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學指南的手冊。
綠色的校園佔滿這個彩頁。溫水小百合看看這張照片,然後抬起眼睛。
啊,一樣的。對!跟照片一模一樣的K大校園就在眼前。
理所當然地一樣,小百合禁不住笑了。
此外,又是跟照片一樣的晴朗天,藍天彷彿高得要穿越天際似的,令人感覺到什麼叫秋高氣爽。
今天是K大的入學試說明會。
溫水小百合預早時間出門,很早就來到K大。
大學裡見不到學生的影子,有點不可思議。聽說進入一月後,上課不多。對於每天考試考到三月的高校生來說,徒有羨慕的分兒。
當然,小百合不是抱著上大學來玩的態度。做了大學生,唸不唸書是自己的自由。同時這也是對自己的生活負起一切責任的時候。
假如能夠考進這裡的大學的話
環視廣闊的校園,小百合的心也隨著開廣似的。
哎
小百合的視線停留在一個好像也是來聽說明會的女孩身上。
搞不好是
小百合想到,那名獨自疾步而行的女孩,可能是在火車上一起的不,是在東京車站月台上遇見的那個水田智子。
可是即使是她,應不應該喊她呢?小百合遲疑著往前邁步。
迄今依然耿耿於懷。在東京車站,打扮得一模一樣的水田智子,以及跟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從酒店走出來的水田智子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女孩好像十分熟悉這間大學的樣子,不停地往前走。小百合也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跟著她走,邊走邊想,她可能根本是另一個人。
儘管如此事先已聽聞K大大得離譜,小百合差點迷路了。雖然她拿著說明會的指示圖,手冊上也刊了校內的地圖。這樣的話,假使入學了,可能暫時都要一隻手拿地圖在校內行走了。
噢。小百合止步。
女孩的身影走進兩幢四層樓的磚色建築物之間,突然消失無蹤。
去了什麼地方?小百合左顧右盼。
可是到處都沒見到可以藏身的所在。
那是一條很好走、鋪上某種特殊磚塊的行人道,令人產生不愧是名門K大的優雅印象。
小百合驀地止步。在路邊低處的樹叢一帶,掉了一本筆記薄,跟剛才那女孩手上拿的很相似。
小百合從行人道走過路邊,到達那本筆記簿的所在地,彎下腰想把它撿起來時
危險!男聲響起的同時,小百合被人攬腰抱住滾跌在地。
然後,傳來叭的一聲。小百合覺得左腳的腳踝有點痛。
妳沒事吧?扶她起來的好像是這裡的老師,是個三十幾歲穿西裝的男子。
沒事
當她看見剛才自己所站的地方,即那本紅色筆記簿的所在位置,掉了一個盆栽,碎片和泥土四濺時,她才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是從上面掉下來的。
能站嗎?
還好不要緊。
在自己也不知不覺間,她把K大入學試要項的信封緊緊抱住不放。
有沒有受傷?
呃一點點不過沒關係。小百合說。
腳踝給割傷了,有血流出。看來是盆栽的碎片割到的。
真危險哪。那男子望望上面,我常說的,不要把盆栽放在窗邊。
呃。
萬一被它打中的話想到這個就不寒而慄。
是誰掉了這個?那男子撿起筆記簿,妳的?
不不是我的。
名字什麼也沒寫上去。還沒用過吧。他嘩啦嘩啦地翻頁,算了,拿去失物領取處好了。妳還是護理一下的好。
啊但我是考生呀。小百合說。
那就更要護理了,不然傷勢嚴重起來怎辦?男人笑了,我是助教室田,妳是來出席說明會的吧。時間多的是。我帶妳去醫療保健室。來吧。
總不能拒絕的,於是小百合邁步。
她回頭再望打破了的盆栽一眼是偶然掉下的嗎?那本紅色筆記簿放在明顯的位置。對方當然猜到小百合會把它撿起來。就在那當兒,那個盆栽
那不是陷阱嗎?
小百合不得不作可怕的想法。
多謝了,對不起。小百合看著用繃帶包住的腳踝道謝。
我故意包得誇張一點的。穿白袍的大個子女醫生咧嘴一笑,府上的人會好好照顧妳的。
小百合不由笑了。
妳是考生?
是的。我一個人來東京,在家母的朋友的朋友家暫住。
是嗎?加油吧。女醫生說。
謝謝。小百合從硬床下來。
是不是有點難走?繃帶會伸縮,一下子就會放鬆了。
嗯,沒什麼問題。
妳叫什麼名字?
溫水小百合。小百合把准考證拿給她看。
很少有的姓氏。這個一定忘不了。女醫生點點頭,唔妳會考上的。
嗄?
我的直覺,很少錯的。妳適合K大。這個從妳的氣質知道,叫做附在身上的空氣吧。妳一定可以。
對於女醫生有力的說話,小百合也覺得好像真的是那樣了。
謝謝。
合格的話,請來報告。
是!小百合有朝氣地說。
我叫佐久間恭子。請指教。
小百合緊緊握住女醫生伸出來的大手。
剛才帶我來的那位老師
妳說室田老師?相當不錯的人。不過,小心。他對女孩子出手很快的。佐久間笑說:說明會嗎?該去了。
她把醫療保健室的門一下子打開,一名恰好經過的男生給嚇了一跳,立刻停步。
噢,抱歉。佐久間恭子正經地說。
那名戴眼鏡、有點神經質的男生瞪了女醫生一眼,急急步走開了。
這個不適合K大。佐久間恭子目送那男生,盤起胳膊說:不過他會合格的。
是考生?
對。他哥哥是這裡的學生。我常見到他的。
妳怎知道他會考上
不曉得,但他必須考上的。她聳聳肩,他父親當過教育部長,是有實力的政治家。考私立大學多多少少佔了便宜就是了。
哦小百合點點頭。
成人的世界就有這種事。小百合已不是小孩子,她明白一點點。不過,明白歸明白,跟諒解不同。她希望自己永遠不諒解這種事。不然的話,她不知道該如何向自己的下一代交代所謂的公平或平等精神。
但是佐久間恭子側側頭,他在這個地方幹什麼?
這時候,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
喵!噢。
咦?小百合驚訝地回頭,見到福爾摩斯帶著(牠走在前頭)片山和石津走過來,嚇了一跳。
石津先生!禁不住先喊出石津的名字。
嗨,聽說今天有入學試說明會?片山說。
噢,是刑警先生呀。佐久間恭子好像已經見過他們,你們認識她?
我就是在這位片山先生的府上暫住的。小百合說:還有,這位石津先生曾經救我脫險。
嗬。真巧呀。
妳怎麼啦?扭到腳?石津問。
不,沒什麼我必須走了。
好。我們為了今坂教授的命案,正在到處查訪中。片山說:福爾摩斯你銜住什麼?
仔細一瞧,福爾摩斯銜著一張折成兩半的紙回來。
咦?會不會是剛才那人掉的?小百合說:我交給他去。他好像是來參加說明會的。
片山撿起那張紙。
是張便條哪。明晚,十二時,阿特蘭號。是約好碰頭的地點吧。
不能熬夜的。石津嚴肅地說。
那我保管了。小百合說:石津先生今晚也會來吃晚餐嗎?
看工作情形而定。
我等你。說著,小百合有點臉紅,再見了。
她噠噠噠地急急跑開了。
不要跑!佐久間恭子喊,真好哇,年輕人。
妳也很年輕呀。片山說。
唷,是嗎?佐久間恭子稍微用手摸摸頭髮,今晚可以陪我嗎?
嗄?
片山不由焦急了。佐久間恭子笑起來,十分豪爽又舒坦的笑聲。
恭子年約三十五六。一張脂粉不施的臉,和藹可親,是那種任誰都有好感的類型。
對了,你掌握到什麼?片山問石津。
沒什麼這大學好大呀。而且,老師之間好像不太知道彼此在做些什麼似的。
正是如此。佐久間恭子點點頭,人人都是一國一城之主。
看樣子,他們一談到今坂教授的事就噤口不語似的我想再到處查查看。片山說。
加油吧!她拍拍片山的肩膀。
走吧,石津。
呃石津好像在想東西。
怎麼啦?
不她一提到晚飯的事,突然就餓起來了。
片山嘆息。
喵。
福爾摩斯的叫法,不知是同情,還是嘲笑他。
說明會的會場,是個大得令小百合目瞪口呆的大講堂。
這樣一來,要找剛才那個代議士的兒子就不可能了。還有,也不可能找到那個可能坐在某處的水田智子了。
大部分位子已經給坐滿,小百合在後頭的空位子坐下。
嗨。過來喊她的是剛才幫她的室田助教,已經沒事了?
是的。謝謝。她道謝一番,噢,對了
嗯?
有個代議士的兒子戴眼鏡的、有點神經質的人,你知道嗎?
啊,你是說門脇吧。他弟弟今年應考。他在那邊。
出乎意外地靠近自己,反而完全沒發現。
你好。小百合走過去,站在他旁邊,你是門脇先生?
對方的暗淡眼神從眼鏡背後抬眼看她。
什麼事?
剛才,你是不是掉了這個?小百合把那張便條遞過去
門脇的臉唰地變色,快得叫小百合大吃一驚。
在哪兒找到的!?
他像搶奪似地接過那張便條。
撿到的就這樣。小百合生氣了,快步回到自己剛才的位子。
什麼意思嘛,這種態度!氣人!
她生著氣回座時,說明會剛好開始。
說明會在緊張的氣氛下進行。
只有把詳細的指示、教室的分配法之類的說明記下來的原子筆聲音,在寂靜的空間作響。怎麼說?在這裡出現的全是試場的敵手。當然,幾乎彼此都不相識,也沒交談。
說明會結束後,小百合舒一口氣。居然緊張到這個地步。
由於大家同一時間離開的緣故,出入口非常擁擠。小百合想待會兒再走,所以繼續坐在位子上。
喂,你。
有人喊,她抬起頭來看,是剛才那個議員的兒子門脇。
什麼事?
不剛才對不起。他垂下眼睛,我禁不住精神緊張,做了失禮的事
小百合堆起笑容,說:的確是叫人氣忿的態度。不過,算了,我忘啦。
門脇鬆了一口氣。
謝謝。我叫門脇昇二。你呢?
溫水小百合。
溫水?哦。我們都能夠考上就好了。
是呀。
那麼謝了。
不客氣。
小百合目送門脇昇二快步混入其他人中間跑開了。
他不是太壞的人嘛,她想。
這是叫人心情十分舒爽的發現
2
叫我嗎?
明石布子站在客廳入口,兩手交叉在圍裙前面,望著把身體沉在沙發上的今坂京子。
嗯,進來吧。今坂京子現在是未亡人的她說:坐喪禮方面,辛苦妳了。
哪裡哪裡。明石布子木無表情地說。
家裡也終於平靜下來了,必須為以後的事考慮考慮啦。京子說。
呃。
因此,這個家對我一個人來說太大了些,但要賣掉也不容易。除非有必要搬走則另當別論。
呃。
因此京子看著塗上指甲油的手指甲說:我想首先把妳辭掉。
布子並沒有表示困惑的樣子,說:是嗎?那麼,每天的家務由太太做嗎?打掃啦、洗衣之類。
京子瞥了布子一眼。
不是的。我很忙,我有許多應酬。當然,我會雇用其他人的。
若是這樣,不如繼續僱我的好。布子用有恃無恐的語調說:我想訓練新人也是很麻煩的。
不過京子欲言又止,好吧,就說清楚好了。聽說妳告訴刑警先生,在外子被殺之前的晚上,見到我的車子回來過。
我沒這樣說。我只說見到一部相似的車。
可是,警方在懷疑我。真是飛來的麻煩。京子第一次用眼睛瞪視明石布子,我不想妳留在這裡,當然,我會好好付妳的退職金,雖然我不想給妳,但我又不希望妳說我吝嗇。
可是,太太
甚麼?
我不想辭職。
布子的話叫京子大感震驚。
妳京子終於開口,妳知道自己的立場嗎?
知道。
妳是被僱的哦。
僱用我的是男主人。
外子死了。京子用嚴峻的語調說:現在我是僱主,是我叫妳辭職的,這樣夠了吧!
承妳所言。布子泰然自若,站在我的立場,我也不想讓太太難堪。
難堪?我為什麼難堪?
布子的嘴角上,首次浮現有點嘲弄的笑意。
這個太太心知肚明吧。
什麼意思?妳說!
京子馬上歇斯底里起來。
因她做夢也想不到布子會表現這種態度。
太太和室田老師的事。布子坦率地說:我想沒必要再說下去了吧。
血色從京子的臉唰地褪去。
妳
主人也知道的,雖然他並沒有為這件事生什麼氣。
京子盡量維持僱主的立場。
那麼,妳要多少?她問:妳想要堵口費吧,是不是?
不。布子搖搖頭,我只希望在這裡繼續做下去。
但
我的性格生來無欲無求。布子說:今晚吃些什麼?
一陣短暫的沉默。
終於,京子嘆一口氣,說:不用了。我要出去。
遵命。京子鞠躬,離開客廳。
京子從皮包掏出香煙,企圖點火,但她的手發抖,一直點不著。最後氣起來,把香煙用力在煙灰缸裡擰爛。煙絲飛散四周。
是不是晴美的替身?片山覺得好笑。
實際上,溫水小百合並沒有晴美那麼英勇(絕對不能對當事人說),但她有些地方很像晴美。
入學試說明會結束後,她還繼續跟著片山他們,多半是想待在石津身邊的關係。石津在大學食堂剛剛吃著咖哩飯加大碗的終於心滿意足了。對於小百合緊黏在身邊,大概也不會覺得不好吧。
不過,即使已單方面地對晴美發過愛的誓言,石津只把小百合當妹妹之類看待而已。
當然,這樣沒什麼。只要進了大學,小百合會遇到許多同年紀的男孩。這是自然的事。
對呀。有時刑警必須當一般人的替身去死的。石津邊喝紙杯咖啡邊和小百合談天,沒法子。這是任務。
但石津先生不要死。絕對不要!小百合既惹人憐愛又認真地,捉住石津的手腕說。
稍微離遠而坐的片山悄悄地對福爾摩斯說:看來這次輪到我沒事啦。
喵。
這種事你不懂?不要這樣嘛。片山皺眉頭。
來,片山兄。石津把咖哩飯完全掃空後,站起來,努力工作吧!
片山啼笑皆非,早已努力著啦。他轉對小百合說:妳要回去公寓吧?小百合,怎麼啦?
不一會,小百合才恍然說:噢,對不起。
怎麼啦?
那女孩小百合看看從大學生食堂的另一個入口走進來的少女水田智子。
那女孩怎麼啦?
果然是,是她。小百合喃語,出去吧。
她急急忙忙地從食堂走了出去。片山和石津面面相覷。
出到走廊時,小百合說:
有件事想告訴你們。但我無意干擾你們的工作。
說說看。片山催促。
小百合將她從來東京的火車上,和一名叫水田智子的少女交上朋友開始,到在東京車站的月台遇見一名和她同樣打扮的少女,然後見到那少女和一個像是前來接她的男人從酒店出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好奇妙的故事。片山說:妳不知道那女孩是不是叫水田智子吧?
是的。不僅如此。我腳踝的傷也是
也是她弄到的?
我差一點被殺也說不定。
片山覺得小百合愈來愈像晴美了。
小百合把今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當時只看到她的背影,不肯定是不是她,剛才見到她進來,我就知道了。從她的服裝知悉,我跟在後面的女孩就是她。
放下紅色筆記簿,故意讓妳去撿,然後從上面掉落的盆栽片山頷首。
是室田老師救了我的。否則一定小百合全身打顫。
室田?片山問:那位老師救了妳呀。
片山兄。石津說:你嗅到什麼了吧。
除了咖哩以外的味道。
喵。
不是可以悠閒地玩相聲的時候。
應該向她問問話的,不是嗎?她還在食堂吧。
片山等人回到學生食堂。可是,到處不見那個水田智子的影子。
去問賣食券的嬸嬸,她聳聳肩說:
那女孩很快就走了。我也在想她怎麼了。
片山等人從那個出口出去,找了一會,到處不見女孩的蹤影。
沒法子,放棄吧。片山說:你一個人可以回去嗎?
當然。小百合說。
不,太危險了。我們送妳回去。石津堅持,片山兄一旦照顧她,就有責任了。
明白啦。片山嘆息,好吧,今天收工啦。
喵。福爾摩斯也表贊成。
可以嗎?那麼,石津先生,一起走吧!小百合興奮得跳起,勾住石津的手臂。
片山笑咪咪地注視這個情景,因為是別人的事
奇異的故事。
果然不出所料,晴美聽了水田智子的事後,雙眼發亮。
你的喉嚨在咕嚕咕嚕響哪。片山嘲笑她。
我的肚子也在咕咕叫。石津接腔。
你不是剛剛吃了咖哩飯麼?
已經一個鐘頭了。石津強調。
害你久等啦。
今晚,小百合也幫睛美一起預備晚飯。
在火車上消失的少女哥哥,有無發生類似的事件?晴美邊吃邊問。
沒有假如那女孩的衣物被偷的話,人也應該在那兒找到才是。我沒聽說火車上出現屍體的事。
好可怕啊。小百合說:她是個很好的女孩。萬一遇到不測
一定沒事。沒找到她,表示她活著。晴美鼓舞地說:哥哥,幫忙查一查好嗎?
唔水田智子呀。她預定要考K大,調查方法是有的。明天就去查查看好了。
拜託了。小百合鞠躬。
跟今坂教授的命案無關吧!石津說,他已開始吃第二碗飯。
怎樣呢?若是有關的話那位室田助教吧。
可是,室田老師救了我哦。
唔,但也可能是故意救的。為了處理那本紅色的筆記簿。
是呀。晴美點點頭,今坂教授被殺,大崎教授差點被殺,當時室田助教都在附近
他本人說當時在大學裡。片山說,他是有點不能信任的類型哪。
那位女醫生說,室田老師對女學生出手很快,叫我小心大概是開玩笑的。
片山也在意那叫水田智子的女孩的事。可是,他的當務之急是找到殺今坂教授的兇手。
那位太太怎樣了?晴美問。
今坂京子?情形不清楚哪。雖然沒有證據,但她半夜從旅行地點回來殺夫是可能的。
知道今坂教授做了什麼副業嗎?
正在調查著。夫人強調說,她對丈夫的收入一無所知。不過,無論怎麼想,光是薪水和演講酬勞等,是過不起那種生活的。
小百合突然停下筷子,說:
那會不會是賣學位之類?
可能性是有的,但不一定。
片山說著時,電話作響,晴美接聽。
是,片山宅嗄?什麼事?妳說什麼?喂妳是誰?喂?
看來事情不尋常。
怎麼啦?片山問。晴美邊放下話筒邊說:
是女聲。不過,含含糊糊的聽得不太清楚。
她說些什麼?
她問這裡有沒有一個叫溫水小百合的。
小百合瞪圓了眼。
然後,她這樣說:那女孩將被殺,叫她小心。
所有人都沉默著,彼此對望。
躺在坐墊上的福爾摩斯突然抬起頭來,一直盯著掛斷了的電話。
3
阿部先生,電話。有人喊。
在同事的桌子商議著的阿部說:現在忙不過來。誰打來的?
尊夫人打來的。
阿部輕嘆一聲,說:我馬上回來。
回到自己的桌子。
喂我現在忙著。待會再打給妳。
不花你太多時間的。初枝說。
什麼事?
我要離家了。本來不說更好的,但想應該告訴你一聲的好。
阿部呆了一下。
妳說什麼?
我要離家了,不再回來啦。跟那女孩玩得開心點吧!
喂,初枝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她的事?從一開始就知道了。不過,我以為是暫時的,一直忍著。可是已經到了極限了。
喂,等一等。今晚回去後再慢慢
你回來時,我已不在了。初枝說:阻止也沒用,我對你已毫無依戀。真的哦。把你送給她也毫不可惜。
初枝妳是真心的?阿部的聲音也僵了。
真心的。
是嗎?那就沒法子了。
沒法子了。初枝這樣說:關於離婚的事,等我找到律師再另外通知。那麼,不打擾你工作了。
嗯收線了。
他感覺到周圍的注意力轉到自己身上。
阿部若無其事的站起來,回到同事的桌子前面,說:來,我們繼續吧!
初枝那婆娘她要使我蒙羞。
畜牲!誰在乎她!反正總有一天會變成這樣
阿部帶著埋沒內疚感的威勢,專心投入工作。
十五分鐘後,又有人喊:阿部先生,電話。
初枝那婆娘!這次又是什麼?
她是不是改變主意,說她決定不離家了?
告訴她,我很忙。他揮揮手。
可是,對方說無論如何都要你聽是女孩子,蠻年輕的。
阿部趕快回過身去,回到座位。
喂。
啊,對不起。水田智子說。
聲音很近,好像是從一個嘈雜的地方打來的。
怎麼啦?
喂是不是接到你太太的電話?
嗯。
她說她要離開?
嗯。
怎麼辦?我是希望做得小心的。
沒法子的事。不是因為妳的關係
是我的關係。當然啦,我做了不應該做的事。
初枝對你說了什麼
剛才我從補習學校回來,你太太已收拾好行李,說要離開了。她罵我是小偷
是嗎?
我覺得很難受,衝了出來。可是,是我的關係啊。對不起!
不是我不好。
想辦法把你太太帶回家吧,一定可以從頭來過的。
不,不能了,阿部想。初枝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子。她絕對不會回頭的。
今天回去再慢慢商量好了。阿部說。
你懂嗎?有我在,你太太不會回來的。我會離開。
妳說什麼?
反正我行李不多,我可以到朋友家住宿的。
可是不行!
不。我們不見的好。對不對?那麼我收線啦。
等等,現在妳在哪兒?
你公司的前面。本來想當面和你說再見的,又怕一見到你就哭智子的聲音哽咽著,所以,就此告別。謝謝你。我曾經快樂過,我不會忘記的。
智子!他忘掉旁人的目光,大叫起來。
收線了。
智子智子
她要走了?不,這種事如此過分的事
阿部幾乎把椅子踢開似地站起來。
阿部先生
鄰座的女孩根本來不及喊住他,他已穿著拖鞋奔出去。
就像突然發燒似地,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只是他不想失去智子!僅此而已。
他衝出大廈,氣喘喘地環視周圍不在?智子!智子!
在斑馬線的地方等訊號轉綠的智子映入眼簾。
他衝上前,一把捉住智子的手臂。
哥哥!
智子!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你的工作
不管它!我不想失去妳!
在如此寒冷中,汗水沿著太陽穴滴落。
可以嗎?智子問。
嗯。
智子的身體緊緊貼住阿部,喃喃地說:
抱我!現在就抱我
綠色訊號開始閃著。
過去吧!
兩人手牽著手,奔過斑馬線。
幾點鐘了?黑暗中,智子問。
不曉得幾點都無所謂。阿部緊緊摟住智子的身體,三分鐘或三小時了?
沒有窗的酒店,黑得沒有白天,也無黑夜。
阿部感覺得到自己的人生在這幾小時內決定性地改變了。可是,他不後悔。為了她,什麼都可拋棄。
你該回公司了。智子說。
就這樣待到晚上好了。
但萬一被革職就糟啦。
不要緊。這麼一點小事不會革職的。
嘴巴這樣說而已,阿部知道,自己可能不得不辭職。
不過智子說:你和你太太的婚事,不是你公司的董事長推薦的麼?
阿部笑了一下。
妳知道那麼多?不過,算了,革職就革職吧,反正可以重頭來過。他抱智子的手臂很用力,只要妳留在我身邊。
智子靠攏過來。
我好開心其實我一直顧忌著,覺得對不起你太太。
我們已經分手了。忘掉她的事吧!
那房子之類的,一定被你太太拿去囉。
阿部並沒想到這一層。
的確,萬一鬧上法庭時,阿部這一方將是壞人。
從零開始吧!他嘆息,妳會不會跟我?
智子想了一下,說:唔我不要過窮日子。
我不會讓妳吃苦的。
不過對了。哎,我聽說了。有一個很好的賺錢方法。智子抬起頭來。
賺錢方法?
嗯,補習學校聽到的,當然是高度機密。
是不是大麻之類?
不是這些。智子搖頭,是賣東西,賣某種東西。
賣東西?
可以賣很貴哦。從幾十萬起,有時賣到幾千萬。
阿部想了一下,說:看來不是合法差事哪。
這個當然,否則不可能一下子得到一大筆錢。不過,絕對不會傷天害理就是。智子吻吻阿部,試試好嗎?
她已知道答案。
可以嗎?石津說。
為什麼?小百合反問。
妳不是要唸書嗎?
我可能被殺哦。石津先生,我死了也無妨嗎?
不,這種事當然不許!
但我讀書時,你總不能一直跟在我身邊吧?所以,我來跟著石津先生。
有點不成理由的理由,不過石津並不在意,小百合也同樣不在意。
萬一感冒就麻煩了。
不要緊。我穿了很多衣服。
的確,小百合穿得一身臃腫。
現在,石津和小百合走在夜晚的酒店街上。
室田老師真是這些地方的常客?小百合說:叫人好失望。
上次我跟蹤他,在路上跟丟了。就在這附近。他大概走進這間酒店去了。
一間外型相當時髦漂亮的酒店。
已經過了兩個鐘頭啦。小百合說:哎,通常需要多少時間?
這不太清楚。石津臉都紅了。
夜風不強,豎起大衣的衣領就不冷了。尤其待在石津身邊,小百合感到十分幸福
一直站著,不累嗎?石津在意地說。
你肯揹我嗎?
石津決定不說什麼。
哎,出來啦。小百合說。
確實是室田。進去時是一個人,大概在裡頭約好碰頭吧,出來時是兩個人
女的。小百合低聲說。
室田走到馬路,留心地環視左右,但完全沒察覺小百合等人。他往後示意一下,女的身影出現了。
果然石津喃喃地說。
她是誰?
今坂教授的未亡人。
今坂京子和室田手挽著手,往大馬路走去。
怎沒開自己的車來?小百合問。
多半在裡頭喝了酒的關係。
是嗎?
這兩個人有動機。石津記在簿子上,再跟蹤看看。妳也來嗎?
別忘了,我差點被殺哦。
知道啦。石津笑了。
小百合就像那個未亡人一樣,緊緊捉住石津的手臂,在夜道上邁步
他們個別回去哪。小百合說。
出到大馬路,室田截了一部計程車,只讓今坂京子獨自上車,他揮手目送。
怎辦?小百合問。
再跟在室田後面看看。石津說:妳
我被殺也無妨麼?
知道啦。石津苦笑
室田看看腕錶,急急步往前走。
看樣子他另外約了人。
女人?男人可以這樣子連續和幾個女人在一起麼?
不我不知道。石津又臉紅了,約的可能是男人。
說的也是。
室田走進一間有點陳舊的小酒廊去了。
糟糕!這種店一進去就暴露身份了。又必須站在外面啦,妳可以嗎?
石津先生,你抱著我給我溫暖吧!小百合把身子靠偎過來。
石津絕對沒有女性恐懼症,但一方面有晴美的事,卻又不能把小百合拋開不理,使他變成左右為難的哈姆雷特不,夾在中間的火腿蛋。
我沒關係哦。小百合噗哧一笑,因我一直住在鄉下,鄉下的冬天不是這樣的,東京好溫暖咧。
唔,也許是的。
我很苦惱。想著初到東京,會不會有好事。並不一定非要進K大不可,好像為虛榮而應考似的。又想到萬一落榜了,回去應該說什麼不過,現在已經不苦惱了。我會好好努力,進K大給你們看。
有這種氣概就對了。石津點頭。
因為,這裡有石津先生在嘛。
石津嗆住了。
你沒事吧?
嗯沒事。石津的手貼住胸口。
放心。我曉得的,石津先生喜歡的是晴美小姐。小百合說:晴美小姐是個非常出色的人,我根本比她不上。不過,做做夢總可以吧。
小百合把頭靠在石津肩上。
我想起父親,高高大大、很溫和的人
石津滿臉怪不好意思的表情,且讓小百合保持這個姿態
出來啦。小百合抬起頭來。
室田從酒廊走了出來。
似乎有點心煩氣躁。從他後面走出一個個子高瘦的長髮青年。
懂嗎?替我趕一趕。室田在埋怨著,一旦錯過時機就什麼都做不了。
嗯,我知道。青年咚地鞠個躬,給我一點訂金吧。
又要?這是最後了,下不為例。
室田掏出錢包,交了一點錢給他。
多謝。
跟我聯絡。別忘了。室田用嚴峻的語調說。
知道。
知道就好好幹吧。室田說:對了,明天
嗯,去阿特蘭號,沒問題。
就這樣啦。
兩人分手了。室田截計程車,年輕人縮起脖子邁步。
好像回家去啦。石津說。
何謂阿特蘭號
小百合想起來了。對。在K大的走廊上撿到,再交給那個門脇昇二的字條,上面寫著明晚,十二時,阿特蘭號。
可是,小百合想起的不光是這些。
剛才那個人對了。
妳認識那個瘦子?
嗯。他是和我上同一間補習學校的重考生。有一次,他想帶我上酒店叫什麼來著?休講。對,關谷久高。沒錯了。
儘管如此,關谷久高又不是K大學生,為何他和室田在一起?
小百合有不祥的預感。當然,她不覺得危險。一些將要臨及她本身的危險,她完全沒有預感。
4
沒有?片山說:肯定?
嗯,查過了。女職員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不然請你自己查閱好了。
不,我不是懷疑妳多謝。片山慌忙說道,走出K大的校務室。
不,正確地說,是入學試準備室。
平時好像是會議室,這個時候為了入學試而改為臨時的事務室。
她沒參加考試。片山搖搖頭,你怎麼想?
喵。
說的也是。
旁人看來,這是一個奇妙的情景。
因為片山一人帶著三色貓在路上走。
石津帶著小百合,四處去查訪今坂教授周圍的人和事物。
一個帶貓,一個帶女孩。他們的拍檔都與眾不同。
不過,很奇怪呀。片山在走廊上邊走邊喃喃自語。
他沒理由懷疑小百合的話。這麼一來,那個叫水田智子的女孩說她報考K大的事是搞錯了。
然而,那名少女在火車上消失了。然後,到入學試準備室調查的結果,名叫水田智子的考生並不存在。
看來另有蹊蹺。片山說。
就在這時候
咦,你不是帶貓的刑警嗎?
回頭一看,但見那名女醫生佐久間恭子正向他走過來。依舊一身白袍打扮。難以想像她作別的裝扮的樣子。
是片山先生吧?貓咪好嗎?
喵。福爾摩斯回應一聲。
謝謝。呃,我想去大崎老師的研究室。和他約好了的。
和大崎老師?那就別期望太高的好。佐久間笑著說:我給你帶路。這邊。
謝謝。
片山鬆一口氣。他不想在大學內迷路。
大崎老師是個脫離現實的人哪。佐久間邊走邊說:殺今坂老師的兇手有了眉目了嗎?
有了眉目就不會在這個地方團團轉了。
言之有理。
不過,團團轉和線索是相連的。因為兇手總是隱瞞著什麼,終日緊張兮兮的。人不能永遠緊張兮兮,總有一天露出狐狸的尾巴。我們正在等待這個。
聽了片山的話,佐久間點點頭。
這也是道理大崎老師就在這上面一樓。
謝謝咦?福爾摩斯,你在幹什麼?
不知何時,福爾摩斯在途中停車。
走回去一看,福爾摩斯在仰視學生的社團布告欄。
這個怎麼啦?
喵。
片山逐一瀏覽那些貼在布告欄上的海報和聯絡條子
這個嗎?片山的眼睛停留在其中一張條子上。
用可愛的圓型字體書寫的歡迎新生聯誼會通知,吸引片山注意的是會場:阿特蘭號的地方。
什麼呢?佐久間恭子問。
這個阿特蘭號,是指什麼?
我不大清楚問問年輕人比較
就這時候。
刑警先生!奔過來的是剛才的女職員,好極啦!你還沒走。
什麼事?
剛才你要的水田智子,找到啦。
是嗎?
只是她申請過,其後就通知說不考了。
不考了?
嗯。多半是報考其他學校了吧!
原來如此,難怪找不到她的資料。
考試費當然不退還的,這種學生不稀奇。我是想到她可能在抽出的卡片中,果然找到了。
謝謝。是這張卡?
嗯,這張。
上面記著水田智子的家鄉地址。
從這裡就能知悉那個水田智子在什麼地方了。
謝謝。妳幫了很大的忙。片山微笑。
不客氣,幫得上忙就好。女職員嫣然一笑。
令人心情愉快的笑容。片山不由得想,只要有這種年輕的女孩在,這個世界就沒什麼好擔心的。這樣說太恭維了吧!
那麼,再見。
女孩正要走開時,片山喊住她。
哎,等一等。
什麼?女孩回過頭來。
這裡寫的阿特蘭號是指什麼,妳知不知道?
女孩眨眨眼。
你不知道阿特蘭號?難以置信。
那妳知道囉。
嗯。這是現在最受年輕人歡迎的咖啡吧。這是一艘船的名字。
船?
店內做成像船的樣子應該是在六本木道的。
是嗎?謝謝妳。片山記在簿子上,妳有去過嗎?
沒有!我想去一次。嘿,你帶我去?好開心哪!
他什麼也沒說呀片山啞然望著那個蹦蹦跳的女孩。
你知道嗎
今晚是可以的。以後就會很忙了。不顧一切地玩一個晚上吧!人呀,轉換心情是很重要的。女孩笑嘻嘻地說。
對對對。佐久間恭子插嘴,刑警先生,這樣一來,你不帶她去也不行啦。
怎麼搞的?片山可憐兮兮地望著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覺得有趣似地袖手旁觀
噢,非常抱歉。大崎走進研究室說:我根本忘掉了總之,為了入學試的事,忙得暈頭轉向的。
百忙中打攪你,對不起。
片山等累了。他在這間窄窄的研究室坐了一小時了。
說這地方小,是因這裡堆滿了書籍,想到萬一地震的話,這些書可能會倒塌下來,不由擔心得坐立不安。
其後發生過什麼嗎?片山問。
什麼叫發生過什麼?大崎在自己的椅子坐下後,十分愜意地說。
就是有沒有感覺到自身有危險的事?
哦,沒有其後我沒再被人推下月台了。大崎一本正經地答。
是嗎?片山翻記事簿,其實是想向你請教有關今坂教授的事。
今坂?好哇。不過,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是的。
我就是來查訪那件事的!這教授真是悠閒之極。
今坂老師過著非常有氣派的生活。這裡有氣派的意思是:沒錢就過不了的生活之謂。
原來如此。的確,他總是穿很好的衣服哪。大崎說出意料之外的話。
他嗜穿上乘的服裝?
不,女事務員常常對我說:大崎老師,你向今坂老師學習一下如何?。大崎苦笑,我呀,要不是女管家替我換洗,我每天都穿同一件衣服的。
原來如此何以今坂老師那麼富裕,你曉得嗎?
大崎給嚇了一跳,說:
這個我沒想過。
這可不行呀,片山想。
不過,的確奇妙。他住宅的豪華,光靠這裡的薪水是買不起的。
啊,是嗎?
聽說如果玩股票之類的話,可以賺很多錢。但是玩股票需要本錢。他怎樣來的方便?
唔。大崎沉吟,換作我,萬萬沒有這種方便。
看來他所想的全部遠離正題。
有沒有做什麼不法勾當的可能?
不法勾當?
譬如賣學位啦,從中拿酬禮之類有聽過這種謠言嗎?
這個
畢竟問了也是白問。
如果有什麼頭緒的話,請通知我。片山站起來,走吧,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彷彿對並排在書架上的書本有興趣似的,一直仰視著,突然望了一望大崎
好有趣的貓。大崎說:牠一直在看我。
牠是隻有點與眾不同的貓走哦,福爾摩斯。
喵。福爾摩斯叫,聽起來不是回答片山,而是向大崎說話。
片山和福爾摩斯離開後,大崎在看向國外訂購的文獻。電話響了,他罕有地立刻接聽。
是我。哦,那女孩怎樣了?是嗎?那就不用擔心了好極啦。唔,好好照顧她我會準時回來的。不要緊。
收線後,大崎很愉快地吹起口哨來。
這是非常罕見的事。不過,究竟口哨吹的是什麼曲子,連大崎本身也不清楚。
5
很好的氣氛。
環視室內後,井口良子說。
是嗎?
片山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就像走進鬼屋似地打量那叫阿特蘭號的咖啡吧。
到處裝飾著船帆、繩索、舵和錨,整體來說是船艙的風味。
我有話題好談啦。雀躍的井口良子,就是那名K大的女職員。
圓圓的臉,稱不上是美人,卻予人健康印象的爽朗女子。
由於片山不方便和石津兩個大男人跑來這種地方,故利用井口良子做掩飾恰恰好。另一方面,石津也會來他和小百合在一起。
晴美呢?她不可能不來!何況這裡沒有限制男女不能獨自一個人來。
在裡頭的位子坐下後,片山叫了果汁,井口良子叫雞尾酒。
十一點四十五分啦。片山看錶時,小百合走過來。
片山先生。
嗨,妳一個人?
怎會呢?石津先生和晴美小姐正在卿卿我我地聊著天。
片山絕不是天才。不過,這點小事他會推理。
他大概在什麼地方吃著拉麵吧!
咦?你怎知道?小百合瞪圓了眼。
五分鐘後,石津等人進來了。
還有晴美和她緊緊抱在懷中的福爾摩斯。
這位子不顯眼。晴美坐下說:這位是女警小姐?
我叫井口良子。女警是哪個國家的名字?她好奇地問。
在混亂之前,片山介紹了井口良子。
那麼,知道水田智子的事啦。小百合探前身子。
正在調查。只要向她家鄉的家人查詢,就曉得她住在哪兒了。
好極啦。我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象,正在擔心哪。小百合似乎鬆一口氣。
不過,很怪的事。石津說:跟這次的命案有關嗎?
那是以後的事還有五分鐘就十二點了。那人會出現嗎?
門脇昇二。晴美說:還有誰會來?
關谷久高。小百合說:他是重考生,為何他
室田究竟來不來,也是重點之一。片山說。
你說室田老師?井口良子的雞尾酒杯已經是空的,今坂老師死了,室田老師的內心大概很高興吧。
片山給嚇了一跳,問:為什麼?
因為現在的主任教授是大崎老師呀。然後有今坂老師在,室田老師想升教授的話,應該需要相當時間才有機會。
原來如此。片山點頭。
看。小百合捅捅片山,是他!
望望店門入口,但見門脇昇二正走進來。異樣地心神不寧的樣子。
他走向櫃台,在高腳椅上坐下後,飛快地瞥了一下腕錶。
十二點啦。晴美說。
片山等人所坐的位子有點暗,而且靠裡頭,首先不必擔心被發現。
他怎會來這裡呢?井口良子說:他不是門脇先生的兒子麼?
是的。看樣子,他和室田老師有牽連哦。
嗬。井口良子雙眼發亮。
過了五分鐘。晴美說:那叫關谷的也沒來哪。
嗯來了就知道的。小百合點頭。
室田不來。是否察覺有危險?片山側側頭。
再等一會吧,也有可能遲到的。
一個女子走進店內。
個子修長,臉在暗處看不清楚。她慢條斯理地走進來,迅速環視周圍,再往櫃台走近。
這個女的?
可能。片山點頭。
女人若無其事似地坐在門脇昇二旁邊。
會有什麼事發生?片山慢慢喝著變溫了的果汁。
老師。
市原百合探臉進客廳。
什麼事?大崎從書本抬起頭來,已經這麼晚啦。
似乎吃了一驚。
老師一和書交手就忘我啦。女管家笑了,請去沐浴。
唔她呢?
已經洗過了。
是嗎?那麼洗個澡也好。
大崎合起書本,伸個懶腰。
我去縫補一點衣服。說完,百合走了出去。
辛苦啦。
大崎把書擺在桌上。
呃有聲音傳來。
那少女剛洗過澡,用浴巾裹著身體,用難為情的表情站在那裡。
怎樣?感覺好一點嗎?
好多了讓你擔心,對不起!少女鞠躬。
不,不需要這樣妳想起什麼了麼?
少女搖搖頭。
什麼都想不起無論怎麼想,好像記憶在捉迷藏似地跑了。她說。
是嗎?唔,不必急。反正有時間,慢慢想好了。
那晚倒在眼前的少女,結果被安排留在大崎家裡受照顧。
可是,當少女的燒退了,意識恢復後,她表示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包括自己的名字、家在哪裡。
這樣子可不能讓她走。市原百合有點不同意,而大崎說:這是緣分。
於是決定把她安置在此
會不會麻煩?少女說。
這裡只有我和那名女管家。哪來的麻煩?大崎笑說:妳這樣子,會感冒哦。
對不起!少女害臊地垂下眼睛,那我先去休息了。
唔,晚安!大崎說
正當少女要離開客廳的時候。裹在她身上、邊端給扣住的浴巾,在她轉身的當兒滑落了。
嘩!她叫了一聲,慌忙拾起浴巾遮住裸身,失禮了!
然後奔了出去。
大崎愣愣地坐在沙發上。
與年齡不相稱的心臟撲撲跳。看到小女孩的裸體又怎麼樣?
不,不是小女孩。多半十七八了吧。
可是,從大崎眼中看來,她是女兒不,孫女輩的年齡了。然而
那和他在書本上看到的不一樣。那肯定是一個震撼。剛洗過澡,發紅的白皙肌膚和有光澤的亮度,強烈地烙印在大崎的眼瞼中。
傻瓜!你以為你幾歲了?
不由脫口而出時,百合訝異地探臉進來。
老師?你怎麼啦?
不沒什麼。
可是,剛才你說傻瓜什麼的。是說我嗎?
不是。大崎慌忙搖頭,我說我自己。我對自己所感覺到的事是否誠實覺得傻瓜而已。
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大崎站起來,我去洗澡了。
請慢慢洗。百合說。
大崎抬頭望一望少女奔上去的樓梯。不知何故,他無法從那個地點移動。
女人的臉並沒有朝向門脇昇二,可是片山知道她用壓低的聲音對他說話。
因為門脇不時在點頭,所以知道。
女人從手袋拿出一個信封。她把它擺在兩人的正中央一帶,然後門脇也拿出一個信封。
兩個信封並排而放,女人倏地伸手拿走門脇的,而門脇也倏地拿走女人的信封。
走吧!片山瞄準時機站起來。
就這時候店內的燈光啪地熄掉。
6
假如外面有燈光照進來,或者至少有一個窗的話,事情就會完全不同。
可是,像阿特蘭號之類的咖啡吧,普通情形是完全沒有窗戶的。原本就是暗沉沉的店,客人卻很喜歡走進來。
燈光就在那時候突然熄了。
怎麼一回事?片山剎時間停止動作,繼續站在那裡。
燈光說話的多半是K大的女職員井口良子。
有人關掉的。晴美說。
但
店內完全黑暗,這樣無法採取行動。
聽見客人騷動的嘈雜聲。
搞什麼的?
好暗哪。
有人說些不說也知道的話。
趕快想點辦法呀。
開始有人埋怨。
傳來咯咯噠噠的聲音,櫃檯方面。多半是店裡的人在找著手電筒吧,片山想。
接著突然有人喊:
失火啦!
黑暗中,所有人都沉默靜待著,那聲音出奇地響徹四周。一瞬間,困惑和懷疑的空氣在黑暗中傳開。
危險!片山說。
喵!福爾摩斯尖叫。
趴下來!到桌底下!片山快口說。
不過兩秒之間的事。福爾摩斯的叫聲讓片山記起,他們的位子是在店的裡頭。
趴下來!晴美接著喊。
椅子倒了。同時傳來叫喊聲,逃命呀!
嘩!尖叫聲四起。接著傳來一齊奔向出口的暴風雪似的腳步聲。
趴下!不要動!片山蹲在地上,彎起背部。
石津先生小百合的聲音。
我在這兒!到我下面來!
石津把小百合摟到身邊。
噔噔噔噔腳步聲很凌亂,在店內迴響。
不要推我!
痛死我了!
喊叫聲此起彼落。桌子倒了,椅子被踢倒。當然,也有人被桌椅絆倒的。盛了飲品的杯子摔在地上,瓶子破裂。玻璃杯的破裂聲四起。
哎喲!
悲鳴聲此起彼落。
已經阻止不了。大家根本不肯定出口在哪個方向,豁命似地拼命跑。
有什麼冰冷的東西澆在片山頭上。
畜牲!
有些人往這邊跑。這裡和出口反方向,但在黑暗中,方向感覺沒有了。
好痛!井口良子喊。
怎麼啦?
有人踢我!
不要動!忍耐一下!
鄰座的桌子翻倒了,玻璃杯掉地粉碎,冰塊打中片山的臉。
妳一動就會被玻璃割傷。靜止不動!
店內一片大混亂。
哭聲、驚叫聲和怒喊聲
不要!好痛!
救命!
女孩的聲音交錯著。
突然從店門入口方面有光照進來。外面的門打開了。
大家一齊往光的方向奔去男孩。
走開!王八!
你幹什麼?
互罵聲和呻吟聲終於,店內稍微安靜下來。
哥哥。
唔好像沒事了。片山輕輕移動身體,大家沒有受傷吧?
我淋濕了。石津說:這是可樂妳沒事吧?
嗯。小百合的聲音,發生什麼事?
有人把燈關掉了。片山慢慢站起來。他的衣領一帶又濕又冷。
輕輕站起來。玻璃碎片亂飛,手不要動
就這時候,燈亮了。
怎會這樣?石津環視店內說。
簡直就像被龍捲風吹襲過的狀態。桌子、椅子幾乎全部翻倒了。
淌流的飲品把地面弄成一片海,七八名女孩坐在地上飲泣。
石津。救護車。片山說:受傷的人不少哦。
是。先把她們送出外面去?
也好。留意地面,很滑哦。
哥哥,我去打電話。
好,拜託了。電話在那邊櫃台吧。
嗯。
晴美把倒下的椅子推到一邊,往櫃台方向走去。
片山問小百合和井口良子:有沒有受傷?若是沒事,你們先出外面等好了。
是。小百合點頭,請小心。
我沒事的。你們小心一點。
井口良子先站起來,和小百合手牽著手,小心翼翼地避開桌椅走了出去。
片山和石津把哭泣的女孩一個一個扶起身來,把擦傷的帶到出口方向。
救護車馬上來。晴美說:有傷者嗎?
倒地的女孩當中,有三個被瓶子的碎片刺到腳,在流血。其中一個割得相當深,蒼白著臉不能動。
石津把受傷的女孩抱起運到外面去。
什麼情況?晴美氣忿地說:男孩全都自顧自逃命去了。
以後才算他們的帳問題是誰故意熄了燈喊失火。
難道是為了讓門脇和那女人逃走?
多半是。不是偶然吧。片山打量四周,福爾摩斯呢?
喵。
不知何時,福爾摩斯坐到櫃台上面去了。
地面變成水池,貓最怕了。來,我來抱你。晴美過去抱起福爾摩斯。
片山扶著一名割傷手的女孩走到店外。她的傷勢很輕,卻因恐懼和衝擊而呆然。
店外擠滿人群,吵吵嚷嚷的。到處有女孩的聲音在生氣,什麼意思嘛!一個人跑掉!
看來有好多情侶今晚要散掉啦。晴美說。
可不是。救護車快來了,妳等等。我去找店裡的人。
好吧。
片山回到店內去了。
愣然呆立在櫃台後面的,好像是店子的經理。
片山出示警察證問明燈的開關位置。
在入口旁邊。那裡有電錶的關係。
在出入口旁邊?這麼一來,誰都可以接近了。
不過,起碼可以肯定,不是門脇昇二和那個女人做的。是第三者把燈熄掉的。是否為了引起這種騷動而做則是另一回事
片山對店經理說:
我想採指紋,請不要碰電錶。
說完,他借用電話。
在聯絡第一科期間,石津走過來。
救護車來啦。
是嗎?你先把受傷的人送上車。事情待會再談。
好。石津走了幾步,她在哪兒?
她?
溫水小百合。
她先出去的,大概在外面吧。她和井口良子在一起。
外面全是人頭啊,來了來了。
警笛聲在店前停下。石津急急走了出去。
片山走去剛才門脇昇二和女人所在的櫃台附近。那裡離店的入口很近。
他們大概事先知道燈會熄,一暗下來後,在發生混亂前馬上出去外面了。無論如何,都有必要和門脇昇二談一談了。
那個神祕女子和門脇昇二交換信封。信封的內容是什麼?可以作出某程度的猜測,最好是從門脇口中問出所以然。
片山窺望了櫃台底下。
咦?
有一隻鞋跟滾跌在那裡,恰好在女人剛才所在的一帶。
片山把它撿起來。由於它泡在可樂的水池中,黏糊糊的。是那女子的嗎?當他們還在櫃台時,燈熄了,她急著跑,掉了一隻鞋跟也不奇怪。
片山認為應該交給鑑證員,所以把它擺在櫃面上。
哥。晴美在門口喊。
什麼?
巡邏車趕到了。叫你去說明。
好的。
片山小心不讓自己的腳被足下的水池絆往,提心吊膽地邁步。
外面逐漸聚攏了看熱鬧的人群。雖是夜半時分,這一帶路人很多。
在店裡待過的人,請別離開。石津大聲喊,留下來協助調查!
可是,這樣卻造成反效果。在旁觀的客人中,有人喃喃地說:我可不願意和警察打交道。
也有幾對情侶穿過人牆回去了。
有些男人因自己丟下伴侶獨自逃命而感內疚,對女友說:妳想吃什麼?我請!
那麼,這件衣服弄髒了,你買件新的賠我!女的趁機撒野。
好。男的很慷慨,分期付款行嗎?
什麼都可以。今晚我要住酒店。不是愛情酒店,我要一個人住五星級酒店!女的堅持立場。
搞得一塌糊塗的。井口良子說:你給弄濕了哦。
小百合和井口良子兩人繞到人牆後面,靠著路燈柱站著。
不要緊。我趴在地上嘛,裙子濕啦。洗一洗就好了。
冷不冷?妳冷吧。井口良子脫下套裝的上衣,披在小百合身上。
我沒關係。井口小姐,妳會冷的
我不怕。雖然是有點冷。她笑說,不過,妳是考生嘛。萬一感冒就麻煩了。
對不起!謝謝!
這名素昧生平的女職員對自己如此親切,小百合會覺得心頭一熱。
造成好大的騷動。井口良子搖搖頭,可以每晚在這種地方夜夜笙歌的,是怎樣的人?
每晚來玩就沒意思啦。偶爾來玩才好玩的。
對對像妳這樣的學生增加的話,大學的出席率也會提高。
救護車載著傷者開動了,朝她們所站的方向駛來。
到後面來危險!
兩人繞到路燈柱背後。那地方微暗。
看熱鬧的人繼續有增無減。阿特蘭號前面擠滿人群,巡邏車和救護車的紅燈在反照,有如迪士可一般喧鬧。
希望沒有人重傷就好了。小百合的眼睛望著那邊說:石津先生沒事吧
突然她覺得肩膀有靠過來的重量。
井口小姐怎麼啦?
小百合回頭去看
井口良子的身體吱溜吱溜地滑下去,然後整個人崩跌在地上。
井口小姐!小百合臉都白了,振作些!什麼人來呀!
小百合大聲叫。可是,誰也沒聽見。附近有幾個人聽見她的聲音,但只是懷疑地望了小百合一眼而已。
石津先生!片山先生!
小百合放下井口良子衝出去,身體忘我地東碰西碰穿過人牆跑去。
當她企圖抱住井口良子時,自己的手沾到的是血,而她完全沒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