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片山。
片山遞出介紹信。
甚麼事?
窗口另一邊,戴帽子的男人目無表情地問。
我想我們已聯絡過這裡的所長。
對方瞪視片山。
我又不是所長,我沒聽說過。
噢,是嗎?
為這種事不高興也沒用。
我想跟這裡的尾田敏也會面。片山說。
是犯人嗎?
是的。
這裡也有職員的。
謝謝。
在那邊等吧。男人指示硬木板凳,待會叫你。
待會需要多久?
待會就待會,總之等就是了。
哦。
沒法子,片山催促一道而來的石津,坐在板凳上。
一點也不合作,咱們可是刑警咧。
石津抱怨。
噓!很安靜,聽得見的。片山說,對方也是秉公辦理。
片山他們也逮捕犯人,卻很少到犯人收監的監獄來。
令人感到某種異樣的寂靜,沒有人的動靜。
由於是白天,大概有各種作業吧。即使事先講好了,看來也不是一切順利。
總而言之,老遠跑來這裡,總不能不見面就回去。
片山和石津是來看那個殺害內野製葯的會長內野吉,服刑十五年的犯人尾田敏也的。
當然,主要的事在裁判時應已搞清楚了,由於尾田本身也供證認罪,幾乎沒有進行審理的結果,在考慮當事人有後悔之念的量情減刑之下,確定了十五年的徒刑。
尾田沒有上訴,就在這個監獄服刑。
不過,假如像水原悠一和杵谷淳子的論文所說的真兇另有其人的話,尾田為何認罪呢?
片山並非以刑警身份來見尾田,而是私人身份。
只因碰巧栗原認識這裡的監獄所長,於是請求會面。
可能因為介紹信的關係吧,三十分鐘後,片山和石津被領去接見室。
請在這裡稍候。
看來這是個喜歡叫人等待的場所。
這回不到十分鐘,透明隔板對面的門打開了。
雖然事前讀過許多資料,然而見到眼前出現的男人如此年輕時,片山也大感意外。
你好
他鞠個躬,跟片山面對面而坐。
有一陣不融洽的沉默。
片山清清喉嚨,說:你是尾田敏也君吧。
是。
蒼白、了無生氣的表情。因為人在監獄的關係?
我叫片山,是從東京警視廳來的刑警。
聽說了,我做了甚麼?
你做了甚麼?
我以為自己做了甚麼會讓刑警逮捕的事哪。
你已經進了監獄,還能做甚麼呢?
我以為在進來以前做了甚麼。
片山突然感到心痛。
也許尾田的確是殺人犯,然而對他來說,警察是來捉我的。
警察不光是為了捉人而存在的,其實也是為了保護市民。難道尾田從來不曾被保護過?
我不是來逮捕你的。片山說,只是想向你請教一下有關你殺害內野先生的事。
對不起,那是一件荒謬的事。
荒謬的事?
不沒甚麼。
這時,尾田的視線轉向片山的後面。
片山回頭一看,石津正在窺視尾田。
喂,你幹甚麼?這位也是從東京來的刑警,叫做石津。片山說。
尾田。是你嗎?小敏?石津說。
尾田的眼睛睜得老大。
石津?是石津啊!
尾田仿若另外一個人似地浮起生動的表情,表現驚奇。
片山嚇了一跳。
石津,你認識他?
小學的時候,我們同班!很懷念啊!
石津禁不住伸出手去想握手。但碰到透明隔板,於是皺起眉頭呼痛。
可是,尾田那邊廂好像無法悠閒地說很懷念。
突然見到童年玩伴,大概有很大的打擊吧?
尾田站起來的當兒,椅子往後翻倒,發出驚人的聲音。
看守走過來。
回去了。尾田說。
尾田!小敏!
石津呼叫,但尾田置若罔聞。
尾田向片山致意一下,轉身離去。
片山呆若木雞。
喂,石津。
啊,很意外!石津有點激動,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遇到尾田!
可是,石津
是。
重要的話還沒提到哦。
啊!對不起!石津敲一下頭,片山兄要不要敲我的頭?
當片山和石津跟尾田敏也見面的時候,晴美和福爾摩斯一面仰視那座監獄的高圍牆,一面走在冷風中。
風很冷,但天氣十分晴朗,走在向陽光處時十分溫暖。
晴美把圍巾捲在脖子上,避免受寒。
很高的圍牆哪。晴美說,以這圍牆為界線,裡面和外面是兩個世界。在這裡面的一天,跟我們的一天大概完全不同吧。
喵。
福爾摩斯也彷彿若有所思的樣子。牠比平時發出深思的聲音,抑或在說很冷啊也不一定。
片山和石津依從栗原的建議(?),拿了假期,預定住一晚,來到這個小都市郊外的監獄。
晴美和福爾摩斯也順道跟著來,畢竟不可能去會面,於是在外面散步。
監獄已建了相當一段時間了吧,蓋建初期,肯定是周圍沒有人家的深山地帶。
可是現在沿著監獄的圍牆有一條大馬路,公車通行其間。
馬路的另一邊是住宅區。
有小學、麵包店及超級市場。搭電車到市中心才廿分鐘左右,這裡變成了有規模的郊外型住宅區了。
剛好來到公車站。看看行駛時刻表,果然只有一小時兩班車左右,白天的這個時候更是一小時一班。
喵。福爾摩斯叫。
正好那一小時一班的公車開過來。
如果錯過這一班車就麻煩了。
為免被誤會自己在等公車,於是晴美稍微離開公車站遠一點。
公車停下來,一名女子下車。
看起來三十開外,由於服裝打扮隨便,看起來有點老。頭髮開始泛白,重甸甸的手提袋不知裝了甚麼。
公車離開後,女人低著頭往前走。然後,走了不到十步,手提袋底部突然穿了,裡頭的東西全掉下來。
啊!
女人的聲音聽起來像哀鳴。
可能是裝了近十本書的關係,太重了。還有用塑料袋包住的衣服類以及幾個蘋果滾在地上。
晴美跑上前去,拾起滾在地上的蘋果。
對不起。
女人臉紅耳赤的,袋子穿底了,她束手無策地不知如何是好。
這樣子已經不能使用了。晴美看看那個袋子,請稍等。
她越過馬路,走進一間兼做咖啡店的麵包和蛋糕店。
有沒有手提袋之類的東西賣?她問道。
他是來探監的吧。女老闆好像看到了那個情況,這個雖然舊了,卻很堅固。
她拿了一個布袋子給晴美。
不好意思,多少錢?
女老闆笑了。
如果為了這個要你的錢,我會遭報應的。
那就謝了,待會我們過來吃蛋糕。
歡迎。你是那女人的朋友?
不,剛才偶然碰到的。
哦,那個人在每個月一次的會面日子,一定來的。女老闆用溫柔的語調說,不容易哪,裡面的人為自己所做過的事償罪,留在外面的人卻
對於女老闆的善良,晴美感到很高興。
她拿著布袋,趕忙回到女人那裡去。
來,這是別人給的。
萬分抱歉。女人覺得過意不去,啊,我自己來。
沒關係,兩個人比較快。喏?福爾摩斯。
喵。
即使是福爾摩斯,牠也無法拾起東西放進布袋裡去。
可是,福爾摩斯用前肢按著其中一本書的封裡襯頁。
福爾摩斯,移開你的前腳。
晴美想拾起那本書。
對不起。女人鞠躬,那本書是
書的擁有者。晴美把書合起來還給女人,名叫<尾田敏也>吧。
是,是外子的,他現在這道高圍牆裡面。
尾田敏也,就是哥哥來見的人。
殺害<內野製藥>會長的男人。
是嗎?辛苦你了。晴美微笑,是要送進去的東西嗎?
嗯。也有些是不被認可的,總之帶著去,說不定他們拗不過就會接受。
加油囉。
是。
她的笑臉是落寞的。
若是方便,待會請到對面的咖啡店喝杯茶吧。晴美說。
好的。
向晴美鞠了好幾個躬後,尾田的妻子匆匆走向監獄的門。
目送她時,晴美的手機鳴響。
哥哥?怎樣?見到沒?
聽了片山的說明,晴美瞪大了眼。
他是石津的童年玩伴?咦!
晴美一下子想到了。
哎,哥哥,現在尾田的太太正要往那裡去哦。
你說甚麼?
片山大吃一驚。
會面呀,偶然遇見的。哎,能不能見到所長?
我正在等他。
那麼,你拜託所長,請他批准尾田太太所有送去的東西吧。
怎麼回事?
我待會再跟你說吧。哎,你請求看看嘛。
明白了。啊,好像來了。
那麼,我在外面等你們。
掛線之後,晴美再次越過馬路,走向那間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