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七步干戈

第63章 六三 董氏昆仲

七步干戈 上官鼎 9360 2023-02-05
  天上星兒在眨著眼,月亮卻被蒙在一片黑雲裏,大地裏顯得昏昏然,就像大雨將至一般。   這時,在那靜靜的羊腸小徑上,有兩個人影正飛快地移動著,從表面上看,這不過是兩個夜行人罷了,沒有什麼值得注意之處,但是若要細細看清了這兩個是誰,那麼立刻可以推測到一件震驚天下武林的大事要發生了。   這兩個並肩飛馳的夜行人,左面的是天劍董無奇。右面的是地煞董無公。   多少年來,這一對叱吒風雲的人物如煙消雲散一般失了蹤,武林中有人猜測他們已經死了,有人傳說他們翻臉成仇,沒有人能說出他們到底到了何方,這時,他們兄弟又並肩出現在武林,這將象徵著什麼?   是又一場武林大戰要起,還是又一次血淋淋的浩劫將臨?

  董無公在天劍的身旁飛縱著,他心中有萬言千語一言難盡的感覺,老天爺對他們捉弄太殘酷了,那年絕嶺決鬥的景象歷歷有如猶在眼前,兄弟反目的慘局便是這一對兄弟整整仇恨了四十年。人生又有幾個四十年?   董無公默默地奔著,他斜眼望了望左側的哥哥,正好無奇也在望他,他們兩人都收回了目光,但是兩人的心都在劇烈地跳動著,幾十年的仇恨消除了,但是留在心田上的深痕豈是一時所能消除,他們兩人都在胸中默默地說:我們將永遠沒有童年時候的日子!   默默裏,他們進了一個荒亂的小村,村中人不知是避天災還是躲戰禍,跑得空蕩蕩的一個不剩,董無公跑著跑著,忽然低聲道:怪事   董無奇在同時裏也停下身來,只見空中一對飛雁正作人字形低聲而過,忽然之間,這一隊大雁連鳴聲都沒有一下就突然一起落了下來,兩人走上前去,七八隻大雁全都已經死去。

  董無公與董無奇望了一眼,無公道:內臟被震碎而斃!   天劍點了點頭道:看情形這一隊飛雁方才飛過之處必有上乘氣功者相搏,這些飛雁為掌流所及,飛出一段路,不幸暴斃   地煞點一點頭道:不錯!   他們兩人互相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採取著謹慎的姿勢悄然前行。   黑暗中,地形漸漸向下斜傾,向左一轉,腳下更覺崎嶇難行,這時天色驟暗,星光也被烏雲所蔽。董無公伸手一觸,摸著一方硬涼之物,他再探指一摸,那硬涼之物上竟然刻著字,他沿著刻紋模下去,頭一個字是顯,第二個字是考,他低聲道:是個墳場   天劍沒有回答,只是凝神向前注意,這時,這時他低聲道:咱們用一口真氣貼著草尖低飛上去瞧個究竟!   董無公道:只怕我沒有大哥暗香掠影的功夫。

  天劍脫口道:無公你少來這一套吧。   董無公聽到這一句話,心中忽然感到快活起來,他有幾十年不曾聽到哥哥用這樣的口氣來對他說話了,一時之間,他彷彿又回到了童年的時代,想得愣住了。   天劍用肘碰了他一下,他這才回到現實之中,耳邊只聽到天劍低喝一聲道:起!   霎時,只見兩條人影在驟然之間彷彿失去了重量,緊緊貼著草尖橫掠而過,速度竟然不在疾奔之下!   這真是武林奇景,全憑著一口真氣作這等草上飛的掠行,武林中所謂草上飛,不過是形容輕功高妙而已,哪有真正在草尖上飛掠而草尖不動之理?董氏昆仲這時這種飛掠之法,全仗著深厚的內力,一口氣飛掠而行,任何神仙般的功力,也難持續半盞茶時間以上,但是卻是的的確確做到草上飛。

  他們飛出一段,果然發現前面人影晃動,似是一個肩上背著另一人疾奔而行,那速度之快,竟是董氏兄弟平生所罕見,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一齊停下身不敢再過靠近。   迎面微風吹來,帶來前面那人的自言自語:真是禍不單行,在西域經營了半生的基業會毀在一個毛頭小子手上,到這裏好不容易兩個高手上了鉤,我用了幾千次的獨門迷藥竟會下多了分量弄死了一個,好在剩下這個瘋老頭只要一醒來,從此便是我的得力助手了   天劍、地煞兩人聽得一怔,再抬頭時,前面之人已走得無影無蹤,他們立刻躍上前去,果然地下發現一具屍首,這時,董無公忽然想起一事,他低喝道:快,前面那人怕是凌月國主,凌月國主   董無奇一想他方才所說西域經營半生毀在毛頭小子手上的話,道聲:不錯,咱們快追

  就在這時,忽然一股無比強勁的掌風直襲過來,同時背後一個悲憤無比的喝聲:是誰害了我的兄弟?   董無公只覺背上掌風如同開山巨斧,竟是多年來從未遇過的上乘內家掌力,他驚駭參半地一個弓身,單掌一繞一盤,接著一推。   轟然一聲,地煞董無公竟然被震得倒退三步,而來人也被震得再度升空而起,直達三丈有奇。   天劍、地煞雙雙駭然,那來人在空中也是駭然驚呼:潛龍升天,地煞董無公是你!   無公只覺嗓音好熟,一時記不出是誰來,抬目一看,只見那人在空中盤旋三次,小轉彎九次,然後急如蒼鷹地一瀉而落,他忍不住脫口而呼:龍行九步!查老大,咱們三十年未見了!   董無奇一聽龍行九步四個字,心中也是一震,低聲道:你是說關東長白山的查氏兄弟?

  無公道:一點也不錯   這時那人已經落了下來,只見五旬年紀,長得魁梧無比,身子彷彿一座鐵落一般,長白山查氏兄弟從不履入關內半步,中原武林極少提到他們之名,只是四十年前大河南北綠林第一高手黃鷹手蔡端遠征關外,據說在三十招內被查老二一掌打斷胸骨而亡,後來中原人就再沒有聽說過查家兄弟名頭了,也沒有人知道查氏神功究竟有多高,董無公當年為洗刷冤名,遠走關外,曾與查氏兄弟結成生死之交,後來一別數十載,雙方都無訊息,想不到這裏又碰上了面。   查老大望了天劍一眼,董無公道:這位是長白山龍行九步查金鐸老大,這位是家兄董無奇   查老大一聽董無奇三字,一揖到地,心中震駭,口中呼道:原來是天劍董兄,查某適才誤犯,多多擔待

  他望了望天劍、地煞,一把抓住董無公道:賢昆仲終得化冤復舊,只可憐我兄弟卻讓人給害了。   說到這裏,他已是淚如雨下,董無奇暗道:這人是個爽直的血性漢子。   董無公吃了一驚,把地上屍首一翻,正是那查家老二,他也不及細問詳情,大叫道:令弟是中了迷藥過多而被毒斃,兇手是凌月國主,咱們快追!   查金鐸揮淚道:凌月國主我姓查的與你一在天涯一在海角,你幹嗎要害死我兄弟,管你什麼國主不國主,天皇老子下凡我查老大也要宰了你洩恨   無公知這查氏兄弟手足之情深如海,武功既高,人又憨直,凌月國主結下這個仇,包管要他吃不完兜著走了,他想起自己兄弟血海般深仇到了暮年居然能重修舊好,比較之下,老天待他也不算薄了,想到這裏,他胸中那怨天尤人的憤然之氣也就消然而退了,他抬眼去眼望哥哥,無奇正在望他,新的手足之情似乎在開始滋養了。

  他反首道:查老大,節哀應變至要,咱們快追啊!      天色暗了,森林裏只有一堆野火在發出熊熊的紅光,火堆旁坐著兩個老人,誰也不知這兩人竟是赫赫名震天下的天魁、天禽。   左面的一個道:老溫,你究竟打定主意沒有?   右面的老人沉默半晌,沒有回答,他微一伸掌,拍在身旁的石上,抬開手後,微風一帶,那塊青石竟成了一堆石粉。   左面的老人道:咱們千辛萬苦籌畫了多年,為的就是稱霸武林,你說對也不對?   右面的老人點了點頭。左面的道:那麼咱們就得不擇手段,幹他個血洗武林!   左面的老人道:你說血洗武林,我溫萬里舉手贊同,可是對付天劍、地煞,叫我用毒暗算,咱們天魁、天禽的面子往哪裡放?

  右面的老人一聽此話,面色陡變,似乎就要發作,但是立刻他又忍了下去,不再言語,只是淡淡點了點頭道:老溫,你說得也有理。   他一面說,一面打量著天禽溫萬里的神色,溫萬里忽道:天劍、地煞是我溫某人自認天下唯一敵手,要幹也要一刀一拳地正面幹。   天魁沒有答話,只是沉默,但是從他的眼光中可看出他正在動用另一個心計。   火光熊熊之中,不時爆出噼噼啪啪的枯枝焦裂之聲,天魁和天禽這兩大武林宗師就這樣相對而坐著。   天空大片大片的烏雲如灰馬行空一般疾奔而至,剎時之間,大地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那一堆野火顯得更亮更紅,火舌在吞吐著,映得四周樹木一紅一黑。   這時天魁忽然仰天輕嘆了一聲道:溫兄,憑你我之力,原以為天下武林再無可敵之手,卻料不到最後的棘手問題,仍然出在那姓董的一家之上

  天禽道:地煞背了一身惡名,隱伏了幾十年,想不到到了這緊要關頭又出現了。   天魁伸手抓起一枝樹枝,低聲道:從最壞的打算來看,萬一天劍和地煞合了手   他話尚未說完,天禽打斷他,哈哈笑道:合手?那除非天塌下來,試問他們那弒父的恩怨如何了結,哈哈,那是一個死結呀!   天魁湊前了一些,火光映在他的臉上,顯得無比的嚴肅正經,他低聲道:老溫,我說萬一呢   天禽怔了一怔,緩緩地道:那麼咱們又是勢均力敵了!   天魁點了點頭,低聲道:老溫,咱們是自己人,憑良心說一句話,你自以為比那天劍、地煞如何?   溫萬里默默想了一想,搖了搖頭哼道:儘管我胸中雄火萬丈,但若要我說一句能勝過天劍、地煞的話,我可說不出。   天魁道:若是與老董逢上了,我在胸中把那時的情形真不知預測過幾千百遍,無疑前五百招必是各有所長,各有所忌的局面,等到天下的奇招妙式都差不多施完了,後五百招當是臨時創式的時候了,但若說分高下,那必是千五百招以後的事啦,至於誰勝誰負,那只有老天爺知道了。   天禽搖了搖頭道:依我的看法,他們兩人要想真正合手是不可能之事,頂多是各自與咱們作對罷了。   天魁哈哈大笑道:這正是我心中的想法,正因為他們不可能同心合手,咱們才在這裏繼續努力呀,若是他們真合了手,溫兄,咱們早該捲鋪蓋回家啦   天禽默默不語,只是把手中拿著的一塊石頭不住地拋丟著,天魁望了他一眼,又說道:老溫,你心中一定在暗罵我長他人志氣了對不對?我舉個例子你就知道啦,我問你,咱們那幾個徒兒的資質如何?   天禽手中依然拋著那塊石頭,抬眼答道:即使算不上龍鳳之姿,也是習武上上之材   天魁一拍手道:對了,我也是這麼想,憑咱們這十幾年的調教,他們幾個乍入中原之時,耀武揚威誰人能敵,可是比那董其心和齊天心又若何?   天禽哼哼冷笑了一聲道:董其心和齊天心嗎?那兩個小子不過是憑著詭計多端罷了   天魁哈哈大笑道:詭計多端?齊天心在二百招內御劍飛身敗了郭庭君,董其心在中毒之際一舉殺了羅之林,這是詭計多端嗎?哈哈,溫兄溫兄,你也太護短了啦!   天魁的笑聲到了最後已變得比哭聲還要難聽;天禽的臉色如鐵石一般冷然,火光閃耀在他的臉上,那雙眉漸漸直豎,目光中逐漸放出兇光,手中那塊石頭愈丟愈高,到了最後,只見他猛然平伸手掌,那塊石頭如同被千石硬弓疾射而至,嗚嗚怪嘯著伸入黑暗的高空,足足過了七呼七吸時間,才落了下來,依然一絲不差地落在天禽的掌心中,奇的是原來是拳大的石頭,此時竟然已變成彈丸般的小石子!   天魁嘴角含著暗笑,冷冷注視著天禽,只見天禽一躍而起,冷冷地道:老大,你不必再相激啦,他媽的董氏兄弟雙雙上來,姓溫的也不含糊,一切計畫依你的!   天魁也是一躍而起,一把抓住了天禽的衣袖,急聲道:好,老溫,你答應用毒?   天禽昂然一笑,道:無毒不丈夫!   天魁一拍他的肩膊,道:咱們先坐下細細談一談   天禽坐了下來,伸指一彈,那一粒彈丸小石呼地一聲疾射而出,噗地一聲射入巨幹之中,深不可測。   天魁道:天劍地煞之中,只要任能毒倒一個,剩下的一個咱們就不顧顏面來個以二殺一,一舉消滅了這兩人,天下事大定矣!   天禽道:老大你說得倒稀鬆平常,幹起來只怕沒有那麼如意哩   天魁搓手道:咱們先回老家去一趟   天禽呵了一聲道:你是說血鳩子?   天魁道:你算算日子吧,咱們現在回去,血鳩子正是可以出缸的時候了。   天禽屈指算了一算道:正是,我怎麼把日子都忘記了,用這血鳩子去對付董氏兄弟,老大你你   天魁哈哈大笑道:太妙了是不是?這血鳩子老夫用了七十二個內功有根基的武林人的元陽之血浸煉而成,正該是一鳴驚人的時候了!   天禽沒有再說話,只是望了天魁一眼,天魁臉色一沉,恨聲地道:溫兄,無毒不丈夫,這是你自己說的話!   天禽哈哈大笑,指著天魁道:老大你有眼無珠,我溫萬里是出爾反爾的人嗎?我不過是在思索如何下手罷了。   天魁乾笑一聲,然後沉聲道:老溫,你聽愚兄一言,大丈夫身不封萬戶侯,否則葬蠻夷之中,在世不能流芳百世,入土也該遺臭萬年,若是婆婆媽媽混一世,倒不如趁早回到媽媽的肚子裏去算啦。   天禽道:老大你放心,姓溫的說出的話,便是天雷也轟不動的了。   天魁拍手道:好,老溫,真有你的   天魁說到這裏,忽然猛的一停,低聲噓了一聲,道:有人來了   他話未說完,只見五丈之外枝葉略一簌然,一個白衣人如幽靈一般出現。   天魁和天禽心中駭然,要知以天魁的功力,在周圍二十丈之內人之腳步聲可清晰辨出,此時來人已在五丈之處,這人的功力可想而知了。   天禽低聲道:高手到了。   他們立於火邊,那白衣人立於幽暗之處,是以一時無法辨出來人面貌,天魁緩緩站了起來,冷冷道:來人是誰?   那白衣人也不回答,只是緩緩前行,天魁待他走出五步,猛然喝道:站住!   他這一聲含勁而發,真如平地突起一個焦雷,四周大地都為之一震,奇的是那白衣人卻如無感覺一般,緩緩繼續前行。   天魁手一指,一片枯葉嗚嗚然直飛而出,那白衣人卻動也不動,枯葉飛到面前,不知怎地竟一彎而過,直落向後方,嘩啦啦一聲,竟如一片鋼葉一般,掃下了一片枝葉。   這時天禽已看清了來人,他呵呵大笑道:原來又是這個老瘋子來了。   天魁定目一看,正是那個瘋瘋癲癲的老兒。天禽大笑道:老頭子,好一手噓氣成飆的內功啊。   那老兒忽然嘻嘻笑道:老鬼這手摘葉飛花可也漂亮呀。   天禽道:老頭子,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麼,跟蹤咱們嗎?   瘋叟道:跟蹤你們,去你娘的蛋,你又不是漂亮的小妞兒,老夫跟你什麼蹤?   天禽與他纏著,天魁卻悄悄橫移了一步,忽然之間,猛發一聲暴吼,揮掌直向白衣老頭兒擊去   這一掌是天魁內力所聚,天魁號稱天下第一手,那掌上的功夫實是神出鬼沒,這一掌看似無聲息,實則內勁之足普天下尚難找出幾個能接得下的人來,瘋老兒發覺之時,已經遲了一瞬,他大喝一聲,舉掌就封!   說時遲那時快,忽然一條人影如旋風一般飛了出來,揮掌遙空擊向天魁   只聽得轟然暴震,天魁只覺掌上一緊,已與一人掌力相接,接著他感到對方掌力之強,當真是平生僅逢,他駭然地再吼一聲,單掌未收,卻是第二股掌力已由掌鋒逼了出來   呼地一聲,來人落了下來,天魁橫移半步,他胸中熱血沸騰,昂然凝視著來人,只見來人氣度威盛,面戴黑巾,不見廬山真面目。   天魁在心中暗呼道:莫非天下還有這等高手?   蒙面人站在瘋老兒的旁邊,伸手拍了拍瘋老兒的肩膀道:老兄,你險些中了暗算。   那瘋老兒嘻嘻道:老弟,虧你發掌相助,我老兄這廂有禮。   他們兩人就如在戲臺上唸對白一般;天魁、天禽不禁哭笑不得。   天禽道:蒙面朋友有霸王再世之力,何不以真面目相示?   那蒙面人哈哈大笑,伸手扯去了臉上的黑巾,露出真面目來,只見他面如冠玉,堂堂儀表,天魁和天禽同時在心中駭然驚呼:凌月國主!   蒙面人長揖到地,笑道:兩位請了,久聞天魁掌上功夫天下無雙,老夫今日服了。   天魁立刻變容大笑道:凌月國主西天一地之尊,駕臨此地,咱們真是三生有幸,此處雖無佳餚,卻有美酒,來來來,快來痛飲一樽。   凌月國主側頭對瘋老兒一揖道:老兄,如何?   瘋老兒如唱戲一般依樣畫葫蘆地也是一揖道:老弟,如何?   天魁又好氣又好笑,只是發作不得,凌月國主微微一笑道:咱們就叨擾一杯,老兄,你請!   瘋老兒彬彬有禮地一擺長袖道:老弟,你請!   凌月國主走上前來,天魁伸手拿起酒杯,舉壺斟滿了一杯,伸手一揚,叫聲道:皇爺,請用酒。   那隻酒杯平平穩穩地直飛過來,凌月國主伸出兩個指頭微微一夾,就把酒杯夾住,半滴未傾,他就唇一吮,已經乾杯,舉杯大笑道:謝了,謝了。   天魁又舉第二杯走到瘋老兒的面前,伸手道:請用酒   瘋老兒伸手正要接過,忽覺一股內力沿著酒杯直湧上來,他一吸氣,運勁一擋,那隻酒杯竟然懸空自碎,瘋老兒長吸一口,竟把杯中灑下之酒凌空全吸入口中,他也舉空手大笑道:謝了,謝了。   天魁暗道:原來這兩人是一起來的,只不知何以這瘋老兒和凌月國主成了一路人?   凌月國主仰首呵呵笑道:兩位對咱們這位瘋老先生必是舊識的了?   天魁、天禽對望一眼,心中都奇道:瘋老先生?他姓瘋?   凌月國主還沒有說話,那瘋老兒大搖大擺地上來,自我介紹地道:我姓瘋,瘋子的瘋,別人見了老夫這般模樣,當面不說,背後一定在說我瘋瘋癲癲,其實瘋瘋癲癲又有什麼不好?你瞧瞧,世上哪個人不是愁眉苦臉像家裏死人似的,怎比得上瘋子個個都是嘻嘻哈哈?是以老夫就索性改姓瘋,你們喚我瘋大哥也可,瘋老兒也罷,請便請便。   他說著還伸出手來揮了兩揮,似乎很有派頭的樣子。   天魁勉強哈哈笑了一笑,心中卻在不住地打主意。他是個陰鷙之極的人,在凌月國主來意未明之前,他絕不會放鬆一絲提防之心,他心中暗暗盤算著:真不知這隻老狐狸拉上了這個瘋子,來找咱們弄什麼手段?   凌月國主卻在心中暗笑道:拉上這個老瘋子,用一派胡言亂語來對付天魁這個老奸巨猾,真是妙不可言的計策。   天禽這時道:喂,皇爺,聽說貴國百年來的基業全讓董其心那小子給毀了,武林中傳說得繪聲繪影,今日見皇爺神采依舊,豪氣如昔,我看怕是傳聞有誤吧。   天禽何嘗不知凌月國主在其心手中吃的虧,他這樣說實是故意氣氣凌月國主的。凌月國主聽了這幾句話,居然臉上神色不變,乾笑數聲道:凌月國嗎?唉,咱們練武的人能當什麼皇帝,老夫早就不想幹那勞什子皇帝的了,這才抽個空溜到中原來快活幾日,國內事留給那幾個蠢才去辦,吃了敗仗是意料中事,老夫有心回去整頓一下,怎奈閒散慣了,再也沒有興趣啦。   他說得好不輕鬆瀟灑,天禽也哈哈笑道:好說好說,董其心那小子也真夠厲害的了,一個人單槍匹馬混到凌月國搞個翻天覆地,又一溜煙跑回來啦。   那怪老兒這時忽然嚷道:喂喂,再來一杯酒如何?   天魁把酒壺橫飛過去,凌月國主坐在一棵樹根下,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天禽道:皇爺有什麼可笑之事,說來大家聽聽如何?   凌月國主道:方才來的時候,在路上老夫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來   天禽道:什麼問題?   凌月國主道:老夫先問兩位一句,像老夫這種人算得上是好人還是壞人?   天禽大笑道:那還用說嗎?老奸巨猾,陰私毒辣,怎能算得上是好人?   凌月國主笑道:不錯,溫兄說得是,便是閣下二位也是世上難以尋求的大壞蛋,這一點想來兩位也不必否認吧?   天魁冷哼了一聲道:那就看你怎麼說了。   凌月國主道:老夫再問一句,這世上是好人多還是壞蛋多些?   天禽呆了一呆,脫口道:依我看,怕是好人多些   凌月國主道:不錯,如咱們這等壞蛋,普天之下怕也找不出幾個人,可是有一點必須注意的,這世上從古至今,好人也沒有壓倒壞人,壞人也不不曾打垮好人,是也不是?   天禽道:是又怎樣?   凌月國主道:好人人多,卻也戰勝不了壞人,為什麼?只因好人講的是各人打掃門前雪,你管他人瓦上霜,而壞人呢?所謂同流合污,所謂狼狽為奸,這就是道理所在了。   天魁、天禽聽他說得有理,不禁相互對望了一眼,凌月國主這時道:咱們三個人只怕是當今世上頂尖兒的壞蛋了,只是有一點,咱們還算不得是一等一的壞蛋   天魁、天禽不自覺地同問道:什麼?   凌月國主道:咱們還不曾同流合污,還不曾狼狽為奸!   天魁、天禽心中都是一動,凌月國主的話說得很明白,他要與天座二星聯手合力,論形勢,天魁、天禽確也需要幫手,論力量,凌月國主加上那個老瘋子著實強大無比,但是凌月國主這隻老狐狸一舉一動全是詭計,豈能憑了他三言兩語就聽信於他,誰知道他安的是什麼心?   天魁拍手道:皇爺妙諭,只是小弟還有一點補充   凌月國主裝得極有興趣的樣子道:願聞其詳。   天魁道:世上的壞人既能合手合力,何以結果也勝不了好人呢?這是因為除同流合污,狼狽為奸以外,最後還有一樁勾心鬥角。管蠡之見,見笑皇爺了,哈哈哈哈。   凌月國主一拍雙掌道:妙極妙極,咱們打開窗子說亮話,天座二星存的什麼心,我凌月國主不會不知,老夫心中打的什麼主意,二位必然也是瞭若掌指,咱們就來個小人協定如何?   天魁也學著凌月國主的口吻道:願聞其詳   凌月國主道:咱們同心努力,先走下天下武林大勢,異己者掃除完盡以後,咱們再來勾心鬥角如何?   天魁和天禽同聲道:皇爺快人快話,深合咱們之意。   凌月國主道:說得好聽點,咱們是共圖天下大事,說得難聽的話,咱們是互相利用狼狽為奸,怎麼說都好,反正咱們是合定了,誰要在大事未成之前生了害人之心,那便如何?   天魁、天禽道:死於亂刀之下!   凌月國主道:好極,我若違了誓言,管教身首異處。   天魁一招手道:瘋老兄,你也算上一份?   那瘋叟抱著酒壺道:當然算上一份,而且我年紀最大,我還要當老大哩。   天魁笑道:好,好,咱們以後就喚你瘋老大吧。   凌月國主道:咱們四人可要好好痛飲一番,瘋老大,你斟酒吧。   歷來奸雄為達目的,狼狽為奸之事多不勝舉,但是如他們這般公開言明事成之後就開始勾心鬥角的,倒真是別開生面,絕無僅有的了。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