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紫府迷蹤.奔雷小劍

第34章 第三十四回 劍魔偷劍術

  劍魔不再說話,兩隻放著異采的眼眸,直在呂雪梅手中兩個嬰兒身上溜動,約過半盞茶光景,這才嘆了口氣道:我問你可要報仇,不是要我出手這個意思,唉,我自己也著了人家道兒,今已殘廢,怎能替你挑這樑子,你也不能,苟能保存你的性命,也要學我一般,報仇之事,在你我來說,今生休想。   語音充滿抑鬱,悲涼,呂雪梅心中一冷,她滿懷希望,一時間化為烏有,眼前只覺絕望,悵觸一起,不由淚珠兒簌簌而墮。   劍魔又艱澀地道:報仇不是沒有希望,留待第二代報去,你我都同一處境,就這麼罷,把手裏的孩子養大,調教出來,讓她去報仇吧!   呂雪梅怔怔地望著他,沒則聲,半晌,劍魔忽道:呂雪梅,你可想我傳你奔雷劍!   這句話,石破天驚,奔雷神劍,天下英豪,聞名膽喪,呂雪梅做夢也想不到會有如此機緣,能得天下武林至寶,心中焉有不想之理?忙不迭地應道:老前輩厚愛,晚輩永生不忘!但不知何時傳授。

  劍魔道:要報仇,就得練神劍,神劍練成,何仇不報,何敵不摧?頓了一頓,驀地喝道:呂雪梅,你要我傳你神劍也行,只是要嚴守我門戒律,還有,要把你手中一個嬰兒交換!   呂雪梅一怔,頓聲問道:前輩門規,晚輩自當恪遵,只是,不知要我嬰兒怎地?   劍魔放低聲調,說道:我不是說過麼?你我之仇,留待第二代去報,我至今還沒有一個傳人,想把你手中女嬰收為徒弟,長大技成之日,借她的手,替我報了師門之仇!劍魔所指師門之仇,乃是赤城山主與桑龍姑之間的事,至於那赤煉人魔,劍魔辛源鳴怎把他放在眼裏,呂雪梅那知這段江湖恩怨,只道是要跟赤煉人魔算賬而已。   呂雪梅沉吟未決,又聽劍魔催道:怎麼樣,想清楚沒有?你若不肯,也不相強,我可沒閒工夫陪你?

  呂雪梅心中一震,尋思道:若不依此人言語,學不了劍,大仇必定難報,自己女兒能列入劍魔門牆,雖是暫時分離,倒也值得,日後再圖相會。心念一堅,當下便道:這孩子能蒙老前輩收錄,是她終生之幸,晚輩安有不肯之理,就此一言為定,以嬰兒易劍術,就請老前輩相授,嬰兒任憑老前輩選一個去!   劍魔哈哈一笑,右手忽地微微一抬,一股颯風,厲而不勁,衝向呂雪梅身上,呂雪梅左手裏那嬰兒,驀地哭了一聲,已然騰空疾飛,投向劍魔懷裏。隨著呂雪梅眼前一亮,一團黑影反射過來,呂雪梅本能地側身一撈,撈個正著,拿到眼前一看,原來是一本劍譜,正疑惑間,那劍魔已然開口道:你手裏那部書便是奔雷神劍的劍譜,好好收藏起來,我那有閒功夫授你劍法。

  呂雪梅恍然大悟,忙把劍笈收到懷裏,眼巴巴地瞧著劍魔手裏的孩子,只見她咧開嘴兒笑,天真無邪,呂雪梅噙著淚兒,依依不捨,表露出慈母真摯的天性來。   劍魔叫道:呂雪梅,瞧夠沒有,我可要走了。   忽地,呂雪梅想起一事,急道:老前輩慢行,我還有話說。   劍魔正待離去,身形稍動,此刻又坐了下來。詫然道:還有甚事,快說!別耽誤時刻。   呂雪梅又望了劍魔手中孩子一眼,慢慢道:晚輩心中有個疑團,不敢動問老前輩,赤煉人魔晚輩也曾見過,功力有限,他怎能傷及老前輩。   劍魔面色一斂,嘆道:這都是孽障,你要問這個怎地?   此語才出,忽而雙目一瞪,喝問道:呂雪梅,你要說實話,是不是跟赤煉人魔一路?

  呂雪梅雙淚交流,點點頭。劍魔顏色一變,便待發作,這時,但見呂雪梅幽幽嘆了一聲,說道:晚輩給赤煉人魔累得好慘!   劍魔雙眉一皺,猛然喝道:快說,他怎地累你,不然,嘿嘿,休怪我手辣無情。   呂雪梅涕淚交流,便把赤煉人魔自長白山奉陰陽嫗之命到秦家來找她丈夫起,至遇鏡湖老人之事,詳詳細細說了。   劍魔這才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般的,無怪我在雷波城中見到他時,兀是狼狽萬分,想不到這魔頭竟是劫色不遂,禍及你家!當下也把他著了赤煉人魔暗算之事告知呂雪梅。   話說那天,鏡湖老人突至秦家,原意只是清理門戶與教訓赤煉人魔而已,不過卻使呂雪梅遭此浩劫,全家盡成灰燼。當日赤煉人魔一瞥呂雪梅如瘋似狂,奪門而出,估道她要逃走,心下一動,便跟了上房,卻是不見了呂雪梅蹤影,他怎知他心上暗戀的人,只躲在暗處,還沒有遠走高飛呢。

  赤煉人魔一見人蹤已渺,心下大急,料呂雪梅逃去必不會遠,乃展輕功,一路趕來,又尋思道:似此夜闌更靜,呂雪梅縱然逃走,也必循著官道而行,進城暫避去,好待明日事情過了,再回家瞧瞧!赤煉人魔心上主意一打定,便加緊腳程,徑向城裏走出。   到得城邊,已然卯牌時分,此刻晨雞啼曉,曙光初露,大地上迷朦一片,還未能觀清各物,但見城門緊閉,四野裏杳無人蹤,赤煉人魔端相了四沿城牆一下,這雷波城並非大城,四周城牆也不甚高,不過丈來高下,赤煉人魔一提氣,便想竄了過去。   猛可裏,在那邊叢林中,樹影婆娑中,有一條黑影,發出一聲冷笑。   赤煉人魔駭然掉頭一瞥,雖瞧不清這人面目,身段倒也可以瞧到,心下同時一震,只見那人高瘦個子,腰間懸上一劍,背上又負多一口,兩口劍蘊光藏利,芒透劍鞘,雖在黑暗裏,使人一望,便知是兩口寶劍,赤煉人魔練歷江湖多年,名家配寶劍之事,豈有不知,因不是名家,即佩寶劍,只有貽禍己身,並無好處,但身前此人,一佩便是兩口寶劍,瞧來必非尋常之輩。

  思量未定,那人影已然發話,冷冷道:在括蒼山上,我吩咐你甚麼?夤夜仗劍,鬼鬼祟祟,卻是意欲何為?   赤煉人魔一愣,猛然想起一人,不由冷汗夾背,他適才與呂雪梅過招時,正是用一把青鋼劍,出來時匆忙中沒有將劍歸鞘,仗在手裏,一路趕到這兒,卻是冤家路狹,與死對頭劍魔碰個正著,正自驚惶失措。   又聽那人厲聲喝道:括蒼山上,不是吩咐你以後不許佩劍麼?此際膽敢仗劍在手,料來功夫必有進境,天下劍客,除奔雷神劍,誰配佩帶長劍,好,待我先來考核考核你的劍術,再根究你夤夜仗劍之事!   赤煉人魔面如死灰,牙關打顫,手中劍往上一拋,登時跪落塵埃,大叫道:前輩手下留情,待晚輩把事情一說。   劍魔哼了一聲,道:料你也無膽量與我作對,什麼事情?快說,如果說得有理,饒你一命。

  眼珠連連亂轉,赤煉人魔已自有了計較,把嗓音一低,悲涼地道:唉,敢求前輩替晚輩作主,救救晚輩一命。   這句話說得莫名其妙,劍魔性如烈火,怎有這般耐心去聽,又是喝道:什麼事?   赤煉人魔嗚咽其聲,哭道:晚輩當日在括蒼山上,得聆前輩清誨,已然不敢佩劍,怎奈今晚,在羅浮村裏朋友家歇宿,忽來仇家,那仇家卻是扎手得很,晚輩匆忙中取了友人一把長劍,權以禦敵,怎知賊子好狠心,把我殺敗之餘,又放一把火把友人家燒了,又來欺我,晚輩心上一慌,便仗劍逃出,故而一時忘了前輩清誨,委實罪該萬死!還望前輩亮察。   這席話一經說出,劍魔顏色稍霽,方才秦家變故火起,他也曾遠遠瞧見,只道是野火燒村,倒不留意,此刻給赤煉人魔一說,這才恍然。叵奈他性情狹隘,心高氣傲,雖是個江湖一流高手,卻是不愛任俠,赤煉人魔的話說來,聲淚俱下,充滿悲憤,但劍魔兀是不曾動心。

  但聽他一聲長笑,口裏道:我劍魔這番到江湖上來走動,只是考核考核天下自稱劍客的人的技業,那有什麼工夫去管閒事!   赤煉人魔原想借劍魔之手,到羅浮村把那鏡湖老人拾掇下去,此刻雖說他不動,但已將他對己不利之念騙了下去,心中倒也寬了。赤煉人魔不敢稍露喜色,猶假惺惺作態,苦苦哀求。   劍魔固執成性,任赤煉人魔怎麼苦求,兀是不肯插手。   約摸過得兩盞茶時分,劍魔雙眉一揚,叫道:赤煉小子,你起來吧,替你作主的事休提,暫時看顧你可以,你若覺得懼怕,跟隨在我身旁,諒你那什麼仇家,再厲害些也不敢來廝纏。竟連赤煉人魔的仇家的名字,也不聞不問。   赤煉人魔跪落塵埃,兩膝此際已覺累了,一聽劍魔言語,不自覺摸摸百寶囊中的幾般物事,喜上眉梢,這魔頭,在轉瞬之間,又已有了歹毒之策。口裏稱道:謝過前輩,但憑吩咐,聽候使喚。便直身站起。

  劍魔淡淡看了赤煉人魔一眼,只見他滿臉惶恐羞慚之色,不由敵意全消。又問道:你這番逃出,卻是預備到何處去?   這時天色,已然大白,紅日冉冉而升,照耀得林間,金光遍地。赤煉人魔望一望那東方的天邊,稍微晃了一下身子,噓了口氣道:拚得一個晚上的命,此刻已然累了。敢請前輩准晚輩進城,歇息一會,再趕路如何?   劍魔也打了個呵欠,點點頭道:雷波城裏,地方雖小,卻有精美小食之所,不如到那兒歇去。   兩人一前一後,越牆而入,到得市中心,但見商販繁集,鬧烘烘的一片。這當兒,兩人心情各異,劍魔傲睨其態,闊步昂視,赤煉人魔卻是垂首及頷,在沉思著,雙眸不斷轉著,越轉越快,尾隨其後。   穿過幾條街道,已然到了一家小酒館,看那招牌,斗大的三個金字寫道:聚寶樓。這聚寶樓乃雷波城中最大的一家酒館,賣的吃的,俱是精美可口,生意非常興旺,劍魔闖蕩江湖,遨遊名勝,倒也有了一些日子,如何會不知此一好去處,因此一進城,便徑到這家酒館而來。

  兩人登樓,揀得一處雅座,這雅座乃近窗際,憑窗而眺,一面是街,另一面卻是一條大河,河裏水流頗為湍急,滾滾滔滔,川流不息,河中帆檣林立,住的卻是水上漁民與來往客船。   其中有一艘較大的紅船,造得非常精緻,看來不似普通客貨航船,或者打魚為生的水上人家居停之所。劍魔一坐下來便給這河上的景色吸引住了,不歇地放眼四顧,盡情瀏覽。   赤煉人魔似是滿懷心事,不大注意身旁雜事,兩雙火紅小眼,閃閃生光。和堂倌要過幾式小菜,一壺陳年高粱,便和劍魔吃喝起來。   這刻兩人都不講話,只顧靜默的喝著吃著,劍魔下了幾箸,喝了一兩口酒,便自朝窗外掃視一眼,赤煉人魔每當劍魔目光外移之時,垂下一手,盡在百寶囊中亂摸,像要取出什麼東西,又怕給劍魔瞧見似的。   又過了半晌,劍魔的酒喝得越來越多,一壺不夠,又添兩壺,不知不覺已喝了五壺烈酒,劍魔內力渾厚,自是不會醉倒,卻也酡然欲眠。   赤煉人魔酒杯頻擎,卻是沾唇即止。不敢大口的喝下去,神情很緊張,兩雙紅色小眼,不斷在劍魔臉上溜著,在察看劍魔的動靜舉止。   驀地裏,劍魔把朝窗外的臉別了回來,低低嘆了一聲。   道:唉,又遇到這魔頭,幸虧沒給她瞧見,等會教她知我奔雷神劍的厲害。   赤煉人魔一怔,隨著身子湊近窗子,引首外望,但見河面上那雙精緻紅船,在船頭上,已影綽綽立著一個婦人,並不認識,心知必是劍魔的什麼仇家到此,心中又是一喜?   劍魔又低低嘆了聲道:桑龍姑,你害得我師傅好苦,今日大仇該報了。   這話一出,赤煉人魔心中一震,他雖不識桑龍姑其人,但卻聞名已久,在長白山畔的破廟中,他不是聽過桑龍姑與陰陽嫗的對話,和看過她亮了那手斷蛇裂蠍的卓絕武功。   不由地喜上眉梢。   這當兒,劍魔面挾寒霜,兩眸兇光畢呈,只呆呆地注窗口外,就在劍魔沒有留神的這一刻間,赤煉人魔沉手一探,自百寶囊中掏出幾粒烏色的似芝麻般大小丸子來,兩指疾地一彈,彈到劍魔喝著的杯子裏,這幾粒小東西,見酒即消,不著顏色,只見杯子裏酒波微晃,已然無形無跡。   赤煉人魔假惺惺道:敢問前輩,剛才所說桑龍姑是不是八荒中人?   劍魔別頭瞥了赤煉人魔一眼,詫然道:你怎知道她的來歷,她是我師門仇人,我正要找她算賬,哈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赤煉人魔詐作一驚,回道:八荒中人,名滿江湖,晚輩也曾聽人說過!   劍魔哼了一聲,冷冷的道:名滿江湖,嘿嘿,今天便要教她見識見識我手中的奔雷神劍!   赤煉人魔心中暗自好笑,卻道:既是前輩仇家,且盡此杯,結了賬下去與她算賬。說著手裏舉起酒杯遨飲。   劍魔毫無防備之心,一傾即盡,忙不迭叫堂倌過來,結算酒錢,下樓到河面跟蹤桑龍姑,好待今晚前去找她,了結師門過節。   猛可裏,劍魔暴呼一聲:好歹毒的賊子,竟敢暗算我!   跟著呼的一掌,已然向赤煉人魔身上打來。赤煉人魔早已暗作準備,身形一仰,閃了開去,哈哈一笑道:劍魔小子,今番可著了老子的道兒,你知道嗎,剛才服了我那六種劇毒藥草的酒,看你還能耐到何時?原來赤煉人魔未到秦家之前,已先到六合神掌秘笈上列明毒草的產地,已然採集到手,到秦家那半月中,竟借秦家地方,煉成丹丸,這段因果,劍魔如何得知,難怪著了他的道兒。   劍魔一掌落空,提氣一躍,撲了過來,但覺那劇毒往上直冒,心脈跳動,氣浮口渴,心知厲害,迫得將真元一壓,硬生生把毒氣壓了下去,要知長白山陰陽叟秘笈中這六種毒草,服下之後,如非依照秘笈中法規,調元運氣,以抑藥歸元真勁迫使毒氣歸位,勢無生理。可幸劍魔內功火候極深,拚著一口真氣,壓下毒去,才覺稍微好過,心中怒火陡起,雙掌一揮,嘩喇喇一聲響,已把樓上雅座,十之七八,打得稀爛。   赤煉人魔以為劍魔中了劇毒之後,必自死去,最少也是神智昏迷,任由宰割,誰料這刻尚如生龍活虎,得知此人武功已登峰造極,也自大驚失色,一怔之餘,慘叫一聲,已然著了劍魔一掌,危急中,拚死翻身向窗子往外一躍,跳落街上,口吐鮮血,朝著面河一帶疾奔,口裏大嚷道:桑龍姑,你的仇家劍魔到了,還不早防。   大河之上,紅船中那婦人,乍聞有人呼她名字,心中大奇,她自打敗赤城山主後,事過五年,聞得江湖上傳言,說赤城山主在赤城山中靜修,要練成一般絕世武功,準備二十年滿後,著傳人前去天姥山奪紫府秘笈,雪師門恥辱,心中也存戒懼,忽想起長白山陰陽叟來,乃悄悄前赴長白山,擬竊那老怪七十二種奇門武功秘笈,以備日後好應付,這就是赤煉人魔在那破廟中所見的故事,此刻正是自長白尋寶不成,空手歸來之際,江湖上無人知曉,這當兒怎有人呼她名字?心中也自驚疑不定。   桑龍姑聞有人呼她名字,驚詫之下,乃急自船中躍到岸上來,她身形微微晃著,幾個起落,已到街中,與赤煉人魔碰個正著,桑龍姑身形好快,一閃便被赤煉人魔扯住,喝問何故?   赤煉人魔挨了劍魔一掌,傷勢不輕,但見他面色青白,氣喘喘地指著後面,又叫了一遍:他追來啦,奔雷劍的劍魔!   桑龍姑正待喝問劍魔何人,這時辛源鳴已經趕到當地,桑龍姑一瞥,連連冷笑道:我道是誰人來,原來是你這小子,你師傅那條老命,我已然手下留情,你這小子想來討死麼?身形一晃,放開赤煉人魔,便將劍魔攔著。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劍魔怎按捺得住,唰地一響,太阿寶劍已然出手,寶劍才亮式,已隱聞雷聲驟發。   桑龍姑咦了一聲,把眼一掃,見劍魔身佩兩口曠世奇珍之物,叫道:放下兩口劍,饒你不死。要知劍魔誤飲赤煉人魔那六種毒草的酒,非同小可,剛連運真氣,才能壓得下去,這刻動了真怒,中毒的人,最忌七情浮動,一動便支持不了,劍魔忽覺毒氣往上直沖,百脈麻木,有癱瘓之勢,不覺一驚,右臂一軟,那口太阿劍竟拿它不牢,噹的一聲,掉到地上,桑龍姑冷冷一笑,左手一圈一引,呼的一聲,地上太阿寶劍已到手來,口裏叫道:還有那一口劍,快甩下來!   劍魔一劍已失,又運了口真氣,強將毒氣壓下,腰間龍泉寶劍又出手,恨聲不絕道:我與你這臭婆娘拚了。   桑龍姑卻不動手,掉頭叫道:小子,替我把這晚輩擒下。但定睛一看,赤煉人魔已不知去向,這時劍魔劍招已然遞至,轟雷四起,勢若決河之水奔到。桑龍姑微微一愣,身形再晃,劍魔此時已成強弩之末,如何當得住桑龍姑那絕世武功,只覺手腕一麻,那口龍泉寶劍又給奪去。   桑龍姑哈哈大笑,叫道:好小子,還有沒有?老娘一發把你收下?   劍魔三番兩次調運真元,把毒氣硬壓下去,次數一多真氣大損,早已搖搖欲墮,已覺百脈俱阻,渾身疼痛,即欲拚命,似已不能。他自知無望,拚著最後一口氣,破口大罵。   桑龍姑這才嘻嘻冷笑,乍見劍魔面如死灰,白中泛青,氣浮步顛,不由大異,繼而一想,已是恍然,知他必是受了那逃去無蹤的紅眼道人暗算,中了什麼劇毒。桑龍姑這人,心腸最是歹毒,一怔過後,竟自冷嘲熱諷,刺激劍魔,此刻見劍魔又臨死也不服輸,此強如昔,心中一愣,瞬即杏眼圓睜,嬌叱道:你這小子,死到臨頭,還敢罵你老娘。身形一動,挾著一片寒光,手中太阿龍泉雙劍,齊齊砸到。   劍魔把最後真氣一提,盤龍繞步,側身躲過,心念又是一動:師門之仇未報,十五年後還要踐約,自己如今就死,豈不有負恩師一生心血,且這番私自下山,已違師門戒律,再丟了命,更對師傅妻子不起。一想到這裏,咬了咬牙,兩掌齊揮,虛晃一招,一提氣,往外便闖。   桑龍姑乍見劍魔逃走,心中有氣,手仗雙劍,在後急趕,劍魔存心逃脫,自是拚命,赤城派輕功也不弱,施展起來,風馳電掣,這時是在白天,又在大街之內,路上行人,但見兩人往來追逐,奔跑如風,都不自覺地佇立觀看,嘖嘖稱怪。   轉眼間,兩人已奔到河面,桑龍姑越追越近,距離劍魔不到幾尺,看看便要給她擒著。桑龍姑早才見劍魔劍招一發,風雷驟發,又聽那紅眼道人大呼小叫,說什麼奔雷劍,心下驀然一動,那必是赤城山主老兒新創成功,對劍魔因也不驟下殺手,務要生擒來慢慢審詰,追究那路武功的底蘊,此也劍魔之幸,得以大難不死。   劍魔到得河面,前有大河阻擋,後有桑龍姑追來,不由大急,把心一橫,噗通一聲,便跳下河裏,潛入水去。就在這時,忽聽桑龍姑哎喲一聲驚叫,身形反往後退,手中雙劍,倏地不見。   那時劍魔潛入水中,反覺舒暢,要知他中了赤煉人魔六種劇毒異草,差幸自己內功渾厚,這才勉強支持得起,但已全身炙熱難當,如焚如烤,故一投入河中,乍給涼水一浸,反覺好過。   劍魔在水裏屏息潛划,對岸上桑龍姑雙劍被人奪去,返身後退之事,全不知曉,還道她在岸上逡巡,兀是不敢露出臉來,就這麼地順著水流,泅了下去。這條大河的水流頗為湍急,約過盞茶光景,劍魔已然泅出兩里左右,乍覺氣喘心促,料知在劇毒交攻下,既要運氣抑毒,又要在水裏屏息凝氣,調換呼吸,委實難以抵受得下,乃悄悄探出頭到水面來,抽吸一口新鮮空氣,偷跟四窺,心中好生奇怪,但見兩岸青翠碧綠,疏疏落落,栽著樹木,又見阡陌萬頃,一片麥田,金黃可愛,三三兩兩的莊稼人在田間做活,或散或聚,卻不見桑龍姑追來,竟是不知去向。料這兇婆娘必然沒有跟綴得上,心中才寬了一寬,急爬上岸,便在兩旁樹木中,找得一處僻靜之所,歇憩一下。   一經坐下,那毒氣又冒,在內臟亂竄,劍魔功力雖高,兀是不懂抑藥歸元的法門,一時間但覺頭目暈眩,全身顫抖,中毒已深,心下一驚,冷汗夾背,難道二十年的功力,就平白地喪在今朝,百忙中探手入懷,取出二顆丸藥來,往口裏一塞,囫圇吞下,這才稍覺平靜。劍魔取出的兩顆丸藥,正是他在邛崍山口送給呂雪梅的那種九轉活命金丹的藥丸。這種九轉活命金丹,乃赤城山主經多年琢磨,親自調配精煉而成的一種治療傷殘聖藥,能解百毒,又能驅淤復元,確非凡品。   饒是那九轉活命金丹為當地異寶,對這六種毒草煉成的東西,也只能剋制一時,兀是無法使之消散。劍魔正待用自己功力,輔導藥物,迫毒消失,乍聞遠處有人聲傳至。   劍魔陡然一震,舉目端詳一下當前地形,心中益發不安,他深知桑龍姑這人,心狠手辣,那會就此甘休,不會跟尋而至,或因自己泅水時察覺不到,不知跑到這兒,或為他事所阻,料遲早必能尋至,一驚之下,尋思道:這兒還不安全,要就找個窮山絕谷,先療治一下,再行設法回赤城去,方不致遭那婆娘毒手。猛地試將真氣一提,但覺那毒氣倏地下降,心中一喜,深信必有治好之日,精神陡地一振,身形驟起,便向遠山方向疾撲而去。   路上走走歇歇,一面趕程,一面調息,過得兩頓飯時刻,不知不覺已趕了百來里,到得一處山巒重疊,形勢峻險的大山去。   這處山巒,正是邛崍山,劍魔揀了一處石壁交撐縫隙中,盤膝調元,雖然那毒氣不致上竄,但也不能把它排出體外,久久,劍魔把心一橫,呼的一聲,一口真氣噴出,嘩啦啦地噴出一條酒柱,這酒柱給噴得高出丈許,帶著深褐顏色,其味腥臭難聞,噴到樹上,那樹立枯,噴到草上,其草立萎,可見毒性之劇烈。劍魔剛才連喝五瓶烈酒,酒氣至今未消,部分毒藥在酒中發作,劍魔心念一動,運氣一迫,便將毒液連酒噴了出來,他在無意中多喝點酒,此刻反而救了他的性命。   毒酒噴過,劍魔真元再三消耗,已瀕枯竭,毒液部分排出,部分已流竄下盤,無法可想,劍魔又吞服了兩顆九轉活命金丹,找到一泓清溪,掬些泉水,解一解熱渴,再屏息運元,硬生生把剩餘的毒液,局迫在一雙腿上,使其不再上冒,封死在骨髓裏,要知這六種草藥奇毒無比,雖給劍魔真元封死在雙腿骨中,但人已頓成殘廢,兩腿就算賣給赤煉人魔了,就在這裏,與呂雪梅遇上。   劍魔將往事約略說過,喟然道:這都是孽障,我師徒兩人,遭遇雖不同,卻是皆成廢人,這深仇大恨,不知何日,才能報得!   呂雪梅還待再說話,但見劍魔身形一晃,半截身子離地,屁股在地面連連點著,瞬即已失蹤影,呂雪梅心中駭然,這劍魔果是名不虛傳,輕功以達馭氣飛行境界。   呂雪梅沉吟未已,倏覺全身百脈欲斷,知受鏡湖老人一掌所傷,此刻已然發作,忙不迭將劍魔所贈丸藥,吞了一顆,驀然想起,劍魔吩咐她要找個恬靜處所,好好調息,不能為外物所擾,否則功虧一簣。思想起來,茫然站起一步步的朝著山口邁去。要知呂雪梅與劍魔兩人造詣相差極遠,而所中的傷又自不同,劍魔受的是外毒,呂雪梅卻是內腑受傷,故治療時間久暫,方法都是各異。   行行重行行,過得兩盞茶時光,呂雪梅已然越過幾處峻嶺,來得一處,山路陡斜,峻險之極,呂雪梅憑坡下覽,下面千尋深淵,萬丈絕壁,隱約發現一個去處,似是谷底,在這谷底療傷,乃是最美妙的環境,更不怕有誰前來打擾。但呂雪梅技業造詣尚淺,輕功未達履險如平地的境界,此刻身又受傷,卻是如何下得去!   琢磨復琢磨,已然到了深谷邊緣,不由雙眉緊皺,環目四顧,當她眼光與一物接觸時,不由色然而喜,原來在深谷之旁,卻有一虯千年古松,那古松好不怪道,蜿蜒曲折,直盤下谷,垂到谷之一半,又沿谷崖復攀而上。   呂雪梅探頭一瞥,只見深谷之半,那虯古松雖不再往下蜿蜒曲折,卻有一條粗如兒臂的巨藤,直墮谷底,呂雪梅一見這條巨藤,喜出望外,把手中嬰兒一掀,負上了背,把背帶緊緊拴住,雙手便攀著那巨藤,沿藤而下,果是安然抵達谷底。   到得谷底,又是另一境界,仰首上望,但見谷口,氤氳繚繞,霧氣重重,乍明乍合。呂雪梅再往前行,忽地眼前一亮,只見在谷之盡頭處,一片平原,綠草如茵,端的是個好所在。   呂雪梅揀了這綠草如茵之處,盤膝而坐,試調內元,但覺心念沓然紛生,神難歸宿,一時間念及一家慘死,禁不住悲從中來,嚶嚶啜泣起來;一時間又想劍魔說她縱使能把傷勢療好,也必落個殘廢之軀,即使拾回這條命,將來如何養活這一嬰兒,家毀人絕,依靠誰人,就算出得這谷,必至流落江湖,做了乞丐叫化,心中又生恐懼。呂雪梅雖是思潮不斷起伏,一念及此際乃性命攸關之關頭,如再不沉住氣,應付當前,必致貽害一命。   螻蟻尚且貪生,況夫人性,呂雪梅這時想到死字,求生之念陡然而興,強振心志,繼續調勻內元,久久,復久久,呂雪梅終於安靜下來,內臟的傷勢,也漸見痊可,百脈不再疼痛,呼吸也順利了許多。   很快一天便過去了,呂雪梅的傷勢也大有進境,心中自是歡喜不迭,胸中已然舒服得多,只是下盤漸覺麻木,料那劍魔所說不假,心中悲喜參半。   不知不覺第三天已然來臨,劍魔贈她的三顆九轉活命金丹也吞完了,過得這一關,今後性命便可保往。這時的呂雪梅,心如止水,纖塵不染,一心靜坐運氣,調理內元。猛地裏,眼前一閃,心中不由一怔,要知靜坐一事,最忌外界事物侵擾,坐關入定的人,此時氣行周天,心神一給震動,好人也會因氣逆而嘔血受傷,況呂雪梅乃大患之後,益是難以抵受這種突然的侵擾。一怔之下,不由哇聲吐出一口鮮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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