,相當可愛的少女。   我也是一個人,東扯西扯地聊了一頓,不知不覺地談得很攏。   你一個人來維也納?   其實我有朋友在這裡,可是抵達機場時,沒有人來接我。我正覺得頭痛時,林先生替我打電話。   你的朋友呢?   好冒失啊!恭子氣鼓鼓地說。打電話到我朋友的公寓問的結果,原來她跟男朋友旅行去了,將我的事壓根兒忘得一乾二淨!   於是你跟林先生在一起   對。因為我本來打算住朋友家,沒有住酒店的預算啊!我向林先生請求,讓我跟著他。   哦立刻有了那種關係?   當然囉,我們同住一個房間嘛。   是麼?晴美似乎還有點想不通。你不知道林先生被殺的消息?   一無所知。伏見恭子搖搖頭。因我完全不懂德語,看不懂報紙。   你肚子餓了,一直在房裡等他回來?片山說。   我以為他無情無義,昨晚哭到天亮!   伏見恭子的話又中斷了。因為蛋糕來啦。   Danke schon!(謝謝!)恭子說。這是我唯一會說的德語。   晴美和片山對望一眼。   阿林為了追蹤情人而來的假設怎樣了?   看來應該還有其他理由。片山說。   假如他真是為了尋找水科禮子而來,怎麼可能跟一名萍水相逢的女人共居一室,同床共枕呢?   蛋糕又被她吃個清光後,片山問︰   林先生有沒有告訴你,他為甚麼來維也納?   伏見恭子聳聳肩。   不曉得我沒問他。不過,他好像在找甚麼人。   找誰?   不知道。恭子又聳聳肩。   那就沒法子啦,片山嘆息不已。   又增加一個不明其然的謎團了。   今後,你打算怎麼辦?晴美問。   伏見恭子彷彿第一次留意這個問題。   噢,我沒想過。肚子餓得太厲害了   你的朋友呢?   聯絡不上,多半暫時不會回來啦。   回去日本算啦。栗原說。   不要!我還沒參觀過仙布倫宮呢!他說事情辦完以後,帶我到處去觀光的!   事情?甚麼事情?   大概是找人吧!我不太清楚。   事情。假設阿林受人所託,前來尋找柳美知子即水科禮子的話呢?她並不是阿林的情人,只是一種掩護式的宣揚   這位是誰?伏見恭子望著栗原說。   他是栗原警視。警視廳的搜查一科科長。   啊!很夠派頭呀!   是嗎?栗原突然裝模作樣起來。   我喜歡中年男士。栗山先生,你好。   我是栗原。   栗原先生,回去日本以前,請你照顧我好嗎?   小姐,你栗原嚇得瞪大眼睛。   不行喲。栗原先生跟太太在一起。晴美說。   這樣啊!恭子沒趣似的扁一扁嘴。他呢?   然後指指片山。   我?片山沉下臉來。我也不行。   又是跟太太在一起?一副受老婆欺負的委屈樣!   伏見恭子似乎對片山寄以同情   3   nein! nein!   傳來德語的怒吼聲,管弦樂團馬上停止演奏。   月崎彌生陡然站起來面對指揮者。   當然,片山不曉得指揮在說甚麼。因為說的不是日語。   空空蕩蕩的會堂觀眾席裡,片山、晴美、麻理、石津,當然還有福爾摩斯,齊齊聚首一堂。   栗原在太太的要求下,今天去了貝爾德宮。原來栗原太太是克里姆特的畫迷,於是跑到宮內美術館去參觀。   栗原曾經捉過畫筆,而且屬於比較容易受刺激的性格,片山正在惶恐不安,擔心回到日本以後,探長會把一些連他本人也不懂的畫拿給自己看   好像發生爭執了。晴美說。   舞台上,本地的維也納管弦樂團排列整齊,正在排練鋼琴協奏曲。   不過,連片山也看得出來,似乎進行得不太順利。剛剛開始不久,那位德國指揮家,就跟獨奏鋼琴的彌生發生爭論。   這裡的人很頑固。麻理微笑著說。莫札特堅信自己的解釋是唯一和絕對的,不理會日本人的感覺。   哦,莫札特?石津說。是不是第九號?   不。現在是十九號。怎麼啦?   從剛才開始一直聽見他們說Nine,Nine,不是第九的意思嗎?   德語的nein是英語,No的意思。   麻理笑了一下。   指揮雖然頑固,彌生小姐也相當固執啊!通常不會那麼執著才對。   已經六十開外的指揮臉紅耳赤地怒吼著,可是彌生一點也不讓步。   片山不由捏一把汗。現在的氣氛好像隨時爆發一場打鬥的樣子。   仔細一看,樂團的成員都在瞇瞇笑,在旁眺望指揮和孫女輩的彌生吵架。   不會有事吧!晴美擔心地說。   沒事的。麻理說。常有的事。指揮方面把這種事當作一種消遣而已。   誠如所言,繼續爭論五六分鐘以後,指揮者誇張地攤開雙手,舉起手來做個動作,又再開始排練。   終於通過彌生小姐的意見了。麻理欽服地說。這種類型的人才適合做專業音樂家。   哦。石津問。甚麼地方改變了?   節拍的設定改了。快了許多,充滿年輕活力。若是維也納流派,拍子更加緩慢一些。   啊哈石津表示恍然。   不要勉強啦!片山忍俊不禁。   可是,這不是應該由柳美知子演奏的嗎?晴美說。   是的。到底她去了甚麼地方?麻理愁眉苦臉起來。   座位旁邊的通道傳來腳步聲。回頭一看,來者是安西兼子和岡田夫人。   夫人   麻理想站起來,岡田夫人用手制止她。   兩位老婦人在附近的位子坐下,傾耳垂聽疾馳著的莫札特音樂。   彌生彈完了,渾身鬆一口氣。   片山等人鼓掌。同時聽到喵一聲,也許是福爾摩斯的喝采。   舞台上的樂團成員一同哄堂大笑。   嗨,你們來聽我演奏呀!彌生高興地揮揮手。   剛才大聲申斥的指揮上前擁抱彌生,在她臉上一吻,似乎非常欣賞她的樣子。   彌生下到觀眾席,向片山等人走過來。   怎麼樣?   美妙極了!麻理說。   謝謝。縱使是阿諛的話,我也心滿意足了。   我說的是真心話安西老師在那邊。麻理告訴她。   我知道。我看到她進來。彌生冷淡地說。對了,殺人事件怎樣了?   我們沒有調查的權利。片山說。   找不到柳美知子嗎?   目前毫無頭緒。   是嗎?對我反而是好事。彌生笑了。好不容易抓到的機會,可不能輕易拱手讓給別人。   彌生裝作平靜,可能激動的關係,不知不覺說得很快。   有些事向你請教。晴美說。有時間嗎?   嗯。一起吃午飯如何?等我一下,我想淋花灑,滿身大汗!   確實,演奏完畢之後,彌生的臉全是汗水。   彌生。安西兼子走過來。   老師彈得如何?彌生挑釁似的望著安西兼子。   彈得非常好,就跟正式演出一樣。   彌生往前走了幾步,停下來說︰   假如讓我出場的話,我會彈得更好。   目送彌生離開後,安西兼子輕輕嘆一口氣。   安西老師。麻理叫了一聲。安西兼子回過神來。   啊,麻理小姐。   是否已經決定由彌生小姐正式演奏了?   唉還剩下兩天,沒法子啦。安西兼子搖搖頭。   假如兩天之內找到柳美知子呢?晴美問。   那個時候,怎辦才好?縱使她是比賽冠軍,但是沒有排練的話   那麼,由彌生小姐遞補冠軍名次囉?   也許只能這樣做了。   安西兼子的語調,聽起來似乎十分疲倦。   偶爾吃吃這個也不錯。彌生說。   這是到處可見的漢堡包快餐店。   不過,味道有點不太一樣。石津表示專家的意見。   你想跟我談些甚麼?彌生一邊啃漢堡包一邊說。   關於林先生被殺之時的事。片山說。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去過三號廂房?   嗄?彌生吃驚地看著片山。啊,果然不錯。那時不單是小貓咪,你也在場啊!   不錯。片山有點虧疚地說。   我就覺得好像有人在。彌生說,又咬了一口漢堡包。   為何你認為柳美知子會在那兒?   她的傳言。   傳言?   對。留在帝國酒店,不過是寫給林先生的。   你代收了?   我說我是林先生的朋友。   怎樣的傳言?   上面只是寫著︰今晚在三號廂房等你,署名是禮子。   水科禮子吧!晴美說,你有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林先生?   我沒說。   為甚麼?   我想跟她單獨談話。彌生聳聳肩。只是這樣而已。這是理所當然的呀!擊敗我,戴假面具的鋼琴家,我要親自見她一面。   我想起來了。片山說。那天在歌劇院時,你不是曾經邀請林先生去三號廂房麼?   嗯。後來想了一下,覺得內疚嘛。林先生是為了尋找她才來維也納的   真的?   你不信?彌生吃吃地笑。其實不是啦。我想光是見到我,若要使她改變主意是不可能的,因此讓她的情人在場,我想她可能會動搖的。   使她改變甚麼主意?   請她辭退這次的演奏會。   換句話說,你想告訴柳美知子,不要出席這個演奏會?   是啊!彌生滿不在乎地說。因為沒有第二次機會了。無論如何我都要佔為已有。   對於彌生的自我中心之強烈,連晴美也無話可說。   但是,為何安西老師會在那裡?   這點連我也不知道。彌生搖搖頭。直接問老師吧!   好的。片山喝了一口可樂。結果呢?柳美知子有沒有出現?   彌生隔了一瞬間才回答,似乎不曉得應該怎樣回答才好的樣子。   她沒有來。彌生說。   真的嗎?連片山也無法判斷出來。   林先生倒是來了。   我不知道他幾時去的。因為其後我馬上離開那裡了。彌生說。   那是真的。當片山被麗莎用槍挾持去到廂房前面時,彌生和安西兼子都不在了。   這麼說,你在的時候,柳美知子和林先生都沒來過?   不錯。   那你為何離開那裡?   彌生一時為之語塞,然而依然保持平靜。   安西老師覺得不舒服,我送她回去。彌生說。   的確是很好的藉口。不過,假如問安西兼子,不曉得是否得到同樣的答案   若是認為我撒謊,何不問問安西老師?彌生說。   也許他們的供詞已變成一致了,片山想。   奇怪。彌生又說。剛才你不是說過不查這宗案件的嗎?為何如此盤問不休?   因為片山也語塞了。   算了,我不想搞壞你的情緒。彌生笑道。   片山本來想問她,安西兼子是不是你的母親?終於改變主意。這種事,也該直接問安西兼子比較好。   咦,福爾摩斯呢?晴美說。   不知何時,福爾摩斯不見蹤影了。   咦?我的漢堡包呢?石津發出同樣的句型。   你自己不留意之際吃光了吧!片山說。   這次,片山卻猜錯了。   晴美不經意地望望快餐店的出入口方向,瞥見福爾摩斯的尾巴。看來,牠自己跑出去了。   晴美站起來,穿過店堂出到外面。福爾摩斯正在前面快步走著。   牠到哪兒去呢?而且,牠的嘴裡還銜著一袋漢堡包!   難道開始幫忙送外賣?晴美喃喃自語。   總之,跟蹤福爾摩斯再說!   福爾摩斯走進一幢建築物的暗處,晴美在轉角處停下來,悄悄探頭去看究竟。   少女麗莎在那裡。   她蹲在黑暗的角落,福爾摩斯走到她身邊,伸出前肢輕輕碰她的腳。   晴美的心一陣抽痛。   不管她做過甚麼,畢竟只是個十七歲的小女孩啊!   麗莎見是福爾摩斯,十分困惑的樣子。福爾摩斯把裝了漢堡包的紙袋塞到麗莎懷裡。   這個給我的嗎?   喵!   可是為甚麼   麗莎的聲音震抖,她撕破紙袋,取出漢堡包,立刻貪婪地吃起來。   看來她很久沒吃東西了,這兩天過的是四處逃難的日子啊!   轉眼就把漢堡包吃光了,麗莎對福爾摩斯含淚說︰   謝謝你。   喵!   福爾摩斯的聲音含有安慰的意思,溫柔而明確。   麗莎哇一聲哭起來,抱起福爾摩斯,緊緊貼住牠的臉。   看著看著,晴美也忍不住淚眼盈睫。   她時常自笑片山婆媽心腸,其實她也很容易受感動,可說是優良血統。   晴美轉出來,朝麗莎的方向走過去。   麗莎見到她。嚇得魂飛魄散。   不要跑。晴美柔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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