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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四一 兩門使者

七步干戈 上官鼎 11307 2023-02-05
  周石靈道長也順著向外望去,只見那少年正是昔日在武當留住過的董其心,他知其心功力非同小可,已甚得地煞董無公真傳,倒是個好幫手,目下敵人實在太強,而且狡詐異常,為了中原武林,也顧不得以多勝少了。   他歡喜地大聲叫道:孩子你真長大了,你到武當是來看貧道的嗎?來的正是時候。   其心理也不理,臉上毫無表情,周石靈當著純陽觀眾弟子面前,碰了一個如此大釘子,老臉真沒地方去放,竟然愕住了。   那武當第三代弟子,昔日都恨其心不好,這時見他當眾羞辱師祖,再也忍耐不住,一起鼓噪喊打,周石靈一怔之下,只見其心目光渙散,沒精打采,就好像行屍走肉一般,他心中一驚,連忙低聲吩咐他身旁弟子道:叫芙兒來。   凌月國主道:你武當派是中原武林內家正統,朕本來無毀此名山名派之念,只須汝等聽命於朕,發揚光大,朕並不多管,如果一定要動手,這數百年來大派,就要毀於一旦,周石靈你聽真了!

  周石靈哈哈笑道:凌月國主,你神功蓋世,貧道自命不是對手,可是你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隻身到了中原,又縱徒為惡,今日露了底細,中原武林還能容得你嗎?貧道不成,自還有強似貧道之人,任你千手千腳也是枉然,哈哈陛下,你是失算一著了。   他雖是譏諷凌月國主,其實乃是自找臺階,凌月國主心中一凜忖道:周石靈這幾句話的意思,分明是要以車輪戰來圍攻自己,到底薑是老的辣,這招端的厲害。   他雖不怕人多,自忖穩可脫身,可是想到攻敗垂成,卻是百思不得其解,這時從觀內走出一個美麗道姑,全身雪白的道袍,更顯得人似美玉,一塵不染。   那道站正是伊芙,她老遠便歡叫道:其心你看誰來了。   其心搖搖頭道:你是誰,我可不認識。

  從前其心幼時曾在武當住了一段時期,伊芙處處衛護他,這是武當上下眾所周知的事,此時其心竟然心地薄涼如此,連對待最好的伊姑姑也不認了。   眾小道紛紛破口大罵,周石靈這人天性無滯,對待弟子甚是隨便慈和,是以純陽觀中上下一片熙熙,這些小道吵架已慣,罵起人來甚是本事,有一個小道士叫道:這狗雜這小子一定是喪心病狂,為了富貴變節,認賊作父了。   他本來脫口想罵狗雜種,可是忽然看到伊芙一雙厲害的眼光掃了過來,想起祖師就在身旁,連忙改了口。   他此言一出,眾道士都覺大是可能,對於其心大是不齒,要知武林中人最重義氣,背叛師門已被視為大逆不道,更不用說是背叛中華,投身異國了。   凌月國主對那開口罵人的道士柔聲道:小道士,你剛才說的,再說一遍可好!

  那小道士哪知天高地厚,仗著師父師祖都在旁邊,當下開口罵道:我罵那小子認賊作   他尚未罵完,只覺雙頓一痛,也沒瞧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口中一鹹,吐出一口大牙來。   周石靈在凌月國主問那小道士時,已然心存戒備,待凌月國主出手,他卻阻攔不及,天下之人在武當掌門面前出手傷武當門人的,只怕以他為第一人了。   周石靈又驚又氣,那慧真道:欺侮孩子算什麼好漢!   凌月國主道:那你上吧!   這時伊芙望著其心,其心仍然不理不采,伊芙看見四方八面對其心射過來的眼光,都是輕蔑和不齒,她自幼愛護其心,此時仍是不能改變,她見其心多麼幽雅一個少年,竟會跟異國人混在一起,眼見他觸犯眾怒,自己也無能再保護於他,心中一酸,流下淚來。

  周石靈不再猶豫,他一起手便是武當劍法中絕招,他為人恬淡,數十年來對於武當劍法已然徹底通悟,可是像今日這種出手殺著,狠毒招式不禁,還是生平第一次!   凌月國主空手應戰,他掌力雄厚,有時竟能退歪武當掌教的劍鋒,周石靈施盡全身功力,卻是不能佔到半點上風。   凌月國主驀然叫道:其心,你替我殺幾個武當小道士。   其心彷彿精神一震,臉上萎靡之色大消,身子一衝,便往武當眾道士叢竄去,只見白影一閃,伊芙已擋在他前面。   伊芙柔聲道:其心,你幹麼要跟這蠻子一路,你好好一個少年人,大家都很喜歡你呀!怎麼要自甘墮落,姑姑真為你可惜。   其心嘶聲道:閃開。   伊芙見他雙目發赤,她從小看待其心,是以心中並不會怕,她又道:其心,如果你有什麼難處,或是這蠻主挾持你,一切都有姑姑替你作主呀,姑姑作不了主,還有姑姑師父替你做主呀!

  她一心呵護其心,已然忘了其心上次救她脫險,功力比她何止高了數倍,這時還當其心是個孩子,這是女子天生忘我的母性。   其心只是不理,眾小道士叫道:伊師姑你走開,咱們打死這忘恩負義的東西。   其心有若瘋獅,他見伊芙阻攔於他,大喝一聲,呼地便是一掌,伊芙萬料不到他會如此,總算她是周石靈嫡傳弟子,當下猛往後縱,幾乎傷在其心手上。   其心打開伊芙,衝入眾小道士中,他手起足踢,均是上乘武功,那些小道士如何是對手,片刻之間,便被他弄倒六七個。   凌月國主一邊應戰,一邊注意著其心,他見其心勇猛絕倫,心中大安,他是個極端自信之人,適才雖是懷疑其心,可是心中仍是不信自己看走了眼,他連施數計,這才毒倒其心,絕不可能被他混過。

  周石靈眼見董其心痛擊武當弟子,心中真是又氣又急,董其心乃他生平救命恩人董無公之子,竟然和自己作對,最可恨的還是他不明大義,竟然認賊作父。   周石靈暗暗嘆息:地煞董無公一生被人冤屈,他不抗不辯,蒼天無眼,他唯一的孩子竟會如此下場?   他心思一分,劍式微微一慢,凌月國主掌勢加疾,就在層層劍影之中,直逼過去。   周石靈飛快施出武當連環三快劍,挑削刺擊,一氣呵成,這三招劍式輕靈刁毒,兼而有之,凌月國主微輕一步,周石靈又扳得平手。   伊芙只是流淚,那些小道士痛恨其心這賣國賊,雖是不敵,卻一個個勇氣十足,仆起相繼。   凌月國主是個千古以來大梟雄,他雖自認自己所算絕無差錯,絕不可能是其心洩露,可是明明已是十分明白之事,他卻還要再加兩分肯定,當下他道:其心,你可以相機行事,為師在東郊等你。

  他此言點明其心是他弟子,端的是狠辣毒計,江湖上對於背師重投的人都視為公敵,他這當面說出,一方面增加眾人對其心仇恨,又可試試其心真假,端的是一石二鳥之計。   其心點點頭答應,他這已表明是凌月國主徒兒,周石靈心內一涼,心神一疏,一劍竟被逼住。   高手過招,一式被逼,那便招招受制,要想佔先機,真是天大難事,三百招後,周石靈愈來愈是不成,攻勢完全被封住。   周石靈曾與天禽大戰過,雖然佔了下風,可是並未覺得對手如此高強,這凌月國主竟然招招先人一著,周石靈被逼住後退。   慧真大師驀然一聲大喝,他劍子一抖,點點銀星,直往凌月國主面前點去,這招正是達摩劍法中起首式點點銀河。   周石靈乘勢退下,他是一代宗師,雖已準備以多勝少,輪戰這凌月國主,可是雙戰一人之事,卻是做不出來。

  凌月國主見慧真大師劍招含威不發,當下掌勢一緊,硬生生踏中宮,通身近了慧真大師劍圈之內。   慧真大師不慌不忙回劍一封,雖是極其平常招式,可是凌月國主攻擊盡數封回。   凌月國主心中一凜,慧真大師順著回封之勢一轉,忽然往前疾刺,凌月國主倒退半步,左腿飛起踢向慧真右肘。   慧真大師見招先拆,劍式守多於攻,他多年只是一個人苦練,這次與人交手,起先把式竟是生澀不熟,百招以後,慧真大師達摩劍法愈施愈是凌厲,這達摩劍法原是天下中攻勢最強之劍法,凌月國主對此劍法甚是熟悉,可是像慧真大師如此高手,他倒是少見。   又戰了五十招,慧真大師招式愈來愈穩,他攻勢仍以達摩劍法為主,守勢卻用了武當的柔雲劍法,更是天衣無縫。

  凌月國主見對方妙招不斷施出,有的是少林絕藝,有的又是武當高招,兩者配合極是恰當,是以威力倍增,要知天下武功各有所長,各有其短,如能取長補短,那真是高手之風,威不可敵了。   凌月國主愈戰愈是心驚,對方出招中規中矩,已由燦爛趨於平實,任何一招普通招式在他手中自有威力,劍光閃爍,透出一種古樸之風。   凌月國主忖道:這十年磨練,少林又多了一位不死和尚。   他長吸一口真氣,內力暴增,招招力大勢沉,他畢竟是一代怪傑,這便打硬拼了數十招,他又佔了上風。   凌月國主心想如果不顯點真功夫,今日只怕難以脫身,他招勢加緊,右手五指一張,彈開下劈長劍,乘勢雙掌一合一分,挾著兩股力道,直擊慧真大師周石靈兩人。

  慧真大師運起內勁一揮,激起一股氣流,他回劍橫胸,劍身緩緩發出一股柔和之力,竟是達摩劍術中最難練成的般若功。   那周石靈也是平劍於胸,他兩頰酡紅,長鬚皆張,劍身卻是嘶嘶作響,發出了先天劍氣。   這四股力道一擊,周石靈、慧真大師穩穩立在地上,分毫未動,凌月國主連退三步武當弟子一聲呼叫,忽然周石靈一個踉蹌,倒退數步,幾乎立身不穩,接著慧真大師也是倒退數步。只聽那凌月國主冷冷道:武當少林不過爾爾,我要取爾等性命易若反掌,但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再給爾等一次機會。   他說罷招呼其心,此時其心已被百數十個小道士團團圍住,他輕鬆如車輪轉動一般,周旋於人叢之中,忽聽凌月國主一聲呼喚,當下手足加重,打開一條路,正待向凌月國主走去,忽然伊芙又攔著他道:其心,你好好走吧!儘管天下人都怪你罵你,姑姑總是護著你,你你好好   她說到後來,傷心得不能竟語,其心和凌月國主已然走遠了,耳畔忽然聽到師父沉重的聲音道:芙兒,他自甘墮落,誰也管不了他。   她看了一眼師父,只見他臉色灰白,閉目跌坐地下,那少林高僧慧真大師也是盤膝而坐,寶相莊嚴。   這時武當群道士見師祖似乎受了傷,都默然守在純陽觀大廳堂之中,周石靈一生親傳弟子三人,被凌月國來的蠻子在張家口殺掉一個,目前在身畔的就只有伊芙這個徒兒了。   伊芙知道師父和慧真大師正以上乘內功療傷,絲毫分心不得,她仗劍立在師父後面護持,心中緊張已極。   大廳中靜悄悄的針落可聞,可是伊芙卻是心波起伏不能平靜,其心小時候種種情形都好像在昨天一樣,忽然她臉上一紅,想起其心上次救他時,還像一個孩子一樣地懷抱她著,可是他身上已發出一股濃烈的男子氣息,竟令她羞澀之下,六神無主。   她正在胡思亂想,忽然周石靈、慧真大師一起吐了一口長氣,雙雙站起,她心中一鬆,喜歡得幾乎哭了,她問道:師父,你不妨事了?   周石靈沉重地點點頭,那少林高僧慧真大師道:凌月國主奇功駭人,小僧從劍上發出般若神功,本來和他掌力相當,不知怎的忽然一股怪勁,直透小僧護身氣功之中,毫不受阻,周道長,這是什麼功夫?   周石靈沉重的搖搖頭道:便是貧僧的劍氣所發劍幕,也是阻攔不住。   慧真大師道:老僧這就返回少林,凌月國主既然親入中原,天下大亂,只怕就在眼前。   周石靈點點頭道:貴派掌門方丈見多識廣,說不定能知道這是什麼功夫,想法破解,不然中原道上,豈有人能和他對手?   慧真大師合十作別,忽然想到一件大事,他正色道:老僧無意中學得武當武功,老僧也知偷窺別門功夫,原犯武林大忌,只是老僧天性嗜武若狂,洞中寂寞,看到如此高深武功,心神俱醉,不由自主地學了起來。   周石靈沉吟不語,他是武當掌門真人,少林弟子學去了本門功夫,的確是不能容許,慧真大師接著道:道長不必為難,老僧只等中原大事一了,自會上武當聽由道長發落。   周石靈面色穆然,他雙眉低垂,正在決定一件大事,過了半晌,他眼睛一睜,神光四射盯著慧真大師。   他緩緩向前走去,忽然雙膝一屈,跪倒在堂中所供武當開山祖師邋遢真人張三丰像前,武當眾道士見祖師爺爺跪倒,也跟著一起跪倒,慧真大師合十為禮。   周石靈緩緩地道:祖師爺慈悲,少林弟子慧真大師,他中計無意犯入禁地,又學了武當上乘功夫,可是他卻揭發了一件天大陰謀,救了武當一脈,弟子無能,只有求祖爺慈悲,收渡他入了本門。   他才一說完,慧真大師平和地道:周道長,貧僧答應任你發落,如要貧僧叛離師門,歸入貴派,卻是萬萬不能。   他語氣平和,可是卻如金石之音,堅定已極,那周石靈祝禱已畢,笑容滿面,好像了卻了一件心事,他對慧真大師道:貧道豈敢要大師叛離師門,這是非常之事,豈能以常情度之,大師出身少林,卻又身負武當絕學,咱們不必拘束手常禮,何不替武林添上一段前所未聞的佳話?   慧真大師不解他話中之意,周石靈正色道:大師何不做少林、武當兩門使者。   慧真大師一怔,忽然跪在地下道:道長慈悲,小僧極是感激,只是此事關係重大,小僧還須稟告掌門方丈,自己不能做主。   周石靈連忙扶起他,口中連道:大師何必多禮,貴掌門面前由貧道修封書去,這是從權之舉,又是兩得其美之事,不死大師天生開脫,較之貧道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豈會不答應?   慧真大師心想以周石靈之尊,師兄定會賣個面子,況且掌門師兄也是個不拘小節之人,他站起走前兩步,又跪倒在張三丰像前,口中祝道:祖師爺慈悲,異日武當有事,弟子粉身碎骨以報。   他此言已承認是武當門中之人。周石靈笑口呵呵,眾小道士歡聲雷動,有些小道士竟慫恿擺酒慶祝,純陽觀中日常小事,原由周石靈大弟子掌管,這大弟子生性嚴厲,他一死,觀中更是自由。   周石靈見徒孫鬧得實在太不像話,他滿臉歉意地對慧真大師道:真讓師弟笑話。   慧真大師一怔笑道:師兄生性無滯,這才是修道人的本色。   他急於趕回闊別十年的少林,當下告辭而去。世間就是這等奇妙,算冥中似早有安排,少林中有一個長年寄往的道士,而武當又收了一個正宗的僧人。   兩門使者在武林中的確是前所未見,也虧周石靈一番苦心安排,成了武林佳話,多年以後,武林中人猶自津津樂道不止。      且說凌月國主帶著其心和兩個弟子繼續前行,他一路上愈想愈氣,總找不出一個原因,那日他在客舍中告訴金南道這件秘密,身旁就只有其心在,任他再是自信,可是多番思考之下,仍不得不對其心起疑。   他心中忖道:難道是五毒病姑迷藥無效?   他覺得此事極有可能,對其心更是注意,但卻瞧不出半點破綻,他靈機一動,一路上命兩個弟子到處行兇,都假以其心之名,靜觀其心動靜。   他知周石靈必定會通知武林各門,武當耳目眾人,不數日只怕自己潛入中原之事便要傳遍武林,他又戴上人皮面具,卻是一個年輕秀士。   他此行赴京,事關整盤計畫,他離間之計無效,這最後一著更不能失敗,是以小心翼翼,命四人分道而行,暗中卻仍在監視其心。   他又行了數日,已入河北境界,這回過保定又行了一陣,北京城已隱然在望,凌月國主瞧著那莊嚴雄壯的城門,心中激動不已,他數次潛入北京,對這天子古都是一次比一次更為嚮往,幾乎已到了不能忍耐地步。   他入京城,揀了一家大店往下,包了整整一個獨院,不久其心和另外兩個弟子都先後來了,凌月國主命其心留了下來,其他兩人在四周觀望可疑之人。   這天正好是中元鬼節,入夜以後,北京城家家祖祭先人,熱鬧非常,凌月國主站在樓臺上,望著月已中天,寒光普照,但見萬家燈光,好一片升平世界,心想不久以後,便能作為此間主人,不由又向四周望了幾眼。   忽然一聲輕咳,他連忙下樓,室中已端坐一個人,那人頭巾戴得很低,掩住半邊臉孔,一身微服,像是個落拓書生。   凌月國主悄聲道:徐學士真是信人,小生恭候佳音。   那被稱為徐學士的道:這事說小關係老夫一家數十口性命,說大關係整個天下蒼生,老夫怎敢怠慢。   凌月國主低聲道:我那軍前統領,徐學士是否已安排在宮中了?   徐學士道:這著是最有效的棋子,老夫豈會疏忽,貴國軍前統領,已經由老夫保薦,做了皇上御林軍副頭領。   他說話老氣橫秋,那凌月國主心中雖微微不滿,可是眼前這人辦事俐落老成,心中大為安心。   凌月國主道:大將軍的事怎樣了?   徐學士道:吳元帥頗得軍心,他家對皇上忠心耿耿,世世代代都是重臣大將,老夫雖則多方設計陷害,皇主猶自不肯貿然處置於他。   凌月國主道:你再鼓動親信在京城中暴動數次,好歹也要把此人趕出北京皇帝身邊。   徐學士道:這個老夫省得。   凌月國主道:明天七月十六,聽說天子要祭天於郊,此事可真?   徐學士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凌月國主道:明日百官必陪天子北郊,宮中定然空虛,你派人替小王將調派北京兵馬的兵符竊來。   徐學士大大反對,他搖頭道:京城兵馬都在吳元帥手中,天子發覺失了兵符,豈不打草驚蛇。   凌月國主道:小王只需讓一人瞧上數眼,便可還回兵符。   徐學士沉吟道:巧匠高大雕又來了北京?   凌月國主點點頭道:他上次便一直留在京中,並未隨小王返國。   徐學士道:這樣也好,老夫在京中多方佈置,只望陛下馬到成功,老夫   凌月國主插口道:徐學士,可是用錢上有了困難?   徐學士點點頭道:老夫秘密佈置,開銷極是驚人,上次那二十萬兩已所剩無多。   凌月國主接口道:這個容易。他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道:這是三十萬兩,由你做主用吧!   徐學士滿臉喜容,凌月國主忽道:現在離期還有半年多,徐學士你好自為之吧!   正在這時,忽然走廊上步聲一起,其心推開房門直走進來,徐學士臉色大變,又驚又怕。   凌月國主道:這個是小王貼身護衛,徐學士休驚。   徐學士不語。凌月國主道:到時候,你先調開守城軍馬最好,小王羨戀北京文化,不願干戈攻伐,毀了這多年古都,是以請徐學士多多費心。   徐學士應是,他眼光看著凌月國主,似乎意猶不足。   凌月國主是何等人,當下立刻知他心意,他忽見其心目光爍爍,便用密室傳音的功力道:只須攻下北京,公卿王侯,任你選擇。   徐學士附耳低聲道:老夫在朝貴為大學士,與丞相也是分庭抗禮,老夫佈置內應,所冒危險之大,陛下自應知道。   凌月國主滿面笑容道:大功告成,自以你為第一功,我與你長江秦嶺為界,劃地為王如何!   徐學士道:這才是老夫心意,老夫在此先謝陛下。   他一揖到地,凌月國主只是微笑,忽見其心轉身欲走,他這人處處機會都不放過,當下對徐學士沉聲說道:明日黃昏,小王先到雙條子胡同去襲殺吳元帥,好使大學士行無捉肘。   那徐學士驚道:什麼?陛下你說   凌月國主不住向徐學士使著眼色,徐學士老成深算,知道定有計較,便順口道:陛下要多小心。   凌月國主眼中瞧著背過身子的其心,口中連連答應著。   他這話原是信口而說,明日瞧瞧其心動靜,那徐學士告辭走了,凌月國主正待回房,忽然院中黑影起落,閃進三個少年。   凌月國主叫了聲道:是林兒回來了嗎?   那三個少年一齊上前拜倒,其中兩個正是跟來北京,西天劍神金南道的弟子,另一個年紀最輕,生得細皮嫩肉,姣好有若女子。   那最年輕的正是林兒,他身邊放著一個大大麻布袋,口中笑道:師父,您老人家到北京來啦!真想不到在此地能遇見您。   他對凌月國主似乎並不畏懼,笑嘻嘻地很是隨便,凌月國主笑罵道:你這小子又跑到哪去胡天胡地了?莫要樂不思蜀,不想回去。   那林兒道:徒兒看上一位高貴小姐,這位姑娘真是天香國色,貌比幽蘭,徒兒只要了卻心願,回去一定遣散群妾,和她共同廝守一生。   凌月國主哼了一聲道:你每次弄到一個女子便如此說,為師聽都聽得發膩了,你麻布袋中裝的就是那姑娘嗎?   常言道:知徒莫若師,知子莫若父。他對寶貝徒兒德性可是瞭若指掌。那林兒道:這女子愈是貞節,徒兒愈是愛惜,好歹也要等她回心轉意。   凌月國主道:你不要胡鬧,如果你真心愛她,便趕快帶她回去,不然放了也罷。   那林兒忽地打開麻布袋,露出一個如花少女來,凌月國主瞧了兩眼,也不禁暗暗稱讚不已,轉身走入內室。   那少女穴道被點,全身軟綿綿的。林兒手一拍,解了她啞穴。那少女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使高聲叫罵起來。   林兒伸伸舌道:好大的脾氣,莊姑娘,你難道還罵得不夠嗎?   那少女罵個不停。林兒道:好姑娘,小生著實愛你,要不然豈會絲毫不侵犯你?   那姑娘罵得口乾舌枯,半晌忽道:你把杜公公怎樣了?   林兒道:那個老兒嗎,我打發他幾個錢給遣走了。   少女厲聲道:你在撒謊!   林兒看她滿臉疑霜,竟然被她鎮住,他嘆口氣道:我是怕你聽了傷心,那老兒不自量力要和我拼命,我一時出掌太重,真個打發了他。   那少女心中痛極,反而流不出淚來,林兒柔聲安慰道:我家富貴累世,我答應你一到家中,便將所有女子遣退,你做個現成一品夫人豈不是好?   女子哼了一聲,冰冷地道:惡賊你休想如此?我我已經嫁過人了。   那林兒大吃一驚,走廊上其心眼角閃過一種深刻表情,立刻又被埋藏在沉沉的臉色中。   林兒哈哈道:秦老兒分明說你待字閨中,怎會出嫁了,小生經過女色可數不清楚,連一個黃花大閨女也瞧不出,真是天大笑話,小娘子你真會騙人。   少女凜然道:我的丈夫是個大英雄,大豪傑,他如果知道你如此妄為,不把你殺死才怪。   林兒笑道:我從河北追你到河南,好容易才追到手,就是天皇老子來了,我也不會放手。   少女道:他的名叫齊天心,你可聽說過吧!   那少年一怔,半晌說不出話來,那少女以為妙計生效,她嚇唬道:如果你馬上放了我,我以後叫我丈夫不來追究你,   林兒哈哈狂笑道:我道是誰,原來竟是齊天心,小娘子,我告訴你一個消息,你可不要吃驚,就算你是齊天心的娘子,現在也是自由之身了。   少女不懂問道:你說什麼?   林兒道:你已成一個風流的小寡婦啦,齊天心被我師伯一掌打入萬丈絕谷去了。   那少女原就心神交瘁,此時受此刺激,眼前一陣金花,又昏了過去。   黑暗中,其心臉色更加陰沉了。   那林兒又和他兩個師兄談了一陣,便負起少女,往屋內走去,他口中喃喃道:原來竟被齊天心嘗了甜頭,我原惜她貞節,不忍強然下手,既是文君新寡,別是一番情趣,我何不乘機下手?   他淫猥地笑了笑,經過幾徑弄堂,將那少女直負臥室之內,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他將那女子放在床上,呼地吹滅油燈,突然大木櫃後,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放開那女子,不然你死無葬身之地。   林兒見敵暗已明,他是凌月國主唯一親傳弟子,功力非同小可,屏息凝神戒備,雙掌橫在胸前。   那聲音又道:你放是不放?   林兒冷冷道:你到底是誰,弄什麼鬼?   那聲音一止,忽然呼地一聲,漫天白茫茫向林兒灑來,林兒雖是戒備,可是摸不清到底什麼暗器,簡直多得遮住視線,他一怔之下,恍然大悟,忽然砰砰兩聲巨響,連忙閉住眼目,屏止呼吸,閃身床下,原來竟是整整一包石灰,灑得滿地滿室,他心中忖道:如果暗中偷襲,自己雙目只怕難免受傷。   他驀然想起,往床上一瞧,那少女已不知去向,前面兩扇窗子已被人打碎,看來這人多半是破窗而出,他一生之中如何受過這等戲弄,到手的肥羊被人搶去,一氣之下,也是躍窗而出,往前院躍出。   牆角黑暗中轉出一人,他面部包著黑巾,手中抱著那少女,又輕身入室,他不放心又點了點少女睡穴,將少女藏在床下。   他心中忖道:任何人也不會懷疑莊玲又會藏在床下,我為避免人疑,只有暫時放下她,目下情勢已達緊要關頭,我可不能功敗垂成。   他緩緩又從前窗跳出,仔細察看後面窗子,那地下灑著一層薄薄石灰,上面淺淺印了兩個足印。   他心中一驚,再看看紙窗上有一個月牙小洞,他心中忖道:能夠走近我十步之內不被發覺,除了那人還有誰?唉,莊玲偏生這時候被人捉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一番心血可白費了。   他轉念又想到:我如不撒石灰,一切行藏都被人瞧出了,還蒙在鼓裏,豈不是危機重重,目前一走了之,那是辦得到的,可是此事實在關係太大,可恨我適才外出,我只聽了個尾,此事真相還是不能明白,如果不走的話,那真是時時刻刻都有殺身之禍,我到底該怎樣?   他沉吟半刻拿不定主意,最後他心一橫忖道:佛家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就以全副智力應付這危機局面,多探一點消息。   他拉下蒙面黑巾,走到凌月國主屋旁,傾耳而聽,只見呼聲均勻,似乎已酣然入夢,心中不禁生出一線希望,如果那在窗外窺視的,不是凌月國主,豈不是好?   次晨凌月國主一大早便走了出去,中午時分回來,只見街上兵甲森嚴,一隊隊鐵騎軍士來回巡遊。   凌月國主心中雪亮,他不動聲色走回獨院之中,只見其心和幾個徒兒正在吃飯,見了他一齊站了起來。   凌月國主微微一笑,還是那種高深莫測的表情,其心低頭扒著飯,漠然地看著四周。   凌月國主心中不住發寒,他暗自忖道:此子深沉得令人可怕,我一生自信,此時不能不對自己起疑,那狼血草我是親眼看見他吃下的,難道他早就發現了一切,用內力拓住藥汁,我一轉背他又逼了出來?   這時其心吃完了飯,又走進來,凌月國主靈機一動,暗暗想道:你雖是裝得像,也中了我的計謀,就算昨夜你不出手救那小丫頭,今日你去吳將軍府告警,豈不也露了底,小賊呀小賊,你也是智者千慮,到底不是事事料中,目今之計,先騙出震天三式再下手除他,要他死得糊裏糊塗。   凌月國主此時已將其心視為最強對手,他絲毫不敢大意,半點也不露了表情。   其心在屋中站了一會又走了,凌月國主忽然叫道:其心,什麼叫五心向上?   其心緩緩走近道:眉心、中心、掌心、肺心、腹心,是謂五心。   凌月國主柔聲道:那震天三式的口訣你背給我聽聽。   其心滾瓜爛熟地背誦著,那每句四字,都是切合帶韻,唸起那聲調錚錚,極是好聽,可是細聽之上,一句一招,竟是中原武林人人都會的五行拳譜。   這五行拳乃是江湖上跑馬弄猴的藝人所習,所謂花拳繡腿,施展起來有聲有色,卻是並沒半點威力,凌月國主對於中國文化可說是無所不知,連這下三門的五行拳譜也能聽出,真是中國通了。   他心中暗伏殺機,知道騙其心說出震天三式是不可能的了,其心愈背愈是流利,凌月國主心中殺機重重,臉上愈是專心凝聽。   其心,你把震天三式再施展看看。   其心依言而行,他呼呼施出這失傳絕學,一掌一掌劈出,他似怕凌月國主瞧不清楚,愈來愈是走近。   凌月國主牢記住兩式出招手法,他忽道:還有第三式呢?   其心驀然大叫道:這就是第三式!   他雙掌暴發,全身掌力往凌月國主身上劈去,震天三式是天下至強掌式,凌月國主萬萬想不到他會突然發招,一時之間,只有猛力倒竄,在地上滾了一個滾,只覺手臂一涼,衣襟寬鬆之處已被震碎!   他一定神,正待上前捉拿其心,忽然眼前一滯,平空生出一股極濃煙霧,其心已走得無影無蹤。   凌月國主跌足道:這小子怎麼把五毒病姑的障眼雲也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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