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紫府迷蹤.奔雷小劍

第30章 第三十回 女人不都是弱者

  崑崙三劍客,三才劍陣展開,招式凌厲,也見威猛,饒是如此,也奈何辛源鳴不得,乍見對手第一招展開,三人齊齊眼花撩亂,宛如點點銀星,自四方八面飄點而至,那劍式刁鑽無倫。三人大吃一驚,一齊疾退,那裏還來得及。   劍魔陡地猛喝:撒手!竟然變招換式,旱天焦雷似地轟起,直似五雷擊頂。劍魔手中劍龍騰六合一式已然使到。   但聽噹噹之聲不絕,一陣金鐵交鳴過後,崑崙三劍客齊齊倒地,倪德居與元元子手中長劍,土崩魚爛,已然寸斷,斷餘碎片,灑滿一地,只有真玄道人那口太阿寶劍,安然無恙,但已被劍魔奪在手裏。   劍魔二招得手,仰天長嘯,得意之極,嘯聲方落,傲睨全場,手中龍泉歸鞘,擎著搶來太阿,沖著那怪道人叫道:崑崙三劍,名過其實,全是膿包貨,不堪一擊,哈哈!你這怪道士,來,咱來試試!語訖,也不管對方反應,撒手太阿劍飛去,直取怪道人面門砸來。

  怪道人不敢不接,側身一抄,身軀搖搖晃晃,倒退兩步,這才堪堪擲劍接住,但手中已是痠麻難當。怪道人驚懼之色立現,欲待逃走,已來不及,登時趑趄不前,愣在當場,卻是不敢言語。   擲劍過後,隨聽劍魔冷冷道:你不帶劍,就使這把吧!來,怎地呆著不動?   怪道人雙眉緊鎖,呆呆地接來太阿寶劍,給劍魔這一說話,驀然驚覺,賠笑道:閣下神劍,天下無敵,貧道何德何能,敢與高人比劃,螢火之光怎敢比皎月。   劍魔一出手便敗崑崙三劍客,既得意又傲慢,這時似乎意興未闌,怪道人言語雖卑下,卻是未能打動他的心。劍魔雙眉一挑,道:你不鬥?那不成,既知螢火難匹皎月,又怎敢來助拳?   怪道人猛地一凜,苦苦央求劍魔手下留情,自說不知是他老人家駕到,才冒失至此,真是千萬該死,還望劍魔海涵放過。

  倒在地上的崑崙三劍客,各各給劍魔扎了一下,血流如注,痛得咬牙忍受,秋風蹲近前來,正在為他師傅師叔師伯包紮傷口。   那三人哀號輾轉之時,連聽怪道人卑詞奴顏,向敵人討饒,不由氣往上沖,各瞪眼兒哼道:士可殺不可辱,怪老道,你懼什麼,盡是討饒,豈不羞人?   怪老道俯首掃了他們一眼,打了一個眼色,卻不理會。   劍魔此刻已然忍耐不住,哇哇叫道:也罷,你既這麼怕死,我不用劍鬥你便是,以枝代劍如何?這場比劃卻不容抵懶,是定下了。   劍魔邊說邊自旁邊一株楓樹,扳下一根枝幹來,兩手一拂,掃去殘葉,把手一稱,點頭道:來吧,別耽誤,你就用太阿劍!手中樹枝一掄,霍地一上步,似踏洪門,實走偏鋒,正是奔雷劍起步之勢,冷冷地說道:接招!手中樹枝掄處,風雷驟發!

  怪道人更是一驚,眼見劍魔以枝代劍,竟也威力如許的大,一抖過後,不容不接,豎劍疾轉,脫袍讓位,只守不攻。須知怪道人功力不及劍魔,也非庸手,掄劍在手,使將開來,劍光霍霍,險勁飛溢,自是不弱,比成名已久的崑崙劍客,還要凌厲。   劍魔朗朗長笑道:這般身手不錯,才配跟你家爺爺走上三招,如那三個膿包,哼!一招也受不了,豈不貽笑方家。   怪道人所使劍法正是莽蒼山的太真劍法,這種劍法,是用陰勁使出,柔絲條條,不絕如縷。劍魔抱枝在手,只顧騰挪,卻未還招,似是在瞧清對方來路,過了半盞茶光景,劍魔冷然道:原來是太真劍,像這般功力,也堪稱雄天下了,哈哈哈,可惜就是遇著你家爺爺話猶未終,手中枝一挺,遽遞一招,猛然間,厲雷行空,轟耳不絕,騰身下攻!怪道人九宮方位,同被枯枝罩住,動彈不得。怪道人正自驚疑不定,突覺手中一輕,太阿寶劍已給枯枝一彈一挑,脫手飛出,劍魔略挪身形,倏地一掠左臂,已將太阿劍接住,右手枝疾向怪道人面上點去,怪道訝然驚叫,委地一避,劍魔手中枯枝,就如附骨之蛆,尾隨跟到,堪堪朝著怪道人的氣海穴點來。

  倒臥地上的怪道人驚得面無人色,閃著一雙紅眼,露出哀憐求生光芒。劍魔哈哈一笑,驀然撒枝,叫道:看在你一身武功上,不忍毀你,你留個萬兒,日後好相見。   怪道人閉目待死,忽見劍魔中止枝招,生望陡興,再聽言語,慌忙應道:貧道是莽蒼山出家,江湖上人稱赤煉人魔便是。   赤煉人魔!劍魔反覆吟哦,忽地手中枝在赤煉人魔身上劃了幾劃,赤煉人魔簇新道袍,登時開花,枯瘦胸膛,給血淋淋劃了幾道傷痕。劍魔隨劃隨道:你也配稱魔,就是這個魔字,我要給你教訓教訓。   赤煉人魔滿肚委屈,怒火中燒,卻是不敢形諸顏色,強忍起,包紮傷口,要知此時的赤煉人魔,赤煉魔掌還未煉成,故出手仍是使劍,經過這一挫折,他煉掌之心益熾,後來竟棄劍從掌,永生不再使劍。

  劍魔辛源鳴,手持太阿劍,且彈且嘯,瞬即已下山去。   劍魔一走,各人才如夢方醒,立起身來,赤煉人魔長長嘆了一聲道:好歹毒厲害的劍魔!崑崙三劍客,此時也各站在當地。真玄愁眉深鎖,重憂集結,卻是不敢失儀,乃以掌門人身分,對赤煉人魔一揖到地,口裏稱:本門與那魔頭過節,本應由敝師兄弟一力肩承,蒙道長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感激無已。不料那魔頭本領委實不凡,致累道長受辱,實在說不過去,敝師兄弟深表歉意,至於相助之德,只好來日回報。說話之間,歉然之色頓生。   赤煉人魔喟然道:這也不干貴師兄弟事,只恨自己學藝不精,栽在人家手裏,那有何話可說,這魔頭劍術看來天下無敵,我今生也不再用劍,學得劍術也是枉然!言下唏噓不已。說罷便待告辭下山,忽聽真玄叫道:道長既不願在括蒼再事盤桓,敝師兄弟也無顏在此逗留,青山常在,綠水長流,還盼珍重,後會有期。連連拱手,送了赤煉人魔下山。

  赤煉人魔這番到括蒼山來,原也有故,兩年之前,正是他最小的一個女徒,即後來成為方洪之母的苗金鳳潛逃無蹤,赤煉人魔一氣之下,到處搜尋,約在翌年春天,才打聽得原來那苗金鳳生怕遭他毒手,投奔岷江眉山,託庇在當日名滿江湖的鏡湖老人方鏡湖門下。   苗金鳳初到之時,還是二九華年,就如含苞待放的花朵,嬌艷欲滴,到得方鏡湖之門,老人恰在家中。問明來意,本待不予接納,因赤煉人魔在江湖上作惡多端,人神共厭,名聲不好,收容他的弟子,生怕江湖閒話,這弟子更是個如花似玉的少女,心中益加忌惕,莫奈苗金鳳跪在當前,就如淚人兒般地苦苦央求,老人見她委實可憐,細一端詳她的樣子,覺得此女端麗莊淑,知在魔窟中並未沾染,出污泥而不染,其志氣人品益發使人敬重,這才毅然收留,名義上暫作女徒看待。

  苗金鳳自此從了鏡湖老人練功,人又乖巧聰明,什麼武功,一見便曉,一練便會,老人得此佳徒,當然喜不自勝。   乃悉心調教,不到半年光景,武功已然大進。鏡湖老人原有一子,年紀比苗金鳳只大數歲,是個英俊不凡的少年,功力又高,幾得乃翁衣缽。老人這時年已六旬,封劍閉門之期不遠,生性未免疏懶些,故此日裏苗金鳳學技,倒是這位少年師兄代授,師兄妹整日廝磨一起,時間一久,難免生起情愫,苗金鳳私心也極愛佩這位師兄,老人的兒子方敏,年紀又輕,人也俊逸,誰個少年,不善鍾情,放著嬌艷如花的小師妹,那有不愛慕之理,兩人情態,漸入老人之目。   老人對苗金鳳既有好感,能討得這般品貌雙全的好媳婦,也自是方門之福,但老人心中仍有顧慮,他明知苗金鳳初從赤煉人魔,今改投自己門下,還怕有別的枝節,一時拿不定注意可否討她為媳,必須遇到赤煉人魔之後,把事澄清,方可決定,同時也怕江湖上流言,誣他乘人之危,脅迫成親。

  因此,乃靜悄悄把自己兒子叫到跟前,把原委一說,叫兒子好自為之,勿羞辱及家門。他兒子是個明白人,況兼平日孝順,從這天起,便漸漸與苗金鳳疏遠,除了日常傳授武功處,不再對對雙雙,有說有笑,即在授藝時,也總是冷起面孔,不苟一語。   這事苗金鳳卻誤會了,以她悲涼身世,對身旁的事,自然要比常人敏感得多,一旦見師兄態度驟變,不瞅不睬,心中難免酸楚起來,飄零孤苦身世,促她百念頓興,以為自己會在魔窟長大,必為人所瞧不起,思思想想之下,竟出下策。      話說鏡湖老人家裏,今天發生一樁大事,那日大清早,老人的兒子方敏起身練功,正在後花園練武場中等候小師妹到來,以便指授技藝,誰知等到日已晌午,家人來催往吃午飯,兀是不見師妹蹤影,心中不由詫異萬分,按照常例,師妹即使貪睡遲到,也不會到這時刻,何況這是少之又少的事。無奈隨著家人回至內廳,尋思:苗師妹不練武也罷了,怎地連飯也不吃,豈不怪事,莫非病了不成?一面心下嘀咕,一面教家人快請苗姑娘出來用飯。過了半盞茶光景,家人回報道:苗姑娘房門虛掩,小的在門外敲了一會不見動靜,一推門進,人已不見,苗姑娘不知何去,在床邊臺上卻留下一張箋條。

  鏡湖老人一聽不由吃驚起來,不待兒子說話,搶著道:拿過來,給我瞧瞧!家人遞過箋條,方敏心焦意煩,也擠著脖子,與爹爹一起看那箋條。鏡湖老人把箋條展開,但見上面字跡娟秀,認得是苗金鳳的手跡,那條子,正是苗金鳳留書告別。大意說:多蒙師傅收留教誨,良以蒲柳弱質,不堪造就,恐累師傅清譽,留書告辭,人不得已苦衷,尚祈師傅諒宥,至於大德,只好來世報答等語,箋上雖寥寥數語,措詞卻是淒惋哀絕,有餘音未罄之緒。方敏最重情義,與苗金鳳情愫早生,一瞧之下,心中一酸,幾乎掉下淚兒。   鏡湖老人嘆息一聲道:這倒是我錯了,金鳳年紀太輕,懂事不多,倒也難怪!   方敏忽矍然一凜,慘然道:爹爹,師妹這一去,必定凶多吉少,唉,她竟忘掉強敵窺伺,萬一走漏風聲,撞到那魔頭手裏,如何是好?

  鏡湖老人微微頷首,低聲道:敏兒的話不錯,在我這兒,赤煉人魔猶有幾分忌憚,嘿,要是在外邊,那怕天涯海角,那魔頭,豈有放過之理!   方敏急得搓手跺腳,疊聲道:那怎麼好,那怎麼好!   驀可裏,鏡湖老人目放異彩,毅然道:為今之計,我們只好到江湖去找她!也不再言語,便教方敏拾掇隨身應用物品,當天黃昏,父子兩人,已然趕道上路,到江湖找苗金鳳去。   且說當日苗金鳳那天受了師哥冷落,回房之後,自悲身世,哭了一場,毅然留書出走,翌日天才迷濛,已然離去,一路忙忙,如同喪家之狗,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萬縷愁緒,一片憂懷,天地雖大,卻是難安蒲柳之身。   一路趕道,見路便趲,沿著岷江而下。這岷江乃長江支流,與沱江、嘉陵江、黔江等流域,分別由西北西南各方向匯注而入,岷江源出岷江,故老傳說,大明公主獨臂老尼便在此間修為,這是已餘遺跡,誰也沒有見過這位老尼。   苗金鳳望南而走,不知不覺已跑出數百里地,正入成都地面。成都是西蜀漢中的唯一大城,地方極是繁榮鼎盛。苗金鳳料道離開莽蒼魔窟,何止千里,想來可保無虞,壓在心頭大石,這時才悄悄放下。   這天便在成都城郊一家小店投宿歇息,細細思量一下,再定行止。住宿兩天,倒也無異,到得第三天黃昏時分,苗金鳳自外邊回店,猛可裏但見眼前人影一晃,這人面貌好熟,苗金鳳才一瞥見,已然花容失色,欲待迴避,已來不及。只聽一個嬌滴滴帶著無比妖媚的女子聲音響道:我道你這丫頭飛上了天,原來卻在這兒,害得我找你好苦,好妹妹,跟我回去吧,師傅氣得肺都炸啦!聲到人到,面前已然站著一個道姑裝束的女人,此人年在花信之外,面目姣好,滿臉妖嬈神氣,兩隻眼眸不斷溜動,好沒正經,手裏擎著一把拂塵,鋼絲條條垂下。   苗金鳳一驚過後,怨恨之心驟起,也不自驚。冷冷道:原來是大師姊駕到,小妹失迎了。   來人果是赤煉人魔首徒,苗金鳳師姊。那道姑嘻嘻聲歇,臉色一沉,叱道:苗金鳳還不快跟我走,要等著動手不成!   苗金鳳張目四顧,只道來者不止師姊一人,須知她共有師姊三人,單這位大師姊已難應付,如是三人聯手合力,要想僥逃一擒,那是做夢,而且還不知赤煉人魔有無隨來,若這魔頭一到,萬萬逃脫不了。但眼見四下裏再無別人,這才稍稍寬下心兒,苗金鳳人雖正派,卻是機伶萬分,小心眼兒一轉,已然有了計較。垂首淒然道:也不須有勞師姊動手,小妹背師遠走,自知罪孽深重,已知心悔,就隨姊姊去見師傅,但憑處置!苗金鳳此語,顯是不知虛實,故作緩兵之計。道姑何嘗不知,一來她姊妹三人與赤煉人魔各分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追蹤苗金鳳,故此時只得一人,自己武功雖高,也知道小師妹手底裏不弱,翻起臉來,要擒她也自不易,二來以為苗金鳳懼怕自己武功,勉強從行,然後從中設法逃脫,如是這般,則自己只要細心看覷,料也不出毛病。   當下,臉容又一變,溫言道:師妹肯隨行最好,誰不知師傅最疼的是你,正等著你去尋開心事兒,那會責備,你放心好了。說著催促便行。   苗金鳳略一沉吟,應諾下來,便與道姑一齊入了店房,拾掇行裝,隨著道姑,經取道回莽蒼山,才出郊外,苗金鳳藉故與她閒話,道姑這次雖說奉命而來,卻因知這小妮子為師傅心愛禁臠,只要她肯聽話,也不敢怎麼難為她,一路倒也有說有笑,苗金鳳何等機伶,經過旁敲側擊,已然知道這次到成都來,只得師姊一人,不由心膽陡壯,心下琢磨逃脫之計。   要回莽蒼山的路,如取捷徑,必然北返經過岷山,那兒正是方鏡湖居址之地,苗金鳳驀地想起一計,對她的師姊道:南下路道曲折,但卻好走路,北上卻要攀山走嶺,行來不便,我們不如南下。   道姑處處慎防苗金鳳逃脫,以為師妹要走南道,其中必有詭謀,說不定在南行之路,有個什麼高手在等著她,那時豈不煞費周章,苗金鳳一提議,道姑心念一轉,偏不答應,因為那時赤煉人魔尚未探出苗金鳳棲身方家的緣故。   那道姑哼道:有捷徑不走卻要走遠路,不知你安著什麼心眼兒,哼,要是敢生異心,休怪愚姊手裏拂塵無情。隨手拂塵向途旁一塊青石拂去,那青石登時粉屑四濺,現出道道刻痕。   苗金鳳心裏也是哼了一聲,暗道:不怕你這賤婦老謀深算,今番卻著了我的道兒!當下,也不動聲息,裝做無可奈何,嘰嘰咕咕,自怨自艾,那道姑也不理她,兩人乃順岷江北溯。   這天,恰好岷山在望,已然離方鏡湖之家不遠,苗金鳳心中大喜,以為鏡湖老人必會出手相援,那料走出老遠,仍不見鏡湖老人父子影子,心中由喜轉懼,又有誰知,此時鏡湖老人父子已然不在,正為尋她外出。   鏡湖老人的家是在岷山之畔,岷江之鄰,兩人不一刻已到岷山之上,苗金鳳心中失望之極,自顧手無寸鐵,要想反抗,也是不易,又走了一程,苗金鳳忽地止步不前,咦了一聲。叫道:師姊,此處好景致,我們何不歇歇,瀏覽一下。   道姑聞聲,戛然止行,掉頭回顧,淡淡道:有什麼好看?你在山裏長大,難道還看不夠!   苗金鳳咬一咬牙,倏地一騰身往山下來路便闖,道姑一怔,驀地驚覺,她已去了十來丈遠,急展身形,火速趕下。   一邊趕一邊口裏吆喝,叫苗金鳳停下。苗金鳳只顧逃命,那管她的叫喊,轉瞬間已至山下,苗金鳳在赤煉人魔門下時,輕功算最高明,道姑又給她一下冷不提防,一時如何追她得著,自忖道:這丫頭只顧前走,待會進了村莊,白日裏兩人在路上追逐,豈不笑話!一時性起,手中拂塵一擲,飛也似地便往苗金鳳身後砸去。   苗金鳳正奔跑間,乍聽背後風響,不自覺反手往後一接,道姑擲來拂塵,恰恰被她撈個正著,只覺手中一顫,穩穩接住。這一喜可大,本來自己沒有兵刃,竟變為對方赤手空拳,一接之際,身形略緩,道姑已然跑到眼前。   道姑擲去的拂塵,是運起內家真力,等閒難以接著,她深知小師妹功力不及自己,料她也不敢硬接,恁地竟給她一接即穩,心中不由大訝。要知自苗金鳳改投鏡湖老人門下,在他悉心調教下,功力自非從前可比,況她此時已然豁出性命,威力自是倍增。   道姑一擲不中,驚訝一過,怒從心起,雙掌一錯,嬌聲叱道:可惡的小賤人,反了嗎?憑老娘一雙肉掌,還不把你制伏。奮身躍前,便待遞招。   苗金鳳雖然搶得拂塵,只因這是奇門兵刃,沒有學過的很難使用,反而礙手礙腳,正躊躇間,敵招已自面門抓到,百忙中苗金鳳手中拂塵上撩,舉火燒天一式已然使出,道姑指抓已到,剛好抓著拂塵鋼絲,發力一帶,但聽一聲裂帛,道姑倒退數步,手裏多了一大撮拂尾,那苗金鳳卻端然不動,這一較量,道姑給比下去了。   道姑氣得雙頰飛霞,恨恨道:都是老頭子不好,放著絕招兒不教俺姊妹,偏教會這小賤人,自食其果!   道姑既對苗金鳳功力驟增,心中驚疑,又不明就裏,還道赤煉人魔偏心,瞞著她們,私下調教苗金鳳,這才喃喃怨咒,那知道這功力,卻是鏡湖老人培植的成果。   苗金鳳這招雖未給道姑抓著,卻驚出一身冷汗來,神智一復,暗連內力,頓覺倍逾平常,心中恍然,精神陡振,倒持拂塵,便用那精鋼打成的拂塵柄作為兵刃,當五行劍,點穴撅使用,這一反擊,妙招連綿,有如抽絲剝繭,不絕如縷。   道姑驚詫方定,又是一凜,但見苗金鳳手中拂柄,翩若驚鴻,矯若游龍,上下翻騰,直朝她身上三十六大要穴猛扎,急急強攝心神,小心應付,道姑年事較長,歷練江湖也多,對各派武功,甚是嫺熟,三十招一過,道姑已然瞧出苗金鳳家數,咦地一聲,叫道:難怪小賤人功力猛進,原來使的卻是鏡湖老兒一路!   苗金鳳面挾寒霜,睜著圓圓杏眼,哼道:是當今武林高人鏡湖老人的家數又怎麼,既知厲害,還不快退,等著找死?   道姑卻是嘿嘿冷笑,一雙肉掌,也是上下翻飛,如旋風般的,繼續遞到。這道姑也非弱者,剛才不知虛實,輕估對手,叫苗金鳳連連得手,這時心裏也端的有氣,饒是一雙肉掌,勁風颯颯,苗金鳳的拂塵柄使得再熟練,一時間,也奈何她不得。   師姊妹兩人就這麼騰騰滾滾,兔起鶻落,纏鬥不休,鬥到分際,陡聽一聲怪嘯,其聲淒厲,入耳顫人心膽。道姑久戰之下,心頭兀是煩躁,這時忽聽怪嘯,不由喜上眉稍,俏聲嬌嚷:師傅快來,這小賤人反了。果然,是赤煉人魔到了。   苗金鳳花容失色,招式一緩,又給道姑迫得連連倒退,倏地一個人影,如怪鳥掠雲,猛然自兩人中間一落,兩人由合倏分,各佔一旁,這人道裝紅眼,不是赤煉人魔還有誰來?   赤煉人魔一下地,陰惻惻一笑,冷冷道:好大膽的小賤人,果是身手不凡,難怪敢於背叛師門。說著步步迫近,苗金鳳步步後退,已然退到一處,下面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再行半步,便有粉身碎骨之虞。   赤煉人魔到得這兒,卻停下腳步,厲聲喝道:苗金鳳,你背師私逃,該當何罪?喝聲方落,驀地聲調一變,曼聲道:你也知為師最疼的是你這個丫頭,怎地這麼傻,要到外邊餐風露宿,還是乖乖跟我回去,保你一生享用無窮!語時,淫邪之態,溢於顏色,赤煉人魔對這一枝初放鮮花,垂涎三尺,恨不得一擷到手,依他脾氣,苗金鳳若非如此,不早給斃在掌下。   一旁站著的道姑,眼見師傅如此偏疼小師妹,登時酸氣洋溢,陰陽怪氣道:師傅你等什麼,還不快動手,這小賤人作反啦,竟學到鏡湖老兒的家數啦!   此語一出,赤煉人魔顏色倏變,須知武林規矩,門戶界限最嚴,學他人武功,不管是轉投別人抑或偷招,對本門來說,都是大大不敬。   赤煉人魔掉頭問道:你這話可真?   道姑嘻嘻笑道:怎不真,我方才還和她餵招兒玩呢。   赤煉人魔一氣非小,哇然怪叫道:罷了,若不把你這賤人廢了,以後怎麼治理門人!欲待動手,又給苗金鳳的美色懾住,遲遲未發。   苗金鳳瀕於生死呼吸之間邊緣,對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淒怨亢聲應道:你就把我殺了,我也不怕死!   赤煉人魔又是一聲怪嘯,叫道:你可是轉投鏡湖老兒門下?他希望苗金鳳不是轉投他人之門,只是偷招學來,委實對這朵鮮花,獸慾未逞,下不得辣手。   那知他的希望卻落空,但聽苗金鳳正氣凜然地應道:你猜的對,鏡湖老人武功絕世,德望兼重,拜在他門下,有何辱沒自己?   赤煉人魔怎能按捺得住,狂吼一聲道:逆徒果然投了鏡湖老兒門下,為師把你廢了。身形暴起,雙掌倏發,苗金鳳身在懸崖絕壁,退避無路,只有閉目待死。   驀地裏,半空冷冷一聲叫道:就投在鏡湖老人門下,你又怎奈她何,要廢她怕沒這般容易!聲到人到,苗金鳳雙目緊閉,忽覺身子一輕,急睜開眼來,只見身在半空,給一人攔腰揪起,來人身形快捷絕倫,只一瞬間,已然騰出十丈過外的平地上,苗金鳳一見大喜過望,顫聲叫了一聲:師傅!   但見這人白髮如霧,一臉慈祥,正是鏡湖老人到來。鏡湖老人,站在當地,只顧嘿嘿冷笑。   赤煉人魔掌力一發,雖然落空,卻是威力驚人,直震得對面絕壁,砂石紛飛,登時塌了一角。赤煉人魔一擊不中,回步掉身,已見救去苗金鳳的是個年逾六旬,精神矍鑠的白髮老人,老人身旁又多一個少年,兩眼精光四射。心中不由一驚,料知這老人定是武林聞名喪膽的鏡湖老人,怪眼一翻道:你這老兒可是鏡湖那老賊,我的家事,你也敢管?   鏡湖老人一聲冷笑道:她還是你的徒兒?你這魔頭無惡不做,連徒兒也瞧不過眼,跑掉了,虧你還有臉出來江湖行走,今日老夫正要教訓教訓你這武林敗類!   這口氣赤煉人魔怎忍受得下,只見他一雙火紅的小眼,紅得像團烈焰,閃閃四射,臉色由紅變青,唰的一聲,便把背負的寶劍抽了出來,手中一揚,一泓清輝,便取鏡湖老人身上刺來。   來者迅如飄飆,倒也輕捷無儔,劍鋒隱含陰勁,這招式正是莽蒼山的太真劍法。老人見他一聲不響,挺劍便刺,朗朗長笑一聲,身子團團一轉,身法好快,來劍雖猛,兀是連他的袍角也刺不著。這時赤煉人魔猶未煉他的赤煉掌,故只能用劍,老人一雙肉掌使開,呼呼風響,赤煉人魔刺來劍鋒,俱被震得歪過一邊。場中各人,心中大異,這老人的一雙掌,雖翻滾展開,卻只守不攻,就如走馬燈般地,跟赤煉人魔捉迷藏。   赤煉人魔久戰不下,心煩意焦,百忙中回顧場畔,乍見自己徒兒,目瞪口呆站著,心下一急,也顧不了江湖規矩,尖嗓直嚷:還不並肩子上廢了這老道,恁地呆立不動?   道姑如夢方醒,心知鏡湖老人厲害,但懾於赤煉人魔淫威不敢不出手相援,誰知身形剛動,身前已被一人擋住,正是那個與老人同來的美少年。   這美少年不消說,乃是鏡湖老人之子方敏,適才爹爹使了一招蒼鷹搏兔,半空裏救苗金鳳,及下地時,他已自前行,到這小師妹身畔,執手問好,與苗金鳳離方家前一剎之冷漠神態,大異其趣,直羞得苗金鳳連耳根兒都紅透了,方敏正自喁喁細問心上人兒遭遇,驀覺對方人動,已自搶先一步,攔在當場。口裏叫道:沒有能耐,要以多為勝嗎?羞也不羞!   道姑臉上一紅,她的稱意兵刃拂塵早已給苗金鳳奪去,這刻只剩下一雙肉掌,也不回話,玉掌一遞,呼地便打了過去。   少年不慌不忙,沉肘一撥,把來掌消之於無形,這一出手,道姑花容失色,剛才與苗金鳳過招,已自驚異她的功力深厚,此際少年一招打到,方知他的功力,比起苗金鳳來,不知要強多少倍,正自驚惶未定,少年第二招又至,但覺面前勁風撲到,勢如排出倒海,隨著少年清叱:倒下聲中,道姑已給對方掌風逼倒在地,幾乎暈了過去。   那邊鏡湖老人不比少年,一出手便用盡勁力,只顧一味遊鬥,他老人家邇來喜劍,赤煉人魔使的又是江湖成名的太真劍法,故鏡湖老人不求急勝,旨在窺探對方招數。赤煉人魔天干地支合計一百零八式的太真劍招一使完。倏地,只聞老人曳長一聲呼嘯,招式一變,未及三招,赤煉人魔長劍已被奪過手去,人也給老人擊倒地上,輾轉呻吟,口裏吐出一灘鮮血,真元俱散,癱瘓不起。   鏡湖老人又是一聲長嘯,嘯聲方落,指著齊齊倒地赤煉人魔師徒二人,厲聲喝道:姑念上天好生之德,這番饒你兩人不死,如不幡然悔改,今後再撞在我手裏,定當不饒。   赤煉人魔縱橫半生,幾會如斯被人侮辱,哇地一聲,又吐了一口鮮血,已然暈了過去。等到醒來之時,萬山空蕩,夜色四合,那仇家,鏡湖老人三人,已去如黃鶴。長嘆一聲,掙扎起來,首徒那道姑這時卻蹲在自己身畔,頻呼師傅。赤煉人魔一爬了起來,那道姑歡然呼道:好了,師傅醒啦!   赤煉人魔心情沉悶異常,橫了她一眼,罵道:我又不會死,恁地大驚小怪?話猶未了,隨手一翻,打了一掌,直把道姑震出數尺之外,赤煉人魔身負重傷,功力猶如是渾厚,人也歹毒無倫,在不高興時,不管青黃皂白,連好心呼喚自己的徒弟,也挨了一掌。   道姑給這一掌打得不輕,在地上滾了兩滾,跟著也哇地吐了兩口鮮血,目光流露出怨懼交集神情,卻是不敢則聲,呆呆地蹲在地上。   赤煉人魔一掌打過,目光與道姑一接觸,驀地心念一動:這賤人盡在我身旁囉裏囉嗦,固是可惡,不過日後用她之處還多,這番真不該打傷了她,瞧她滿臉怨毒之色!要知這道姑自幼為赤煉人魔所擄,長大了與這魔頭名稱師徒,實為姘婦,久處魔頭淫威之下,被打了自是不敢發作,看來道姑已然被赤煉人魔玩厭,色弛寵衰,幸這魔頭猶有利用之意,不然已命喪他的掌下。   當下,赤煉人魔強按心頭煩躁,低低呼了道姑一聲,曼聲道:為師早才給鏡湖老賊氣得神志昏迷,誤傷及你,幸毋介懷!   道姑揉揉胸膛,哇地一聲,又吐出鮮血來,噙著淚勉強應答:弟子不敢!並不多言,就地盤膝,調運元氣,赤煉人魔見她不語,也自沒趣,隨著道姑坐在地上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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