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紫府迷蹤.奔雷小劍

第33章 第三十三回 慾焰 淫婦 鮮血

  那老怪婦仍然沒有回音,赤煉人魔心膽陡壯,躡足前走,蛇行龜伏,已然跨出房門口,才出門口轉了一個彎,廟中正殿便在眼前,離大門不遠,赤煉人魔心中一喜,此刻一出去,也不回廟了,逕自回莽蒼山去。   才轉到大殿附近,驀地裏,金光耀眼,四方八面一陣暗器襲來,密如驟雨,疾向赤煉人魔身上密集射來,這一下可不是當耍,幸得赤煉人魔功力不弱,一提氣,雙足一點,掄掌呼呼打出,人已竄至頂上中梁。那些射來暗器,有的給他避過,有的給他掌風激盪開去,這些暗器,似是預伏機關,並無人在操縱,故而一陣過後,回復靜寂。赤煉人魔伏在中梁,看下面暗器已止,也不敢再冒險,雙掌發力朝梁上一按,身子疾速倒射回房,才落房門口,那些暗器又發,卻似有眼般地,這番是朝著赤煉人魔所住之房,紛紛襲到。這才想起那髒道士生前曾勸他不好外出原故,不由倒抽一口涼氣,急閃入房。

  才一入房,那沙啞之聲音又響:叫你不要胡亂走開,你總不聽,不給你嚐嚐,你也不知厲害,這些暗器算什麼,還有更可怕毒辣的,不信,再走出看看!   赤煉人魔忙不迭跪下,陪了不是,那老怪婦叫道:要不看在你替我傳書分上,你能活到今天?十天已過一半,這五天兀是挨不下去?   自從經過這次嘗試之後,赤煉人魔已然心膽俱悸,不敢再越雷池半步,匆匆又過三天,這天是赤煉人魔自囚第八天,正自枯坐無聊,乍聽大門外有人在說話,一共來了三個人。   因是在大門之外,赤煉人魔只能聞聲不能見人,只聽三人中一個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另一個答道:快過年了,今天是臘月廿四,灶君爺爺上天的時候!這話說過,但聽一聲冷笑,一個陰沉的聲音說道:我真不信世上有什麼灶君爺爺,今天我們要辦正事,別亂扯,阿龍,你們和文老二他們約定在這裏見面可是今天!

  其餘兩人齊齊應了聲是,那陰沉的聲音忽咦了一聲:這不是嶗山八駿嗎,哎喲,他們給什麼人暗算,都死在這兒!   顯然這人已看到陣屍門外廣場中的嶗山八駿,因為天氣奇寒,雖歷八天,屍體仍是完好如生。陰沉的聲音響過,那叫阿龍的笑道:嶗山八駿竟也來了,唉,陰陽老怪的秘笈怎這麼多人覬覦,幸虧八駿已死,不然可就棘手!他們怎地死的,莫非毀在文老二他們手裏。   這時三人的腳步聲已行近破廟大門之前,停了下來,但聽阿龍又道:文老二就是叫我們今天在這廟裏等他,不久也許會來了,咱們進去吧!又聽一陣雜沓細碎足音,相繼進入廟裏,赤煉人魔深知廟裏危機四伏,不由替這撥人暗捏一把汗,赤煉人魔憂心未已,乍聽正殿之中,劈啪連聲,如墜重物,那進來的三個人,齊齊驚叫一聲。驚叫之聲才歇,那沙啞的聲音在說話:青龍幫的人聽著,你們的文總舵主和三個香主都在這裏,讓你們見最後一面,要埋葬他們恐怕來不及了。

  沙啞之聲才過,正殿上登時轟隆一聲巨響,亮光一閃,那三個漢子嗥了一聲,已無聲息,料已給什麼厲害之物,立斃當場。   赤煉人魔這時冷汗如雨,這才明白老怪婦要他十天之內不准出門的原故。   第十天一到,赤煉人魔神經登時緊張起來,因為只有到這一天,他便可以恢復自由,偏在這一天中,必有大怪事發現,自大清早起,赤煉人魔便惴惴不安,一直到落日崦嵫時分,兀是不見動靜,赤煉人魔心中驚疑交集。約摸初鼓過後,荒村雪地一片闃靜。   赤煉人魔正自驚疑間,驀可裏,聲聲清歌,傳入耳鼓,那聲音竟是一個女子,鏗鏘清脆,悅耳極了,赤煉人魔為人色心最重,乍聽是個嬌娃,精神陡振,心中想道:這般可愛姑娘,毀了豈不可惜。

  歌聲越來越近,停在門外,又咦了一聲,忽地格格笑了起來,叫道:八駿,九龍,嘻嘻,你們的本領真是稀鬆的緊呢,你看姑娘的。   那姑娘的話未訖,閃空中已掉下一物,拍的一聲墜在門前雪地。但聽姑娘又叫道:你這長白陰陽魔宮的道兒,是老怪物?還是老嫗那瘋婦,怎不答話?   細碎的步聲,顯示出那姑娘已行近掉下來那人的跟前。   過得半晌,姑娘自語道:死了,沒有救的,嘻嘻,我就料你未必能偷老怪的秘笈,死了就算了,姑娘也不理會。   赤煉人魔聽到這裏,心中悚然,天下安有如此狠心的婆娘,料死去那人,未必與這姑娘有密切關係。   老怪婦這時說話了,她道:桑龍姑,你果來了,南星元躲在什麼地方,你替我尋訪,拿他的首級來見我!

  只聽那姑娘回道:陰陽嫗,我的哥哥是誰弄死的,人死不能復生,我可不管,但得說個明白,我才給你拿南星元的首級。   老怪婦的聲音在半空說著:他自取其咎,誰也沒弄死他,中了老不死墓中的機關,還能活麼?   赤煉人魔這才恍然大悟,死者並非與這姑娘無關,乃是她的哥哥,死了卻如陌路,不禁深深嘆息了一口氣,忽想起這桑龍姑的名字好熟,一經追溯,登時大驚,這人正是八荒之一,十天之間,怎這麼多高手前來死在一處,有八駿,有九龍,現在又有八荒,看來這桑龍姑似乎不會便死,因為老怪婦要她取一人首級,大約不會難為她,無怪這桑龍姑對那老怪婦,一點也不懼怕。   桑龍姑與老怪婦一問一答,已然行近廟門,赤煉人魔真替她擔心,會陷入那廟中的機關。才思慮間,只聽一陣悠揚簫聲,中耳欲醉,心中忽覺迷迷惘惘,渾若全無知覺。簫聲一止,那桑龍姑自顧道:這八駿也兇得緊,藏下這麼多機關,幸虧遇到老娘,別人豈不喪命。話才說完,頓聞陣陣掌風,直震得這破廟,搖搖欲墜。

  驀然間,那老怪婦厲聲喝道:桑龍姑,你這魔簫之聲是誰傳給你的?單嬋那賤人呢,那裡去了?   桑龍姑慢吞吞答道:不錯,正是單嬋傳給我的,你待怎地?   老怪婦並不惱怒,嘆道:罷了,那賤人不守師門戒律,私授他人,幸虧戒上寫著授者有罪,受者無知,不予干究,嘿嘿,否則,你想活麼?桑龍姑,我問你,那史三娘呢?   桑龍姑回道:史三娘給老娘鎖在天姥山北,你問她做甚,想替徒弟報仇?   老怪婦又一聲長嘆:這賤人私奔南星元,與單嬋一路走的,我豈不知,只瞞著那老不死,你要她受些懲戒也好!老怪婦說完這話,又似自悔失言。   桑龍姑怵然一驚,急問道:你說什麼?陰陽老怪還沒有死?桑龍姑這話才完,忽又自語道:陰陽嫗走了,我得追去!微風颯然,人已去遠,聲息俱杳。

  赤煉人魔困在房中,外邊她們對話,已然全給聽去,前後一想,往事歷歷,如在眼前,張家口之夜,史三娘不是與南星元單嬋在一路嗎?怎地又給八荒英雄桑龍姑所困,她們之間的恩怨,竟如許夾纏不清,只為日後回到關內,要替陰陽嫗傳個信兒給史三娘,因把玄冰美人史三娘已被我鎖在天姥山北那話兒,牢記心上。後來赤煉人魔傷在劍魔手裏時,別處不躲,卻躲上天姥山北,一線天中,與史三娘遇個正著,那時史三娘的氣功已臻上乘,心情又惡劣,殺人在指顧之間,偏不把他廢了,也正是這個緣故。   赤煉人魔來回踱著方步,心頭煩躁已極,兀是不敢擅自出外一看,過得頓飯光景,赤煉人魔憬然而悟:今天不是第十天嗎?那老怪婦的限期已滿,想來出去必無妨礙,何不出去試試,勝似長困房中。心中思量,目光落在床上那個乾糧袋上,那滿滿的一袋乾糧,剩下無幾,臃腫的袋子,片刻變得乾癟,橫在那兒。

  赤煉人魔心上又是一怔:老怪婦不是說過,吃完這袋乾糧便可恢復自由,此刻如不出去,也只有落得活活餓死房中。想到這兒,也顧不了許多,身形一偏,蛇行而出伏,在一個角落裏,屏息察視動靜,不看猶可,一看顏色大變。   原來在正殿之中,滿地盡是蛇蠍,但已僵斃多時,定睛細意審視,這些蛇蠍不是肢殘身斷,便是有如齏粉。赤煉人魔心中叫了聲厲害!已然知道這些毒物,原也是破廟中機關之一,暗器之後,蛇蠍又出,方才桑龍姑步入廟中,猛地裏蛇蠍紛紛闖出,群起攻向她來,桑龍姑一急之下,取出魔簫,吹出那天籟之聲,說也奇怪,這些蛇蠍聽了簫聲,立時頓足不前,如醉如癡,愣在當地,偃伏不動。   桑龍姑美目四盼,見蛇蠍沒有續鑽出來,心知已無餘類,這才揮動掌勁,自震得那破廟搖搖欲墜,那些呆呆若醉的蛇蠍,也在她這陣強勁掌風中,震得肢體不全,悉數死去,毀了八駿事先預伏下來的毒物,當日八駿七兄弟上長白絕頂盜秘笈,料知江湖能人也必多有此念,此行即使得手,料也有不少阻難,又知長白山畔,必經之道,有一座破廟,江湖上往來人物,如經此處,定當入內窺探,乃留下最小師弟,布好各種歹毒機關,以待來盜寶的各路人物,好教他們著了道兒,死在那廟中,絕去後患,這想法倒也周全,詎奈人謀不如天算,到頭來師兄弟八人,全在長白山中斃命。

  赤煉人魔冷汗直淌,目瞪口呆,一急之下,也不顧殿中危機四伏,一翻身,一折腰,雙足猛點,幾個起落,已然闖出門外,可幸這番廟中安靜如恒,並沒什麼歹毒機關出現,兩腳才跨出廟外,乍聞那沙啞之聲又起。   老怪婦在半空中叫道:赤煉小子,把門外那十幾個人的屍首埋了,這兒就沒有你的事,記住,金沙江畔,天姥山北,限你回歸一月之內,便要動程前往!   一個月後,赤煉人魔已自回歸莽蒼巢穴,參詳那部六合神掌,照楓葉上所寫,要練成這種絕世武功,必須達到能抑藥歸元的境界,才可練得,因為練掌之時,同時要吞服六種奇毒草藥,如果沒有抑藥歸元的那份內勁,吞進肚裏的毒藥一發作,豈不自毀己命,要練這份內功也不容易,依秘笈上所書法則練去,閉關十四年以上,方克有濟。那六種奇毒草藥,秘笈上也有書明產地所在。

  光陰過得真快,翌年二月,恰是他返回莽蒼山整整一月之期,這一天,赤煉人魔正自參詳熟誦秘笈上口訣,驀地想起長白山畔老怪婦給他期限的事來,心中一驚,急急裝束起來,徑往金沙江畔覓那秦寒而來。   秦寒梅的父親秦寒,母親呂雪梅也是武林中人,秦寒乃長白山陰陽叟的旁支,他的爺爺與陰陽叟有八拜之交,因是秦寒在輩分,算是那老怪的孫兒輩,長白山陰陽叟少年時,武功未成,曾遭武林高人相迫,虧得秦寒的爺爺解救,才拾回一條性命,因而感激,兩人也是氣味相投,遂結為兄弟,長白山陰陽叟武功雖高,卻是出身綠林,為人不大正派,及其老去,在長白絕頂開宗立派,才洗手不幹,與秦寒的爺爺能成好友,也是因彼此乃黑道上朋友之故,故秦寒家門,實乃匪類世家。及至秦寒這一代,家中已薄有田產,便也不幹那下三門搶掠勾當,在金沙江畔,雷波城郊,羅浮村裏結廬而居,表面倒像個武林隱者。   秦寒為人卻歹毒異常,又極好色,娶了呂氏雪梅為妻,這婆娘也非正派,終日濃抹艷裝,招搖街市,秦寒才娶數月,已然日漸厭心,對呂雪梅的行徑,也不大理會,兩夫婦竟是同床異夢。   兩人結合不久,便生下一對粉搓玉琢的孿生女兒來,要知秦寒梅這對父母,既非江湖中正直豪俠之輩,怎會生出如鳳凰般的女兒來呢?這卻與秦門遺傳無干,皆像秦家姊妹,自襁褓之中,生身父母已歿。上代縱坯,卻是不受薰陶,人之初性本善,後天調教,方是重要。   赤煉人魔尋到秦家之時,正是秦寒夫婦為他那一對小女兒彌月行湯餅會之際。秦寒眼見來人,形像奇特,心知必是江湖好漢,自顧家門不正,以前結下仇家不少,至今雖說年遠代湮,說不定還有什麼仇家尋到,當下也不敢怠慢,請那來客入內,共飲一盞,以察來人動靜。   赤煉人魔也不客氣,逕隨入內,但見高朋滿堂,料必秦家正有喜事,不禁疊聲動問,才知是秦寒一對小女兒彌月之慶,赤煉人魔忙不迭作揖道賀,自身上解下一對碧古玉佩,權作賀儀,要知這對古玉佩價值不菲,取自一個道士身上,實在令人側目。   秦寒一瞥古玉佩,心中一驚,這道人何來這般珍貴古物,必非尋常之輩,又見他手段闊綽,毫無慳色,臉孕笑容,神采飛揚,想來不是仇家前來尋隙,這才道謝收下賀禮,恭恭敬敬,揖讓到首席坐下。   席間動問來意,赤煉人魔此時已有酒意,喝得幾杯下肚,不由地得意忘形,乃將上長白絕頂,蒙長白陰陽嫗相贈秘笈的事,掃數抖出,並且畫蛇添足,口沫橫飛,將自己高高捧起,聽得在座賓客,不禁入神。   秦寒一聽來者,乃爺爺故人遣來,一喜非小,益是殷勤招待,酒闌席散,便待引至後廂精舍歇息。赤煉人魔推座而起,醉眼迷糊,正待隨去,誰知他一轉身,眼前一亮,忽地愣住。   但見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婦,一臉妖媚神態,左手抱著粉團也似的小女嬰,咧開嘴對眾人傻笑,右手也同樣抱一個玉琢也似的小女嬰,這對小女嬰,正是秦寒梅與秦九凝姊妹兩人。這剎那間,赤煉人魔的色心又起,他顯然是給呂雪梅那美艷的姿色迷住了,兩眼不轉瞬的盯著。   在前領路的秦寒,掉首一顧,微微一笑,沒有絲毫不悅之色,赤煉人魔的色心既起,但秦寒似歪心也起,一般邪心,兩種企圖。原來秦寒這人,武功不高,昔年得長白山陰陽叟之秘技不多,只學得一兩手皮毛粗技,方才席間聽了赤煉人魔信口開河的話,不禁油然而喜,此人固非善類,為人最工心計,就在赤煉人魔談話之時,他已想出計較,攘奪秘笈之念,頓萌心上。   滿堂賓客,眼瞥這個道士,兩眼賊忒忒盡往呂雪梅身上溜,不由譁然起來,這一刻,赤煉人魔已知失儀,面色一紅,頷首疾行,隨在秦寒之後,到了那精舍歇息。   酒為色媒,赤煉人魔肚裏的酒氣一發,怎能睡得著,輾轉反側,只緣身為秦家之賓,又因是受陰陽嫗所託而來,知秦家乃與陰陽嫗很有淵源之人,兀是不敢妄動,這一晚,倒苦了赤煉人魔,久久不能成寐,待得晨雞唱曉,東方發白,方始朦朧瞌上眼去。   醒來時已然日上三竿,秦寒對昨晚赤煉人魔失儀之事,渾若無覺,態度自然,親自到來精舍相請前往用飯,赤煉人魔心頭巨石,這才放下。   赤煉人魔迷戀呂雪梅美色,賴著不離秦家,企圖伺機染指;秦寒也巴不得赤煉人魔有此存心,他對這妻子已生厭心,得失在所不計,只求奪得秘笈,也樂得招待,便殷勤留赤煉人魔在家住下。   不知不覺,赤煉人魔住在秦家已經半月左右,與秦家上下人等也廝混熟了,他既心存歹圖,自然處處對人闊綽客氣,秦家上下人等,除秦寒外,無一不說這紅眼道人是個好人,而赤煉人魔與呂雪梅也朝夕見面,有說有笑,不再拘謹。   呂雪梅為人雖不正經,對赤煉人魔卻無眷戀之念,赤煉人魔也自知年已半百,其貌不揚,怎能博得美人青睞,只好拚命親近,細意逢迎,待得日久情愫滋生之時,再行設法入幕。   說到秦寒與赤煉人魔兩人,雖是各有詭計,只為兩人性格接近,臭味相同,也便很快成為好友,赤煉人魔為了博得秦寒歡心,染指呂雪梅,乃慨允將六合神掌與他雙修共練,不自獨秘,秦寒聽了,自是歡喜不迭,因為他的詭謀,已然成了一半。   又過了幾天,秦寒突對赤煉人魔說有事遠行,少則十天,多則一月,才回返家門,有勞赤煉人魔代為照顧妻兒,這般付託,無異揖盜守庫,赤煉人魔見機不可失,自是滿口應諾下來。   秦寒在家,呂雪梅猶存顧忌,不敢明目張膽,秦寒一出門,雖放著一個赤煉人魔,也不介意,整日裏外出招搖,村人為之側目,赤煉人魔也暗自歡喜,知這樁好事已近。   就在一個風雨之夜,秦家出現了迭連醜事,那晚上,呂雪梅床上多了一個男人,這人不是秦寒,也不是赤煉人魔,是一個浮滑無賴少年,是雪梅的情夫姘頭,兩人正在床上之際,驀地但聽窗外一串冷笑,隨著一個紅眼道人,手仗利劍,從窗外撲了進來,一個長身,已至床前,劍尖一挑,帳幔已然裂開,被裏的人吃了一驚。   撲進呂雪梅閨房裏這道人,正是赤煉人魔,只見他目呈兇光,猙獰可怖,平時溫和顏色,已不知跑到那裏去了。赤煉人魔口裏一聲吆喝,道:好大膽的姦夫淫婦,幹的好事,我要替盟弟秦寒雪此一恥,快拿命來。說著作勢朝兩人砍下。   兩人一個措手不及,給赤煉人魔迫到跟前,那少年也端的了得,一個鯉魚打挺,便自赤煉人魔的劍緣溜了開來,赤著上身,掄起房中排著的一把大砍刀,便向赤煉人魔砍去,赤煉人魔一閃,那婆娘已自床上一躍而起,一個折腰,騰到床外去,隨手壁上一摘,摘下雙劍,唰地一聲,劍身脫鞘,光芒四射,便與那少年聯手來攻赤煉人魔。   兩人還未奔近,赤煉人魔咦了一聲,喝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小賊!那少年手底下也頗不弱,掄刀便是一式吳牛喘月,刀鋒朝內,刀背向著敵人,待得將臨敵身,手腕倏翻,才亮過刀鋒,疾砸敵頷,如對手功夫稍差,必定連頸帶頭,給砍了下來。   赤煉人魔太真劍法展開,柔動縷縷,不比尋常,少年吳牛喘月招式將臨敵身,待要轉腕遞鋒,乍覺一股無形黏勁,刀身直如千斤重般的,翻騰不靈,正自錯愕間,赤煉人魔冷冷一笑,劍鋒已抵己胸,百忙中,側身踏起左腳,踢向赤煉人魔小腹,要知少年腿勁非凡,下盤最穩,這一著,正是江湖有名的連環二十四腿的招式,一不慎便著他道兒。   此時呂雪梅的雙劍已到,也是一派老辣劍法,上點赤煉人魔雙眸,下刺下盤要穴。赤煉人魔這時劍鋒只差半寸,便把少年刺個透明窟窿,偏是不能得手,一怒之下,暴喝一聲,劍掌齊放,右手劍一翻,刺向少年踢來左腳,左掌一圈,倏地盪出,激起一陣勁風,把呂雪梅刺來兩劍盪斜開去。   兩下裏在這狹小房中,追逐過招,你來我往,已然遞了二十來招,兀是未分勝負,忽地裏,門外閃進一人,臉色鐵青,手中擎著一對日月輪的獨門武器,瞬眼間已加入戰團,日月輪呼呼使用,直迫得那少年連連後退。   赤煉人魔歡呼道:秦兄弟你回來得正是時候,我給你捉姦,誰料這對姦夫淫婦手底倒硬得緊。   秦寒未進房來,在外面已瞧得清楚,乍見自己妻子衣衫不整,鬢亂釵橫,那少年赤裸上身,在與赤煉人魔廝鬥,早已瞧料到了,所以取下武器,一進房那對日月輪便向少年猛砸,此時一聽赤煉人魔呼叫,心中冷笑一聲,也不打話,招式一緊,將那少年迫得手忙腳亂,口裏嚷道:鏡湖老賊的叛徒,竟敢到你少爺家來偷香,先把你毀了,再找那賤人算賬!   這少年正是鏡湖老人的門人,老人一身武功,除傳給孫兒方洪,女徒秦寒梅,和兒子方敏外,只收過一個門徒,名叫葛西冷,正是這個偷香賊。葛西冷給鏡湖逐出師門已久,只為在師門時誤交匪人,好作冶遊,章臺走馬,秦淮召妓,盡在脂粉叢裏打滾,方鏡湖門規素嚴,練武的人首忌色事,豈容有此不良徒弟,只因葛西冷當日好色而已,惡跡未彰,故方鏡湖沒有清理門戶,只把他逐出師門作罷。   秦寒一進門助陣,形勢頓時改觀,此時秦家一眾家丁也已驚覺,紛紛持著傢伙,趕來捉賊,只為那房子狹小難容多人,幾個人又盡在房子裏團團亂轉,沒有一個出來,只好齊齊把四面緊緊包圍,免被賊人遁去。有一兩個膽子較大的家丁,竟闖進房去幫同捉賊,但一進門不是傷在葛西冷刀下,便是死在呂雪梅手中,一眾家丁,見此情勢,只好眼巴巴站在外邊守著。   呂雪梅見事已敗露,心中一急,勢如瘋虎,手中雙劍,寒星點點,銳不可當,她此刻正與赤煉人魔對著,赤煉因心存顧忌,不敢猝下殺手,久戰無功,一味遊鬥。   猛可裏,外面一聲長嘯,在場諸人,齊齊變色,尤其是赤煉人魔與葛西冷,面如死灰。赤煉人魔微一怔神,呂雪梅雙劍已到,無奈往旁一閃,呂雪梅見他閃讓,雙足一點,巨鳥掠空般地,已然闖出房外,幾個起落,已到乳娘房中,背起在襁褓中兩嬰,往外便闖,口裏呼道:葛哥哥,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話聲未落,那嘯聲又起,呂雪梅往暗處一躲,乍見一個白髮飄飄的老人,赤手空拳,旋風也似地已自窗外闖入。但聽赤煉人魔呼道:秦兄弟快退,鏡湖老賊來了。   赤煉人魔這話剛完,身形往後疾射,已然退出門外,上了房頂。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赤煉人魔喝聲中,呂雪梅眼前一黑,幾乎暈了過去,只聽得葛西冷慘叫一聲,大砍刀叮噹落地,已然斃在鏡湖老人手裏。   方鏡湖殺了葛西冷,卻不動手相迫秦寒,只冷冷問道:赤煉人魔呢?叫他出來受死!   秦寒一怔過後,兀是不懼,瞪眼罵道:你便是鏡湖老賊麼?我與你素無過節,夤夜至此,要待怎地。他心中念念不忘那部六合神掌秘笈,自是回護赤煉人魔。   鏡湖老人鬚眉倒豎,喝道:你這賊也不是好人,老夫放條生路你走,你竟膽敢庇護赤煉惡賊!   鏡湖老人喝聲方落,秦寒手裏一對日月輪已然遞到面門,老人順手一抓,抓個正著,向地上一摔,一對用精鋼打成的日月輪,竟給他摔個粉碎。秦寒一招便給老人較下,身形急退,忽瞥老人傾耳細聽,罵道:好惡賊,竟敢放火!身形驟起,往窗外便闖,口裏還喃喃自語:赤煉惡賊,今天是你的時辰到了。   秦寒一聽大驚,料這鏡湖老人急急闖出,乃是為追赤煉人魔而去,心下一震,翻身攔住窗口。秦寒知那六合神掌秘笈,藏在赤煉人魔身上,生怕鏡湖老人把他結果後,奪去那絕世武技秘本,是以苦苦纏住。   鏡湖老人給他纏得心頭性起,喝道:你要討死,與人無尤。秦寒不自量方,竟敢以螳螂之臂擋車,正是咎由自取。   老人喝聲未已,但聽砰的一聲,秦寒口中鮮血洶湧,重傷倒地,氣如游絲,看看便要氣絕。   老人在怒火中燒之下,遽然出手,其勢卻是銳不可當,一擊便中,秦寒一倒地,老人反而一怔,俯下身來,細視秦寒傷勢,但聽秦寒血湧喉頭,哇的一聲,吐血逾升,喘著氣兒,指著老人怒罵道:鏡鏡湖老賊,你好!已然語音低微,料必係給老人掌力震碎內臟所致。這時老人心中好不難過,正待替他推血過宮,設法挽救。   思量未定,突然身後寒風挾勁而至,還道是赤煉人魔偷襲,反手就是一掌,堪堪打中來人,但聽叮噹一聲響,對方雙劍墜地,身子疾然射出,待老人轉過身追出時,這人已然上屋,看背影像個女人,不覺大愕,無暇追前,先救秦寒要緊。   這當兒,那熊熊大火,給北風一颳,蔓延至速,霎眼間,秦家已陷火海,老人長嘆一聲,突火而逃,一頭白髮,已給燃至焦黃,倘遲半刻,必至身陷火中,與秦家之人同歸於盡。   那時呂雪梅正躲在黑暗裏,乍見白髮老人手斃情郎葛西冷,繼殺丈夫秦寒,一慟之下,幾至暈絕,神經一再受了大大刺激,也不顧厲害,驀地現身,如癲如狂,仗著雙劍,便向鏡湖老人刺來,老人這時正在審視秦寒傷勢,乍覺腦後一涼,不假思索,反手就是一掌,這一掌不偏不倚,恰恰印中呂雪梅小肮,老人但覺觸手處軟綿綿,心中一怔,反身一看,才知是個女流,面目卻看不清楚。   呂雪梅中了鏡湖老人這掌非輕,只覺全身一麻,幾乎站不住腳,急提最後一口真氣,竄上屋頂逃走,這才連吐幾口鮮血,這時火已迫近,呂雪梅猶恐鏡湖老人追來,一下地,便沒命狂奔。背上兩嬰,兀是酣睡未醒,這兩個粉搓玉琢的孩子,方才給母親背上之後,驀然驚醒,四野裏又是喊殺連天,小孩子那得不驚,便嚎啕大哭起來,一路雖在母背哇而啼,時已紛亂到極,聲音交雜,卻是沒人理會,時間一久,小孩子力竭聲嘶,哭得也累了,索性伏在母親背上,呼呼睡去。   呂雪梅如癲如狂,向前疾馳,一口氣已然跑出百餘里地,到得一處山畔,但見清溪綠樹,涼風習習,風景宜人。   她本已身負重傷,只為在危急之際,拚著最後一口真氣,才得跑了這麼遠,此刻給陣陣朔風一颳,登時神志一醒,怎支持得住?不由頹然倒在山畔綠草叢中呻吟。   呂雪梅重傷倒地,才憶起背上一雙小女兒,慈母愛子,無微不至,豈計及自身安危,心中一懍,急解下省視,但見雙嬰熟睡如泥,初熟蘋果也似的小臉兒,現出安詳的微笑,安好無恙,這才噓了一口氣。偶向樵夫打探,方知這裏已是邛崍谷口,這時,呂雪梅全身疼痛,又怕鏡湖老人追到,連爬帶滾,找得一處僻靜之處,躲下歇息。   一調內元,百脈俱阻,心知黃泉之路不遠,又想起家破人亡,不禁悲從中來,放開喉嚨大哭起來。呂雪梅這人,不但妖冶成性,人又倔強偏急,到這地步,不怨自己無行敗德,招惹狂蜂浪蝶,肇成這場大禍,反而埋怨起鏡湖老人來,念及情郎丈夫,俱死於這老賊手上,不由銀牙咬碎,怒氣沖天。   內臟受傷的人,最忌怒氣攻心,七情一動,即行暈倒當堂。   過得盞茶時辰,呂雪梅悠悠醒轉,恨聲不絕,罵一聲:鏡湖老賊,我與你不共戴天!罵聲方落,乍聽旁邊一人,嘿嘿冷笑,道:你這女子,內臟已毀,還罵什麼,要不急調真元,好好養息,難道能報得仇麼?   呂雪梅一驚,急睜眼看去,卻是怪事當前,心中登時駭然。但見身前一個漢子,年紀四十左右,面色蒼白,抖顫不已,似是受了極大內傷,與那漢子的目光一接觸,不由地一震,那漢子雖在重傷之下,卻是兩眸閃閃生輝,看樣子,是個內功極渾厚的武林高手。   呂雪梅霍地坐起,再看那人,只見他一聲不響,坐在地上,伸長兩膝,自用劍尖,挑剔自己的筋脈,每挑一下,又擠出一灘黑如濃墨的血水來,挑了一會,再敷上金創藥,閉目調元,運起氣來。   呂雪梅知身前這人,必是什麼江湖奇人,也不敢驚動他,但見他面色漸漸轉紅,頭上熱氣直冒,冉冉而升,終於結成一團氤氳,久久不散,不由大驚失色,呂雪梅武功雖低,但江湖閱歷,卻是甚豐,她一瞥這團氤氳,猛然想起,這種內功,正是赤城山的獨門氣功,此人莫非便是那人,自忖道:以這人武功之高,卻還著了人家道兒,這又是何道理?心下嘀咕不已。   驀然間,那人兩眼一睜,精光四射,冷笑一聲,自語道:赤煉人魔,你雖歹毒,又怎能取我性命,哈哈!   呂雪梅又是一震,原來此人是為赤煉所害,這倒奇了,赤煉人魔那般能耐,怎能傷及此人。   呂雪梅思量未定,但聽那人厲聲叫道:你過來,我給你把把脈!呂雪梅不敢拂逆,忙不迭地走到跟前,眼怔怔地看著。   那人低聲道:把手伸出來!呂雪梅果真伸出玉臂來,但見那人三指在她的寸關尺上一按,時而皺眉,時而面有喜色,卻是不言不語。過得半晌,呂雪梅給把過脈了,那人才對她道:你傷得非輕,如能依我言語,或可回天,倖免一死,但終生必要像我一般,成為殘廢之人!   呂雪梅展眼看看那人四肢,現出驚詫神態。那人笑道:你不用懷疑了,我這對腳,今後算賣給赤煉人魔!邊說邊自背後一個百寶囊中,取出三顆丸藥來。   那人對呂雪梅道:這三顆丸藥是九轉絕命救生金丹,你取去,每天服一丸,服完之後,要打坐一個時辰,調息內元,在打坐時間,要避外物驚擾,否則功虧一簣,徒勞無功,你也要死,如依我言行去,無阻無礙,則在第三天後,必吐出內腑瘀血,從此痊癒,只是兩腳要癱,行動不得,如我一般。   呂雪梅謝過所贈丹藥,心中疑團兀是未息,乃道:不敢動問,老前輩何人,怎地會著那赤煉人魔毒手。   那人嘆了口氣,目光忽地落在雪梅背上一雙女嬰,一瞥之下,面呈喜色,也不作答,唰地一聲從背上卸下一口長劍來,徐徐豎起,乍聞隱隱雷聲起自中天,就只一招,那人長劍倏地歸鞘。   呂雪梅驚呼著:我知道了,老前輩可是劍   那人淡淡看了雪梅一眼,哈哈縱聲長笑道:怎不敢說下去,江湖上人稱劍魔的便是我!哈哈,敬而神之,畏而魔之,怎不敢說!   不錯,這人正是劍魔辛源鳴,劍魔自敗了崑崙三劍之後,又與不少高手交過手,任何一個成名劍客,在他劍下全不能走上三招,由是聲名大張,江湖中人聞之膽落,呂雪梅竟在這裏和他碰上。   呂雪梅正待動問他因何給赤煉人魔所暗算,還未啟口,忽聽劍魔問道:背上的孩子可是你的兒女?呂雪梅點頭稱是。   驀地,劍魔目放異彩,喝道:把兩個孩子卸下來我看看!   呂雪梅一怔,這對女孩子,是她的命根蒂,在未明劍魔用意之前,兀是放心不下,躊躇再三,吶吶問道:老前輩要我的女兒怎地,她們可沒有罪惡!   劍魔縱聲大笑,說道:你這女子,想是到那兒去?難道我要害你這雙女兒。哈哈,要是我這麼做,你背得再緊些也不能躲開去,我要害你的兒女,為什麼要救你,給你丹丸?我可是安著這種心眼兒的人?   劍魔這席話,呂雪梅可難再有言語了,但慈母愛兒女是天性,劍魔雖這般說著,她仍然惴惴於懷,只是不敢不依。   當下,緩緩地把背上的一對嬰兒,卸了下來。   抱近前來,給我瞧瞧!劍魔厲聲嚷著。   呂雪梅無奈,雙眉緊蹙,滿面愁容,左右手各抱一個,緩緩地遞到劍魔跟前。   劍魔眼裏冷焰四射,直如電炬乍放,忽地展顏一笑,迭迭叫道:果然是天生的練武胚子,有多大了?   呂雪梅應了一聲:才兩個月不夠!   劍魔沉吟了一會,別轉頭來,問呂雪梅道:你一家人給人殺了,可要報仇?   報仇這件事,這個念頭,呂雪梅那能沒有,只為對手太強,自己又身負重傷,這個念頭,等於幻想,呂雪梅連想也不敢想,劍魔這一說話,呂雪梅心中一喜,歡然道:老前輩給晚輩報仇?把嘴向手中兩嬰兒一噘,慘然道:她們的爹爹,她們的家就毀在鏡湖老賊手裏,那老賊便是秦家仇人!   劍魔哦了一聲道:她姓秦?有沒有名字,你又叫什麼名字?   呂雪梅答道:她爹姓秦,太小還沒有名字,我叫呂雪梅!欲知劍魔因何遭受赤煉人魔的毒?他現在又要怎樣處置兩小,請看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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