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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幕暴風雨】

三色貓歌劇場 赤川次郎 20829 2023-02-05
  1   從輕輕飄浮在黑暗空間底層的樂池裡,強力的齊奏像箭一般發射出來,一下子就把歌劇院的觀眾帶入歌劇的世界。   作曲家羅西尼獨特的輕快節奏,弦樂的柔和音響,逐漸沸騰似的加強   連片山也覺得,這首曲子在哪兒聽過。大概是小學生時代,學校帶著去聽家庭音樂會甚麼的聽過吧!   可是,暗下來的客席,以及豪華的裝飾釀成的一種獨特氣氛,使片山不禁陶醉在音樂世界中。   原來所謂的歌劇,可以這樣一邊看一邊聽。雖然覺得略嫌太長了些,然而如此活生生地接觸音樂,也許是人生難得的經驗   片山等人走進麻理安排的廂房。這是從前的歐洲電影中,服飾奢華的貴族小姐們,戴上閃亮的鑽石項鏈,坐著俯望普通席的英俊紳士們的間隔席位。他們的廂房是二樓左邊第五號。依日本的說法,等於三樓了。

  廂房席可容納六個人。片山一行人,加上麻理和阿林,剛好六個,等於包下來了。這裡,福爾摩斯也算一人份。   最前排有三張椅子,第二排比較高,有兩張椅子,最後一排只有一張椅子。   晴美、麻理和福爾摩斯三位女性,坐最前面一排,石津和阿林坐第二排,片山一個人坐最後。   為何我總是孤獨的呢?片山想。   進廂房時,晴美提醒片山說︰   雖然你坐最後,可別呼呼入睡哦!   嗚呼哀哉!   不過,廂房席也有方便之處。各有面向走廊的出入口,不同樓下的客席,可以半途進出。   畢竟來到這個地方,產生到了音樂之都的實感。   目前似乎不必擔心有事件發生。縱然柳美知子失蹤的問題依然存在,多半是原名水科禮子那位少女有個人的苦衷所致。

  而且,任誰聽到如此美麗的音樂,都不會有興致搞殺人玩意吧!   不過,還有一件令人意外而吃驚的事   在麻理的帶領下,一行人於晚上七點半左右抵達歌劇院。八點正式開演,結束時幾近半夜了。然而入口一帶,觸目皆是穿正統禮服的紳士淑女,令人目不暇給。   豈有此理!   縱使聽到日本人罵人的聲音,一點也不奇怪。   來賓的打扮千差萬別。從晚禮服的紳士淑女到牛仔褲打扮的年輕人都有。當然最貴的是廂房席,但是為學生和年輕人而設的站席也有,只花幾塊錢就可以買票入場。   啊,真好玩!   進到裡面時,晴美發出高興的呼聲,站席是在正面池座的後面,並排著好幾條金屬的扶手欄杆。   年輕觀眾就靠著欄杆,眺望正面的舞台。幕間休息出去外面大堂時,就用毛衣或襯衫綁在自己所在的欄杆位置上。

  由於票價便宜,難怪年輕人也愛歌劇了。   就當這時,傳來日本人的聲音︰豈有此理!   片山頗不以為意。日本遊客觸目皆是,平日除卡拉OK以外,生活與音樂無緣的受薪職員,以及對偶像歌手瘋狂的少男少女們,全都一窩蜂地跑到音樂之都來欣賞歌劇了。   咦,那邊發生甚麼事?麻理有點在意地停下來。   好像發生爭執了。晴美說。   發生爭執的地點被人潮擋住,看不見聲音的主人。   然後聽到聲音又說︰   可別以為我是日本人就好欺負!   他用日本話生氣罵人了麻理苦笑一下。我過去看看。說完,就往衣帽寄存處走去。   哥哥。晴美說。剛才的聲音是否有點熟悉?   是嗎?好像是的。不過,怎麼可能

  只說怎麼可能的片山,不由擔心地分開人群,走了過去。   啊,我明白。麻理的聲音說。你的票是廂房席。廂房中有大衣掛架,所以衣帽間不替你保管的啊!   甚麼?原來這樣啊!對不起,我對德語一竅不通,所以   片山呆呆地注視那個替自己分辨的人。麻理也留意到了。   咦你不是栗原先生嗎?   啊?我栗原驚訝地睜大雙眼。   科長!片山終於喊出來。   哎,片山呀!怎麼又見面啦!   警視廳搜查一科的科長栗原警長,見是片山,嘻嘻笑。   甚麼又見面了怎麼啦?我們以為你已經回去日本了啊!片山轉換話題。這位是櫻井麻理小姐。記得嗎?那次史坦威小提琴比賽殺人事件   對!我想起了。栗原那張不像警視的孩子臉頓時一亮。曾經愛上了片山的那個小女孩!

  沒有這回事!片山的臉沉下來。   然後,晴美、石津、福爾摩斯各位都過來了,吱吱喳喳地就如開同學會般熱鬧。   不,我回國一趟了。栗原一邊沿著大理石柱登上寬敞的樓梯一邊說。回去一看,原來輪到我休假,看來上天也可憐我,讓我休息休息!   好難得啊!   因時差關係,我有兩三天發呆,不知如何適從。上面的人擔心我是不是患精神官能症了。   科長患了精神官能症?   有甚麼不對嗎?   不,沒甚麼。片山慌忙搖頭。   總之,那次出差,一到目的地就折回頭,似乎太可憐了,於是總監親自問我要不要告假休息。   因為探長品行好嘛!   晴美恰當地奉承他,使他更加飄飄然。   哪裡哪裡。只做我份內該做的事罷了。

  喵!福爾摩斯這時的叫聲,有點嘲諷之意。   不過,探長先生,尊夫人沒有同行嗎?晴美問。   很遺憾栗原嘆一口氣。   她抽不出時間嗎?   不,她當然跟我一起來。   所有人都拚命忍住不敢笑出來。栗原若無其事地眺望堂皇如宮殿的歌劇院內部。   內子今晚應該也會來的。我好不容易才拿到廂房席的票子。說不定隨後會到。   你太太不舒服嗎?麻理問。   晚飯吃太飽的樣子。栗原正經地說。   噢。不過,廂房席可以在休息時間出入,不要緊。   是嗎?那就放心了。酒店就在附近,不會迷路的。   片山的心湧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探長,你住哪一間酒店?   當然是帝國酒店囉。你們說過會住那裡的嘛!

  對片山而言,沒有理由拘泥於栗原跟他住宿同一間酒店,反正不同房。   可是,每當所有成員聚在一起時,總會有不尋常的事發生。這種慣例使片山產生不安的意念。   然而,千里迢迢地來到維也納,不可能遇到兇殺案吧。應該不會的   漫長的合唱結束了。第一幕的簾幕徐徐降下,暴風雨似的掌聲充斥整個會堂。   歌手們陸續地從幕後出現,答謝大家的掌聲。   的確太美妙了!晴美打從心底陶醉其間。   承蒙你喜歡,我好高興。麻理微笑,回頭說︰先生,怎麼樣?   嗯,了不起。   片山還在鼓掌。不管如何著名的歌劇,他都不可能知道,連故事內容也不太清楚,老實說,他不時昏昏欲睡。不過每一首曲子都很美妙,而且歌聲充滿活力,令他驚嘆不已。他也知道,那些歌不是抱著麥克風就可以唱出來的。

  全都醒著嗎?了不起!晴美說。   只要看到晴美小姐,任誰也睡不著!石津難得說了一句機靈的話。   現在是休憩時間,出去大堂走走好嗎?麻理笑道。   如此這般,全體又像鴨子似的魚貫走出廂房。   那邊有賣一些三明治之類的小吃,味道不錯哦。   麻理的話,使石津的眼睛一亮。片山卻一點食慾也沒有。   其實大堂也分好幾處,牆上掛著名作曲家的肖像畫或半身像。從建築物外觀無法想像得到,裡面的歌劇會堂小巧精緻,其他地方倒很寬敞,令人心情舒暢。   看!晴美揚聲喊道。   往她指示的方向看去,是個身穿蔚藍色晚禮服的美女,令人眼前一亮。   好美!連石津也駐足讚嘆。   如此高貴大方,日本人可比不上了。晴美嘆息不已。看,她的項鍊,那是真的鑽石哦!

  大概值多少錢?   哥哥只想到價錢問題!就是太現實了,沒有女人喜歡你。麻理小姐,走吧!不要理他!   留下片山一個人,在大堂裡獨自徘徊。不,還有一位女性同情他,留下來陪他。就是福爾摩斯。   怎麼,福爾摩斯。你對歌劇很有研究嗎?   福爾摩斯嘗試用花腔女高音的方式喵了一聲當然是開玩笑的。她又用普通的聲音叫了一聲。   咦!   有人聽到她的叫聲,停下來回頭一望。   片山心裡一動。曾在酒店見過的臉孔。當然,帝國酒店的住客過來這裡看歌劇,一點也不奇怪。   對不起。恕我冒昧。少女說。我叫月崎彌生。那是你的貓?   嗯,是的。片山點點頭。   你跟櫻井麻理在一起是嗎?

  是的。他們剛剛去了大堂另一邊對了,你是不是鋼琴家?   你從麻理小姐那裡聽說的吧!月崎彌生笑一笑。我得第二名,沒出息的鋼琴家。   怎麼沒出息?第二名也很了不起呀!   沒有的事。你不會明白。月崎彌生搖搖頭。所謂的音樂比賽,非要得到冠軍不可,否則毫無意義。   關於音樂比賽的事,麻理事件曾經令他傷神好久。雖然片山不懂鋼琴或小提琴,可是他很了解那種心情。   請我吃點東西,好不好?月崎彌生說了一句似乎理所當然的話。   好哇,有甚麼吃的呢?   可樂就可以了。彌生笑起來。   福爾摩斯似乎不願意跟在他們後面,小心翼翼地躲開人群的腳蹤,走向大堂的角落   咦,這裡怎會有貓一名少女說。三色貓。那是日本的貓喲!   後面那句是用德語說的。少女蹲下來,輕輕用手指撫摸福爾摩斯的額頭。   好可愛穿牛仔褲的少女說,抬頭望望身邊的大個子。約翰,怎麼辦?   只好幹了,麗莎。約翰說。必須救麥斯啊!   對。我們需要錢。麗莎站起來,回以嚴肅的表情。向女的下手嗎?   哪邊都可以。有了這個,誰都一樣。約翰拍一拍運動上衣的口袋。   噓!小心被人看到   沒事的,人那麼多。   確實,大堂裡人山人海。   怎樣下手?在人堆裡不可能的。麗莎說。   不是看準目標了嗎?   對,看準了。男的,有點傻里傻氣,不太強壯,一定可以到手。   肯定他在廂房席?   嗯。但不清楚他在哪一間。上面一排全是門。   把他找出來。第一次休憩時間,他一定出到大堂來。   不錯。麗莎點點頭,住在帝國酒店,看歌劇坐廂房席,肯定是有錢子弟。   麗莎讓我一個人做。   麗莎微笑。不用了。我沒事的。   可是萬一失手被擒的話   最多是犯綁架的重罪而已。   所以我說讓我一個人做   約翰。麗莎打斷他。不要擔心。為了哥哥,我把一切豁出去了。   約翰點點頭。好吧!雖然我不願意。   他是我的胞兄啊!我可不能甚麼也不做,讓你一個人冒險。   可是我一個人逃命了   不要再提那件事啦。麗莎捉住約翰的手臂。現在只想一切做得順利就夠了。   OK那傢伙在哪兒?   在日本人中算是高個子,斜肩,娃娃臉,一看就知道。   那就走吧!   麗莎和約翰一同往前走,突然停下來,轉過身去。   那隻三色貓,一直坐在那兒注視麗莎的一舉一動。   真是好味道!石津說。   看來,手中的三明治比歌劇更加令他感動。   麻理小姐,對不起,浪費了你一天時間。晴美說。   哪裡。我曾經接受諸般照顧,這樣做是理所當然的。麻理拿起咖啡杯說。真心感謝片山先生。假如那個時候沒有片山先生在我身邊的話,恐怕現在我已捨棄小提琴了。   感謝啊!晴美心裡偷偷地想。這種感謝多半不會變成愛情吧!   明天,我帶你們去參觀仙布倫宮和貝爾維德宮。麻理又說。   我看不用了。我們隨便走走就可以了。晴美說。   讓我陪你們吧!因為我還沒進過仙布倫宮啊!   哈!二人相視而笑。   就在這時,傳來一個聲音︰嗨,你們好。   彌生小姐。麻理意外地說。你來啦?   呃,這位先生答應請客嘛。   片山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   哥哥福爾摩斯呢?晴美問。   不曉得跑到甚麼地方去了。   看你不在乎的樣子。不過,福爾摩斯比你堅強多了。   彌生喝著可樂時,阿林回來了。   咦,你也來啦?彌生意外地說。女朋友找到了沒有?   還在找呢。我在想,她可能會來這裡。   對對呀。說不定來了。喜歡音樂的人,一定不會錯過今晚的演出。   可是這般擠擁,找人也不容易啊!   彌生沉吟一下。我沒見過柳美知子小姐的長相,聽說你有她的照片。   嗯。就是這個她叫水科禮子。   水科禮子彌生凝視照片一會。我也留意看看。下一次休息時間,請到我的廂房一下好嗎?   你的廂房?   我在一樓左邊的三號室。我有點事想告訴你。再見了,片山先生,謝謝款待。   彌生迅速走了出去。然後,不期然地差點跟兩位婦人相撞。彌生道了一聲歉,驀地喊道︰   老師!   啊,彌生。其中一位老婦人睜大眼睛。你幾時來了維也納?   對不起!彌生立刻鞠個躬走開。從她的語調,很明顯的感覺到敵意。   岡田夫人輪到麻理表示詫異,用英語說︰夫人也來啦?   啊,瑪麗你也在呀。   讓我來介紹這位是片山先生和他的妹妹。片山先生,這位是我在維也納的指導老師,岡田夫人。   另一位很有氣度的婦人,向片山等人打過招呼後,轉向剛才彌生稱呼老師的婦人。   在岡田夫人介紹以前,麻理搶先打招呼。   您是安西兼子老師吧!我替您訂的是明天開始的房間   真對不起。因為我拿到早一班的機位請放心,房間已經拿好了。   兩位老婦人,給人好配搭的感覺。   一位是日本人,一位是奧地利人,卻因長年把熱情投注在音樂教育的緣故,使人產生二人十分相似的印象。   另外一個原因是,二人的頭髮都已花白的關係。   難以置信的是,年紀一大把了,背脊依然挺直。不過,安西兼子看來比較嚴肅,很有教師的威嚴。   安西老師。麻理說。有關柳美知子小姐的事   好像不是她的原名。我聽岡田夫人說了,嚇了一跳。   據說在正式比賽時,她戴上面罩   不錯。評審員中也有人提出不應該讓她出場。不過,我認為不妨讓她演奏看看。   為何她要戴上面罩?   不曉得。安西兼子搖搖頭。   她的原名好像是水科禮子。這位林先生是她的未婚夫。   不,我是被拋棄的男朋友。阿林嚴肅地修正。今天遇見她了。   安西兼子吃驚地睜大雙眼。遇見她?在哪兒?   其實遇見她的是我。片山插嘴。在聖士提反教堂裡遇見她,白天的時候。   哦。那就可以肯定她在維也納了。   不錯。   好極啦!安西兼子說,突然避開片山的視線。比賽冠軍的紀念演奏會,不能取消的。即將逼近舉行的關頭了,假如取消的話,再也沒有機會重新舉行啦。   安西兼子的語調有些奇特,宛如自言自語般。   然後突然回過神來似的,催促岡田夫人說︰   第二幕已經開始了吧!回廂房好了。   岡田夫人用不熟練的日語回答︰開幕之前一定會通知大家的,不要緊。   可是我不太懂歌劇,我想事先閱讀手冊。   安西兼子說著,率先走開了。岡田夫人遲疑一下,對麻理說︰   那麼,待會見,瑪麗。   然後跟在安西兼子後面去了。   有點古怪。片山模仿晴美的語氣發言。   甚麼事情有古怪?石津愣了一下,咬了第三片三明治不,三明治體積太小了,一口就塞進嘴巴去。   她是因著柳美知子失蹤,擔心之餘才飛來維也納的,怎麼還有心情來看歌劇?   瞧,我早就覺得有古怪了。晴美得意地捅了一捅片山。   這沒甚麼好逞威風的!片山白她一眼。   就在這時,鈴聲大作。   啊,真的開幕啦。麻理說。   觀眾們魚貫著回到自己的廂房席。   全是相同的構造,搞不清哪一間才是了。片山說。   你可不能滿不在乎地跑進別人的廂房去。晴美瞪著他。除非上演香艷鏡頭,你來通知我吧!   晴美好管閒事的性格可見一斑。   福爾摩斯這傢伙,跑到哪兒去了?片山邊走邊東張西望。   傳來喵一聲,表示我在這裡。   唷,好聰明。麻理笑了。她好端端地坐在我們的廂房前面等著哪!   有位老人家蹲在那兒,很有興致地跟福爾摩斯聊天。   老人穿著制服,他是負責廂房席帶路的工作人員。年紀相當大了,失去了左臂。   他把當天的出演者和故事大綱寫成薄薄的手冊來賣,作為收入。麻理解釋。   最初來到時,也許隨著購買手冊多給了小費之故,老人十分親切有禮,站起來跟麻理說了一些話。   他稱讚說,這是很好的貓。麻理傳話。   福爾摩斯一定聽懂人的意思了。片山道。   走進廂房時,場內開始暗下來。這個廂房席裡面也相當暗。   眼睛不習慣黑暗的話,很容易碰到左手邊的大衣掛架。所謂的大衣掛架,並不是放在玄關那種日本式的簡陋東西,而是緊緊釘在牆壁上的,體積很大,加上裝飾品。   對不起。石津碰到晴美的外套,不住道歉。   那位老伯,一定是在戰爭中失去一隻手臂的。麻理說。   戰爭?不錯,戰爭時,他正好是當兵的年齡。   歐洲的建築物都很古老。留下無數戰爭的痕跡!麻理嘆息。   在日本,甚麼痕跡也沒留下。晴美說。當然,因為我是戰後出生的。   我也是。片山連忙強調。   掌聲響起。樂池裡,指揮登場了。   第二幕終於開始了。   2   急促的腳步聲。   靜悄悄的大堂,音樂從演奏會堂輕輕傳揚出來,就如遠山的迴響在蕩漾一般。   在歌劇上演時走出大堂的人幾乎沒有。   那位女性一邊喘息,一邊加快腳步。   下了樓梯,從大理石的粗大柱子轉出來的當地,突然停下來有人站在那兒。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原來是月崎彌生。   噫,安西老師。彌生露出有點意外的表情。這般氣喘喘的,往哪裡去?   彌生安西兼子拚命深呼吸,彷彿為了鎮壓呼吸上的困難。   安西老師也是為了去三號的廂房見柳美知子嗎?   彌生。安西兼子怒目瞪著彌生。這是甚麼意思?   我說柳美知子呀!彌生發出挑釁似的笑聲。   柳美知子她在三號的廂房?   現在不在那兒。彌生搖搖頭。我去看過了,空的。有人把那個廂房整個包下來了。   安西兼子用凌厲的眼光盯住彌生,然後好像繃緊的弦崩潰似的,無力地吐一口氣,靠在柱子上。   找個地方坐下來吧!彌生的語調比較柔和了。   牆上掛著尼古萊的肖像畫,他不是俄國皇帝尼古萊,而是維也納管弦樂團的創始人,作曲家奧圖.尼古萊。   肖像畫下面有張古老的沙發。彌生和安西兼子並肩坐下。   你好像很辛苦。彌生望著閉起眼睛休息的安西兼子。這把年紀了,剛剛飛到維也納,馬上觀賞歌劇,太勉強自己啦。   反正我也活不長啦。安西兼子浮現疲倦的微笑。   老師一定長命百歲的。凡是坐上權力寶座的人,都能長壽。   權力?兼子苦笑。甚麼權力?只是有幾百名弟子叫我老師而已。   可是,對於音樂家而言,那就是全部的世界。世人幾乎都對那個比賽沒有興趣,然而對我不一樣。   我知道。兼子嘆一口氣。我想我做了一件對不起你的事。   多謝關心。彌生嘲諷地說。   彌生。兼子盯住她。你為何到維也納來?   因為我覺得心情鬱悶啊!   只是這些?   只是這些怎麼可能。彌生靠在沙發椅背上,仰望高高的天花板。這有點像抒情的詠嘆調。   難道你   當然囉。因為我想親眼見到柳美知子。我以為勝券在握的冠軍,居然付諸流水。我要看到她不戴面罩的真面目!   那麼,只要你出席紀念演奏會不就可以了?   彌生似乎大吃一驚。定睛注視兼子。   怎麼可以?我若留在日本,一點意思也沒有。朋友見到我,一定會表示好遺憾。我不能忍受那種失敗的滋味。   那是你的   不是嫉羨喲。我知道大家怎麼想,安西老師的愛徒竟然拿不到第一名。   這是實力的世界,那種流言聽過就算了。   我知道。不過,誰也不了解我內心的委曲。彌生頓了一下。從最初的拜爾練習曲開始向安西老師學習的弟子,只有我一個而已。   我從認識你父親那天開始教你。   大家不會這樣想。他們只知道,我是特別受安西老師寵愛的一個。從小大家都這麼說。   事實上,你的表現最特出。   連我也這樣想直至這次比賽為止。   兼子搖搖頭。沒法子啊!你也聽到的。柳美知子的鋼琴彈得比你好太多了。   你若不讓她演奏就好了。彌生尖銳地說。你錯了,不應該認可她那種怪異的做法!   我沒想到她彈得那麼好哇!錄音帶審核的時候聽不出甚麼特別之處   彌生一直盯著正面的柱子,說︰我曉得了。   曉得甚麼?   投票時意見分歧,有人提出反對,認為她雖然彈得好,可是以那種打扮出現在舞台上,等於褻瀆音樂的神聖!   你從哪兒聽來的?   柳美知子和我的票數一半對一半最後投出決定性一票的人,是你!   安西兼子的臉色陰暗下來。吉永先生說的吧!他怎可以把評審內容說出去!   彌生笑一笑。吉永先生是我父親的好朋友。   原來如此。   老師假如柳美知子一直不出現的話,怎麼辦?   兼子搖搖頭。那也無可奈何呀!只好取消演奏會了。   能夠那樣做嗎?比賽花了不少費用啊!   還有其他辦法可行麼?   讓我取代她成為冠軍就行了。   彌生   柳美知子的應選資格有問題,等於失格。那麼一來,我就是第一名了。我會當著維也納的觀眾面前,作出不會令你羞恥的演奏。   我不能夠這樣做。   是嗎?彌生狠狠地凝視安西兼子。這樣做又有甚麼相干呢?老師。   她的語句十分有禮,然而聽出一種凌厲的味道。   好厲害。片山喃喃自語。彌生在威脅老師啊!   片山在樓梯途中的大柱子後面,以半俯視的姿勢聆聽月崎彌生和安西兼子的對話。   他不喜歡站著偷聽別人談話。為了不被人發現自己,於是保持半蹲的姿勢旁聽。   假如片山是憑自己的推理跑來這裡的話,就得承認他的辦事能力增長了。很遺憾,在他的腳畔蹲著的,畢竟是名探福爾摩斯。   第二幕開始以後,限於對音樂的理解度,終於出現了睏意,片山開始昏昏欲睡。就在那時,有人輕輕碰他。   當然是福爾摩斯了。片山睜眼一看,座位上已然不見阿林的蹤影。坐在阿林旁邊的石津完全進入睡眠狀態,肯定即使問他阿林去了甚麼地方也是徒然。   麻理和晴美在入神地聽音樂,片山留心不讓她們發現,悄悄離開廂房。   到處都沒找到阿林的影子,當然不能排除他去了洗手間的可能性,可是   就在這時,福爾摩斯喵了一聲,片山想起來了。剛才休憩時,月崎彌生曾經叫阿林到她的廂房去一趟。   就是這樣陰差陽錯地來到這裡,聽到彌生和安西兼子的對話。   從她們的對話可以聽出,彌生和安西兼子都從柳美知子那裡得到通知,請到那個廂房去。為何她們都隱瞞這件事呢?彌生叫阿林去三號的廂房,但是,彌生本身的座位應該不在三號才對。   的確古怪。剛才彌生和安西兼子的對話,令人感覺完全不像是學生和老師的對話。   彌生有諸多不滿的事可以理解,可是安西兼子對彌生的態度似乎有點軟弱。   彌生的說話方式相當放肆片山覺得耿耿於懷。也許彌生捉住了安西兼子的弱點。   那麼,阿林又去了甚麼地方?   片山一直是半蹲的姿勢,有點疲累,不由往後退了幾步。   有人!   彌生好像發現了。片山嚇了一跳。音樂家的耳朵的確特別敏銳。   是不是林先生?她問。   片山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福爾摩斯看穿他的心意,突然快步走了出去,同時喵了一聲。   哎,是隻小貓咪。安西兼子溫和地說。怎麼在這個地方有貓?   哦,那是姓片山的刑警先生養的家貓!彌生轉向福爾摩斯。來,過來你看起來好聰明,比你家主人聰明多了。   片山差點想衝出來抗議,終於忍住了,趁福爾摩斯引開彌生等人注意之際,他一步一步往後退,然後爬上樓梯去。   沒事啦!片山伸直腰身,嘆一口氣。   說不定阿林已經回到原來的廂房去了。不如先回去看看。   片山正要邁步時,有人用日語喊住他。   先生   當然,如果對方是用英語或德語叫,他也不知道是否叫自己。   哦?片山轉過身去。你叫我嗎?   嗯。   是個女孩子。有點面善,不知在哪兒見過的樣子。   怎麼記憶力衰退得那麼厲害?自己還不到健忘的年紀啊!   十六七歲的女孩,穿牛仔褲。從輪廓可以看出,她有日本人的血統。   對不起,我的朋友有點不舒服。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非常流利的日語。   好的。   片山無法拒絕別人的請求,除了相親的事之外。   對不起,他在下層。   少女先站起來,帶著片山從另外一道樓梯下去。   我在甚麼地方見過你,對不對?片山說。   是嗎?也許是在觀光的名勝地   說的也是。你住在這裡嗎?   你指維也納?是的。   你的日語說得很好。   家父是日本人。   原來如此。假如你去日本,一定沒有語言隔閡。   是麼?少女有點難為情。啊,他在那邊。   在站席的外面,即大堂一角的長椅子上,有個高大的男孩子。大概很年輕,可是身材高大的緣故,看起來像成年人。   他是我的朋友。少女說。歌劇看了一半。突然身體不舒服。   看歌劇嘛,甚麼事都會發生,包括打瞌睡當然不能說出來,片山想。   讓我看看   片山向那男的彎下身去。說時遲那時快,甚麼硬物朝他的肚子壓了過來。   安靜!少女的神色改變,壓低聲音說︰這是真槍實彈哦!   甚麼?   安靜!要命的話,照我的吩咐去做!   片山以為自己還在做夢。可是   住口!出去外面,跟我們一起走!   難道這是真的?果然看歌劇,甚麼事都可能發生   你們到底為了甚麼   這是片山的缺點之一。對於理解突發事件的狀況,總是比較遲鈍。也許因為他基本堅信,人類都是值得信賴的緣故。   我說真的!你再出聲的話。我殺了你!   少女的聲音帶著殺氣,片山再也不敢造次,心想只好依照她的吩咐去做了。   到出口方向去若無其事的!少女說。   男人的槍口頂著他的腹部,叫片山若無其事地走路,似乎不太可能。   福爾摩斯那傢伙,假如這個時候配合主題音樂衝出來就好了,片山想。   可惜,他沒有心靈感應的超能力。   到底這是怎麼回事?   站在客觀的立場來看,這是綁架。可是,所謂的綁架,一定有某種目的才對。如此說來   片山自問,自己並非甚麼重要人物。當然,他相信對妹妹和福爾摩斯而言,自己是很重要的。   不過,他自認並沒有重要到可以被人綁架的地步,何況身在陌生的維也納。這麼一來,難道是對了!   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叫片山   你再說話的話,真的開槍了!   這可不行片山嘆一口氣,三人來到往出口下去的寬形樓梯前。   為何自己總是那般容易捲入怪異事件?再這樣搞下去,維也納之夜,不知消失在何方了。聽起來很浪漫,消失的當事人可一點也不浪漫。   就在那時,發生一件意料不到的事。   片山搶先一步走下樓梯,後面的大個子稍微離開他的身體,使他藏在運動外套底下的手槍露出一剎那。   這時傳來男人的呼喝聲。三人同時停下來。片山發現,那位負責廂房席帶位的獨臂老人站在不遠處。   歌劇上演中,也許無所事事,所以溜到這一帶來吧!老人個子瘦小,制服的顏色也很陳舊,三人都沒留意到老人的存在。   大個子呆立的當兒,手槍露了出來。老人漲紅著臉奔過來。   危險!片山禁不住高喊。   可是,獨臂老人以想像不到的速度,用剩餘的右手啪的一聲打掉男人的手槍。   片山大吃一驚。老人多半是空手做的。可是對方很年輕,而且高大。青年大喊一聲,朝老人撲過去。   住手!片山喊,已經遲了。   老人從樓梯滾落下去。撲向老人的青年也失去平衡,跟著老人後面滾下樓梯。   約翰!傳來少女的叫聲。   樓梯下面的劇場工作人員聞聲而至,一下子有三四個人跑了過來。   片山想起跌掉的手槍,轉過身來槍口就在眼前。少女用兩手握住手槍。瞄準片山。   不要亂來!片山說。你已經出不去了!   少女渾身顫抖。演變成意想不到的局面,令她信心動搖。   回去!進去裡面!快點!少女厲聲說。   好好好!我知道!   片山慌忙往相反方向走。這樣子做,對方不至於不顧一切地扣扳機以致發生意外。   不過。對手縱然不想開槍,卻因手抖而扣扳機的事也可能發生。看來少女不敢輕舉妄動。   聽話一點!你想作怪的話,我就開槍了!   片山想拖時間,於是悠閒地問︰到哪兒去?   不要囉囌!總之往前走!   少女非常激動。看來暫時只好照她說的去做了。   二人沿著樓梯上去,走向二樓的廂房方向。這個時候,依然沒有遇到任何人。   少女似乎也不知道怎辦才好,而且看來她並不太熟悉這個劇場的內部結構。   二人只是一味的登登登上樓梯   片山先生。麻理突然出現了。我以為你跑到哪兒去了,出來找你   不要過來!片山制止她。   別動!少女發出歇斯底里的叫聲,揚起手槍瞄準片山。不然我開槍打死他!   麻理愕然,呆在那兒。   照她的話去做吧!片山說。回去告訴晴美   一動我就開槍!少女說。   突然,樓梯下面傳來呱嗒呱嗒的腳步聲。少女大驚。   過去那邊!少女往廂房席的方向指示。   好吧!片山沒有違抗,順從地走過去。   找一間空廂房進去!   不要蠻不講理好不好?我怎知道哪一間是空的   找找看!   左邊第三號房。對了。剛才安西兼子和月崎彌生提到的地方。也許三號還是空的。   這間可能是空的。片山站在三號房的門前說。   那就進去吧!   麻理追上來。片山先生   你一過來,我就開槍打他!少女的臉因汗水而發亮。你留在這兒知不知道?   好吧!麻理的臉色蒼白,可是語調十分堅定。我應該怎麼做?   我要錢!   錢?   你們身上所有的錢,全部拿給我!明白嗎?假如不想這個傢伙死掉的話   好吧!麻理點點頭,你們在三號房嗎?我去拿錢來不要開槍打這個人哦!   快去!   麻理望望片山,片山向她點點頭,麻理轉身跑開了。   進去裡面!少女命令。   片山打開第三號的門。   當然,舞台上,第二幕還在進行中。片山進到裡頭,回頭望著少女。   你想作怪的話,一槍打死你!少女說著,反手關上後面的門。   我知道啦。請你小聲一點!片山說。   你說甚麼?   大家都在聽音樂。如果騷動起來,你就跑不掉了。片山低聲說道。   好吧!總之,錢沒拿來以前,你要留在這裡!   片山發現少女的視線移轉了些。   這樣撲上前去未免太危險了。片山追隨她的視線,暗叫一聲不妙。   他以為廂房是空的,想不到有一位客人。他坐在最靠裡邊的位子,也許睡著了,頭部稍微往旁邊傾斜。   片山不想把其他客人牽連在內   他睡著了嗎?少女低聲細語。   好像是的。   片山悄悄走上前去那位客人竟是阿林!   月崎彌生和安西兼子要來這裡見柳美知子即是水科禮子。於是阿林也來了。   可是,他為何睡著了?   片山俯前去偷看阿林的臉,驀地睜大眼睛。   怎麼啦?少女說。   片山退開一邊,有氣無力地說︰   這個人死了!   甚麼?少女反問。   片山覺得匪夷所思。剛才被人用槍指住,現在屍首就在眼前,自己竟然並不覺得十分害怕。   不曉得心理學上有沒有這種說法,所謂的負負得正原理。   他死了?少女驚異地睜大眼瞳。   軟綿綿的,一動也不動   片山還在想,阿林為甚麼跑來這裡?   他是誰?少女問。   日本人。跟我們住在同一間酒店,稱不上是朋友。   片山的視線無意中觸及大衣掛架。廂房席內部幽暗,從大堂進來時,座位比較明亮,入口一帶反而看不清楚。   掛架上的大衣,不是阿林的東西。   那是女性的皮草長大衣。相當名貴的感覺,十分柔軟的樣子,長及地面。   少女也飛快地瞥一瞥長大衣,說︰好漂亮。好像很名貴呢!   喂,你真的是為了錢才綁架我嗎?片山說。   你以為這種事可以開玩笑麼?   不,我知道你們是認真的。可是   片山的話還沒說完,突然阿林發出嗯一聲呻吟。片山傻住了   原來他只是睡著而已片山喃語。   3   真是的,跑到哪去了嘛!晴美嘆息。   其實晴美絕對不是甚麼歌劇迷。她把歌劇看成古典音樂,電視廣告上可以聽得出名堂的,最多只是西班牙的波列羅舞曲而已。   可是,置身歌劇院的廂房席中聽歌劇,跟在家裡聽收音機飄揚的音樂,那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了。   疲倦之餘,不妨瀏覽舞台的設計,管絃樂隊以及其他廂房席。光是看裝飾比較不會膩。   不知甚麼時候,六個人的廂房中,缺了片山、阿林和福爾摩斯。   縱使可以饒恕石津在呼呼入睡,可是片山竟然跑到別的地方去,可叫晴美不高興了。   麻理輕聲說︰萬一他迷了路就麻煩啦,我去找他。   麻理走出廂房去了。   晴美看了一會舞台,開始坐立不安。   不錯,假如單是片山迷路的話,她倒並不怎麼在意。可是連福爾摩斯也不回來,可有些不尋常了。當然,在這種場所,應該不會發生甚麼才是   然而月崎彌生、安西兼子、林啟一,以及岡田夫人,全都聚集在這裡了。他們都是跟柳美知子有關連的人,也許不能一口咬定不會有事發生。   縱使今晚是為了觀賞歌劇而來,可是全體集會在一起,難道純屬巧合?   一想到這點,晴美馬上老毛病發起,覺得事情背後另有蹊蹺了。   終於按捺不住,走出廂房。結果留下石津一人睡夢方酣,歌劇變成至高的搖籃曲了。   晴美走到樓梯口時,傳來福爾摩斯的叫聲。   哎呀,到底你們跑到哪兒去啦?   福爾摩斯慢條斯理地走過來,沒有特別急促的樣子。晴美彎腰下去撫摸牠的額頭。   哥哥他們在哪兒?有沒有看到他?   福爾摩斯冷淡地扭過臉去不理不睬,似乎表示︰我可不是他的保鑣!   雖然這樣晴美正待解釋,有人喊了。   喲,小貓咪原來在這裡呀!   月崎彌生走了過來。   你說福爾摩斯   牠叫福爾摩斯呀!好怪的貓。彌生微笑。貓真是奇妙,看起來好像看透人心的樣子。   這隻貓是特別的。晴美一把抱起福爾摩斯。對了,請問有沒有遇見我的哥哥?   你哥哥?沒有哇。彌生搖搖頭。剛才休憩時間見過而已。   剛剛演奏途中出去了,一直沒回來。晴美說。不曉得跑到哪兒去啦。   是不是不喜歡歌劇?彌生問。   他甚麼都不喜歡的。晴美坦率地說。尤其最怕女人和屍體。   屍體?彌生皺眉。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府上是開葬儀社的?   不是的。晴美笑了。我哥哥是一位刑警。   刑警?你說警探?彌生睜大眼睛。哦,看不出來咧!   關於這點,當事人也有自覺。   福爾摩斯在晴美的腕臂中扭動身體。怎麼啦?晴美讓牠跳到地面去。   就在這時,麻理登登登地跑步上樓梯。   晴美小姐,不好了!   怎麼啦,難道哥哥跑進別人的廂房   麻理氣喘喘地說︰有個女孩子   女孩子?   跟片山先生進了廂房   果然不錯。晴美露出厭煩的表情。又是女孩子提出控訴,被哥哥強暴是不是?他就是這副德性!   片山先生的生命有危險啊!   哥哥?   他被人用槍指著對方要錢!   槍?錢?晴美的眼睛眨個不停。事情看來相當複雜的樣子。發生甚麼事?   我也不太清楚。麻理搖搖頭。我想她是本地第二代的日僑,穿牛仔褲的少女大概十六七歲吧!總之,她用槍威脅片山先生,叫他把身上所有的錢交出來,不然他就沒命   哥哥真是!   晴美首先的反應是生氣,而不是擔心片山的安全。快要三十歲了,而且身為警視廳搜查一科的刑警,居然被一名十六七歲的黃毛ㄚ頭挾持著!   太丟臉了!我嫁不出去啦!   晴美的生氣方法別具一格,令人意想不到。   萬一片山先生有甚麼三長兩短麻理急得手足失措的樣子。   沒事的。他不會那麼容易死去。晴美說。   應該怎麼辦?要不要報警?可是,萬一片山先生他   麻理的話還沒說完,傳來一個男聲。   片山怎麼啦?   啊,栗原先生。   栗原打著哈欠,慢吞吞地走過來。   哎,歌劇這玩意兒的確是好,可是聽得很累我打瞌睡,所以出來散散步發生甚麼事嗎?   哥哥被人綁票了。晴美說。   是嗎?那真可憐。栗原完全不放在心上。歹人呢?是不是讓這位福爾摩斯小姐捉到了?   麻理差點哭出來。怎麼如此若無其事的!片山先生可能被她殺了啊!   甚麼?你說真的呀!栗原的眼瞪得老大。   麻理說明原委後,栗原的臉漲得通紅,然後雙眼發亮,嘴巴噴火當然這是誇大的形容詞。   好傢伙!這件事關乎日本警視廳的名譽,必須把片山平安救出魔掌!栗原握緊拳頭。走吧!   走了幾步又回頭問︰片山在哪兒?   他在下面,一樓的三號廂房席中!麻理說。   甚麼?一直在旁邊發楞地觀察進展的彌生,不由喊了一聲。   彌生小姐,你知道那個廂房的事?晴美問。   彌生慌忙推搪說︰不,只是覺得那裡很靠近我的廂房座位而已!   奇怪,怎麼會把片山當作值錢的東西綁票?栗原不解地搔搔頭。不過,假如他被監禁乃是事實,必須做點甚麼了。   總之,假如不帶錢去的話麻理說。可是,時間太急,無法立刻籌到錢啊!   如果回到酒店,我們還有一點。晴美說。不過,幾乎都是旅行支票啊!   喵!福爾摩斯不耐煩地叫了。   對啦!晴美恍然大悟。可以不必真的帶錢去。   不錯。栗原點點頭。就跟在日本遇到這類事件時同樣的辦法處理好了喂,那條大漢在哪兒?   你說石津?他在裡面睡覺!   叫醒他!因為他有氣力,正好派上用場。   晴美急忙回到廂房中,拼命搖晃正在發出呼嚕呼嚕聲入睡的石津。   哦?完畢了嗎?石津甩甩頭,從座位上站起來大聲喝采。好哇!   晴美頓時臉都白了。   何其幸運!恰好是第二幕的間奏曲結束的瞬間。   響起嘩啦嘩啦的掌聲。音樂指揮向三樓廂房席的知音人笑一笑。   晴美忙不迭地把石津強拉出去   結束了?少女說。   不清楚   片山悄悄地瞄了阿林一眼。他以為鼓掌的聲音會使阿林醒過來,誰料他依然沒有醒來的動靜。   掌聲持續了一陣子,少女顯得非常不安。   也許她怕歌劇結束之後,可能有人進來這裡吧!那件皮草大衣應該會有主人。   現在這位少女無法冷靜行動了,假如有兩三名對手出現的話。可想而知,她不習慣做這種事。   小姐   片山的話還沒說完,少女立刻緊握手槍指住他。   不要動!   少女汗流浹背了。片山不覺得害怕,反而開始可憐她。   不要緊,我不動就是了。   片山坐在地上,靠著鄰室的廂房間隔牆壁。   音樂又開始了。   好像還在繼續!   總共有幾幕?少女問。   不知道。片山搖搖頭。   你是因為喜歡歌劇才來這裡的吧!   我是第一次聽,第一次看。片山老實地說。你當真是為了錢而綁架我的嗎?   你管得著嗎?   對啦!片山終於想起來了。我是在聖士提反教堂遇見你的。   不錯。當時你告訴你的朋友,你就住在帝國酒店,所以我認為你很有錢。   那真抱歉,你搞錯了。片山搖搖頭。   甚麼?   某人為了表示答謝,替我們付酒店費,我們才去住那種高級酒店的。憑我自己的薪水,根本住不起帝國酒店。因為我是微不足道的小警察啊!   少女睜大眼瞳。你是警察?   嗯。我是一名刑警。   是嗎?少女對他怒目而視。那就沒有搞錯了。   甚麼意思?   我討厭警察!少女的聲音含有激烈的恨意。   可是,你不是住在維也納麼?而我是日本的   全世界的警察都一樣!   月薪微薄這點一定一樣。片山平靜地說。喂,我不會說你的不是。丟掉手槍吧!   沒那麼便宜的事!   你逃不掉的,你的朋友被逮住了。現在他們一定在到處找著你。即使你拿到一點錢,你想怎樣走出去?   不關你的事!   你才十六或十七歲左右對不對?   十七。   不是很年輕嗎?我不曉得你搶到錢要來做甚麼,但是為了這種事而浪費寶貴的青春   已經太遲了。少女的臉歪斜地笑一笑。總是遲了一步。   總是遲了一步?片山盯著她。你叫甚麼名字?   少女張開嘴巴,好像想說甚麼,最後改變主意的樣子。   麗莎。   你叫麗莎?你父親是日本人?   嗯。不過,現在的我,既不是日本人,也不是奧地利人。只是一名不良少女。   不良剛才跟你一起的大個子,是情人嗎?   你說約翰?不是的。他是好人啊!我和我哥哥唯一朋友。   你有哥哥?   夠了。多餘的事不要問。   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少女吸一口氣。   不准亂動!   我知道。片山繼續坐在地上,向她點點頭。   少女悄悄走近門邊,還有叩門聲。   甚麼人?少女越過房門說。   我叫片山晴美。裡面那個片山的妹妹錢已經準備好,帶來啦。   晴美那小妮子在玩甚麼把戲?當然片山也知道,晴美不可能準備一大筆錢。   多少?麗莎問。   我不清楚,東拼西湊找來的。包括其他的珠寶和值錢的東西,全都放進袋子裡拿來了。   珠寶?片山大吃一驚。晴美有珠寶?她怎會擁有這些東西?她想怎樣蒙騙過去?   你把門打開一條縫,塞進來吧!麗莎說。   好的。   你若作怪的話,我就開槍打死這個人!   不要!我不會作怪的。千萬不要殺我哥哥,求求你。晴美聲淚俱下地說。   片山有點感動。畢竟是自己的妹妹啊   那麼,把袋子丟進來吧!   麗莎離開門邊。卡嚓一聲,房門細細地打開了,一個布袋子颯一聲塞了進來。相當鼓漲,重甸甸的感覺。   裡面放了甚麼東西?假如馬上被她識穿的話,反而危險。   關門!麗莎說。門又關上了。   麗莎小心翼翼地走近門邊,伸出一隻手,將那個布袋拉過來。   慢著!袋子的大小是片山猜到端倪了。   麗莎用兩隻手解開布袋的口。   隨著一聲喵,福爾摩斯從袋子裡跳出來。   哇!麗莎仰後跌倒。手槍從她的手飛起,溜進座位底下去了。   同一時候門打開,石津衝了進來。可是廂房裡面太暗了,他一時沒留意麗莎的位置,一直走到廂房中央。   麗莎站起來,往外衝出去。   別走!栗原的聲音。   糟糕!石津終於發現了,慌忙掉頭去追麗莎。   片山站起來,跟在石津後面走出廂房。   這時,麗莎掙脫了栗原的手,往樓梯衝鋒而下。   栗原受到反彈,精采地摔個四腳朝天。   不要逃!石津踏著勇敢的腳步,呱嗒呱嗒地追趕麗莎去了。   晴美!   片山想給妹妹來個熱烈的擁抱,不料晴美冷冷地瞪著他。   你呀,被一個小女孩威脅,太丟臉啦!   可是   還不趕快去追!晴美兇神惡煞的樣子,似乎想踢片山一腳。   知道了!福爾摩斯,走吧!   福爾摩斯的腳步仍然輕盈,片山的步伐顯得沉重得多。奔下樓梯之前,片山突然想起。   喂,晴美!林先生在裡面,叫他醒來吧!   林先生?晴美目送片山他們衝鋒而去之後,喃喃地說︰林先生為何會在裡面?   這時,麻理匆匆跑了過來。   片山先生呢?   沒事了。一切很順利。   好極了!看來,麻理比親妹妹更加顯得放心的樣子。   剛才的女孩不是小孩子嗎?栗原站起來拍拍屁股說︰維也納也騷亂不安啊!   從三號廂房開著的門傳來管弦樂的強撼響聲,接著是滿場的掌聲和喝采聲。   好像結束了。麻理說。   噢,據說林先生在裡頭晴美說著,探頭窺望廂房席,喊了一聲林先生。   廂房裡面空無一人座位也是空的。   沒有人呀!晴美喃語。哥哥是不是睡昏了頭?   慎重起見,晴美走進廂房中。喀一聲,踢到甚麼東西。低頭一看,是手槍。那位少女跌掉的。   確實騷亂不安!晴美不經心地彎腰下去,把槍撿起來。   驀地皺起眉頭火藥的味道。她把槍口移近鼻端,嗆鼻得很。輕輕用指尖碰碰槍口,嚇了一跳。   熱的!   開過槍了!可是,幾時?誰開的槍?   這時,麻理跟著進來。   晴美小姐咦,那是甚麼?   剛剛掉在這裡,好像開過槍了。   可是,沒有聽到槍聲麻理的話中斷了。奇怪,下面的觀眾席在騷動著。   怎麼啦?栗原也走了進來。   樓下的情形有點古怪。   說是一樓的三號房,其實等於是二樓。所以正好可以俯視池座的觀眾席。   麻理從欄杆探頭俯視下面的觀眾席一眼,不由高喊:哎呀,那是   樓下傳來驚叫聲。晴美也過去俯望,嚇得瞠目結舌。   一個男人掉在觀眾席的座位間,彷彿腦袋已從身體上擰了去的樣子。   他不是林先生麼?從這裡掉下去晴美說。   死了嗎?栗原也一起並排俯視下面,同時望見晴美手裡的手槍。那是誰的槍?   它就掉在那邊。說不定   晴美終於領悟了。說不定,阿林是被人用槍打倒而掉到下面去的。   哇!晴美慌忙把槍丟掉。   大概很容易走火的那種手槍吧!它一掉到地上,馬上砰一聲發射了。   嘩!栗原跳起半人高。   幸好子彈沒有打中任何人,然而已經足夠使樓下的觀眾騷動沸騰了。   槍聲之後是尖叫聲,觀眾不約而同地往出口方向衝去具有歷史傳統的維也納國立歌劇院,發生有史以來的第一次殺人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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