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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四二 坎坷人生

七步干戈 上官鼎 16298 2023-02-05
  凌月國主只覺全身發軟,他自許極高,雖然強如天座三星、地煞以及少林、武當掌教,他也並未引以為真正敵手,認為對方只是一介武夫,可以智取。卻不料會在一個少年手中,遭到生乎未有之失敗。   其心在無可奈何之下,施出了震天三式,凌月國主實在太強,雖並未能偷襲成功,其心卻又逃過一次殺身之禍。   那日他偽裝中了迷藥,其實早就運氣將藥汁逼在食道之間,待凌月國主一轉身,他便一滴不剩全部退出,一路上跟著凌月國主,連續破壞了凌月國主的陰謀。   其心往荒僻之地走去,他心中並無半點自得之情,反而懊喪已極,心中不住嘆息忖道:我捨生冒死,便是要探聽凌月國主入中原之秘密,可是在這當兒,我卻外出不在,只聽了個無頭無尾,真是可錯呀可惜!

  他心想如果莊玲不在這緊要關頭被人擒住,那麼此事焉會如此,自己繼續裝下去,豈不是將凌月國主海底全給探出?天意如斯,卻是無可奈何。   其心估量凌月國主在北京絕不會久留,他想到莊玲猶在虎口,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也不敢遠離京城,便藏在城郊農村之中,等到第二日又潛回城內,立刻往客舍趕去,只見客舍空空,凌月國主師徒已然走了。   其心連忙掀開床罩,只見莊玲好好地昏睡未動,他心中暗叫僥倖不已,這床下櫃後,原是最普通隱藏之處,唯其如此,反而將智通天神的凌月國主師徒騙過。他哪知凌月國主為盜禁城兵符之事,忙得不可開交,是以放過許多細節,只將兵符到手交給巧匠高大雕瞧了一眼,這便火速趕離北京。   其心抱起莊玲放在床上,輕輕拍開莊玲的穴道,他探探手脈,知她心神交瘁,身體大是衰弱,非靜養數日才能恢復,可是自己仍得追蹤凌月國主,此事端的為難。

  他見莊玲容顏憔悴,心知她這些日子一定吃盡了苦頭,東逃西躲,最後還是落在賊人之手,想到莊玲幼時何等的嬌貴,她如今受苦受難,皆是起因於自己出手殺了她的父親。   其心愈想愈感歉意,又瞧了瞧莊玲略帶焦黃的臉孔,那頭上秀髮散亂,風塵僕僕,心中突然感到無限憐惜,一橫心忖道:目下一切都不要管,只先等莊玲好了再說。   這時莊玲悠然醒轉,她無力地睜開大眼,眼眶深深潤著一圈黑色,更顯得默默無神,她瞧瞧其心,開口想說,竟是無力出聲。   其心柔聲道:莊小姐,你好好休養,壞人都被我打跑了。   莊玲雙目失神地看著他,臉上一陣迷惘。其心忙道:莊小姐,你並沒有受傷,只是身子略虛,養息幾天就會好的。   莊玲點點頭,其心忽然想到她已一日一夜未進滴水粒米,連忙走到廚房,自己動手熬了一鍋紅薯粥,他雖是少年男子,可是從小便一向自理,對這烹飪做飯之事,比起女子並不少讓,那店小二見他生火淘米,流利無比,也便樂得休息。

  過了一個時辰,那鍋中紅薯甜香四溢,其心盛了一碗粥上來,扶起莊玲坐直。   莊玲四肢無力,其心只得一匙匙餵她,才餵了大半碗,莊玲頭一昏又倒在床上,其心見她虛弱無比,心想讓她多多休息,便輕輕替她蓋上被子退出。   其心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對莊玲如此憐惜,他白天整天就不踏出客舍半步,只是細心看護,便是夜半夢醒,也忍不住輕輕推開一絲隔壁房門,遠遠望著莊玲安然的熟睡,感到無限的慰藉。   他烹調手段原高,莊玲元氣大傷之下,胃口極差,其心更是施展手法,將各種食物做得色香味俱全,只盼莊玲多吃,早日恢復體力。   過了幾天,莊玲漸漸恢復,她聽說齊天心遭了暗算,本想立刻便走,可是仍是四肢發軟全身失力,她極少開口和其心說話,其心心中內愧,兩人面對著常常一坐就是老久,其心心中暗自警告自己:只要等她一好,我便要去追那凌月國主,此事關係天下劫數,我豈可逗留在此,誤了大事?

  可是他眼見莊玲臉色一天好似一天,心中還是不能放心,每天晚上都決定次日要走,可是次日又藉故再留一天,他心思細密,將莊玲照顧得無微不至,他自幼浪跡天涯,也不知經過多少奇聞異事,可是卻覺得這幾天用心照顧這嬌弱的女子,不但心安理得,而且實是生平未曾有之樂事。   這日他又正走往廚房,忽然聽到一個店小二道:小李,你瞧瞧看,上房裏那個客人,人生得俊是不用提了,而且手腳俐落,比個小媳婦兒只強不弱,我老吳來來往往見過多少人,可說沒見過這等怪人。   那被喚小李的道:我瞧他氣質高貴,定是大有來歷,老吳,還有他那小媳婦呢,唉!我小李活了這大歲數,也沒有見過這等美人,娶妻如此,就是我小李也甘心情願服侍她。

  老吳道:人家小倆口還是分房而睡,分明還沒有圓房,你可別信口亂說。   其心怔怔聽著,那兩個店小二又談論他半天,最後結論是能夠嫁得如此郎君,一定是多生積德而來。   其心聽得作聲不得,可是心中又有一種強烈慾望,希望別人多說兩句,他是個善於克制自己而且極端理智的人,此時竟是六神無主,連廚房也不去了。   他走回室中,只見莊玲一個人靠在床沿,支著頭呆呆出神,其心輕咳一聲,莊玲似若未聞。   其心沉吟一會兒道:莊小姐,杜公公既被那壞人殺了,你病好了,一個人哪裡去?   莊玲冷冷答道:要你管哩!我又沒有叫你陪我在此,你愛走儘管走吧,誰希罕了?   其心知她誤會了話中之意,他柔聲道:我心裏雖是極願陪你,可是還有一件天大要事耽誤不得,不過你一人孤單沒個去處,又教人不安心。

  莊玲心想:我孤孤零零,還不是你一手造成,你還假心假意。   她眼圈一紅,心中又氣又悲,怒道:董大俠,你殺人放火,全不當一回事兒,你又何必裝腔作勢,可憐我一個女子呢?   其心笑笑不語,他從就未存希望莊玲能原諒他之心,莊玲見他直挺挺地站在身旁,臉上淡然,也瞧不出他是怒是喜,這臉色她是頂熟悉的,雖是數年不見,可是那模樣依稀間和當年仍是半點未改。   她一時之間,幾句罵人之話竟是脫口不出。其心平靜地道:你原可跟我一塊走,可是我此行無異自投虎口,生死連自己都沒有把握,豈能連累於你。   莊玲也不細辨話中之意,只道其心又是在輕視她,當下忍無可忍,銳聲叫道:誰要和你一起走,你趕快給我走得遠遠地,不然我可要用不好聽的話來罵你了。

  其心道:你現在發脾氣也是枉然,咱們須得想個辦法,唉,我自幼到處流浪,也沒有一個去處。   莊玲冷冷道:是啊!是啊!杜公公見到一個孤苦孤兒,可憐他收容到莊中來,好心真是有好報,結果弄得家破人亡,連命也丟了,都是那孤兒所賜,都是那孤兒所賜!   她愈說愈是激動,忍不住哽咽起來。其心心中雖不願再頂撞她,使她傷心難堪,可是有一事忍不住道:那孤兒並不要你可憐,也不是孤兒,因為他還有父親。   莊玲一怔,聲音更是冷冰:什麼,小小賊,你竟是有意到莊中去臥底的?那你一切都是早有計畫了?   其心苦笑道:錯非迫我太甚,我豈會出手傷人,此事你誤會太深,說明白了你也是不會相信的。   莊玲悲叫道:你早就包藏禍心,乘我爹爹不留意下手,你還想混賴?

  她聲音尖銳,語氣中充滿了惡毒,其心心想多說無益,便不再分辯,莊玲心中更加認定其心是隱伏莊中,乘機行兇,她兩眼瞪著其心,恨不得立刻將其心殺死。   其心忽道:你又該吃藥了,我替你煎去。   莊玲冷冷地道:從現在起,我死也不吃你煎的東西,你別想用這種方法籠絡我。   其心道:大夫說這劑藥是強心健脾的,你既已大好,不吃也罷了。   莊玲哼了一聲,其心默然退出,到了吃飯時分,他又端了幾樣菜餚上來,放在莊玲房中桌上,莊玲連瞧都不瞧一眼,其心自言自語道:餓總不是辦法,任是你一流好漢,鐵打銅鑄的身子,頂多也不過餓個三、五天。   莊玲大怒,她一發脾氣真是個天地不怕的小老爺,一伸手將整個桌子掀翻,那香噴噴的菜餚四散,其心望了望莊玲,莊玲雙眉揚起,一臉挑戰的模樣。

  莊玲道:董大俠,你發火了吧!哼哼,你董大俠怎麼不敢殺人了,你有種便將我殺了呀!殺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子,又打什麼緊?   她不斷激著其心,就是要他發怒,她見其心愈來愈是柔順不動聲色,似乎對自己的憤恨視若無睹,心中如何能夠忍得下?是以放肆侮辱,竟將江湖上的粗話也用出來,其實如是真的其心發怒,她也是心虛得緊,毫無把握,只有聽任擺佈的份兒了。   其心只是沉吟,口中喃喃道:這上好菜餚如此糟塌,豈不是暴殄天物嗎?   他此言一出,莊玲只覺耳中嗡然一聲,此時的情景一幕幕飛快升起,又飛快逝去,她想到小時候,自己初次向這人表示情意,這人卻裝得什麼也不懂,那一次也是一氣之下打翻了滿擔食盒,那一次這人不也是如此神色嗎?

  就是這神色,莊玲曾經如癡如狂暗戀過,她見其心掃好地,悄然一語不發,往外便走,這時她心中真是千頭萬緒,幾乎失聲叫了出來。   其心暗暗跨出門檻,他忽然止步回頭道:我想起一個主意,你既是齊天心齊公子的夫人,那一切都好辦了。   莊玲一怔,其心又道:洛陽帆揚鏢局之主孫老鏢頭,對於齊公子感恩極深,他在兩河南北極具潛力,別人絕對不敢輕易惹他,你此去投他,他一定待若上賓。   莊玲本想不理他,可是到底關心齊天心,便問道:那蠻子說的可是當真?   她聲音發顫,顯然極是關切緊張,其心搖搖頭道:我也是聽蠻子說的,齊天心公子何等功力,要打他下谷,那是談何容易?我也並不相信。   莊玲心中沉吟,口中不由自主喃喃道:他武功自是高強,可是人卻漫無心機,誰像你這種人,什麼壞主意都有。   其心見她雙眉凝注,憂心如焚,他本人也對齊天心頗有好感,此時竟也受感染,心中忐忑不安,口中卻道:我到江湖上打聽去,莊小姐,他為人雖天真,可是那身功夫卻是貨真價實,你放心便是。   莊玲喃喃道:明兒一早,我也要到江湖上去了,齊大哥萬一真遭了不幸,我我   這時其心已悄悄走了,莊玲又支著額,窗外一片暮色,煙雲四起,這客舍是北京有數大店,亭臺水榭,佈置得很有氣派,齊天心瀟灑的風姿,那是世間少女所憧憬的夢中人,莊玲自也不能例外,可是眼前這魔鬼般深沉少年,卻在她心中愈來愈清晰,分不出到底是何情懷。   其心意興索然,他正被一個極大問題難住,身子靠在假石山上,望著西邊深紅雲霞,他心中一次又一次問著自己:我見著莊玲,為什麼便會不由自主?我行事一經決定,從不猶豫,可是這次卻一再誤了行期,這是什麼原因?   他轉念又想道:我小時敵意躲她避她,難道是假裝的嗎?我心中難道早就喜歡上她?   其心愈想愈是迷糊,他是聰明之人,凡事都深入思索,對於一些人人皆知的簡單問題,有時反而惑然不解,他極端理智,雖在無意之中動了真正的情感,可是不但自己不信,就連為什麼如此也不懂。   這時天已大黑,不知何時已是星辰滿天,其心想到明天又是孤身一人,萬里征程,又想到莊玲年輕貌美,單身行走江湖只怕危機重重,一時之間,竟覺胸中漫亂難理,空虛得什麼不能容納,一陣涼風吹過,其心凜然一驚,莊玲屋中已熄了燈火,想是已入了夢鄉。   其心吸了一口真氣,屏除莫名雜念,心中暗暗忖道:那凌月國主私會朝中大臣,只怕是心懷叵測,我人微言輕,就是去警告朝中大臣,也是無人肯信,目今之計,只有在暗中探看凌月國主行蹤,只是這四天耽擱,也不知他到了何處?看來只有西行去碰碰了。   他盤算既定,上街替莊玲買了許多必備之物,又買了匹小馬準備作為莊玲座騎,這才回房休息。   次晨一早,其心幫莊玲打點妥當,兩人用過早飯,其心微微一笑道:莊小姐,咱們這便分手。   莊玲瞧著他,只見他笑容斂處,眼角竟流露出一種淒涼絕望之色,好像是此去再也見不著了,其心平日何等鎮靜深沉,臉上永遠是洋洋自如,別人根本就無法瞧出他的深淺,這時竟露出人去樓空依依之色,那光景的確深刻,莊玲望著望著,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其心見她並不上馬,便又說道:此去洛陽道上安靜,你跟了齊天心齊公子,一定是永遠幸福,他不但人品俊雅,而富可敵國,天大的事,他也有力承擔。   他神色平靜地說著,可是那話音中充滿了落寞,就像是年邁的英雄,沙啞地唱著古老的戰歌,平靜寂寞,在原野中漸漸消失。   其心說完了,他似無意的再瞧了莊玲一眼,又恢復了那種淡然的神采,他習慣地聳聳肩,轉身便走,走了不遠,忽然背後的一個哭喊的聲音叫道:董其心,董其心,你別走。   其心一回頭,只見莊玲淚容滿面衝了上來,其心一怔站住,莊玲已投入懷中,緊緊地抱著他。   其心只覺鼻端一陣陣脂香,真令他神昏顛倒,他是初嘗情味的少年,心中又驚又喜,竟不知是真是幻。   莊玲只是哭泣道: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她雙肩顫動,哭得很是傷心,其心忍不住輕輕撫著她一頭秀髮,饒他滿腹機智,卻說不出半句安慰的話。   莊玲只覺得胸中有如亂麻,不知如何是好,她雖曾努力要使自己忘記這個殺父仇人,可是卻沒有做到,她和齊天心交遊甚歡,原想取代其心的地位,此刻她才明白,世界上萬物或可交換取代,但絕沒有一個能代替另外一個人的地位。   莊玲哭著哭著,情感漸漸發洩,她心中忖道:我和齊天心交往,一見面便覺得他很是可親,原來是因為他神色長得有幾分像董其心。   其心沉醉在這柔情密意之中,暫時忘記了身外的一切,忽然懷中莊玲停止了哭泣,用力一掙,倒退了兩步,望著其心道:你快走,我永遠不要見你。   其心神智一清,他想到這莊玲已是齊天心的娘子,自己怎的如此糊塗?當下喃喃道:這樣分手最好,但願你一生幸福無比。   莊玲道:董其心,你別以為我忘不了你,我殺父之仇不報,你一定看不起我,好,我會漸漸使你看得起我。   她唰地一聲,從馬背背囊拔出長劍,用力揮動了兩下,劍光在朝陽中閃爍,莊玲馳馬去了。   其心心中再無留念,從另一個方向走了,北京繁華之地,他並無半點嚮往,不一會走出城門,那至京的官道寬敞筆直,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盡頭,其心只覺海闊天空,豪氣大增,這數日侷促於客舍之中,盡是兒女情懷,將自己一番雄心幾乎消蝕。   他不住向自己打氣,可是心中仍是闌珊,竟是欲哭無淚的感覺,他暗自忖道:如果莊玲真的和我和好,那我不但壞了她的名節,而且齊天心豈能忍受,這樣的安排最好最好,我可不願和齊天心決鬥,尤其是為了一個女子。   他自我解嘲地笑了笑,雖是如此地想,可是心中卻彷彿失去了一種無與倫比的東西,那是很難,甚至永遠也彌補不起來的了。   他雖不願和齊天心爭鬥,然而世事豈可逆料,又豈能憑人力挽回?   其心只是西行,這日又走到河南地界,並未見凌月國主師徒蹤跡,一路上江湖上並無異狀,其心暗暗安心,知道凌月國主並未再在中原惹事。   他行到日暮恰巧到個大鎮,他才一入城發覺身後有異,跟了幾個大漢,其心暗自戒備,走到街上,那幾個大漢,消失在人叢之中。   其心也未在意,他連走到一家客錢投宿,那掌櫃打量了其心一眼,尚未待其心開口便道:小店已住滿客人,實在抱歉,貴客另外找一家吧!   其心見他臉色不正,似乎是含憤未發,其心心中奇怪,他天性不愛鬧事惹人注意,便又走到另外一家客棧。   他連走幾家,那些客棧都推說人滿,其心大是犯疑,這鎮上氣氛頗不尋常,分明是有人暗中操縱和自己作對。   其心眼看天色漸晚,心中暗暗焦急,他行了大半天並未進食,肚中也自饑餓,心想先吃飽再說,便往酒店走去,他連到幾家酒店,卻都是早已打烊,那掌櫃的也不在了,一些過路的行人,更是對他卑目而視,似乎十分瞧不起他。   其心暗暗稱怪,自己未到此城,怎麼會與城中人為仇?他正自沉吟,忽然背後人聲嘈雜,其心轉身一瞧,只見一個五旬左右老者迎面而來,他身後高高矮矮跟了七八個漢子。   其心打量來人一眼,那老者劈口罵道:你這忘祖賣國的小畜牲,今天叫你難逃公道。   他似乎氣極,開口便罵,其心心中雪亮,知道凌月國主手下那幾個寶貝,不知又冒名造了多少孽,讓自己背了黑鍋。   其心知道解釋不清,索性不費口舌,當下淡然道:瞧你一大把年紀,怎麼如此不知禮數?真是白披衣冠,枉自為人了。   那老者身後漢子紛紛喝打,粗言俚語就如狂風暴雨一般罵到,其心心中微微有氣,那老者道:對待禮義上國之人自是講禮數,面對域外蠻狗,就如遇見瘋狗一樣,人人皆可誅之。   其心道:我敬你偌大年歲,如果再要不知深淺,可莫怪我出手得罪了。   那老者揮手便打,其心只有出手,老者拳風凌厲,頗有幾分真才實學,其心試了幾招,恍然道:原來是崤山派的高手,在下倒是失敬了。   那老者出拳沉猛,攻擊連綿不斷,但見其心漫不經心應付,招招都被閃過破解,他知功力相差太遠,一使眼色,那七八個漢子一齊圍了上來。   其心不願久事糾纏,他掌力漸漸加重,招招就如開山巨斧,力道沉猛已極,那七八個大漢如何敢硬接拍,其心東一拳西一腳,對方人雖多將他團團圍住,可是被他打得東倒西歪,險狀百出。   其心乘勢直上,他長嘯一聲,雙掌疾若閃電,身子也跟著快捷起來,那老者見敵人招式如穿針引線,盡往空隙之中擊來,他手忙腳亂地又閃又躲,也顧不得幫手下大漢圍攻了。   其心嘯聲方畢,雙掌貼膝,垂手立在場中,那些大漢,連他身形都未看清,便被他弄倒了一大半,其餘幾人呆呆站在一丈之外,只覺敵人神出鬼沒,不可思議,竟不敢再貿然上前。   那老者一揮手叫那些人將倒在地上的漢子扶起,他頭也不回退去,其心心道這人也算知機,如果再糾纏下去,只怕苦頭吃得更多,他心想這鎮中是不能住的了,人人都好像恨不得將他殺頭剝皮,便又借著星光,夜行趕路,方走了不遠,後面蹄聲一起,一個大漢馳馬狂奔,不一會趕過了他,黃土的大道上,激起了一大堆塵埃,那背影彷彿就是剛才和他打鬥眾漢中的一個。   其心心中一驚忖道:此人定是前程報信去了,這樣不死不休地糾纏著,自己雖是不懼,豈不誤了大事?   他心想自己不再行走一道,這樣說不定便可避免許多莫名其妙的打鬥,他盤算已定,盡往山路小道走去,曉行夜宿,趕了幾天,果然再沒有遇到意外之事。   這回他走近商丘,這是他西行必經之地,他行到城郊,已是初更時分,前面是一大片林子,其心心想今夜不如先在林中過夜,明天一早趕快趕過商丘。他才走進林子,忽然一陣怪響,有若是千嘴萬舌鼓噪著,那聲音又低啞又難聽,在這靜靜的野外,真令人毛骨悚然。   其心暗佈真氣,忽然啪啪之聲大作,從林子深處飛來成千成萬烏鴉,月光下黑壓壓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其心心中一鬆,釋然吐口氣,繼續前行,才行了幾步,他靈機一動忖道:烏鴉棲息甚早,此時天已全黑,怎會群起而飛,難道林中來了大批人?   他提高警覺,輕步疾行,如一縷輕煙愈走愈深,忽然遠遠人聲大作,其心從樹葉隙中定神遠眺,只見前面地勢突然開朗,黑暗中彷彿有座大廟聳立。   其心不敢大意,施展輕功繼續前行,又走了一刻,那樹木愈來愈稀,隱身大是困難,他忽瞧見前面有棵巨大槐樹,他身子一顫,躍身上樹。   他居高臨下,只見古廟前有塊場地,場中數十個漢子席地而坐,四周點數支巨大火把,火苗燒得又高又旺,廟門前掛著一面大旗,上面繡著一鷹一舟,在風中展開飄揚。   其心定神一瞧,只見其中有一個漢子站立著,正在向眾人說話,夜風吹過,一句句都清晰傳入其心耳中,其心聽那聲音,心中一凜忖道:怎麼會是他,他不在洛陽主持鏢局,跑到這裏來幹嗎?莊玲去投奔他,豈不撲了個空?   原來那站立著的漢子,正是帆揚鏢局孫帆揚,他沉聲道:武當真人已傳訊武林,凌月國主入了中原,要咱們河洛武林戒備,今天各地分局的老師們差不多到齊了,好歹也要想個辦法抵擋。   眾人齊聲道:咱們唯總鏢頭馬首是瞻,一切都聽您老吩咐。   孫帆揚緩緩地道:那凌月國主早就有吞併中原武林之心,這也罷了,就恨在咱們國內,竟會有人甘心出賣祖宗,做他內應,此人功力頗高,對於中原武林又熟,他引狼入室,實在令人痛恨!   其心暗忖道:凌月國主目的豈僅中原武林,你們這些人見識淺薄,如果知道真相,成事不足,敗事倒是有餘。   孫帆揚話一說完,眾人暴吼道:咱們把那姓董的小子碎屍萬段,瞧瞧他心肝是怎生模樣?   孫帆揚揮揮手,眾人立刻靜了下來,他沉著地道:凌月國主行蹤隱密,一時也難以尋到,那姓董的小子的確是咱們武林害群之馬,如咱們一致對外,那凌月國主儘管是千手萬腳,也是無可奈何,偏生就有這種小雜種,喪心病狂,咱們目前先將此人除去,一方面作為賣身投賊的人一個警告,再者除去這個心腹大患,也讓凌月國主知道厲害。   其心臉上閃過一絲憤怒神色,他心中暗道:這孫帆揚出口傷人,他罵我也便罷了,豈能侮及我父親,他日有機,一定要讓他嘗嘗厲害。   眾人紛紛稱是,其中一個漢子道:前天兄弟接到餚山大俠飛馬傳柬,那小子已入了河南地界,他西行必須經過此地,咱們只須在此以逸待勞便得。   眾人七嘴八舌的商量起來。孫帆揚又道:這姓董的小子一除,凌月國主對於中原武林不會再瞭若指掌,那時咱們以暗擊明,形勢上先佔了許多優勢。   其心忖道:凌月國主對於中國一切,早就了然於胸,如果他像你們一般見識,後知後覺,豈敢染指我們了。   這時從廟後又走出一個大漢,他身材又高又大,嗓子更是洪亮,他走前向孫帆揚行了一禮道:總鏢頭,丐幫有回信來了。   孫帆揚笑著連道:楚副鏢頭辛苦了,兄弟在此先謝過。   那人正是帆揚鏢局副鏢頭無敵神拳楚顛,他忙道:總鏢頭仁心俠行,從來只為天下憂,不曾管過自己,小弟跑趟腿又算怎的?   孫帆揚問道:丐幫藍幫主他說怎樣,他答應和咱們結盟,共同應付這武林大劫嗎?   楚顛沉聲道:益老大避而不見,他只派了一個丐幫弟子回答小弟。123   孫帆揚怒道:什麼!藍老大好大的架子,他既未將你看在眼內,顯然對我帆揚鏢局也瞧不起,他說了些什麼?   楚顛道:那使者只對我說:錯非藍幫主親眼看到,他是絕對不肯相信董其心做這等賣祖求榮之事。   孫帆揚道:武當周真人難道會瞧錯了不成?   楚顛道:小弟當時也忍氣將其中原委告訴那丐幫弟子,那弟子並不在意,只是搖頭不信,後來他起身告辭,走到門邊又停身說了一句話,實在氣煞小弟,如非總鏢頭一再叮嚀,小弟幾乎想動手教訓那廝,挫挫他丐幫銳氣!   孫帆揚沉聲道:他說什麼?   楚顛氣憤道:那使者回頭緩緩道:就是咱們藍幫主親眼看到,他還是絕對不信。   他此言一出,樹上其心只覺心頭一熱,藍大哥那種千金一諾古俠之風,那種鐵肩承擔萬事的勇氣都浮了起來,那孫帆揚自是氣憤填膺,眾鏢頭鏢師也是忍無可忍,大罵藍文侯不夠義氣。   孫帆揚道:既是如此,丐幫分明也變了節,藍文俊想不到是如此卑劣小人,他偽裝行俠仗義,到頭來仍是氣節全無,不知凌月國主用什麼法子籠絡他?   他話才說完,忽然林中一陣暴響,閃出一個中年漢子,他大步走向孫帆揚,高聲說道:孫總鏢頭你信口雌黃,背後道人長短,算那門子英雄好漢?   孫帆揚冷冷道:啊!原來是白三俠來了,閣下來得正好,咱們可以交代個一清二楚。   白三俠沉聲道:你說我丐幫變節,咱們自藍大哥接掌以來,這十幾年咱們兄弟但知為道而行,義無反顧,你在此胡言亂語,豈不是存心和咱們過不去嗎?   他語漸嚴厲,孫帆揚大是不耐,怒道:你丐幫不識大體,硬要幫董其心那賣國賊子,就算姓董的對你丐幫有恩,豈可以私妨公,不然就是丐幫甘心助逆,也被蠻主收買了。   他此言再無回轉餘地,白三俠唰地拔出寶劍,月光下劍子森森而顫,孫帆揚冷冷道:別人怕你丐幫勢大,老夫又豈會怕了?   他忽地也拔出金刀,背後那些鏢師眼見丐幫中人如此恃強,早有幾個年輕氣盛的指名叫戰。   白三俠微微向後一退道:古老四,咱們畏懼人多嗎?   背後林中樹上呼地又跳下一人,孫帆揚在此主持帆揚鏢局秘密聚會,別人隱身近側竟未發覺,他老臉一紅,心中又急又氣。   古老四道:就是千軍萬馬在前,咱們不也是照幹嗎?   孫帆揚一揮金刀道:你兩個人一塊上罷,免得老夫多費手腳!   他原非口舌輕薄之人,可是只覺丐幫欺人太甚,是以針鋒相對。白三俠道:咱們丐幫向來以少擊多,怎會在此壞了老規矩,你只管放心,在下接你高招便是。   兩人面對面凝目而視,眾人自然退後數步,場中空了一塊,白三俠一生何止數百次苦戰,他雖知對手極強,取勝之機渺茫,可是心中仍是半點不懼。   其心大為緊張,這兩人為自己爭鬥,丐幫兄弟是不用說的了,那和自己情分極是深長,就是子母金刀孫帆揚,也是正人好漢,任是誰人傷了,對於北方武林都是個大大損失,自己如果貿然現身,不但不能解釋清楚,反而必定引起一場混戰。   他沉吟無計,忽見白三俠劍子一抖,帶起一朵銀花直擊過來,孫帆揚反手一刀,砰然一聲,兩件兵器激起火花,在黑夜中分外刺目。   其心見他兩人一上來便用硬拚打法,心中更是焦急,兩人兵器一分,各退半步,白三俠只覺臂間發熱,心中暗驚不已。   忽然遠處傳來了一陣的的篤篤之聲,場中兩人都不敢分神,楚顛連忙走近林中觀看。   孫帆揚金刀展開,他一上來便用內家玄玄刀法,這刀法也是失傳之技;白三俠功力深厚,劍走輕靈,運足功力和地搶攻起來。   忽然林中楚顛高聲呼道:四川唐大先生到!   孫帆揚心中一喜,只見唐瞎子手持長杖點打而來,他行走平路原來不需竹杖,可是翻山穿林,卻非借拐杖而行不成,唐瞎子以耳代目,他一走出林子便道:孫鏢頭,我唐瞎子千里迢迢被你著人喚來,你卻和人打鬥,這是待客之禮嗎?好好好,看我唐瞎子薄面,兩位先住手再說。   孫帆揚賠笑道:唐大哥,罵得對,小弟知罪了。   他邊說邊退,收刀而立,白三俠因丐幫上次在莊人儀莊中,搶救姜六俠脫難,得助於唐瞎子之報,是以也不好意思再打。   白三俠道:唐兄別來無恙,敝幫藍幫主久想拜見言謝,只是百事相纏,強脫不得身來。   唐瞎子道:原來是白三俠,好說好說,江湖上誰不知你丐幫一個個都是仁人志士,濟人若溺,終年馬不停蹄,我唐瞎子好生佩服。   白三俠道:唐兄忒謙。   唐瞎子忽道:我瞎子原在漢中開棺材舖,暗自查看那毒害江湖好漢的主兒,後來有事東來,一路上並不放過可疑之人,直到孫兄相召,這才匆匆趕來,孫兄金刀是北方武林一絕,多我一個瞎子又有何用,我瞎子一想,孫兄多半已是發覺了下毒之人,唐門弟子在毒中打滾,孫兄自然想到我瞎子了。   孫帆揚忙道:唐兄一身功力小弟如何敢看輕了,唐兄猜得不錯,這下毒之主兒已入河南境界,三天之內,毒死十幾條好漢。   唐瞎子緩緩道:我最近幾天發現許多蛛絲馬跡,這下毒之人手法既狠,行事又極端隱密,絕不留下活口,唐瞎子想遍了腦袋,也想不出中原有此能人?   白三俠插口道:難道又是西域凌月國來的?   他原是任意猜臆之語,誰知唐瞎子大聲道:正是如此,我瞎子前天在一處深山中,發現了一極無人敢信的大事。   他歇了口氣,眾人都拉長耳朵靜聽,要知近一個月北方武林中人暴斃之事,每日總有數起,人人都自不安。   唐瞎子道:那千毒翁老勝竟然被人毒死荒山之中,我瞎子心中一驚,仔細一想,原來竟是此人來了,我竟會想不起來。   眾人齊聲問道:這人是誰?   唐瞎子道:西域五毒病姑。   眾人臉色齊變,比聽了凌月國主更不知驚恐了幾倍。唐瞎子道:既是孫兄相召,我瞎子好歹也要鬥鬥她。   唐瞎子用毒之名雖是無人不知,可是那五毒病姑幾十年前入了一次中原,幾乎造成武林大亂,此人名氣實在太是驚人、眾人對唐瞎子並未有多大信心。   白三俠似乎還有急事,他向唐瞎子告別,又對孫帆揚道:你辱罵我丐幫,異日自有人找你,你如不能有所交代,嘿嘿,管你帆揚鏢局分遍天下,也叫你冰消瓦散。   他說完也不等孫帆揚開口,手一抖長劍插入身旁一株槐樹之上,和古四俠揚長走了。   孫帆揚手臂運勁,力透掌心,輕輕拔出長劍,振臂一抖,那劍子齊腰而折。   名揚北方的子母金刀孫帆揚,他將斷劍順手拋去,其心心中忖道:丐幫又和孫帆揚結了死仇,我要如何化解?   唐瞎子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孫帆揚簡單地說了一遍,只見唐瞎子也是神色一變。   孫帆揚道:唐兄你看看丐幫是不是欺人大甚?   唐瞎子道:此事只怕其中尚多可疑不明之處,我老唐出手去和五毒病姑鬥那是義不容辭之事,如說我和小兄弟作對,莫怪我唐瞎子反臉無情。   他斬釘截鐵地說著,其心又是一陣激動,他和唐瞎子不過見過幾次,上次中了南中五毒,蒙他出手相救,此時唐瞎子對自己又如此信任,真不知要如何報答他了。   孫帆揚冷冷道:那麼唐兄只管自便,咱們也不敢留下大駕。   唐瞎子脾氣暴躁,他反唇相譏道:你別以為我是奉召聽命的,我唐瞎子不過為了鬥鬥那自命天下無雙的五毒病姑,這才巴巴跑來。   孫帆揚道:那更不敢勞動大駕,就是不借唐兄之力,那五毒病姑又豈能奈何我們?   唐瞎子怪笑一陣道:老孫你不用激我,我唐瞎子好容易找到這等對手,豈會輕易放過,哈哈老孫,不是我唐瞎子誇口,這弄毒下藥的玩意兒,我唐某人還有點小小把握,如我唐瞎子不成,就是中原生靈活該倒楣。   他此言雖狂,其心親身經驗過他解毒本事,是以並不覺得他在胡吹,只是想到五毒病姑詭計多端,手法神出鬼沒,不禁暗暗為唐瞎子捏把汗。   唐瞎子又道:三日之內,我瞎子必和五毒病姑見個真章,如果瞎子命大,自會通知你老孫一聲,不然大夥兒可要特別當心了。   他冷冷說完,又持杖而去,孫帆揚原想就帆揚鏢局的力量,聯絡北方最大力量丐幫,再加上唐瞎子的本事,聲勢目是浩大,心想那凌月國主雖是厲害,也可無懼於他了,卻未想到不但丐幫藍老大大反常情,不肯為拯救武林盡番心意,就是唐瞎子也是維護賣國賊子董其心,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心中失望,領著各地鏢頭鏢師走了,其心這才躍下樹來,找了一處乾淨地方,靠著一株大樹睡去。   次晨一早,他走過了城鎮,趕緊地往西而去,走了半個時辰,前面山坡起伏,已然走入山區,那山徑漸漸崎嶇,而且愈來愈是險惡,其心忖道:古人說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只怕就是指這種地勢,如果半山腰站上幾個人,用硬弓強弩一封,端的是網中之魚,怎麼樣也逃不過劫數。   他正在邊想邊走,前面是個急彎,一眼望去,只是茫茫深淵,山彎那一邊卻看不到,他才一舉步,驀然頭頂上呼地一聲,其心往山巖邊一貼,一隻箭矢疾飛而過,好半天才落到遠遠山谷之中。   山腰裏忽地出現十幾個漢子,人人都是佔據臉要,手中握著硬弓,對準其心立身之處。   其心知此時形勢千鈞一髮,自己雖有上乘功力,可是在此處卻無施展餘地,看來有人早就算定自己必走此路,在這險惡之地下埋伏了。   其心忖道:如非乘機閃過這個山彎,今日便要在此活活被困,成了箭靶。   他知不能再考慮拖延,當下貼著山地直縱過去,那山腰眾人一聲吶喊,箭矢如雨般射了下來,共心緊貼山腰,借著幾塊突出大石作掩蔽之處,連縱數次,已然走近山彎,身旁破空之聲不絕,只要他身子一露,那麼從高處發出箭矢,饒他功力通天,也是必死之數了。   他默察地勢,從這最後掩藏之處,離那轉彎之處還有十丈左右,卻是一無藏身之物,憑他功力,這十餘丈之程,中間非落地一次,如果就在這身形起落之間,山中突然萬箭齊發,他連閃躲餘地也沒有。   其心沉吟著目下形勢,這是唯一一條死中救活之路,只要轉過山彎,那些人便再射不到自己,可是能否安然縱過這段路程,他心中卻漫無把握。   那山腰裏的人停止了箭矢,四周靜悄悄的只聞山風颯颯,其心白皙的臉更加白了,額角沁出汗來。   他從不做沒有把握之事,目下雖在緊要關頭,仍是冷靜地要想出個萬全之計,忽然靈光一閃,他心中忖道:這樣雖也危險,但成功之數總比較大些。   他不再猶豫,突然雙足一登山麓,一個身子疾如箭矢竟向千丈深淵飛去,那山腰眾人萬萬想不到他會如此,略一沉吟,其心驀然在空中打了個圈,身子又平飛回來,兩手攀著絕壁邊上,整個身子都懸在空中。   他此舉大出眾人意料之外,眼前他身子被巖壁所遮,成了死角,只有一雙手露在山徑上,眾人眼看甕中之鱉竟然逃過埋伏,氣憤下紛紛往那雙手射來,想要逼他墜崖。   眾人之中頗有高手,那箭矢又準又疾,其心不敢大意,雙手一鬆,只留雙手食指勾住身體,緩緩前進。   他這目標大為減小,上面之人再也奈他不得。其心小心翼翼地移動身子,他估量已到彎曲之處,正想翻身上路,頭才一抬起,忽然呼地一聲,一把長劍迎頭削來。   其心頭一縮,他內功精湛,反應極是迅捷,竟是後發先至,比那劍子快了半分,閃過這出其不意的一招。   他心中驚愕緊張,如果適才頭再抬高半寸,那麼縱是天大高手,也難逃破腦之危,他長吸一口真氣,突然劍子又砍來,這次卻是攻他雙指。   其心心知間不容髮,他足下一點一塊突出巖石,暴然長身,竟是迎劍而來,眼看劍子離肩半寸左右,他瞧得清楚,右手一夾劍尖,運勁一拉,劈手奪過劍來。   他身子站定,只見山彎這邊地勢較寬,可是惡峰孤立,怪石嶙峋,卻是寸草不生,形勢更是險惡,山路站著五六個人,都是仗劍而立。   他這幾招精妙之極,真是一氣呵成,那道才用劍攻擊其心的是個老者,他雙目盡赤,劍雖被其心奪去,身子一挫,雙拳打了過來,盡往其心要穴招呼,其心閃了兩招,只見他招招都是拚命,只攻不防,簡直像是惡漢撒野,哪裡還像是武林中人。   其心乘隙一勾,那老者翻身倒在地上,他雙手一撐站起身來,又向其心攻到,口中嘶叫道:小賊,你還我女兒來。   其心一怔奇道:什麼?   那老者只是拚命。其心又絆倒他幾跤,順手點了他穴道,那攔在路上的其中一人道:董其心,你以為逃過了難關,你再向上瞧瞧著。   其心抬頭一望,山上一個個身形從石後露出,總有二三十個,比起那邊人更多,他心中一涼,臉上不動聲色地道:孫帆揚,在下與你無冤無仇,你三番四次要害我,這是什麼道理?   原來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子母金刀孫帆揚,他哈哈一笑,隨即臉色一沉道:姓董的小子,你還裝什麼蒜,老夫今日便想為武林除掉一個敗類,哈哈,真是大快吾懷。   其心沉聲道:誰是武林敗類,你這老頭混混沌沌,偏生個性又強,卻自以為是,快快閃開,我不願和你動手。   那倒在地下老者身子雖不能動,口卻還能罵人,他破口罵道:小畜牲,小狗賊,你背叛祖宗還要混賴,你為虎作倀,殺了多少武林同道,又害了多少婦女貞節,你你小賊,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其心心中沉思,只聽見他最後一句,心中一凜,那老者又繼續罵道:有這樣的賊父,自然會生出這種賊種來。   其心怒氣勃生,目前來去之路都被封鎖,逃生之路甚是渺茫。他嘶聲道:孫帆揚,你不要逼我殺人。   他望著那滿口污言的老者,胸中流過一片殺機,感情愈來愈是膨脹,他大喝一聲道:住口!   從孫帆揚背後走出一個人,冷冷地打量其心道:小賊,你是天良發覺了吧!你作惡多端,玷污了我義女,還出手殺了她,天下也只有地煞這種魔王,才生得出你這種賊骨頭來。   其心一驚,怎麼這些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此人正是無敵神拳楚顛,那老者之女拜他做了義父,其心一言不發,伸手一掌,飄飄忽忽,已近楚顫心脈,楚顛一閃,只覺脈門一緊,被其心手到擒來。   孫帆揚心驚不已,正待搶救,其心順手又抓起地下老者,他心中不斷狂呼:其心!其心,你此時可千萬不能殺人。   那老者還是罵個不停,其心激動之下,理智已漸薄弱,他一振雙手,忽然人群中一個女子的聲音叫道:其心,你再殺人,姑姑便死在你面前給你看。   其心決服一瞧,想不到伊芙竟在那五、六人中間,她長衫大袖,帽子戴得極低,是以其心竟未注意。   其心心內大震,他力道已發,救之不及,那兩人身子疾如箭矢,被拋向深淵,孫帆揚大怒,一刀砍向其心,其心忽然雙腳一踏,依樣平身飛去,竟是後發先至,硬生生在空中將那兩人拉回。   孫帆揚心中忖道:小賊呀小賊,你這身功夫不去為國為民做番大事,反而投身賣國,真是可恨!   伊芙慢慢走了過來,孫帆揚將老者穴道解開,手舉一面紅旗正待揮去,但見伊芙愈走愈近,他怕箭矢無眼,傷了武當周真人唯一女徒,只是舉在空中揮不下去。   伊芙忽然拔劍直刺其心,似乎氣愴已極,其心一怔閃過,只見伊芙不住向他施著眼色,他心念一動,上前足起手攻,打得十分激烈。   孫帆揚心中急躁不安,他思忖只要紅旗一揮,其心立刻便成箭蝟,這武當女徒怎的如此不省事,就是那王老頭也是討厭,偏生要什麼親刃小賊,幾乎破壞了大局。   忽然伊芙一聲驚叫,已被其心擒住舉起,其心大聲叫道:誰敢上來,我就是一劍。   孫帆揚急得目眥皆裂,可是他知伊芙是周石靈最鍾愛的弟子,一時之間方寸大亂,其心又叫道:如果再施暗箭傷人,孫帆揚你可是自作自受。   他舉起伊芙作為擋箭牌,大搖大擺走了,孫帆揚一衝動便待揮動紅旗,可是只見伊芙高高地被舉在空中,秀髮散亂,面氣蒼白,他忽然想起獨生愛女,不覺殺機大減,頹然坐到地上。   其心走了很遠,這才將伊芙放下,伊芙俏臉一板道:其心,我雖是救了你,卻是容不了你,你想想看,你所行所為還像是人嗎?   其心搖頭道:我可從來沒幹什麼不可見人之事。   伊芙一凜,說道:難道那些殺人,還有對女子女子無禮的事都不是你幹的?   其心點頭不語。伊芙忽然柔聲道:其心,只要你誠心悔過,不再跟那蠻子做走狗,你有什麼冤屈,姑姑能得設法替你洗清。   其心聽他柔聲說話,他這一路上飽受困氣,更感到親切無比,他幾乎想向伊芙傾訴內中秘密,可是想到如果此事周石靈知道,定是遍傳天下,打草驚蛇,反而引起凌月國主防備。其心正色道:姑姑,請你給師祖說,董其心將來自然會有個交代。   伊芙望著他輕輕地道:其心總要先脫離凌月國主,不再為他作惡才成,你你唉!真的如此貪心富貴榮華嗎?   她目光中洋溢著千般憐愛,就像慈愛的母親,絕望地瞧著日益墜落的孩子,作最後的規勸,又像是年輕的妻子,望著傷重無救的丈夫,恨不得代他受苦。   其心望著那眼光,真令他心碎了,他心中一痛,忖道:姑姑也不信我了。   可是此時胸中突然冒起一股豪邁的勇氣,仿若促使他擔起世上所有的重擔,他癡癡地望了伊姑娘一眼道:姑姑,我聽你的話便是。   其心說完便走了,伊芙呆呆看著他的背影,對於這個深沉的孩子,她愈來愈是不瞭解了,但心中卻有一個結論:其心不是那種人,還有還有其心真的長大了,長大得不但不再需要人保護,反而可以保護我了。      在遠處,其心走著走著,那樹枝上秋蟬已開始鳴叫,其心胸中千潮萬思,他心中喃喃地道:知了,知了,你一天到晚鳴叫,你知道什麼了,人間的愁苦嗎?世情的坎坷嗎?   回頭一瞧,伊芙仍呆站那裏,山風颯颯,她衣袖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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