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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夏】

三色貓四季孽殺 赤川次郎 21440 2023-02-05
  (1)   真的是這裡嗎?晴美說。   當然,晴美並非真的懷疑。   晴美事先確定過,在這個車站等候。   車票不是你買的麼?片山反駁她。   那是因為哥哥根本不會買車票的關係嘛,不是嗎?   晴美總是很巧妙地調換問題。片山又是立刻上她的當。   每個人都有不擅長的東西嘛。片山生氣了。   那麼,哥哥擅長甚麼?   你的意思是我甚麼都不會?   說實在的,說不定這是事實,想到這點,片山更氣了。   喵。福爾摩斯叫。   瞧,福爾摩斯也嚇呆了?   被你嚇倒了。   哥哥嚇壞了牠!   也許福爾摩斯想說:兩個都是。   另一方面,這是夏天嗎?   進入了七月,梅雨仍下個不停,每天都濕漉漉的。正當大家覺得厭煩時,梅雨終於過去了。

  可是從第二天起,又是雨。   氣象廳說這並不是梅雨,然而雨畢竟是雨。總之今天又是雨天就是了。   晴美小姐!   往車站的長凳奔過來的,乃是只要跟晴美在一起,雨天也是晴天的石津。   怎麼樣?片山問。   雨還在下著。   這點我知道,我問的是有沒有車!   完全沒有。   石津似乎在感嘆。   片山嘆一口氣。   他們在這個鄉間小車站走下火車,已經過了兩小時。據說從車站前的計程車站搭計程車去是十五分鐘不能說是謊話。問題在於一輛計程車也找不到。   已經四點鐘了。晴美搖搖頭。要不要在這裡住一晚?   只要跟晴美小姐在一起,住甚麼地方都可以。石津興高采烈地說。   你總之,快去找車來,這樣子怎能動彈得了?片山怒吼。

  是可是,好像連租車服務也沒有啊!   說的也是。因為車站前面甚麼也沒有,只是一片草原。他們擔心是不是真的來對了地方,並非沒道理。   要不然我搭下一班火車回去?晴美提出自己的見解。   那我也石津說。   不能這樣做。你知道嗎?片山說。   當然,晴美只是說說而已。因為這趟旅行是   汽車喇叭響了。   有車!三個人同時喊。   哥哥!升火!   片山兄!發SOS訊號   看來他們以為在沙漠遇難了。   看哪!   片山看到一部大型外國車停在車站前,水沼冬美撐著傘奔過來。   她不就是哥哥所愛的別人之妻麼?   去你的!片山紅了臉。   對不起。冬美衝到月台上。我忘了,這個時間沒有計程車你們等了很久嗎?

  不怎麼久片山說。   難得她來接了,不好意思發怨言。   請上車。冬美說。如果我早點發現就好了。   承蒙相邀晴美對外人總是和藹可親。我們一大堆人湧來,會不會添麻煩?   沒有的事。今年發生了許多事啊,片山先生,請上前座   但是   片山看到晴美和石津兩個迅速跑進後座,無奈地坐進前座。   福爾摩斯跳上他的大腿。   喂,你好重,去後面吧!   喵!   讓牠坐前面嘛,哥哥。你知道石津怕貓的。   好吧!片山不情不願地說。   當然,由於車子夠大,一起坐在前座,一點也不擁擠。   十五分鐘就到了。冬美說著,把車子調回頭走。   府上諸位都來齊了?晴美說。

  喂,家父、春子姐姐、小和美,還有秋代姐姐。   聽說秋代小姐的婚禮延後了?   本來預定三月結婚的可是發生真一姐夫的事。冬美握住駕駛盤說。多半延到年底吧!   車子穿過樹林中的道路。   岡村先生還有工作沒做完,明天或後天才來。冬美說。   片山有些顧忌地說:那麼你先生呢?   我先生?   對。   目前正在離婚判決中,他不會來的。冬美聳聳肩。   可是在車站時石津唐突地說。   車站?冬美緊追不捨地問。車站怎麼啦?   不,片山兄說,那個人肯定是水沼先生。   冬美飛快地瞄了片山一眼,問:   你見到那個人?   多半是片山似乎沒有甚麼自信。可能是相似的人在N車站那裡。

  哦。冬美點點頭。說不定是他。他那種人,能利用的就會利用到最後。   他不一定來這裡。   不可能去別的地方。冬美搖搖頭。好哇,來了也無所謂。   自此,車內持續一段沉默。   兩星期前,冬美寄來一封信,問夏天有假期時,要不要到海邊別墅來玩?   當然,片山沒有玩的心情。結果卻四個人三人一貓浩浩蕩蕩的來了。   這場雨很令人頭痛。冬美說。若不放晴的話,在海邊就無所事事了。   也不盡然,片山想。   我帶了泳衣來。晴美說。除了游泳,還能做甚麼?   我們有遊艇,也可以潛水。冬美回答。   福爾摩斯,不要妨礙駕駛!片山說。   片山之所以擔心,絕不是不信任冬美的駕駛技術。他知道她的技術很高明。

  然而到處懸崖峭壁,而且山路蜿蜒。   沒關係,我習慣了。冬美說。   快到了吧!   拐了那個彎就是了   馬路彎向山邊。片山沒有勇氣從海側的懸崖往下看。   是不是那邊?晴美瞠目地說。   喂,聽說建造時很辛苦。   白牆建築物很出色,即使在雨中也看得出它的豪華。   道路平緩地上坡,終於車子來到建築物前面,停在屋檐下的上下車處。   好漂亮的房子。下車後,晴美率直的衝口而出。   福爾摩斯也長長地喵了一聲,表示感嘆之意。   這裡只有這麼一幢建築物。冬美一邊走向玄關一邊說。而且依山而建,說浪費也真夠浪費。   能夠浪費也夠厲害了。晴美說。   玄關的門打開時,小女孩和美站在眼前。

  哎,小和美,大家呢?   在玩撞球。和美說著,向片山他們行禮。歡迎。   謝謝。片山和石津慌忙禮貌地彎腰打招呼,冬美和晴美不由噗哧而笑。   你是刑警先生吧?和美對呆立在寬敞的玄關大堂的片山說。   嗄?嗯,是的。   那麼,你有槍囉。   今天休假,所以放在警局。   怎麼沒帶來呀?   為甚麼要帶槍來?   因為我想開開槍嘛。   你說甚麼呀!冬美笑了。來,請。   冬美率先走向樓梯。   請到房間休息一下。   真對不起。晴美致意一番。石津,行李拜託啦!   石津兩手抱著全體的行李,氣喘呼呼地跟在最後。福爾摩斯不必拿行李,配合著冬美的腳步輕盈地上樓梯。

  我預備了兩個房間。冬美說。你們以怎樣的組合住進去?   當然是女性同盟了。晴美說。福爾摩斯,你說對嗎?   喵!   其實呀,她想一個人獨佔一間房哪。片山說。   如果不介意冬美帶著促狹的微笑說。片山先生在我房間過夜也無妨。   噫?   片山霎時臉都青了。難道忘了帶來?不可能的!   那樣的話,真不曉得是為甚麼而來。片山焦急得很,拚命尋找行李箱的袋子。   有了,哎   因為體積太小,擠到角落去,所以找不到。   裝在小膠袋裡有個鈕扣。那是福爾摩斯在池山安妮的房間銜回來的鈕扣。   如果不見了,晴美不知又會罵甚麼了他喃喃自語。   哥哥。   房門打開,晴美探臉進來。

  喂!別嚇人好不好?片山拍拍胸口。   石津呢?   那傢伙說滿身臭汗,跑去沖洗淋浴啦!   哦,竟有五間客人用的臥室,好厲害,而且每間附帶浴室。   離開時,會不會開出一晚多少錢的賬單?   怎會呢!晴美笑了。哎,她不是主動邀你同室了麼?   去你的。片山皺起眉頭。那是別人的太太哦。   不是已經等於分手了嗎?   等於分手和已經分手是完全不同的事!   那有甚麼關係?晴美在床邊坐下。不過,哥哥,這是查案哦。   不管查甚麼案總不能脫離人道立場。片山頑固地堅持己見。這種東西,從何找起?   片山看看塑膠袋裡的鈕扣,嘆一口氣。   被殺的小田布子所穿的男裝襯衫鈕扣,是不是跟它一樣?

  可是,她的襯衫鈕扣,一顆也沒脫落呀!   襯衫鈕扣都是大同小異的。   我也這麼想。但是這一顆是特別的,很少見。片山把鈕扣舉到眼前。好像是訂做的高級襯衫鈕扣。   比方笠倉家族的人使用的鈕扣嗎?   正是如此。片山點點頭。可是,這樣的別墅,你想誰會把高級襯衫放在這兒?   從一開始就放棄的話,有何作為?任何事,不做做看怎知道不行?晴美先激勵一番。即使不行,可以免費渡一個假期,也沒損失嘛!   片山明白這點。   這次絕不是單單為了查案而來。冬美她們也想不到片山是為了尋找甚麼而來。   生性純樸的片山,受到冬美一家款待,總是覺得內疚,彷彿欺騙了她似的。   總之,他們是一番盛意邀請我們的。   報答的方式就是玩得盡興囉!   像你那樣輕鬆就好了。片山嘆息。   啊,好舒服。石津從浴室走了出來。本來只想淋淋浴的,心情好起來,結果泡熱水泡個過癮。   滿臉紅得像烤魷魚的石津,腰間只圍浴巾。赫然發現晴美在房間,慌忙跳起來說:晴美小姐!對不起!   又衝進浴室去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晴美笑了。不能使石津太與奮,我回去隔壁房啦!   啊,我也沖個身子好了。片山打哈欠。   晴美離開後,浴室的門悄悄打開。   她不在了嗎?石津探臉出來。   沒事了。何必如此慌張?   可是哎,嚇我一跳。   石津誇張地嘆息,用浴巾擦著頭髮,僅穿一條內褲走出來。   那我也沖個身子好了。   如果晴美小姐來了,我會敲門。   她的聲音,只要豎起耳朵就知道了。   片山正要脫衣時   有人敲門。門立刻打開,和美站在那裡。   晚飯七點鐘。   和美用清晰的聲音宣告,然後眼睛在只穿內褲的石津和脫下長褲的片山身上望來望去。   當著淑女面前,請別脫衣。   說完,關起房門。   片山和石津面面相覷,彼此羞紅了臉   (2)   稱得上是室內烤肉的晚餐,十分愉快。   來,這是小貓咪的份。   專門服侍福爾摩斯的和美,把上等肉分給牠。   福爾摩斯當然毫不客氣地吃了。   片山和晴美由於旅途疲憊,肚子奇餓,吃了很多。   石津呢?問也沒用。只要說在餐桌上的對話,石津幾乎沒參加,這就夠了。   秋代姐姐沒胃口哇。冬美調侃地說。岡村先生不在,提不起精神?   少來這一套。秋代瞪著冬美。我在節食中呀。萬一穿不下婚紗就糟了。   怎麼粗心大意地對離婚裁判中的妹妹說這種話嘛。冬美笑了。   片山對吃雖然熱心,腦袋中總是擺脫不了工作的事。   殺死小田布子的是水沼嗎?還有,殺掉笠倉真一的是誰?   另外一個不能忘記的是笠倉夏子。   片山即使來了笠倉家的別墅,依然心情沉重,因為三宗事件沒有任何一宗有進展。   假設那部車上發現的屍體是夏子的話,她被甚麼人綁架而被殺的可能就更大。倘若那是別的女人,則意味著夏子失蹤了。   殺死笠倉真一的兇手也毫無頭緒。雖然令晴美獲救,但總不能放過兇手。   難以理解的是,為何兇手使用冰塊,做成那樣的裝置使晴美甦醒過來。   至於殺死真一的動機何在,同樣令人猜疑。也許真一的確一無是處,但是據片山查探所知,起碼找不到有人恨真一恨到要殺死他的地步。   片山一邊喝茶,一邊悄悄望了未亡人春子一眼。當然,妻子殺丈夫的事己不稀奇。夫婦之間有些怎樣的爭執,外人無從知悉。   儘管如此,並沒有春子殺夫的有力證據。   然後是小田布子命案水沼悠治有嫌疑是事實,但是不到可以拘捕的地步,小田布子為何喬扮男裝被殺的疑點也是不明不白。   小田布子有幾個愛人的事,使得案情更加複雜。跟她同住一幢大廈的池山安妮,與笠倉真一之間有曖昧關係,又和命案有著何種聯繫?   片山之所以來到這間別墅,多少帶著可能觸碰到笠倉家的某些祕密的念頭。   這三宗案件,恐怕在某些方面互相牽連。片山望望正在專心用膳的福爾摩斯,不由在心中嘀咕,這傢伙好無情   片山先生。冬美說。你在想甚麼?   啊,不吃得太飽了,想睏,只是發呆而已。片山分辯。   那就喝杯咖啡提提神吧!冬美促狹地說。待會還要你通宵達旦地陪陪我哪!   一出門旅行,就想早點睡覺了。片山忙不迭地說。畢竟健康第一。   我在說些甚麼?片山連自己也混亂了   咖啡出場了。而且是提神醒腦的濃咖啡。   我哥哥很在意。晴美解釋。關乎府上的案件一宗也無法解決,卻受到如此款待,他很過意不去。   片山飛快地看晴美一眼別說多餘的話!   飯後,大家轉移到寬敞的起居室,隨意休息喝咖啡。   石津一臉幸福的表情。福爾摩斯呢?牠在角落上專一地做飯後的洗臉。   請別太過介懷。春子說。難得休假來到這裡,忘掉工作吧!   呃可是,完全找不到線索,畢竟覺得內疚   笠倉伴人搖搖頭,在經常帶在身上的便條紙上潦草地寫了甚麼。   我來讀。冬美拿起便條。有一個男人不能言語了。至少現在增加了男性,我已經很高興啦!   如果增加年輕的少女,豈不是更高興?秋代冷嘲一番。   電話響起,就近的冬美拿起話筒。   是啊,岡村先生?我是冬美。你若搞錯了,秋代姐姐會生氣哦。   冬美笑著,把話筒轉給秋代。   喂喂你幾時能來這裡?後天?明天不能設法來嗎?   秋代發出撒嬌的聲音。   男人對這種聲音很難違抗吧!片山想。   明天。無論多麼晚都可以。我等你哦嗄?秋代突然望望父親那邊。好吧!請等一下。   秋代對笠倉伴人說:爸爸,岡村的電話。   笠倉點點頭,接過話筒。   當然,笠倉不能講話。冬美把傳聲口湊近嘴邊,說:   岡村先生,爸爸在聽著。你說吧!   當然變成對方單方面的說話了。起初好像在聽業務上的內容,冬美不時把父親的便條讀出來。   另外他好像還有別的話題。   冬美這樣說,笠倉點點頭。   位置的關係,片山很清楚的看見笠倉伴人的臉。他有意無意地注視笠倉聽電話的表情。   談話內容似乎很長。同時笠倉的表情變得深沉,眉頭深蹙,彷彿聽得十分入神。   甚麼要事呢?好像相當複雜   笠倉放開話筒,不住地沉思。   爸爸還要說些甚麼?冬美問。   笠倉點頭之後,把話筒交給冬美,在便條紙上疾書。   喂?岡村先生,有沒有聽到?這是爸爸的便條哎,全是難讀的字。依計行事,直到無路可走為止,前進冬美搖搖頭。你明白他的意思嗎?嗯,只有這些。我不知道他指甚麼。嗄?   冬美有點困惑地問笠倉伴人:可以了嗎?岡村先生慎重地問,是否真的可以。   笠倉盤起胳膊,毫不遲疑地點點頭。   爸爸點頭了。好,再見。   冬美放下話筒,聳聳肩說:   到底有甚麼要事?   明天天晴。春子說。如果天氣預測準確的話。   如果一早放晴的話,不如去潛水。冬美對片山說。   謝謝   片山在意的是,笠倉伴人的臉色非常嚴峻。   也許是咖啡的關係。   晴美總是難以入眠。長途旅程反而睡不著,並不稀奇。(其實真正疲倦的是片山和石津。)   唉。晴美坐在床邊上嘆息。睡不著時勉強去睡,更加清醒了。是不是?福爾摩斯。   看看獨佔鄰床的福爾摩斯,名探絲毫沒有睡不著的苦惱,在毯子上蜷成一團呼呼大睡。   喂,這種平穩的夜,通常都會發生殺人事件。如此悠閒入睡,可以麼?   福爾摩斯輕輕睜一睜眼,彷彿在說:那種事誰知道?接著轉向另一邊,又睡著了。   職務怠慢!晴美埋怨   望望時鐘,一點多了,對於習慣熬夜的晴美而言,還不算太晚,尚未入睡並不出奇。   晴美下了床,在睡衣上面披上房裡預備好的絲質晨褸。宛如過豪華生活的有錢夫人的心情。   打開房門窺望走廊。一片寧靜,到處聽不見人聲。   雖然不好,但是   喉嚨乾了,晴美決定去廚房看看。如果有冷茶沒有的話,開水也無妨。   她下樓梯去。   廚房應該在那邊。大廳和走廊的燈,好像是一天二十四小時亮著的。   打開這道門,穿過飯廳,應該是   咦?   飯廳和廚房之間的門是開著的,廚房的燈亮著。是誰起來了?   說不定是石津,肚子餓了睡不著不可能。晚餐他吃了那麼多。   呃哼一聲假咳,喊著失禮了,走進廚房   突然,廚房的燈熄了,晴美嚇了一跳。由於飯廳沒亮燈,變成黑漆漆一片。   然後晴美察覺有人的動靜有人從廚房穿出飯廳,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以及布料摩擦的聲音。飯廳那邊亮了一瞬,又暗下來。有人開門出去,走廊的燈照射進來。   是誰呢?有人不想跟自己打照面麼?   晴美用手摸索牆壁,企圖開了廚房的燈。找來找去找不到燈掣。好不容易找到了,開了燈,這才鬆一口氣。   然後卡嚓一聲,飯廳的燈也亮了,晴美又嚇得差點跳起來。   站在那裡的是笠倉伴人。看見晴美時,頗感意外地睜大了眼,但沒有表示不愉快的樣子。   啊晚安。晴美急急地說。對不起,我有點口渴。   笠倉伴人微笑,搖搖頭。   我可以從冰箱拿東西出來麼?   笠倉點點頭,走過來,自己開冰箱,替晴美拿了一罐冰烏龍茶。   謝謝。晴美說。啊,讓我自己來。   笠倉拿出兩個杯子,注入烏龍茶。   謝謝   晴美接過杯子時,突然聞到甚麼香味,香水或化粧品之類的味道。   無論哪一種香味,都不適合笠倉。是不是女性的味道?   可是,為何笠倉的身體發出女性的香味?   晴美喝了一口烏龍茶,說:   請問剛才有沒有人從飯廳走出去?   笠倉用狐疑的表情看著晴美。   你沒有碰到甚麼人麼?   笠倉困惑地側側頭,然後聳聳肩。   沒關係。也許是心理作用晴美說著,把烏龍茶一飲而盡。多謝款待,晚安。   她想盡快回去臥室。不知為何,她有某種被怪異氣氛壓迫的不舒暢感覺。   那我失陪了。   晴美致意之後,穿過飯廳,出到走廊。她鬆一口氣,拖鞋的呱嗒呱嗒聲在走廊迴響   對了。剛才的確有人從廚房衝了出去,卻沒發出拖鞋聲。若是住在這裡的人,必定有穿拖鞋才對。   笠倉穿的是室內拖鞋,卻仍發出清晰的腳步聲。走廊是鋪木板的,若是沒有腳步聲,意味著對方是赤腳的,不然就是穿上不會發出聲音的鞋子。   那是誰呢?   正要從走廊上放電話的地方經過時,突然電話響起,嚇得晴美跳起來。   怎麼辦?不過,即使笠倉過來接電話,他也不能說話。   晴美拿起話筒。   是。她用從未有過的斯文聲音說。   隔了一會,傳來男聲:是你嗎?   嗄?   我已經是麻煩人物啦!有點醉意的聲音。我隨時答應分手。隨你喜歡的去做吧!   呃   你以為我對你依戀不捨?哼,別自大了。   終於知道了,他是水沼悠治。看來他誤以為晴美是冬美。   我   放心,好好睡覺吧!還是你和那個刑警一同在床上了?   水沼悠治說完大笑,然後掛斷電話。   怎麼嘛,自說自話!晴美嘀嘀咕咕地放下話筒。   如果面對面的話,晴美絕不讓他說那些話。不過,若是面對面的情形,對方就不會把晴美當作冬美了。   晴美聳聳肩,走上樓去。   醉酒男人的話都靠不住,明天還是告訴冬美一聲好了。   可是晴美有點耿耿於懷。剛才的電話不知道從哪兒打來,聲音聽起來可是十分靠近。   (3)   晴美小姐!石津滿腔高興地說。我終於贏了福爾摩斯啦!   喵!福爾摩斯彷彿在說他無聊。   石津,沉著些。晴美苦笑。何不吃點東西?游了那麼久,肚子餓了吧?   不,再餓一點的好。石津說。這次我要潛水三分鐘以上,把海底的海盜船寶物找回來!   說完,石津衝了出去,舉起雙手,彷彿用身體撞向波浪似地,高聲吶喊著撞入海裡。   就像小孩一樣。片山苦笑不已。   有甚麼關係?率直嘛。晴美說。福爾摩斯,想吃甚麼?   福爾摩斯走進海灘陽傘的陰涼處,悠悠閒閒地打盹去了。   昨天的雨被夏日的強烈陽光趕散,白沙和海的反射造成十分刺眼的一日。   這裡是天堂。晴美說。   當然,不是真的天堂之意,而是說好像天堂。   小小的海灘,笠倉的別墅範圍之內,成了私人海浴場,除了片山和笠倉一家人外,沙灘上沒有別人。   白桌子和椅子都出齊了,何等優雅的氣氛。   你不游嗎?冬美氣喘喘地跑過來。   身穿明朗顏色泳裝的冬美,令人感覺她青春如同十幾歲的女孩。   哥哥說他腳抽筋,怕沉下去。晴美說。其實他膽子小。   不是膽小。片山氣鼓鼓地。只是慎重罷了。   沒事的,片山先生。冬美說。這一帶,兩邊全是岩石,如果潛水下去,魚很多,十分美麗哦。   我比較喜歡肉片山說。   福爾摩斯當然不會游泳。石津欣喜地說他贏了福爾摩斯,就是指這個。他除了游泳,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勝過福爾摩斯,說起來怪可憐的。   抱歉,我借了你的泳衣。晴美對冬美說。   由於她自己帶來的泳衣的肩帶斷了,於是向擁有好幾件泳衣的冬美借一件來穿。   哪裡。晴美小姐好出眾,假如我是男人,一定搶著的娶你。   唷,沒有的事。晴美莫名其妙地臉紅了。   片山先生!那邊很美,走吧!   我等一下萬一頭髮濕了   片山被冬美硬拉著手往海走去,沒法子,只好跟著走。   我也游游泳好嗎?最近缺乏運動。福爾摩斯,你是不是也缺乏運動?   喵。冷淡的答覆。   晴美從可愛的白椅子站起來,伸個懶腰,雙腳鑽在熱沙中漫步而行。   笠倉春子在岸邊跟和美嬉戲。上午,秋代游了一會,說曬太陽太久會頭痛,因此下午沒有到海邊來。   笠倉伴人人從一開始就待在別墅裡沒出來。也許他已過了游泳作樂的年齡之故。   那麼,福爾摩斯,拜託你看家囉。   晴美說著,往岸邊走過去。   白色泡沫溫暖地裹住腳踝,晴美站著曬了一會太陽。   已經不行啦!   右邊的岩石一帶,片山被冬美強迫潛水,發出悲鳴。   看來不要靠近的好。   晴美微笑著,決定往相反方向的岩石另一邊游去。   水相當冷,帶給手腳快感的刺激。   很久沒有到海灘來游泳了,晴美想。泡在波浪間讓身體浮沉的感覺,令她想起童年時代的歡樂。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岩石突出的地方,避免割破腳底,小心翼翼地爬到岩石上。   游了不是很遠的距離,已經呼吸困難,不由感嘆不行啊,運動不足。   她在岩石的平坦處坐下,環視這個小小的峽灣,濕漉漉的肌膚很快就乾了,太陽的熱度直接傳到皮膚。   真好如果可以忘掉一切,每天在這種地方渡過的話。   當然,偶爾到這種地方來是好的,若是天天住在這裡,恐怕會厭倦吧!   不過,夏天畢竟應該在這種地方   遊艇滑翔似地橫切遠處的海。晴美出神地眺望那看起來有點朦朧的白帆。海風微微吹來,十分爽朗。   嘎啦一聲,背後傳來擦過岩石的響聲。   甚麼呢?在如此醉人的氣氛中,無法馬上轉過身來。   突然,晴美被人從後面摟住,還來不及喊,就從岩石被人拖進海中。   是誰?她想喊,嘴巴張開來,又被人把頭按進水中,禁不住喝了許多水。   有人壓在她上面,拚命按住她。晴美在水中拚命擺動手腳。她的腳碰到岩石的角,她知道割傷了,總之必須設法從水中探臉出來!   可是,對方整個人壓住她,使晴美成俯伏的姿態,即使掙扎也搆不到對方的手腕。   她拚命喘氣,不顧一切地探索,以期突破局勢。她的手捉住了岩石的突角。只要順勢往上一推   做不到。對方的體重壓下來的關係。   好辛苦。水一旦跑進肺裡就完了!   甚麼人福爾摩斯!石津!還有誰來著?對,哥哥也可以!   有人發現就好了!   接近界限了!晴美感覺到自己的手碰到甚麼。   腳?對方的腳。   晴美使勁地捉住對方的腳踝,把它扯向自己身體的旁邊。   對方踩住岩石的腳被拉扯,身體搖擺了。晴美往更深處沉下自己的身體,把對方一同拖下水。   對方栽頭栽腦地撞入水中。   晴美用手肘猛撞對方的腹郡。按住她的手鬆開了。   晴美爬上岩石上。   晴美小姐!   她看見石津猛然向這邊游過來。   晴美猛地喘氣,嗆得拚命咳嗽。   對方也渾身濕淋淋地爬上岩石。   他是水沼。   水沼見到晴美,不禁失色。   原來不是冬美!他媽的!   他脫口叫罵一聲,從岩石跳起,往沙灘方向逃跑了。   晴美小姐!你沒事吧?石津爬到岩石上。剛才那個是   已經沒事了。   因為喝了很多水,晴美嗆得說不出話來。   原來這樣晴美借了冬美的泳衣來穿,水沼以為她是冬美,企圖殺了她。   發生甚麼事?   傳來散散落落的說話聲。抬眼一望,片山游過來,爬到岩石上了。   好辛苦啊晴美終於發出聲音。   你也潛水了?我也是。被迫潛了好久,我以為死定了。片山嘆息。   你知道嗎?晴美氣沖沖地說。我是真的差點死掉了!差點被殺了哦!   我也以為被殺了呀!那個冬美,竟然輕輕鬆鬆地說:加油!再努力!哎!   晴美有一半是出自真心的,想把片山從岩石上一腳踢下去   怎會這樣?冬美一邊用繃帶包紮晴美腳上的傷口一邊說。那個人做了甚麼呀!   不是你的關係。晴美說。謝謝。傷得不嚴重,這樣可以了。   真是抱歉。冬美頹喪地說。是我把泳衣借給你的。   又不是你想殺我。   可是冬美似乎還沒從衝擊中恢復過來的樣子。當然,我也不是十分了解他的為人,但是想也未曾想過,他竟恨我恨到想殺我的地步。   這是別墅的起居室。   冬美正在護理晴美的傷口。笠倉伴人以嚴峻的神情坐在旁邊。   春子小姐她們呢?晴美轉換話題。   我想春子姐姐在哄和美睡午覺吧。秋代姐姐在廚房預備晚餐。   我也幫幫忙好嗎?   怎麼可以?人手足夠有多了。   可是甚麼也不做,很無聊呀。真的不要緊,皮外傷罷了。晴美開朗地說。   冬美微笑一下。   我不明白,你差點被殺,為何能夠如此開朗?   唔天生個性關係吧!而且這又不是太稀奇的經驗。   冬美好像被晴美的話完全征服了。生活普通的人,很少會有被殺的危險。   片山和石津走進起居室。兩個都是泳裝打扮,他們去追水沼了。   怎麼樣?晴美問。片山似乎奄奄一息的樣子。   不行。我們沿著他的腳印走,立刻不見蹤影,這一帶太大了,找也找不著。   對不起。石津因曬太陽和憤怒而臉紅耳赤。如果找到他,我想扭斷他的脖子的!   石津!在冬美小姐面前,不能說這種話!   對不起,我忍不住石津畏縮地說。   沒關係。冬美也勃然大怒。我也想把他折為兩斷!   我聯絡警方了。片山說。但是人手不夠,夏天嘛,全都趕出去擁擠的海灘維持秩序去了,說起來很難為情。   我這麼精神倒無所謂,卻是擔心冬美小姐下次若是被狙擊怎麼辦?晴美說。也許不留在這兒的好。   我有同感。片山點點頭。還是回去東京比較好。最重要的是找到水沼。   福爾摩斯認為如何?晴美喊。   福爾摩斯悠悠然坐在沙發上,一貫的木無表情。   喂?太無情了吧!我差點被殺時,你也不來救我!   那是不可能的。福爾摩斯不能游到那個地方去嘛!   哥哥會游泳,你也不來救我呀!   被晴美反咬一口,片山氣得不說話。   爸爸,應該怎辦?冬美轉向笠倉伴人。   笠倉一直表情嚴峻地盤起胳膊。聽了冬美的問話,嘆一口氣,在便條紙上用筆疾書。冬美把它朗讀出來。   抱歉。希望片山先生把我的女兒們帶走。我必須留在這裡。   你一個人太危險了。片山說。萬一水沼跑來這裡   怎樣了?進來的是春子。   姐姐,和美呢?   終於睡著了。雖然是小孩子,但她知道發生甚麼事了。春子轉向晴美,擔心地問:傷勢怎麼樣?   不礙事。重要的是   竟然是水沼幹的!幹嘛他想殺了冬美?   連我也不懂。冬美聳聳肩。他該不至於愛我愛到因嫉成恨的地步才是!   喵。福爾摩斯叫。   你說甚麼?晴美看看福爾摩斯。   剛才的說法彷彿是說:那種事還用說?   對呀!片山想到了。他和冬美小姐的離婚已無法避免,也許他擔心之故。   擔心?   擔心財產的事。只要你現在死去,水沼還是丈夫的身份嘛。   那麼他想殺我是為了錢?   那個可能性是有的。   笠倉伴人在便條紙上唰唰地寫著。   爸爸寫著:我贊成片山刑警的意見。水沼為錢苦惱。這回由春子朗讀便條。   那麼他昨晚打電話來說同意離婚,乃是為了叫人以為他不會到這裡來了。晴美說。我就覺得聲音近得出奇。   他所製造的不在現場證據相當單純。其實只要一查就知道了。   是不是大傻瓜?石津說出坦率的意見。   好意見。冬美點點頭。我也有同感。   石津高興地搔搔頭   不過,爸爸。冬美轉向笠倉伴人。你說那個人為錢苦惱是怎麼回事?   笠倉遲疑一會,拿起便條紙,準備寫東西。   讓我來說好了。   突然傳來的聲音,眾人嚇得差點跳起來。   岡村先生!冬美瞪大眼睛。幾時來的?   剛剛到的。   岡村好像是從公司直接趕來的樣子,穿西裝結領帶。   噫,是你呀!秋代聞聲而至,奔了過來。你沒說你這麼早到的嘛。   因為水沼先生的樣子很古怪。他從昨天起就行蹤不明。我怕萬一有事發生,於是急急趕來看個究竟。   那個萬一已經發生了。冬美說。   剛才聽到了一些。幸好不至釀成大禍。   岡村先生。晴美說。據說水沼先生為錢苦惱,是否真有其事?   他是個對金錢十分計較的人。冬美說。他把錢用到甚麼地方去了?   首先是女人。岡村說。一個叫小田布子的女子被殺了。她是水沼的   情婦吧!冬美點點頭。我就猜到他在外面有女人。   商社職員都很忙,積蓄了許多精神壓力。不過,他應該沒有太多錢傾注在女人身上才對。   他從哪兒來的錢?   詳情不太清楚。無論如何,他欠了許多債,而且為還債苦惱則是肯定的。   那他是為了還債而想殺我了?冬美說。   只有那個可能了。不管怎樣,只要捉到他就真相大白岡村欲言又止。對冬美小姐而言,他是你丈夫。若是把這件事交給警方,介不介意?   冬美的眼睛垂下片刻,立刻點點頭。   不介意。剛才我之所以遲疑,是因討厭自己為何不帶眼識人而已。   我明白了。總之   岡村的話還沒說完,坐在沙發上的福爾摩斯赫地抬起臉來,尖喵了一聲,像一陣風似地衝向客廳的門。   有事發生了!開門!晴美也一同衝出去。   片山和石津是隨後行動的,結果打開客廳門的乃是晴美。   福爾摩斯穿過玄關大堂,奔上樓梯。   甚麼事?片山慌忙追上前去。   不曉得,事不尋常!   晴美追趕福爾摩斯奔上樓梯。突然,福爾摩斯在樓梯上停下來。   福爾摩斯,怎麼啦?   晴美問了之後,馬上知道為何福爾摩斯停下來。   因為水沼出現在樓梯頂上。   由於他和晴美一同掉進水裡的關係,衣服還是濕的。然後   和美!來到樓梯下面的春子大喊。你想幹甚麼?   不要上來!水沼發出神經質的叫聲。上來的話,她就會死!   被水沼的手臂緊緊箍住,喉嚨被刀指住的,乃是小和美。   (4)   全體集合在樓梯下,一動也不動。   水沼是真心的。所有人都知道。   水沼。冬美說。到底怎麼了?你瘋了嗎?   恐怕是的。水沼說。總之,大家退後!退到樓梯下面去!   照他所說的去做好了。晴美說。   福爾摩斯也倏地改變方向,登登登下樓梯。晴美和片山下完樓梯時,水沼提高聲音說:   知道嗎?我本來不想捉住和美的。   不要亂來的好。岡村冷靜地說。你逃不掉的。   逃?水沼浮現痙攣似的笑。我為何要逃?我根本沒有逃的必要。   水沼先生。春子挺身上前。放開和美!我們絕不會報警,我答應你。   我可不是老好人。水沼低聲笑。懂嗎?殺一個傲慢的小孩太簡單了。   不要!春子狂喊。   如果照我的話去做,我不會殺她的。水沼說。首先讓我吃個飽吧!挑幾樣吃的來好嗎?拿食物來的是對了,秋代小姐,你來做吧!其他人退回客廳去。知不知道?   好,就照你的話去做。片山採取穩重的說法。別傷害那個孩子,懂嗎?   還沒說完哪。水沼說。食物拿上來三十分鐘後,笠倉先生,你一個人上來。   笠倉伴人沒有驚慌失措。他一直臉色嚴峻,站在大家後面一步的地方,抬眼望住水沼。   我來代替笠倉先生。岡村說。這樣可以吧!   我要笠倉伴人先生上來。水沼粗聲粗氣地說。這樣明白了吧!   可是笠倉先生   只要他聽我說就行了。他不需要講話。他一個人上來就夠了。明白嗎?   笠倉伴人特意做給水沼看似的用力點點頭。   好,可別耍花樣哦。那麼,十分鐘內,為我預備吃的吧!   水沼抱起和美,從樓梯上面逐漸後退。   和美!媽媽會來救你的!你要乖乖聽話哦!   春子大聲喊,當然沒有回音。   沒法子,總之,照他的話去做!岡村說。預備甚麼吃的吧!   我正在烤匹薩餅。秋代依然發著呆。可是那是水沼妹夫麼?難以置信。   差點被殺的晴美立刻相信了。確實,平日冷靜沉著的水沼,到底為何如此大改變,令她也有多少困惑不解。   回到客廳時,片山對石津說:   你把門稍微開一條縫,趁水沼不注意時,看看他會做些甚麼。   頭痛極了。岡村搖搖頭。   爸爸,你會去嗎?冬美問。笠倉伴人輕輕聳一聳肩,彷彿使人安心似地點一點頭。   片山和晴美稍微遠離笠倉一家人而站。   哥哥,是不是有點怪?晴美低聲說。   甚麼地方怪?   那個水沼呀。他在想些甚麼?做出那種事,不是等於把自己趕入絕境麼?   他搞錯了,差點殺了你,所以自暴自棄。   是嗎?晴美在意的是,水沼說他沒有必要逃跑。   晴美覺得那種說法,好像是他真的如此相信。當然,從常識來看,那是不可能的事。   為何水沼認為自己不會被捉?如哥哥所說,他只是精神錯亂,也不是沒可能   還有,他說他想跟笠倉伴人單獨談話,是否有甚麼特殊理由?若是單單有所要求的話,應該是誰都可以才是。   岡村向著片山和晴美走過來。   抱歉,讓你們惹上無妄之災。岡村嘆息。   不,對我而言是份內工作。片山說。這種時候,不要刺激對方的好。   可是,和美的安全如果不如想像中順利時,不曉得他會對和美做些甚麼啊!   說的也是。   有甚麼好辦法嗎?晴美問。   呃岡村飛快地望了笠倉一家人一眼。他們可能會反對,不准我亂出主意。   孩子是人質,必須慎而重之才行。   當然。不過,我不認為甚麼也不做是最好的辦法。   確實,岡村所說的也有道理。可是,最終定論是結果如何。   請聽我說。岡村壓低聲音。如果把食物拿上去時,我想水沼不可能在走廊上吃。若是擺在地面則不容易吃,捉住和美吃起來也很麻煩。他一定是走進房間去吃吧!而且多半是走進正面那個可以望到樓梯的房間。   是的,有可能。   那裡可以從陽台直接進去,因為外邊有樓梯。如果從海邊上來,可以不必經過大廳就到房間去。   那麼,你想從那個房間的陽台上去?   很危險的賭注哦。片山禁不住說。   當然,這點我很了解。可是他用和美做人質,而且叫笠倉先生一個人上去,誰也猜不著會發生甚麼事。若是單要錢還好,只要給他就行,但是我們不知道他在想甚麼呀。   的確,片山也很在意這一點。若果水沼有甚麼理由憎恨笠倉,企圖殺了笠倉而後自殺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所以我想從陽台窺探房內的情形,如果笠倉先生與和美都平安無事的回來,我就不出手。萬一有任何不對的情形,我就衝入室內你看怎麼樣?若是聽見慘叫聲才衝上去,而他把門上了鎖,恐怕來不及了。   片山沉吟著。萬一被水沼發現了,反而極度危險,然而岡村的話也有說服人的地方。   不過,岡村先生。晴美說。萬一情況危急,要從陽台進去也不容易吧!玻璃相當厚啊!   不錯。岡村點點頭。   你準備怎麼做?需要可以割破玻璃的工具嗎?   我有槍。   你說甚麼?片山大吃一驚,不由叫出聲來。   噓!岡村慌忙制止他。那是可以射得很遠的散彈槍。緊急的情形下   射殺他?   大概不至於如此吧!我是怕萬一有危險時,這才從東京帶槍來的,當然,因為是散彈的關係,有可能連和美也打中。只要不太緊急,我不想使用它的。   岡村的說法沉著,頗有說服力。可是,片山總是有所不安。   哥哥。晴美說。沒有時間猶豫了。   我知道。我了解。可是   片山嘆一口氣,低聲問:槍在哪裡?   爸爸。春子按住父親的手臂。和美拜託你了,請救救她!   笠倉伴人用強而有力的手握住長女的手,彷彿說交給我辦似地輕輕一搖。   然後用穩重的步伐走向樓梯。   正如岡村所預想的一樣,接過食物的水沼,走進一個可以望見樓梯的房間,打開房門等候著。   怎麼樣?時間到了哦!二樓傳來水沼的聲音。   現在來了!春子從樓梯下面大嚷。和美沒甚麼事嗎?   別擔心。水沼回答。   笠倉上樓去了。片山稍稍退後而望,然後躡手躡腳地從玄關出去外面。當他快要關上門時,福爾摩斯以褐和黑為主的身體,颼地從門縫間跑了出去。   怎麼,你也去嗎?我以為你只想冷眼旁觀哪。   喵。福爾摩斯心不在焉地喊。   噓!開玩笑罷了。   片山先生。   岡村跑過來。手裡拎著二連式的散彈槍。   笠倉先生剛剛上去了。我們也   快!這邊。   岡村手拿著槍,率先繞到建築物的旁邊。片山和福爾摩斯跟在後面。   從這裡上去。   岡村把片山帶到一個接近梯子式的緊急樓梯下面。   懂嗎?片山提醒他。請保持沉著。除非逼不得已,不然不要開槍。   我知道。岡村點點頭。請先上去。   不我隨後上去,你先請。   雖然不是互相推讓的時候,片山卻讓岡村先上去。因為攀上這種梯子式的東西,對有畏高症的片山而言,乃是莫大的苦差事。   那我先上了。岡村開始往上爬。我先上去鄰室的陽台,從那裡沿著陽台過去。   怎樣都可以片山盡量不看下面,總算跟在岡村後面了。福爾摩斯呢?由於是梯子型,貓兒不容易上。於是牠老實不客氣地攀附在片山的肩膀上。   待會感謝我吧!片山在心中對福爾摩斯說。   總算平平安安地上到陽台了。片山早已汗流浹背,當然天氣熱也有關係。   陽台一直延續著,可以來來去去的設計。片山和岡村赤著腳,避免發出腳步聲,悄悄走近水沼與和美進去的房間外面。   從陽台的玻璃門往內窺望,見到水沼背著站在沙發旁邊。和美好像坐在沙發上,只見她的腳在搖搖晃晃。   恰好笠倉伴人走進房間來了。他反手關上房門,水沼說了甚麼,像叫他把門鎖上。   石津說他會在門外,萬一裡頭發生變故,他就用身體撞壞那道門。可是,那是一道製作堅固的門,儘管石津力大無窮,他要破門而入,恐怕不是容易的事。   目前的情形十分平靜。岡村低聲說。   水沼和笠倉在房內談話的聲音,完全聽不見。笠倉不能講話,只是水沼一個人在自言自語罷了。   從面向片山他們的笠倉的表情來察看,談判的氣氛並不太險惡。然而到底水沼想要求甚麼,片山完全猜不著。   縱然他逼笠倉出錢逃亡,並且答應不追究他,又把人質和美歸還,相信他也知道那個承諾守不住。   這麼一來,水沼說他不會被捕是甚麼意思?   不會有事吧!岡村似乎很不安。如果闖入又太危險。   這個玻璃門不這麼容易打開啊。片山說。玻璃很厚,而且鎖住了。第一槍必須先打玻璃,伸手進去拆掉鎖。可是沒有時間   然後,水沼站起來。由於背向著,看不到表情,不過好像沒怎麼發怒的樣子。只是有點煩躁似的走到和美所坐的沙發背後,越過和美的頭,對笠倉說話。   鎖頭岡村低聲說。   嗄?   鎖頭鬆掉了。   片山稍微探出頭去,看看玻璃門的鎖。原來鎖頭沒有完全上緊,只要彈動一下就會立刻脫開。   只要拍拍門,鎖頭一定鬆掉。岡村說。   甚麼?拍門?片山瞪大眼睛。水沼會察覺的!   即使不拍門,只要搖一搖就脫開了。岡村說。   那時,福爾摩斯嗒嗒嗒地向玻璃門走去,片山困惑不已。牠想幹甚麼?   福爾摩斯在玻璃門前大喇喇地坐下,用響亮的聲音喵了一聲。   當然,裡頭的水沼也聽見了。水沼霍地轉過身來,片山他們慌忙緊靠在牆邊。   水沼向玻璃門走過來。然後伸手按住玻璃門,望望在玻璃門外的福爾摩斯,有點狐疑地蹙蹙眉,又回到沙發那邊   請看。岡村與奮地說。銷頭打開了!   原來剛才水沼伸手在玻璃門上按一按,等於推了一把的姿態,把鎖打了開來。   怎麼辦?片山遲疑不決。   如果衝進去,和美或笠倉發生意外的話這並不是捉到犯人就可以了的事。   就在這時,岡村拿著槍往玻璃門挺進了。來不及阻止他了。   岡村來到玻璃門前準備開門。但是為了開門,一隻手必須放開槍。當他左手搭在玻璃門上時,槍口向下,不知受到甚麼震盪,突然散彈槍走火了。   玻璃門下面破成碎片。   岡村的腳好像受了傷,皺起眉頭踉蹌後退。   當然水沼立刻回頭,看到岡村的身影。   畜牲!   玻璃碎了,聽見水沼的聲音。   你們騙我!   片山霎時間動彈不得。事情太突然了,如果要動的話,他必須赤腳踏在飛散的玻璃碎片上面!   看著吧!我殺掉這小丫頭!水沼喊。   笠倉想撲向水沼,可是水沼揮動刀子,刀尖切過笠倉的手腕。笠倉踉蹌後退。那一瞬間,水沼抱起和美。   傳來隆一聲巨響。石津開始用身體撞門了。   水沼向陽台奔去。打破了的玻璃門一開,他向重新握好槍的岡村撞過去。岡村仰面往後倒。槍鬆離岡村的手,飛到陽台的相反角落去。   慢著!片山大聲說。   別靠近!水沼抱住和美,刀子擱在她的喉嚨上。不然我割斷她的喉嚨!   不准亂來!   片山身上沒有武器。而且水沼緊緊抱著和美,他甚麼也不能做。   砰一聲,宛如爆炸的來勢,房門打開,石津滾跌進來了。   接著是春子   和美!春子喊。   水沼飛快地瞥了她一眼,同時,偷偷來到水沼腳背後的福爾摩斯,一口氣跳上水沼的背,越過他的肩膊咬他拿刀的手。   這是突然的襲擊,刀子從水沼的手掉落。   好傢伙!水沼趕走了福爾摩斯,卻沒放開和美。走著瞧吧!   片山屏住呼吸。水沼抱著和美,企圖攀越陽台的欄杆。   不要!   由於建築物本身很龐大,二樓與地面相距甚高。像和美這樣的小孩一旦從這裡掉下去的話   片山不顧一切地向水沼撞過去,和美從水沼的手上嘩一聲掉下來,掉在片山的腳畔。   啊   身體越出欄杆的水沼失去平衡,一把抓住片山的胸膛。   欄杆並不太高。片山被水沼一拉,差點從欄杆掉下去。   喂,放手!開甚麼玩笑!   可是水沼的身體果真越過欄杆掉了下去。然後,水沼繼續捉住片山的身體不放。   於是跟著咦?我怎麼啦?   片山困惑了,因他看到景物上下倒轉過來。難道我在倒立著?   接著的瞬間,猛烈的衝擊襲擊片山的身體,使他完全失去意識   對了,這就是死後的世界片山想。   好像髒兮兮的亂成一團。天國方面大概有各種隱情,廚房可能很小   而且相當熱鬧。彷彿哪裡聽過的笑聲   是晴美!哥哥死了,那小妞居然格格大笑!   真是冷酷無情!我們原是一家人冷酷冷冷的,甚麼東西?   麻麻的,不,粗粗的感覺。   就像貓舌頭一樣。對,福爾摩斯的   睜開眼睛一看,福爾摩斯的濕鼻子就在眼前。稱不上是羅曼蒂克的甦醒。   噢,好像醒來啦!晴美慢條斯理地走過來。怎樣?心情如何?你好會睡哪。   我不是死掉了嗎?片山喃喃地說。   誰說你死了?死的是水沼。哥哥你掉在他上面,所以獲救了。   水沼對了,想起來了。   喂,那小孩呢?   你說和美?她沒事,只是擦傷膝蓋而已。   那就好了片山嘆息。這是甚麼地方?   醫院。在別墅附近。你昏迷了三天哦。晴美拿起片山的手。我好擔心,一直陪在你身邊哦。   是嗎?片山覺得心頭一熱。   託福,我睡得好熟哦。   這是怎樣的妹妹?   好痛片山想動一動身體,不由喊出來。   不能動!你的肋骨有裂痕,腳扭傷了,腦袋碰撞過,也許腦筋會好一些吧   傻瓜!片山瞪了晴美一眼,然後笑了。   一笑,胸口就痛起來。   但你做得很好咧!栗原先生送了水果來,叫你好好休養哦。   栗原課長送水果來?片山嚇了一跳。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兇手是水沼哦。   兇手?唔,當時的確   不是那件事!據說殺死小田布子以及笠原真一的就是水沼。   你說甚麼?   當時他把一切都告訴笠倉先生了。同樣的鈕扣,在水沼的襯衫上找到了。   是嗎?可是笠倉夏子呢?   他好像沒說到。因他發現了岡村,談話中途停止了。   原來是水沼我確實懷疑過他   不是好極了麼?起碼解決了兩宗命案。   嗯   這是私人病房,雖然說不上很新,卻是寬敞明亮。   傳來敲門聲,晴美過去開門。   噢,請進。他剛剛醒來了。   晴美退到一邊,春子牽著和美的手進來了。接著是秋代和岡村,以及冬美陸續進來。   片山先生春子來到床邊。我不知道應該怎樣感謝你才好   不我是警官,這種事何必說謝   和美握住片山的手,說:謝謝。   好極啦,你沒受傷。   唔。和美點點頭。我嫁給你也可以。   片山先生萬分抱歉,是我失策搞糟了的。岡村的腳受傷,拄著拐杖。   我替你罵他一頓了。秋代說。讓我吻一下大英雄。   說完,在片山臉頰上親了一下。   讓開讓開。冬美擠到片山的身邊來。我的眼睛果然沒看錯。對不對?片山先生。   呃你先生的事,很不幸。如果有辦法救他就好了。   算了吧,不要提他的事了。   可是   趕快好起來,我們約會去。   冬美以不像未亡人的大膽動作,伏在片山身上,給他一個纏綿的長吻   笠倉一家人回去以後,石津來了。   我買了冷飲。片山兄還沒恢復意識?   一度恢復過的。晴美盤起胳膊。因著一件小意外,他又陷入昏迷狀態了。   喵   在病房一角,福爾摩斯發出感嘆似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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